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爷昏死过去后,冯氏又是羞愤、又是伤心,直接也厥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万氏见此情况,却高兴的掐腰只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昏睡了半日,谢老太爷被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苦药汁子,终于醒了过来,醒过来后便捉着心腹管事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管事支支吾吾的将冯氏的遭遇说了一遍,谢老太爷心疼得‘嗷’的叫了一声,眼皮子一翻,他又闭过气去。
足足折腾了一夜,谢老太爷才悠悠转醒,这次他清醒后,捶着床板让人把万氏这个毒妇捉来。
捉?
开毛玩笑呀,整个谢家大宅都牢牢攥在万氏的手里,谢老太爷也渐渐上了岁数,而万氏的儿子已经开始学做生意,都是谢家的主子,一个日落西山,一个却如旭日东升,就是再笨的下人也知道该怎么选择呀。
再说了,万氏的娘家可不是摆设,万氏又没有什么大罪,七出之条更是一条都不沾,你谢万金凭什么‘捉’人家?
什么,你说万氏善妒?对侍妾不慈?
对不起,亲,冯氏所出的一双儿女都活得好好的,除了冯氏之外的所有姬妾都平安无恙,就是冯氏,除了一张脸被毁了外,人也活着,这种事儿即便到了公堂,也没人会指摘万氏妒忌。
什么,你说她不该惩戒冯氏?
不好意思,亲,冯氏是侍妾,而万氏是主母,主母‘教导’侍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人家又没有要侍妾的命,对吧?!
对,对你个大头鬼哦。谢万金气得火冒三丈,见到被下人小心翼翼请来的万氏,二话没说,直接将手边的药盏丢了过去。
万氏微微一偏头,药盏擦着她的耳边飞落在地上,碎成了粉渣渣儿。
万氏看也没看,抄着双手站在榻前,笑眯眯的看着满脸通红的谢万金,柔声道:“哎呀,我的老爷嗳,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毒妇,你个毒妇,做下那等狠毒之事,居然还有脸问我怎么了?”谢万金见万氏居然还敢躲开,胸中的怒火更胜,也不管是什么东西,抓在手里就砸向万氏。
万氏也不恼,枕头飞过来了,她微微侧身,被子砸过来了,她稍稍换个地方……反正不管谢万金如何发泄,人家就那么不咸不淡的应付着。
最后倒把原就年迈体弱的谢老太爷累得够呛,赤脚站在地上,气喘吁吁的伸手指着万氏,嘴里还骂着:“毒妇,蛇蝎心肠的毒妇,你竟这般毒害我的阿琴,我、我要休了你!”
万氏终于开口了,只听她凉凉的说道:“哦?休了我?妾身犯了何错?不孝?夫君怕是忘了吧,我可是为公婆守过三年孝的。无子?呵呵,我儿谢亨如今已经是个翩翩少年郎,满扬州城谁不称赞?妒?夫君您有名分的侍妾四五个,没名分的通房七八个,哪个妾身不是照顾得好好的?还有你的一双庶出儿女,妾身也是当做亲生骨肉般疼爱……”
万氏一条一条的跟谢万金掰扯,说道最后,谢老太爷自己都没话说了,只反复的说:“你对阿琴那般狠毒,这还不算‘善妒’?”
万氏微微歪了歪脑袋,不解的说道:“老爷不是常说您是真心喜欢冯氏吗?既是真爱,那就应该无所顾忌,更不该计较那一副臭皮囊。阿琴又没死,老爷只管继续宠爱于她。妾身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动冯氏一根手指头。这样还不成吗?”
当然不成!
