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南只有这一座鹰扬府,可谓奇货可居。当初查抄吴郡王家的时候,太守任彦威也不得不上余杭来搬兵。现在,鹰扬郎将换了新人,各郡太守虽然品级高于花云,却纷纷主动前来交好。这些ri子,丹阳、毗陵、历阳、宣城、吴郡、新安、遂安、会稽等郡太守都派人送来了厚礼。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花云只好武艺,用不着这些东西,最好的去处自然是转赠给高秀儿了。
高秀儿却笑道:“三弟,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将来娶媳妇用。回头嫂子给你说个好人家的女儿。”
花云也涎着脸道:“那敢情好,只是要和嫂子长得一样漂亮才行!”
“贫嘴,找打!”高秀儿作势扬起手,嗔道,“还不快走!”
花云呵呵笑着,策马而去。高秀儿看着他的背影,竟似有些失神,半晌方才幽幽一叹。
张出尘一直在院子里,看到高秀儿反常的举动,有几丝担心,悄声劝道:“妹妹,你说话做事也该小心着点,要是有人传到刘兄弟耳朵里,恐怕……”
“姐姐放心,妹妹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子秋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高秀儿并不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只是想起刘子秋,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他要何时才能回来。”
张出尘见高秀儿如此说,却也不便再劝,只是心中却平添了几分忧虑。张出尘生世坎坷,见多了各式各样的男人。就连李靖看上去非常平和的xing格,在江都渡口遇见张仲坚时,也忍不住想要动手。高秀儿经常与花云独处一室,刚才那番话又有些打情骂俏的意思,如果传到刘子秋的耳朵里,还真不能保证闹出什么事来。
此时,千里之外的刘子秋正陷入一场混战。
……
大隋驻守西海的军队共有四万人,除了原来跟随张寿屯扎泥岭的军队以外,后来又补充了一万多人,都是从全国各地临时征调的府兵。军队的驻地也已经从泥岭迁到了西海湖边上,一溜排扎着数十座连营。
这些府兵本来就不是什么jing锐,军纪更是差强人意。张寿治军严谨,他本人在军中时还好一些。自从三天前,张寿接到宇文敬的邀请前往定威城议事,营中就开始乱了起来。随着张寿一去不返,军中没了主将,将士们益发散漫了。如今的军营中听不到鼓角争鸣,也看不见出cao演练。喝酒赌钱、打架斗殴却是随处可见,甚至有人将娼ji带入营中留宿。
柳郁当上了校尉,算是正式迈入了武官的门槛,而刘子秋和一众老兄弟也纷纷升了职。除了刘子秋外,桂海求也当上了旅帅,其他人要么做了队长,要么做了伙长,不过仍在柳郁麾下。
整个军营中,就算他们这一群人的军纪最好了。毕竟他们真正上过了战场,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深知战争的残酷。宇文敬率领的那三千兵马的遭遇,更是一个惨痛的教训。
军营乱成这样,柳郁免不了忧心忡忡。只是四万大军,除了张寿这个大将军以外,还有两名将军,十多名郎将,却也轮不到他来管。柳郁能做的,也就是管住自己的军营罢了。谁知道,就连这么简单的要求也难实现。
就在今天中午,邻近一座军营里有个士兵喝醉了酒,硬要闯进柳郁的军营。把守营门的士兵自然不肯放他进去,双方争吵起来,恰巧被封海求看到。
新官上任三把火,桂海求刚刚当上旅帅,正踌躇满志,哪容一个小兵在自己面前撒野,当即命人将那个醉酒的士兵绑了,一通鞭子下去,打了个皮开肉绽。
醉酒的士兵虽然只是个伙长,但他姐夫唐逸却也是名旅帅。这唐逸正搂了一个鲜卑女子在营中胡天黑地,不提防小舅子闯了进来。见到小舅子被人打伤,做姐夫的自然暴跳如雷,再加上要堵住他的嘴,也只得违反军令,强自替他出头。
唐逸当即点齐了人马,杀奔桂海求营中。当然了,大家都没有携带兵刃,这一点唐逸还是能把握住分寸的。军中打架斗殴本是寻常事,只要不出人命,动动拳脚棍棒,即使上司知道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惩罚。
