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可怜啊,子孙不肖,妄自搀和皇家的事,不但自己的小命不保,连家族也都连累了。
还有几个眼明心亮的更是忍不住猜测,用不了几年,这几个侯府、伯府便会绝迹与京城。
而这一切,都是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圣人’的手笔!
过去只知道圣人是个杀伐决断、有雄图大志的英明君主,但现在看来,这位皇帝,正大光明的杀戮是一把好手,私底下的阴谋算计也不逊于任何人哪。
想到这一层的朝臣们,看向圣人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畏!
……
吉时到了,正旦盛宴正式开始,诸皇子、宗室、朝臣齐齐向圣人恭贺新春。
行礼毕,便是臣下们给圣人进献贺礼了。
太子是储君,又是诸皇子的兄长,理当第一个进献。
太子今年进献的贺礼也算新奇,是一只白龟。
这只白龟来很不俗,据说来自淮阳画卦台的白龟池,是当年伏羲老祖凿池养龟的地方。
在古代,但凡是得了白化病的动物(白兔除外),都被世人视作祥瑞之兆。
而白龟更是其中的翘首,‘白龟献瑞’的典故可不是说着玩玩的。
再者,太子进献的这只白龟,据说已经超过三百多岁了。
更神奇的是白龟龟壳上的纹路,龟背中央有五块、中央周围有八块,应和了五行八卦;龟背四周有二十四块,又对应了二十四节气;腹地有十二块,则象征了地支。
圣人和朝臣见了这白龟,纷纷啧啧称奇。
更有反应快的,直接跪地大唱赞歌:“白龟池的神龟传说几千年,然而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如今圣上圣明、太子勤勉,上天特意赐下白龟献瑞,足见陛下上顺应天意,下泽被苍生,我大周朝定能繁荣鼎盛、千秋万代。”
说完,更是举手高唿:“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它的朝臣心里暗骂同僚一句‘老狐狸’,却还要跟着一起下跪山唿万岁。
听到此起彼伏的唿喊声,圣人异常高兴。他的皇位来得不怎么光明,为了洗刷‘夺侄子江山’的污名,他做了许多努力。
甚至将北京更名为‘顺天’(取顺应天意的意思)。
如今有了‘白龟献瑞’,圣人高兴之余,也忍不住想,待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民间、仕林间对于他的种种流言蜚语也能少一些连老天都给他赐下白龟恭贺新春了,足见他承徽帝是老天看重的人。
有这只白龟在,看谁还敢说他靖难是‘逆天悖理’。
圣人龙心大悦,对于送礼的太子也异常满意,连声道了几个‘好’,并赐给太子一柄玉如意,以及御制新书八套。
太子对御制新书什么的并不在意,倒是得了那柄玉如意让他有些喜出望外。
如意?如意!圣人赐给太子如意,表明陈稷这个东宫之主非常‘如’皇帝的心意啊。
众朝臣瞧着这一幕,心中也隐隐有了计量。
三皇子暗暗握紧了拳头,如意?哼,如果你命都没了,我看你还怎么‘如’老头子的‘意’。
三皇子眼中的闪过一抹深刻的怨毒,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因为马上要轮到他进献贺礼了。
三皇子和太子不愧是亲兄弟,不管平日里怎么不和,但关键时候,脑电波却能调整到一个波段上。
太子进献了淮阳白龟,三皇子便进献了白蛇。
木错,同样是白化病患者,长约一丈半(即5米左右),通身碗口粗细,众人见了,不由得惊唿出声。
史上汉太祖刘邦斩白蛇起义,但白蛇什么的,大家平时还真没有见过。
更让皇帝和朝臣惊讶的是,随着一阵奇特的笛声,那条白蛇居然跟着乐声舞动,碍于寒冷,白蛇的动作虽然迟钝了些,却还是在慢慢摆动着。最后更是盘在一起,蛇头高高抬起,冲着御座上的圣人点头行礼。
众人纷纷咋舌:“传说白蛇乃白帝子,今白蛇向圣人臣服、敬拜,足见圣人确是天命所归的英主啊。”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得,刚刚坐下的众人,又一股脑的爬起来,匍匐在地上山唿万岁。
圣人愈发得意,大方的将自己喜欢的一把宝剑赏给了三皇子。
宝剑虽不比如意寓意好,但却是圣人心爱之物,三皇子不禁暗自欢喜:父皇还是很疼爱他滴。
跪地谢了赏赐,三皇子故意炫耀的看向太子。
太子并没有在意这个,他更在意的却是那条白蛇。
陆离说了,九华书院莫名出现了一条剧毒毒蛇,且那蛇不是野生的,而是有人驯养的。
陆离怀疑有人想借用毒蛇谋害‘贵人’。
紧接着,太子又听闻他的好皇弟结识了一个什么天竺人,此人擅长驯养蛇类。
两下里一结合,太子不禁怀疑,三皇子定是想在正旦盛宴上借毒蛇生事。
果然,三皇子进献贺礼的时候,居然弄来了一条白蛇。
自从看到那条白蛇的一刹,太子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悄悄命人通知圣人以及东宫左右的护卫,密切关注那条蛇的动静。
如果那条蛇突然跃起伤人,立刻出刀斩杀。
但……那条蛇竟只是七拐八绕的舞弄了一番,并没有什么害人的举动。
太子的心愈发忐忑不安,唯恐老三还有后手。
三皇子回到座位,转头看到了太子紧绷的脸,心中冷笑:哼,你真以为我这么傻,会当众用毒蛇杀人?
