但先前皇后娘娘与二人说话时,脉搏几近于无,如今更是声息全无,面上更是褪尽了血色。
看到五殿下失态的伏在床沿上哭泣,眼泪打湿了被衾,舒安歌心里也是一阵阵的难受,眼泪不知怎的也跟着落了下来。
她父母当年去世时,何尝不像五殿下这般失魂落魄。
这世上感同身受太难,除非亲身体验过,否则谁又能明白,父母离世时,那种天塌地陷般的忧伤。
皇后娘娘临终之时,心中还挂念着五殿下,还惦记着他有无人照顾,怎能不让人心酸。
五殿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伏在床沿上,哽咽着说:“母后,您睁开眼,再看儿臣一眼啊。”
舒安歌用袖子擦了脸上泪水,跪着伸手去扶五殿下,心疼的说:“殿下,皇后娘娘殡天了,您请节哀,这清宁宫中,还要您主持大局。”
她的话,让五殿下哭的更厉害,他咬着手腕,泪如雨下,将嚎啕声强行压下。
舒安歌将五殿下手腕,从他口中拽出,跟着掉眼泪说:“殿下,您就哭吧,大声的哭吧,等哭够了,再将宫人唤进来,送娘娘一程。”
五殿下仿佛没听见舒安歌的话一般,头往床沿上砰砰的磕着,口中喊着:“儿臣不孝,母后,都怪儿臣不孝。”
父母离世时,作孩子的先是伤心和悲恸,紧随而来的就是自责和忏悔。
之前任何一点矛盾和冲突,都会在此时无限的放大,成为锥心之痛。
舒安歌从背后抱住五殿下,将他的头按到胸口处,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殿下,皇后娘娘一定不愿看到您这样子。您是皇后娘娘唯一的血脉,您这样自暴自弃,娘娘纵然在在九泉之下也难安稳。”
五殿下用力忍着哭,忍得牙齿打颤,紧紧抓着舒安歌的胳膊,一字一顿的说:“我一定要为母后报仇,一定要坐稳皇位,让母后安息。”
他身子抖的厉害,舒安歌只能用力抱紧五殿下,反复安慰:“我相信您,殿下,您一定可以的。”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五殿下断断续续哭了小半个时辰,眼睛都哭肿了,这才踉跄起身。
舒安歌用手帕替五殿下擦干了眼泪,又帮他理好了衣裳,细细叮嘱到:“殿下,圣上如今身体欠安,娘娘的
皇上病重,皇后丧事只能由太子殿下代为监理主持。
他本可以不在灵前守夜的,但五殿下心如枯木,整个人如放空一般跪在灵前。
宫人守着长明灯,舒安歌守着五殿下,皇后娘娘躺在金丝楠木棺椁中,偌大清宁宫只有隐约啜泣声。
整个宫殿被白幔覆盖,白幡随风飘荡,五殿下抱着一个精致的匣子,眼睛红肿的厉害。
这匣子是皇后娘娘病危前,留给尚宫转交给五殿下的。
里面不但有皇后娘娘口述的亲笔书信,还有她留给五殿下的体己以及田庄、店铺和财产。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皇后娘娘在临终前,倾尽所有为五殿下铺了路。
国丧期间,皇后娘娘被追谥为圣惠安皇后,太子殿下仁孝之心天下皆知。
待为皇后娘娘做完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五殿下刚刚喘过气来,只隔了三日,圣上驾崩了。
一时间举国悲恸,万民呼号,宫中还没从皇后娘娘的丧事中彻底解脱出来,又要为圣上的葬礼忙碌。
先皇去世第三天,五殿下在朝臣的再三请立下,在先皇灵前继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从今往后,五殿下不再是储君,他成为了大唐名正言顺的主人。
也许是先前在皇后娘娘的葬礼中,透支了太过情感,又或者是一国之君已经没有了软弱的资格,五殿下面无表情的完成了继任大典。
国丧之后又是国丧,从皇亲贵族到平民百姓,一个月内皆不得宴席,不得礼乐,不得婚嫁。
先皇的葬礼办的十分隆重,先帝被追谥为懿宗昭圣恭惠孝皇帝,帝后二人合葬在同一陵寝内。