哪知道甫一交手,唐逸的兵便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一来他们人少。虽然同样都是旅帅,但桂海求这边却是满员,两百人一个也不缺。而唐逸的手下,有早就溜出营去了,还有的醉卧帐中,能召集起来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刚刚过百。更重要的是,桂海求他们的cao练一直就没停过,还是两个打一个,哪有不赢的道理。
唐逸吃了亏,回去以后不甘心,又找来了几个与他交好的旅帅,各自点了人马,再来找桂海求大战。
桂海求跟在刘子秋后面一段时间,胆子也渐渐变大了。看到唐逸搬来了救兵,他也连忙叫人。一件小事,最后竟发展成了三千多人的超级群殴。等柳郁得到消息,再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刘子秋回到军营的时候,斗殴正进入白热化的阶段,双方都杀红了眼,早忘记了规矩,有人甚至抽出了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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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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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秋眼尖,老远便看出斗殴双方都是大隋的将士,其中还有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兄弟们,不由大吃一惊,一边高喊着“住手”,一边策马狂奔过去。请记住本站的网址:。雪豹不愧是“龙种”,全力冲刺的速度堪比跑车,转眼便到了近前。
这场群殴已经进入白热化,呐喊声、拳脚搏击声、痛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刘子秋大喊“住手”,又有谁听得见?就算有人听得见,也没人理他。
刘子秋不会佛门狮子吼的功夫,要想制止这场群殴,唯有加入战团。事态紧急,刘子秋大喝一声,从马背上纵身跃起,直冲人群当中。
乱阵之中,刘子秋也顾不得谁是谁,凡是离他近的,他便是一招擒拿手扣住对方,然后用力一甩,将对方掷出圈外。这种方法看似野蛮,用来制止乱斗却极其有效,只是需要一身神力。随着一抓一掷的反复动作,在刘子秋身边竟然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忽然,刘子秋看到队伍中寒光一闪,有一名士兵挥起钢刀,奋力劈向桂海求。刘子秋不敢迟疑,手腕轻轻一抖,一件暗器直射出去,便听“当”的一声响,那口刀竟断成两截。断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远远地飞过人群,直插入地,兀自晃个不住。
“动刀啦!有人动刀啦!”正在斗殴的双方一片哗然,转瞬间又安静下来,现场死一般的沉寂,许多人后怕不已。
大家都是当兵的人,对兵器十分敏感,在听到那一声撞击响时,便下意识地停了手。打架斗殴是一回事,动刀动枪又是另外一回事,谁也承担不起这样做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回过神来的桂海求恼羞成怒,一把拉过那名持着半截断刀的士兵,老大耳刮子扇了下去,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小子,打不过就动刀,算什么东西!”
挨打的那名士兵已经吓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刚才杀红了眼,一不留神动了刀,如果追究起来,完全可以治他个兵变、谋反之罪,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是打了一架而已,又何曾想过这样严重的后果。
突然,从那士兵身后冲出一个人来,照着桂海求当胸便是一脚,嘴里同样骂骂咧咧:“谁说打不过你们!刚才多少人被老子打得哭爹喊娘。大言不惭,去死吧!”