谢万金的胸脯剧烈起伏,可被万氏这通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其实,就大周朝的律法和风俗而言,就算万氏真的把冯氏打死了,也只能落个‘悍妇’的恶名,旁人或许会背地里非议几句,但绝对上升不到‘休妻’的程度。
反倒是谢万金,如果他真的休妻,才会被世人所嘲笑——宠妾灭妻呀,商家果然没规矩呀……等等等等。若是旁的盐商大可不比在意世人的态度,可谢家不同,他们家的祠堂里可是供奉着‘义商’的御赐匾额呢。
谢万金气了个半死,最后还是没能把万氏怎样,至于冯氏哪里,他自是心疼不已,命人送去了不少珍贵物件儿,又将冯氏所出的谢元娘、谢利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悉心安抚了一番,又反复叮嘱,让他们不要在意冯氏的脸,正所谓‘儿不嫌母丑’嘛,他们该怎么孝顺姨娘还应该怎么孝顺。
至于他自己……呵呵,自那以后,谢万金便再也没有去见过冯氏,更不用说继续‘宠爱’与她。且一提到冯氏,谢万金脑中不再是那张美若桃李的娇颜,而是那张布满紫红蚯蚓的恐怖鬼脸。
万氏这一招,不止让冯氏失了宠,还毁了她在谢老太爷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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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段氏算计
洪幼娘来到谢家后,便有意识的打听谢家的一切,这则往事便是从服侍她的谢家小丫鬟嘴里听来的。
“谢家这位老祖宗真狠啊,”第一次听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洪幼娘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作为一个从和平年代穿来的平凡女子,除了偶尔在影视片上看到一些脸上带疤的人外,在现实生活中,她还真没怎么见过这种破相的人。而冯老姨娘更惨,万氏在她脸上留了可不止一道伤疤呀。
一想到冯氏满脸都是刀疤,洪幼娘哪怕没有亲眼见到,也直觉的恐怖。今日瞧了真颜,她更觉得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往上冒。
心里第n次的嘀咕,万氏真是太狠了。洪幼娘知道,其实冯氏这样还不如死了呢,如果她那时死了,那么她留在谢老太爷心中的形象定是完美的,回忆也是甜蜜的。
或许因着这份完美、这份甜蜜,谢老太爷会将对冯氏的怀念、歉疚等感情连本带息的转移到冯氏所出的一双儿女身上,依着他往昔对冯氏的宠爱,再加上对万氏的怨恨,没准儿还会把家产传给庶子谢利呢。
可万氏偏偏留了冯氏一条命,并且万氏发现谢老太爷不愿见冯氏后,她还故意让冯氏在身边伺候,逼着她在谢老太爷跟前晃悠,每每都把老爷子气得拂袖而去。虽然往往弄得万氏也见不到丈夫,可她根本就不在乎,反正她有儿有女又掌握谢家大权,就算没有丈夫的疼爱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
万氏不稀罕谢万金,反而觉得能‘恶心’一下这对狗男女,她更开心。
所以,在万氏的不时‘提醒’下,冯氏那张鬼脸在谢老太爷心目中愈发深刻,发展到后来,谢老太爷已经忘了过去的冯氏是怎样一个美艳无双的大美人,而是潜意识里便把她当做一个鬼脸丑妇。
可以说,万氏对冯氏的毁灭,绝不是**,而是精神上的彻底摧残。而且,万氏的手段不止于此,在成功毁掉了谢老太爷对冯氏的宠爱后,她再次出手,将冯氏最大的希望和依靠——儿子谢利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了。
万氏最狠的地方还体现在,她命人弄死了谢利,且让冯氏非常清楚是自己动的手,却不留一丝把柄,只把冯氏逼得差点儿就疯了。
冯氏没疯,谢老太爷却被气死了,因为他也猜到谢利死在谁的手里,却半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那时谢亨已经掌握了谢家大多半的生意,谢老太爷根本就动不了这对母子。
且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谢老太爷只有两个儿子,已经被弄死了一个,难道他还有亲手解决掉最后一个,然后把偌大家产拱手让给外人?!