又是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待一切步入正轨时,已经是深秋了。
天凉了,朝廷这趟水也更浑了。
新皇年幼,根基不稳,朝中尚无死忠保班底。
那些在长安城中待了大半年,意图从政权交替中获得好处的众节度使派来的使者,伺机而动,想方设法从新皇手中讨到好处。
五殿下龙椅还没坐热,自然不能太过得罪这些伺机替主人从新皇身上,咬下几块肉的人。
但他在舒安歌的教诲下,深谙权衡之术,巧妙的抛出了几样诱人的封赏,让众使者斗鸡似的抢着。
五殿下尤其不喜欢薛平贵,所以半点便宜都没让他们占上。
节度使好打发,甚至还能借机玩儿一把二桃杀三士的把戏。
但宫中那些推五殿下上位的宦官们,一个个都是人尖儿里的人,却是不好糊弄的。
历史的车轮如此强大,田令孜还是被任命为神策军中尉,不过邢护卫也被封了同样官职,稍微还能制衡一下田令孜。
(好困呀大家都困不困呢)
第438章 寒窑弃妇征服正太皇子40()
新皇登基,晋王府以及东宫中老人,大多数都得到了晋升。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此。
舒安歌也从掌书升为了正三品御侍,旁人见了她,也要尊称一声姑姑了。
五殿下登基之后,舒安歌人前唤他陛下,人后却仍旧唤着殿下,不舍得改口。
无论是五殿下以前的名字李俨,还是现在的名字李儇,或者他的字,舒安歌念着都别扭,唯独念着殿下二字,心中格外欢喜。
五殿下也纵着舒安歌,人后就让她这样不合规矩的叫着。
新皇已到婚配之年,但因着两场国丧,选妃之事,被五殿下顺势拖延下去。
不过依舒安歌看,恐怕李儇拖不了多久了,好不容易等到新皇登基尘埃落定,朝中大臣们自是一门心思的朝宫里塞人
当今圣上迟迟未纳妃,在他们瞧来,谁若是抢先将人送入宫来,谁就能抢占先机。
新皇膝下空虚,若是将女儿送入宫,无论生个公主还是皇子,都是大大的功劳。
情理之中应当如此,但舒安歌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若五殿下有心与她长相厮守,她自是愿意上穷碧落下黄泉追随。
但若他变了心,舒安歌也会快刀斩乱麻,宁愿冒着任务失败的危险,也要与他解除关系。
宫墙虽高,拦不住舒安歌离宫的脚步。
但舒安歌相信五殿下,从认识到现在,他初心未改专情如一,从未让她失望过。
如今最紧要的不是忧虑选妃之事,而是即将大规模爆发的农民起义。
新皇登基循例要大敕天下,舒安歌与五殿下协商后,一连颁布了数条安抚流民的法令。
其中最重要的几条,就是按照品级对朝廷官员的名下庄园进行限制。
同时,流民若是在官衙报备,只要身上不曾背负人命,便可建立户籍,在当地由官府组织进行开荒。
开荒满三年后,流民将获得三亩地到五亩地不等。
这几条政令,施行的并不顺利,圣旨在长安及周边还算有效力,到了地方节度使上,全成了一纸空文。
即使在长安,真正受限田令约束的人也极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有官员阳奉阴违,直接将名下田地,放到族中子弟名下。
舒安歌和五殿下早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但颁布这些政令时,他们期望的便是若有十分之一的效力,那便是极好的了。
唐朝国丧不如后世那般繁琐,先皇驾崩第三个月后,百姓生活如常。
五殿下为了麻痹,对他虎视眈眈之人的意志,开始偷偷摸摸的纵情声色。
这还是舒安歌的主意,她要营造出,五殿下年纪尚小心性不定,沉溺于玩乐不可自拔的形象。
但先皇先后殡天没多久,五殿下要是完全从悲伤中解脱出来,一心一意的斗鸡走狗,御史台绝不会放弃上奏折讽谏陛下的机会。
田令孜踌躇志满,顺利从小马坊使升到了神策军中尉,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
五殿下对田令孜宠幸非常,赏赐起来,毫不吝啬,待他一如未登基前亲厚。