那人出脚极快,桂海求又是猝不及防,“啊”的一声惨叫,向后便倒。只见人影闪动,一只大脚正垫在桂海求的后背上。桂海求一个踉跄,终于没有摔在地上。桂海求转头看时,却是刘子秋及时托了他一把。
刘子秋也不理他,慢慢变下腰去,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套在手腕上,嘴里唠叨着:“你们打架归打架,压坏了我的东西,可没处买去。”
原来,刚才情急之下,刘子秋竟然将道信送他的那串佛珠抛了出去。道信送这串佛珠给他,是为了帮他消除戾气,压压性子,如果知道竟然被他当作暗器,大和尚估计要活活气死。不过这串佛珠却是好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击断了钢刀,佛珠却丝毫无损。
踹了桂海求一脚的那人心中吃惊,他刚才用了暗劲,被他一脚踢中,没有半个月爬不起来。现在,桂海求却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双拳紧握,朝他怒目而视,好像没事人一样。肯定是刘子秋托住桂海求的那一脚消去了力道。
但是那人自负甚高,今天这场群殴,桂海求一方始终占据着上风,直到他的加入,双方才陷入混战。现在看到刘子秋的身手,不禁起了好胜之心,抱拳说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在下文昊,欲与你一战!”
“想单挑?以后有的是机会。”刘子秋摆了摆手,并不看他,转向桂海求皱眉问道,“闹这么大动静,就没人管?”
张寿被宇文敬扣押,刘子秋是知道的,但军营里应该还有两位将军和十几位郎将,却任由这场大规模斗殴发展下去,显然极不正常。
桂海求能够当上旅帅,实际上全是因为沾了刘子秋守住泥岭的光,他的思维还停留在伙长的阶段,听了刘子秋的疑问,这才警觉起来,茫然问道:“对啊,为什么没有人管?”
参与斗殴的士兵早已经安静下来,看到桂海求傻乎乎的模样,立时发出一阵哄笑。聚集在周围的人群忽然闪出一条道路,几名校尉走了过来,当先的正是柳郁。
柳郁沉声说道:“某早就派人去禀报了张郎将和董郎将,但奇怪的是,他们两个竟然都不在营中。”
军中斗殴本是家常便饭,各级军官都会刻意隐瞒。但大多斗殴只限于十几、二十人,至多也不会超过百人,像这样数千人参与的大规模群殴,绝无仅有。柳郁他们控制不住局面,也只能向上禀报。
斗殴的双方分属张舒、董衡两位郎将管辖。董衡和姜彧本来都是宇文敬辖下的校尉,结果董衡升任虎牙郎将,姜彧还是继续当他的校尉。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董衡抱上了宇文家族的大腿,前程自然一片光明。宇文敬临阵脱逃,还不是高升做了西海郡的太守。
却听那个自称文昊的士兵哈哈笑道:“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不过,你要先和我打一场,我才告诉你!”
刘子秋这才认真打量起文昊来,只见他弱冠年纪,身高在八尺上下,膀大腰圆,棱角分明的脸上虽沾了几丝血迹,却掩不住一丝英气,看他的衣着,似乎是个队正。年纪轻轻能够当上队正,倒也算个少年豪杰,武艺想必确实不差。
只是刘子秋实在没功夫和他一较长短,正色说道:“十万火急,儿戏不得!你们可知道,张大将军被宇文敬扣押了!”
这则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一片波澜,围观的士兵顿时骚动起来。他们大多并非张寿的嫡系部下,甚至都没有见过张寿。但主将被人扣押的消息,还是给军心带来了巨大动荡。
柳郁把脸一沉,喝问道:“刘子秋,大将军不是放了你一个月的假期吗?你又何从得到的这个消息!”
刘子秋也知道惑乱军心,其罪非小,但事关重大,却也顾不得许多,拱手说道:“禀校尉,此事千真万确!刘某正是得了这个消息,才匆匆赶回来!”
文昊一心想要和刘子秋较个高下,只因生性好武,其实他人极其聪明,能够分得出轻重缓急。听说张寿被宇文敬扣押,文昊也不再坚持和刘子秋比试的事情,想了想说道:“今晨该我当值,正遇见一队信使,说是传张大将军的将令,限郎将以上军官即刻赶到定威城。如果大将军真被宇文大人扣押,这其中可就大有蹊跷了。”
柳郁身为校尉,竟然不知道营中的将领都已经去了定威城,感到的些不可思议,蹙眉道:“你能确定?”