谢万金虽然渣了点,但却不是傻子,傻子也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家业,思来想去,哪怕是为了谢亨、为了谢家,他也不能把万氏怎么样呀。
可明明知道爱子被万氏弄死了,他却不能为之报仇,谢老太爷心里那个纠结呀、那个恨呀,最后他眼一闭,直接跟着儿子去了。
谢老太爷死了,万氏却没有动冯氏,非但没有为难她,反而给她安排服侍的人,让她好好的活着。
还是那句话,钝刀子割肉,且对冯氏而言,死亡未必是什么坏事。因为万氏没那么好心,她才不会让冯氏轻易解脱呢。死后挫骨扬灰之类的有什么用,让冯氏活着慢慢受尽折磨才解恨。
万氏心里冷笑,她要让冯氏好好的活着,让她眼睁睁看着她万氏坐拥富贵、享尽荣华、儿孙满堂、孙辈绕膝榻前。万氏知道,自己过得越好、越尊荣,冯氏就越痛苦,这种痛苦绝对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受一百倍。
虽然万氏唯一的儿子也早逝,儿媳亦是个没福气的,可她还有孙子,孙子聪明又听话,如今又给她接连生下曾孙、曾孙女,万氏相信,只要她继续保持这种状态,用不了多久便能看到第五代的降生。
这不,今日她又有了第二个曾孙,只可惜这个孩子命苦了些,一落地便没了娘,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有她这个老祖宗呐。
万氏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个念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捻动着,目光却定定的看着被乳母喂奶的小曾孙身上,那眼神中满是慈祥与怜爱。
小婴儿刚刚降生没多久,胃口小,好容易啯出奶来,只喝了两三口便饱了。看着小小家伙红皱皱的模样,万氏的心都软了。
旁人见她自洪氏搬到东苑后很少见她们母子,便以为她因着冯氏的缘故不喜欢他们娘儿几个,其实不然,万氏之所以减少与洪氏见面的机会,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觉得对不住。
想当年洪氏过门后,相夫教子、孝顺长辈,对她这个祖母亦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万氏对洪氏非常满意。尤其是洪氏身子骨好,肚子也争气,刚过门一年就给谢家生了个又白又胖的大孙子,万氏对洪氏的满意度连创最高。
且洪氏有福气,生完长子谢向荣没几年又生了个有大佛缘的观音童女,给谢家挣足了脸面。
还有最让万氏感动、也是让她愧疚的是,当洪氏知道谢家的危机、以及谢嘉树无奈之下想出来的办法后,她伤心了两日后便主动表示同意,还表示会跟娘家解释清楚。另外,在与盛家结亲过程中,洪氏的诸多退让,更让万氏和谢嘉树祖孙两个感动不已。
明知道洪氏委屈,明知道袁氏嚣张,可为了谢家,他们还是任由这一切发生了。
唉,她老婆子实在是没脸见这个懂事的好孩子呀。
少见洪氏,并不意味着万氏不心疼她,所以今日听闻洪氏难产去了,万氏一口气没上来竟昏了过去,惊得延寿堂的婆子丫鬟们乱作一团,所以她才没能第一时间派人去东苑帮忙、善后。
待万氏醒过来,正要派人去东苑把小曾孙抱来的时候,她的宝贝大曾孙来了,抱着她的大腿哀求,更让万氏觉得无比愧疚。
这会儿,所有的事儿都过去了,万氏终于能静下心来想事情,因着对洪氏的愧疚,她也开始思考洪氏临终的要求,“翡翠,你看那个洪幼娘如何?”
翡翠是史妈妈当丫鬟时的名字,二三十年过去了,唯有万氏这个老主人还这般称呼她。
史妈妈忙低声回禀道:“老奴就跟她聊了几句,看的不全,唔,是个聪明的,不过有些不安分!”
万氏点点头,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瞧出来了?唉,我最不喜欢这种装腔作势的女子,偏、偏阿元(洪元娘的小名)——”想起方才来给她行礼的洪幼娘,万氏就满心不喜欢。同样是洪家的女儿,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思虑再三,她还是叹道:“罢了罢了,阿元临终前就这么一个愿望,我若是再拒绝了,难免太不近人情。翡翠,你去请亲家太太请来吧。”
“是!”史妈妈答应一声,便躬身退了下去。
另一边,段氏哭累了,已经回到客房休息,忽听到老祖宗相请,她想了想,低声问身边的婆子,“翠枝,你说亲家老祖宗为何这时请我过去?”