对此,田令孜很是得意,行走在宫中时恨不得腋下插上一对翅膀,腾空飞上云霄,让大家好好瞧瞧他威风凛凛的样子。
田令孜得了实惠,他的干爹老田公公不乐意了。
他在宫中用各种人脉为干儿子铺了路,如今新皇登基,要看儿子成了陛下跟前红人,他反而移居二线。
田令孜初尝权力,眼里哪儿还有义父,不过是面上客气逢迎,背后慢慢撤了老田公公的势力。
老田公公在宫中盘踞几十年,也绝不是吃素的。
眼看养出一条白眼儿狼来,他气闷之余,决定让干儿子吃点儿苦头,及早明白姜还是老的辣。
两人一个是朝中新贵,一个是宫中握着实权的老人,斗起来时宫中难免有些乌烟瘴气。
舒安歌特地劝五殿下,莫要插手两人间的事儿,让他们狗咬狗,咬出一嘴毛来。
她这话是往夸张里说的,不过坐山观虎斗也没那么轻松。
宦官势力在朝里朝外经营了几十年,莫说宫里普通小太监了,连朝中某些大臣,提着根子往上查,也能查出来个太监养子的身份。
这样的局面,自然不利于五殿下执掌朝政。
舒安歌趁着田令孜与义父老田公公争锋相对时,靠着来无踪去无影的功夫,硬是将几个妄图坐山观虎斗的人拉入局中。
乱,有乱的好,几波势力互相消耗着,五殿下终于趁机培养出了一股忠诚于他的势力。
虽然暂时还不够壮大,但五殿下相信,日后这些人将派上大用场。
舒安歌与五殿下并肩作战,忙完了一波后,还没来得及庆贺战果,王仙芝起义爆发了。
走投无路的老百姓,被起义军蛊惑,跟在后面举起了反抗朝廷的大旗。
由于起义四下分散,朝廷疲于应战,战况非常不利于朝廷。
战乱起,五殿下又过上了没日没夜处理政务的日子。
最惨的是,除了舒安歌之外,朝廷中没有几个人是愿意听五殿下意见的。
舒安歌从农民起义中看到了机遇,她向五殿下提出要暂时出宫,离开长安,以暗使身份协助评定叛乱。
五殿下自然是一万个不准,甚至赌气说,若舒安歌离开长安,他就从此罢朝,彻底做一个昏君。
他孩子气的话逗得舒安歌哭笑不得,但为了助五殿下早日摆脱他人掣肘,真正意义上掌权,舒安歌坚定不移的要求离开。
她一连几天时间,每天用几个时辰,反复向五殿下解释她的计划,保证她此行绝对会以自己的安危为主,五殿下这才被她说服。
或者说,五殿下最终还是拗不过她。
舒安歌离开长安时,眼前还浮现着五殿下穿着龙袍戴着金冠,一脸惆怅的叮嘱她:“四娘,我知道你的性格,天不怕地不怕。纵然我此时挡着你,你总会想办法偷偷离开。”
五殿下的话,让舒安歌听的十分心虚,只能露出讪讪的笑来。
“四娘,江山虽重不及你。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朕宁愿做一个不事朝政的昏君。”
第439章 寒窑弃妇征服正太皇子41()
五殿下神情落寞的拉着舒安歌说了很多话,她一字一句全记在心中。
待离开时,舒安歌也给五殿下留了几句话,无关儿女情长,只有家国天下。
她说:“殿下,四娘离开后,您要与奸佞妥帖周旋,莫要全顺着他们,也莫要起太多冲突,最好借力打力。”
她说:“殿下,老臣翰林学士刘允章曾在先帝时上过直谏书,此人胆识过人心忧天下,望您重用。”
她说:“殿下,四娘这一去,还期无定,家中父母劳烦您加以照顾。为免家父成为众矢之的,危急时刻,丞相之位可舍弃。此外,文臣翰林学士卢携等,虽忠心耿耿,对于军事完全是纸上谈兵,莫要听他们摆布。”
说到这里,舒安歌又将她游走四方时,所见所闻有勇有谋忠于朝廷的武将,大致给五殿下列举了一下。
五殿下认真听着她的话,将这些人名死死记在心中,待她说完后,将她揽入怀中:“大婶儿,是朕无能,偌大一个朝廷,却要让你一个女子出生入死。”
舒安歌环住五殿下纤细的腰身,登基之后他瘦了许多,能装的出沉迷声乐,却装不住意气风发。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四娘虽是女子,但豪情壮志又何输男儿。殿下,你千万要记住,颖州刺使张自勉,乃是不可多得的骁勇良将,您千万莫听文臣胡乱指挥,一定要重用他!”