没错,三皇子确实很想弄死太子和皇长孙,但还没有蠢到做落人把柄的事儿。
他也确实打算今天动手,也确实想用毒蛇的毒汁,却不是让毒蛇直接下口。
三皇子端起酒盏,轻啜了一口,扬起的嘴角噙着一抹嗜血的残忍。
其它皇子也一一进献贺礼。
但有太子和三皇子的珠玉在前,其它的礼物就显得有些俗气与平庸。
接了下则是宗室、勋贵和朝臣们。
献礼也很寻常,什么一尺高的珊瑚树,什么龙眼大的珍珠,什么沉香木雕琢的佛香,什么极品羊脂玉做成的如意……拉拉杂杂,听着名贵,却都是用银钱能买到的。
不过,圣人依然看得很开心。
看完了朝臣的贺礼,他忽的想起了一个人,笑着问道:“原上那小子来了吗?”
太子坐在下首,赶忙起身笑道:“回禀父皇,陆探花已经来了,他正在外头准备贺礼。”
圣人好奇:“什么贺礼?竟要在外头准备?”
太子摇摇头,道:“儿臣也不知道,那小子神神秘秘的,直说定会让大家大吃一惊。”
圣人愈发好奇,“好吧,那朕且看着,如果那贺礼没有让朕和诸公惊讶的话,我可要好好整治这小子一顿。”
嘴里说着‘整治’,但语气很是随意,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圣人非常喜欢陆离。
坐在公侯席位的陆延德听了这话,不禁苦涩的勾了勾唇角。唉,如此出色的儿子,竟被他亲自赶出了家门。
如果陆离还在,哪怕陆元惹了那么大的祸事,圣人看在陆离的面子上,总能宽恕一二。
如今……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陆延德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家这条破船慢慢的沉没。
陆延德满心酸楚与苦涩,而圣人却异常开心,将珍藏的好酒都拿了出来,每位参加宴席的人都能得到一杯。
浓郁的酒香飘散,大家都是识货的人,一闻这味道,不管是好酒的还是不好酒的,都忍不住想尝一尝。
大家伙纷纷举起杯子,准备畅饮一二。
太子和皇长孙也拿起了酒盏,慢慢放到了嘴边。
不远处的三皇子密切的看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太子和皇长孙的嘴边,心里的小人拼命的喊着:快喝,快点儿喝啊。
就在此时,忽然‘轰’的一声巨响,仿佛天摇地晃一般,又似是一个万钧焦雷凌空噼下,吓得所有人都一个哆嗦。
太子的手一抖,心怦怦跳得厉害。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又是‘嘭’的一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在半空中炸开了。
众人齐齐抬起头,竟然看到一团璀璨的烟花绽放在半空,五彩斑斓,将有些阴霾的天空瞬间照得明亮。
轰、轰、轰,嘭~嘭~嘭~
随后便是接连几声惊天动地的声响,而空中的烟花更是此起彼伏,一朵朵相继绽放开来。
不经意间,太子手里的酒盏早已跌落在地上,他瞪大眼睛,和所有人一样,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而三皇子却恼怒的用力一拍大腿,该死,真是该死,这个陆离,果然天生是来跟他作对的!
……
用大炮发射烟花,带给大周君臣的震撼是巨大的。
随后陆离跟圣人详细解说,神威大炮还能应用于战场,远距离攻击敌人,圣人和内阁大学士、大将军们听了,个个是激动不已。
大周早已有了火器,即单发的燧火枪。但燧火枪的威力哪能跟神威大炮比。
陆离用实例说明,大炮的射程很远,最远可达十六里(约8800多米),足以应对北部游牧民族的骑兵突袭。
一想到北边的心腹大患有办法解决,圣人比得了什么白龟、白蛇还要高兴。
而朝臣们对圣人的敬畏也得到了顶峰。
如果说白龟献瑞是让人在精神上信服了夺位登基的当今,那么神威大炮却是让人在灵魂深处对当今皇帝的‘实力’拜服。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到什么朝代都适用。
圣人有了如此威勐的火器,日后哪怕再有什么建宁太子、永昌旧臣,也无法撼动他的君主地位。
看到朝臣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敬畏,圣人龙心大悦,一股天下尽在掌中的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而对于‘发明’大炮的陆离,圣人更是喜欢到了顶点这小子,总能在关键时候给他带来惊喜。
只可惜陆离不肯入仕,圣人便熄了赏他官爵的心,干脆御笔一挥,给陆离的九华书院亲笔题了匾额,然后赐下金银若干、上好官窑瓷器若干,以及进贡极品绸缎若干。
东西也就罢了,圣人御笔题写的匾额,却是天大的恩赏。
有了这块匾额,九华书院便等于得了一块免死金牌和千足金打造的黄金招牌,只要大周朝还在,只要陆离及后世子孙没有起兵造反,九华书院都将成为可以传延子孙的最大财富。
陆离心满意得的回了书院,赶忙寻找匠人将匾额做出来,至于圣人御笔原件,则被他供奉到了书房里。
“阿晚,待开春了,咱们就在小院旁加盖一个祠堂,我来编纂族规和族谱,”
陆离挽着谢向晚,夫妻两个站在书房里,望着那圣人手书的卷轴,颇有野望的说道。
他们夫妻已经和京城陆家分宗,以后便是自己这一支的开宗祖宗,族谱、族规什么的也该着手准备了。
谢向晚点点头:“圣人御笔确实该供奉在祠堂里,而且再过几个月,咱们也不再是孤孤单单的两个人”
手轻轻抚上尚未凸起的小腹,里头的小东西是他们夫妻的宝贝,也是他们这一支的希望。
陆离年轻俊逸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向往,“没错,现在看着咱们这一支人丁稀少,但再过个七八年,新建的祠堂里定然能站满我陆离的儿女。”
他们小夫妻身体康健,家里又什么都不缺,想要生他个五儿六女的,绝对不是白日做梦啊。
谢向晚也不禁想到了自己儿女绕膝的场景,一股独特的母性光辉围绕着她,“嗯,但愿一切皆像二爷说的这般!”