那婆子闷头思索片刻,试探的说道:“难道是为了那件事?我听说姑爷安排完大小姐的身后事,便去了延寿堂,没隔多久那位老祖宗便命人把二小姐请了去——”
谢嘉树去延寿堂,应该是报丧兼回禀事情;洪幼娘被唤去,应该是谢家老祖宗听说了洪氏的要求,想先相看相看。
那婆子做出这样的推测倒也合理,段氏点点头,唇边扯出一抹冷笑:“好呀,那我就去好好商量一番!”那个贱丫头不是心心念念想替代她的元娘嘛,好呀,老娘我就成全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第031章 当头一棒
第二天,接到谢家报丧的人家纷纷前来吊唁。谢家在扬州城的人缘真心不坏,来来往往的宾客中有商贾、有富绅,还有扬州几大衙门的官吏,甚至连扬州知府都遣人来吊唁,足见谢家在扬州的地位。
谢嘉树不仅仅是扬州首富,也不单单是个卑贱、市侩的盐商,他还是个颇有些脸面的人物。
当然,来的这些人有的是冲着谢家的财富,有的是冲着谢家祠堂里的那块‘义商’牌匾,有的是冲着他与漕帮洪家的姻亲关系,有的则看在都转运使盛阳的面子上……反正不管来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全都恭恭敬敬的在洪氏的灵堂上拈香、行礼,殷切的安抚跪在灵前哭灵的谢向荣、谢向晚兄妹二人。
“……多谢陈世兄,吾定会好好孝顺家中长辈,照拂幼弟幼妹……今日有劳世兄了!”
谢向荣嘶哑着嗓子,一脸泪痕的与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公子行礼。这位小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扬州知府陈铭的嫡次子,与谢向荣同在陈氏家学读书的同窗。
不过,因着洪氏的关系,谢家与陈家有着一段外人不知道的因缘,私下里两家也以‘世交’的名义来往,所以谢向荣称呼陈仲棠为世兄。
“……”,陈仲棠微微叹了口气,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这对无声哭泣的兄妹。‘节哀’?怎么节哀?人家死的可是亲娘呀。这种骨肉至亲离世的痛苦,岂是一句轻飘飘的‘节哀顺变’能安抚的?
目光落在谢向荣身上,陈仲棠更觉得言语的苍白,瞧瞧,满打满算的才一日不见,谢向荣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儿竟消瘦了许多,白皙的面容上写满发自内心的悲恸与哀伤。
陈仲棠的祖母去年刚刚离世,他自幼是祖母带大的,所以他很能理解谢向荣此刻的心情。
什么也没说,陈仲棠俯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谢向荣的肩膀,一切皆在不言中。
谢向荣与陈仲棠关系不错,很快便明白了好友的无声安慰,他抿紧双唇,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收到了。
“走吧,阿德。”
陈仲棠直起身子,跟身侧的一个七八岁的少年说了句,而后便要抬步离开灵堂。
“啊?”那个叫阿德的少年,愣了下,旋即回过神儿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盯着个三岁的女娃儿看呆了,小小少年的脸唰的涨得通红,连忙应声:“哦哦,走了!”
嘴里说着‘走’,身体也严格按照指令跟着陈仲棠往外走,但他的头却不由自主的往后又看了看,直到出了灵堂的大门,灵堂内的景致再也看不到了,他才有些怏怏的扭过头来。
两个小少年在一群仆役的拥簇下,缓步出了谢家东苑。出了院门,下了台阶,谢家精心修缮的亭台楼阁一一展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们却无心观赏。
两人默默走了许久,眼瞅着要走出谢家大宅了,阿德才低声问了句,“二哥,那个、跪在阿荣身侧的小娃儿便是扬州有名的观音童女吧?”
陈仲棠一怔,旋即想起方才阿德的失态,不禁顿住脚步,笑得有些猥琐的上下打量着阿德,他左右瞧了瞧,见没什么外人,这才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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