文昊点了点头,道:“其中有一个是张大将军的亲兵,我恰巧认识,就问了他几句,错不了!”
除了董衡,其他的将军、郎将,刘子秋都不认识,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有一点刘子秋可以肯定,以杨广多疑猜忌的性格,这些人当中只怕没有几个人是张寿的亲信。这些人当中,董衡现在就属于宇文一系的人,其他人既有属于杨家这边的,也有长孙晟、来护儿等人的旧部。杨广深通驭下之道,军中派系林立,就不用担心张寿会有什么不臣之举。
如果说杨广仍然怀疑张寿有什么不轨企图,想要把他拿下,又担心在军中动手会激起兵变,这才派宇文敬秘密行事,也不无可能。但张寿已经被宇文敬扣押,即使他在军中还有几个亲信,也不会掀起什么大浪,就算要宣布新的主将人选,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其他将领都弄到定威城去。
想到这里,刘子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张寿被宇文敬扣押,肯定和杨广没关系,难道是宇文敬真想谋反?刘子秋自嘲地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判断。一个临阵脱逃的家伙,借他十个胆子,恐怕也不敢揭竿而起。
还有一种可能,宇文敬是在宇文述父子的授意下才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全面掌控驻扎西海的这支军队。自从杨素死后,宇文述便成了杨广跟前的第一宠臣,宇文家族也渐渐取代了杨家成为大隋最有权势的家族。要支撑这样一个大家族往往需要庞大的财力,而西海处于丝绸之路的要道上,掌控这支军队就等于掌控了丝绸之路,却也说得过去。
不过,杨广历来对兵权抓得最紧,宇文家族对这支军队下手,无疑将触动杨广的逆鳞,与造反无异。
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这对兄弟胆大包天,历史上就做出了弑君之举,只要机缘巧合,他们还真敢造反,但宇文家族现在当家作主的仍然是宇文述。宇文述这人虽然喜欢拍马逢迎,却也有些真本事,最重要的是,他对杨广足够忠心,却没有造反的理由。
处处疑团,刘子秋越想越不得明白,索性咬牙说道:“不行!我要去定威城,一探究竟!”
第22章 抱团取暖
三月的西北荒原,白天已经颇为暖和,但入夜之后依然寒风彻骨,西海湖面上厚厚的冰层仍未融化,在皎洁的月色下闪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荒原上的一粒明珠。湖畔,两骑马飞驰而过,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打破了宁静的夜空。
月光下,前面一匹马身上的杂色斑点依稀可见,正是龙驹雪豹,骑在马背上的刘子秋倒拖着陌刀,面色凝重。后面那匹马奔跑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却还是落后雪豹半个马身。马上的骑士手提长槊,竟是一心要和刘子秋比试的文昊。
张寿被宇文敬扣押也好,众将领被诓进威定城也罢,都是上层之间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够过问的,柳郁本不同意刘子秋前往威定城。但是刘子秋带回的消息和文昊提供的情况很快在军中传了开来,弄得三军人心惶惶,大家都迫切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答案就在威定城中,只是如今的威定城已经不亚于龙潭虎穴,尽管桂海求和一众老兄弟吵着要和刘子秋一起去,但刘子秋知道他们身手平平,还不如自己独闯来得容易。唯有文昊仗着一身武艺,坚持同往。
军营在西海湖的东岸,虽然西海湖上还结着冰,但毕竟已是三月,有些地方的冰层开始变薄,在上面策马夜行十分危险,只能绕湖而走。
阵阵冷风吹过,刘子秋渐渐冷静下来,忽然一勒缰绳,拨马奔向西南。紧紧跟在后面的文昊一愣,旋即追了过去,大喊道:“刘旅帅,走错了!”
刘子秋头也不回地答道:“没错,先跟我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