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过了这些天,谢向晚眼瞅着弟弟越玩越野,开始有些担心,怕弟弟彻底玩野了,心收不回来,待陆离走了也不肯静下心来好好学习。
谢向安是谢向晚一手带大的,名义上是姐弟,实际上谢向晚把这个弟弟当儿子般教养。
谢向晚不可能任由弟弟疯玩下去,于昨日揪住又要跟着陆离去郊外骑马的谢向安,跟他约法三章:玩儿,可以!但是你个熊孩子必须给我每天回来做功课。
谢向安对姐姐向来敬重,对于姐姐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心里虽然还想着尽情玩乐,但既然姐姐让他学习,他就乖乖听话。
于是,白天谢向安继续和陆离出去‘见世面’,待下午回来,便要做功课,课业不是很重但也不轻快,每天十张大字,熟背一篇文章,外加核算一个铺子一个月的盈余。
“嗯,阿安算得真好。”
谢向晚一边看着谢向安核算出来的数据,一边在心中默算着,最后统一答案,发现弟弟算得全都正确,不禁满意的点点头,毫不吝啬的赞许道。
谢向安腼腆一笑。两只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被认可的高兴,“我、我最喜欢摆弄这些东西了……”
说着,又觉得经商什么的毕竟不是正道,脸上的笑意褪去。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姐,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看着哥哥姐姐为了振兴家族整日忙碌着,而他却为了算对一个月的账本而自得不已,顿觉得很羞愧。
谢向晚浅浅一笑,柔声对弟弟说:“谁说阿安没出息?还是阿安觉得咱们家的秉德公是个没出息的人?”
“不是,秉德公白手起家,创下偌大家业,实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怎么会没出息?”
谢向安头摇得拨浪鼓一样,赶忙解释。“我、我只是觉得哥哥努力读书才是正途,而我、我……”
谢向晚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想了想,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不只是你。世人都想读书、考科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是怎样一种美好的前景?!”
谢向安连连点头,他虽小,可也希望能像阿兄一样光宗耀祖,为父母家人争光。
谢向晚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只觉得他可爱。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继续说:“可若是大家都去读书、考科举了,谁来种地,谁来织布?种出来的粮食、织出来的布匹又有谁来出售?”
谢向安愣了愣,旋即道:“阿姐的意思是——”
谢向晚接口道:“我的意思是,世间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每一行里也都有做得最好的状元。就拿经商来说吧,天下的商户何其多?就是盐商,扬州城也有十几个,可有谁能做到秉德公那样?成为名留史册,被太祖金口赞过的‘义商’?”
谢向安双眼陡地一亮。大声道:“没有,前后近一百年间,唯有咱们家的秉德公一人而已!”
说着,谢向安似是坚定了自己的目标,“阿姐,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我要像秉德公学习,成为谢家第二个谢秉德!”
“好志气,阿安真是太棒了!”
谢向晚对弟弟从来不吝啬赞美之词,再次大夸了一番谢向安,而后又换了个角度继续劝解弟弟,“阿安,周家来了这几天,你可曾听说周家的事?”
谢向安一怔,不明白刚才还在说自己呢,怎么忽然又扯到亲家那边去了。不过他还是乖乖的点头:“听谢妈妈说了些,另外,出门的时候,也从陆大哥那儿听了一耳朵。”
想了想,谢向安偏着小脑袋,跟姐姐确认,“陆大哥说,周家能风光返京,周四爷能从西北卫所调入京中进五城兵马司,全都是咱们家给掏的银子?”
谢向晚愣了愣,方才她还想着怎样把话题从周家人身上扯到‘银钱’二字上,没想到,谢向安竟自己提到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费力气了。
点点头,谢向晚道:“没错,周四爷在西北卫所能当上镇抚,能在兵部挂上号、调入五城兵马司,全都是使了银钱。”
谢向安陷入了沉思,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速度太快,他一时没有抓住。
没关系,他自己想不到,谢向晚会帮忙解释,“阿安可曾见过那位周四爷?觉得他如何?”
谢向安点头:“见过,陆大哥说,周家几个儿子,唯有周四爷是个走官场的料。”言下之意,此人颇有些能力。
谢向晚继续引导:“嗯,你陆大哥说的没错,周四爷自幼研习武功,熟读兵法,在西北也曾上阵杀敌,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可他这样的人,想要做官,却还要靠银钱开路。阿安,你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吗?”
谢向安回想了下往日姐姐的教导,忙道:“水至清则无鱼,官场有官场的规则,想要做官,单有能力不成,还要有关系,有、有银子。”
谢向晚很满意,弟弟外表看着呆萌,实则还是很聪明滴,“那天下谁最有钱?或者说,谁最能挣钱?”
谢向安想都不想,直接给出答案:“商户,呃,盐商!”