舒安歌反复强调,五殿下将她的叮嘱牢牢记在心中。
她倒不是对文臣有意见,只是这世上文武双全的人少,志大才疏的人多。
文臣在江山社稷和民生上的确有见地,但论起行军打仗来,他们凭是一身正义,而不是战场上积累下来的对战经验。
黄沙漫漫,舒安歌一身白衣,骑着枣红马,眺望远方。
两人依依话别的场景,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临行前,五殿下还要派隐龙卫一路保护她,但被舒安歌拒绝了。
她只告诉五殿下,她此次出长安,欲以暗使身份平定叛乱,却没告诉他,她所谓暗使不是在军队中辅佐将军战略指挥,而是——隐姓埋名混入起义军中。
舒安歌将披风带子系紧,扬起马鞭俯下身去,清脆鞭鸣之后,她一路绝尘向远方冲去。
如今的大唐,藩镇割据,宦官专权,百姓民不聊生纷纷揭竿而起,以致连年战乱十室九空,整个帝国千疮百痍,哀鸿遍野。
若舒安歌与五殿下苟且偷安,那么,他们注定要与帝国大厦一起轰然倒塌,埋葬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烟尘滚滚中,舒安歌远离长安,重归她盐运三把手的位置。
虽然她坐的是第三把交椅,但老大和老二年龄要比舒安歌大上一两轮,已快到了英雄迟暮之际,她在帮中地位举足轻重。
舒安歌此次回归之后,意在整改盐帮,顺势而起招揽百姓,走诛杀贪官污吏为百姓谋生的路子。
待旗下势力壮大之后,她再走朝廷招安之路,如此有兵有粮还有地盘,至少不用再像之前一样,处处受制于人。
五殿下继位后改元乾符,如今已是乾符二年,舒安歌出长安也有半年了。
六月时,王仙芝、尚君长率义军数万人攻陷濮州,黄巢揭竿而起,聚起起义军遥相呼应攻打附近州县。
大唐陷入了农民起义的浪潮中,舒安歌将盐帮和漕帮全收拢在手里,同时用半年时间招募了许多壮丁。
万事俱备,舒安歌也走上了“反贼”之路,相比那些只凭着满腔热血和冲动起义,手下兵将鱼龙混杂,连装备都不齐全的农民起义军,舒安歌的队伍堪称清流。
舒安歌注重选拔人才,重用文武双全的武将,同时法纪森严,禁止军队在攻入城中后,对百姓杀伤抢掠。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起义军因朝廷和地方横征暴敛揭竿而起,但他们手中握着兵器时,却选择向更弱者动手。
无论是农民起义,或者朝中重臣及将领谋逆,最终目地都是建立新的政权,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王朝诞生繁荣与覆灭。
舒安歌的军队打出的旗号是“杀奸佞,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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