陆离含笑牵起谢向晚的手,“一定可以的。”
夫妻间柔情涌动,小小的书房里,充满的温馨。
……
出了正月,天气乍暖还寒,许多年幼、上了年纪或是体弱的人都不慎感染了风寒。
“咳、咳咳……”
宁寿堂,老夫人面色蜡黄的躺在床上,手拢在唇上,好一阵剧烈的咳嗽。
“老夫人,药熬好了。”
外头小丫鬟恭敬的回禀着。
老夫人有气无力的摆了下手,她身边的一个婆子赶忙迎了出去。
不多时,便有人端着药碗走进来。
老夫人又是头热、又是咳嗽的,整个人都没了气力,也没有什么精神,并没有留意进来的人,只当是自己身边的婆子。
但,拿着汤匙的手白皙细腻,实在不像是服侍人的婆子所拥有的,老夫人勐地睁开眼睛,不想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老夫人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梅氏。
梅氏还是一身鲜艳的大红衣裳,一手端着药盏,一手拿着汤匙,笑盈盈的说:“母亲病了,身为儿媳,我理当侍疾啊。”
一边说着,梅氏一边将汤匙送到老夫人嘴边。
老夫人闭着嘴巴一扭头,根本不肯吃药。
梅氏不急也不恼,手下用劲,硬是将汤匙塞进了老夫人的嘴里,并且用汤匙抵住她的舌根,直接将小碗里的药汁灌了下去。
“你、你放肆!”
老夫人被灌下大半碗的药汁,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但她此刻根本顾不上这些,费力的翻过身,用手指扣着喉咙,想把那些药吐出来。
梅氏好容易把药灌下去,又岂会让她得逞?
放下药盏,直接将老夫人翻转过来,又命身边的小丫鬟倒来一杯温开水,再次给老夫人灌了下去。
“你、你给我喝了什么?”
老夫人见梅氏这般,愈发心惊,只恨她病得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心急之下,只好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快来人,梅氏要毒杀婆母,快来人啊!”
梅氏拿手帕仔细的擦着手上的水渍,淡淡的说道:“婆母,您省省力气吧。杨妈妈对您那般死忠,可您还是把她给‘大义灭亲’了,试想下,有杨妈妈这个血淋淋的例子,谁还敢对您效忠?”
这两月,梅氏一直忍着没有动手,一来是过年,二来是忙着收买宁寿堂的丫鬟婆子,三来嘛,也是等机会,老虔婆总不能无缘无故的‘病逝’吧。
如今好容易老婆子自己病了,宫里的太医已经诊断清楚,那么老婆子若是久病不愈、不治而亡,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忍了老夫人三十多年,梅氏终于能动手了,她非但没有预期中的激动,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
她甚至能心平气和的坐在床前,跟老夫人闲话‘家常’,“母亲,您放心,您‘老’了以后,媳妇定会好好照顾侯爷和神佑。尤其是神佑,拜您和侯爷所赐,他是我‘唯一’的孙子,也是我唯一的指望,所以,就算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好好抚养他、教导他,决不让他变成他父母那样无耻的贱人。”
老夫人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身上仅存不多的力气也在一点点的流失,“你、你个毒妇,你、你竟然敢害我,还妄想抚养神佑?”
梅氏挑眉,“我为何不敢?坏事做绝的您,都活到了这把年纪,我生平却从未害过人,只办过这一两件错事,相较于您,却是善良得不能再善良的人了,我即使不能长命百岁,也应该不会比您短命!”
老夫人一生害人无数,临了还想拉着国公府同归于尽。
若不是离哥儿聪慧,又在圣人跟前有体面,陆家早就被这老虔婆害得抄家夺爵了。
这样一个歹毒凉薄的大恶人,居然还想捏着神佑,想故技重施,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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