接着,谢向安的小脑袋迅速运转,方才没有抓住的那个念头,他也自己想明白了,高声道:“阿姐,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哥哥有能力,咱们家也有些关系,可要想好好做官,却还需要有银子。不只是为了跑官,就是他日大哥做了官,手里有钱也能便宜很多。”
比如不会贪污受贿什么的。
周太祖非常憎恶贪腐的官员,曾规定,但凡受贿超过六十两纹银就要枭首示众。
虽有重刑,但还是有不少官员前赴后继的去贪墨、受贿。
原因很简单,官员是人,他要生活,而单纯靠朝廷的俸禄,很难让一家过得富足。
而谢向荣注定要混官场,为了让他能‘洁身自好’,那么谢向荣的手里就要有充足的银钱做支撑。
别看谢向安年纪小,他想得还颇为深远,掰着小手指跟姐姐算,“除了哥哥,还有侄子、侄孙,以后他们也要像哥哥一样读书、做官,家里更是不能少了银钱。所以,我和我的儿孙们要好好做生意,确保哥哥他们不为银钱之事烦恼……如此我们兄弟齐心,一个全力做官,一个努力赚钱,咱们谢氏定能兴盛!”
当然,还有一点,是谢向安暂时没有想到的,谢向晚却早就想到了。谢向荣做了官,谢家又多了一层保障,谢向安经商的时候,将会更加便利。
官商勾结,哦不,是官商合作什么的,才是发家致富的最佳利器呀。
见谢向安终于想通了心结,且还给自己树立了一个非常远大的理想,谢向晚非常高兴,交口称赞:“好好好,阿安能这么想,非常好,姐姐很高兴,真的,姐姐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看到哥哥和你一起来繁荣谢氏。”
谢向安激动得小脸通红,眼中更是泛着异彩,他豪情满怀,坚定的说道:“阿姐,你放心吧,我和大哥一定会努力的。”
谢向晚笑纹加深,再三点头,“我相信你们,相信你们一定能把咱们谢氏打造成一个真正的世家望族。”
他们姐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再区分什么“东苑”、“西苑”,而是以整个谢氏为名。
因为他们明白,现在谢家虽然分作两苑,但西苑没有男丁,早晚会重新合成一家。
就算袁氏不肯,谢嘉树也会做主的。
而且前些日子,袁氏曾经透过口风,表示想从娘家过继一个侄子做嗣子,话还没说出来,便被谢嘉树撅了回去——开毛玩笑呀,不管是东苑还是西苑,那都是谢家的财产,岂能便宜了外姓人?
不过,袁氏的话提醒了谢嘉树,他加紧了对西苑各项生意的监控,并且表示,袁氏实在想过继也可以,但只能过继谢家的子孙。
可整个扬州,谢秉德的后人只有谢嘉树这一支。
所以,袁氏真要过继,也只能过继谢向安。
如此一来,东苑西苑的生意,以及义商的牌匾便都落到了谢向安的手里。
但谢向晚并不想把弟弟送给袁氏做儿子,这些日子,她正在想个两全的法子。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谢向晚要做的是好好培养弟弟,让他成为一个出色的义商。
就在姐弟两个收拾了课业本子,准备去中轴线的宴会厅吃饭的时候,外头忽然响起小丫鬟欢快的声音,“大小姐,二少爷,大少爷回来啦!”
闻言,谢向晚和谢向安皆是一喜,赶忙起身,向外迎了出去。
ps:二更。
第017章 喜事近三
谢向晚领着弟弟一路朝谢家大宅中轴线的宴客厅而来。
自小洪氏被送入上善庵后,谢嘉树便有意识的将自己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中路的建筑群。
而不是像过去一样,每每到了规定的日子,他便会去东苑或是西苑住宿。
如今,每隔一段时间,他还是回去西苑过夜,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待在中路的书房、卧房。
东苑、西苑不再是独立的王国,而只是谢嘉树临时的居所一般。
谢家上下对此都看在眼中,心中也渐渐有了觉察:老爷这是有意的淡化两苑的界线,逐步将人为分割出来的两家重新合为一家呀。
啧啧,这是谢家要“一统”的节奏呀。
只是不知道西苑那位大太太现在作何感想咯。世间向来不缺聪明人,谢家大宅的奴仆们也多是眼明心亮的人,他们最善察言观色,猜测出谢嘉树的意向后,也开始纷纷作出选择。
就是西苑的奴婢们也开始心生离意,当初小洪氏刚倒台的时候,她们还以为自家大太太要出头了,可没想到,大太太的肚子太不争气,五年了,别说儿子了,竟是连个孩子都没有。
没有儿子,西苑就没了继承人,而谢家唯二的男丁全在东苑。
……谢家未来如何,是个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来呀。
所以,现在整个谢家上下,不分东苑、西苑,老老小小的奴才们都有无比热切的目光看着谢向荣、谢向晚和谢向安三兄妹。
至于袁氏和谢向意,哪怕是西苑的奴婢,也没有把她们看得太重。
袁氏虽然不太会说话,有时候脑子还不够用的,但却也不是真正的蠢人,四周人的怜悯、惋惜甚至嘲讽的眼神,她统统看在眼中。
这让原就对东苑无比痛恨的袁氏。愈发看那三个小主人不顺眼。
如今,外出游学两年的谢向荣回来了,袁氏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将手里的茶盏丢了出去:“没用的东西。怎么就让他们平安回来了呢?”
没错,袁氏不止一次的想除掉谢向荣,所以每次谢向荣写信回来后,她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谢向荣的落脚点,然后高价收买江湖上的游侠、混混去截杀。
可惜的是,两年间,袁氏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竟没有一人能成功。
人家谢向荣还是优哉游哉的从一个府县溜达到另外一个府县,如今更是平平安安的回来成亲。
这真是……唉,袁氏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将屋子里手能碰到的东西砸了个遍。
最后,不管她心底怎样痛恨东苑的几个孩子,不管她多想让谢向荣和谢向安消失,她都要重新梳妆、更衣,领着女儿。“开开心心”的去宴客厅迎接归家的谢向荣。
“娘,您不要这样,大哥回来是好事!”
谢向意已经十一岁了,五年的时间,也让她长成了一个美丽纤细的小姑娘。
且几年来,在谢嘉树专门聘请回来的教养嬷嬷的调教下,谢向意长进了许多。也不再像小时候一样幼稚、任性。
而且还有谢穆青这样学识渊博、德行极好的姑母在身侧,潜移默化的,谢向意的言行举止也越来越有世家小姐的模样。
或许距离真正的贵女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但在表面上,已经颇有些样子了。
谢向意改变的还不只是外观,她的头脑也得到了一定的进步。至少不会像她的母亲那般蠢笨、易怒、不会说话。
瞥了眼母亲阴沉着的一张晚娘脸,谢向意无声的叹了口气,拉拉她的手,提醒道:“娘,我知道您不喜欢他们。可爹爹喜欢呀,就算是为了爹爹,您好歹也要克制一二,切莫让人瞧出来啊。”
几年来,谢向意冷眼瞧着,父亲已经过了贪好美色的年纪,家中除了母亲和几个通房,父亲连个姨娘都没有,更谈不上有什么宠妾。
谢向意还发现,父亲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只要母亲安分守己,不做一些有违礼法、有违家规的事儿,父亲就会给她妻子该有的尊敬和体面。
靠着这份尊敬和体面,她们母女在谢家便能过得很好。
相反的,如果母亲有什么让父亲厌恶的言行,那么等待母亲的将是极为尴尬的局面。再有甚者,还有可能会被扫地出门。
毕竟郊外的上善庵香火依然旺盛,而谢家也不是没把当家主母送过去“静养”的先例。
所以,只要袁氏敢作,谢嘉树就敢把她送去和小洪氏做邻居。
谢向意可不想自己的母亲落入那样的境地,一来是心疼母亲,二来也是因为她还没有出嫁,如果自己的母亲是个德行有亏的人,她的名声也将受到极大的损害,甚至会连累她嫁不到什么好人家。
自私一点的想,就算为了自己,谢向意也要劝着母亲想开些,千万别去招惹东苑的人,就是遇到谢向荣兄妹的时候,表情和言行也不要露出丁点儿厌嫌、憎恶的神情。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个死丫头整天在我耳边絮叨,你娘我又不是傻子,怎会记不住?”
袁氏知道女儿是为了自己好,可是她对东苑就是痛恨,有时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深深吸了口气,袁氏道:“行了,我会把他们当做无关的陌生人,绝不会言语挑衅,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袁氏的话里带着赌气的意味。
谢向意不以为意,甜甜一笑,伸手挽住袁氏的胳膊,软糯糯的说:“娘,您行事向来稳妥,女儿哪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对了,哥哥回来了,姑母应该也回来了。两年不见,我很是想念姑母呢。”
对于谢穆青,谢向意是真心的喜欢和敬佩。
在她的心目中,谢穆青才是真正的贵女,也是她的偶像和终极目标。
与万华年一样,过去五年里,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作风,谢向意都有意无意的模仿着谢穆青。
还别说,这两个女孩子在这方面还是有些天分的,虽有两年的分离,但她们记性极好,即使谢穆青不再,她们也能记着她的模样,一点一滴的跟着学习。
所以,当谢穆青在宴客厅看到万华年和谢向意的时候,忍不住挑了挑眉,啧,这两个小丫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呀。
王承娶了谢穆青,便是谢家的亲戚,所以就算不得什么“外男”,所以他见到了前来迎客的一干女眷。
他顺着妻子的目光看去,见了万华年和谢向意时,也忍不住愣了下,旋即凑到谢穆青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娘子,你的这两个小学生学习得还真够‘努力’的呀。”照猫画虎的,竟还真有三四分谢穆青年少时的模样呢。
谢穆青微微一笑,道:“努力是好事,尤其是蓁蓁,她到底姓谢,能学得有规矩些是好事。”至少出去不会丢谢家人的脸。
这也是当初谢穆青为何会教导万华年和谢向意的原因,她既然跟着谢嘉树来到了扬州,那么以后扬州谢氏便与她紧密联系在一起。
扬州谢氏女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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