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江山- 第6部分

萧然一步跨了过去，将苏敏慧揪住，鞭子扬起，“你倒再躲啊，你倒再装啊！你非要来这破地方，我一天都不会让你安生的。”

眼看鞭子就要落到苏敏慧身上，夫子旁边的书童突然说道：“二王子且住手，您忘记这是哪里了吗？这里可不是安北王府。”竟然是讥讽！

萧然将苏敏慧推开，回身盯着那个书童，好半天才冷笑道：“原来是品学轩的贵人尹玄霄，失敬。”

原来不是书童，怪不得神态如此从容不迫，那普通的月白色袍子似也变成了华丽美服。

“好说，二王子在品学轩外与苏小姐赛马，苏小姐以智令你落马，她轻巧胜出，在下正巧经过，都亲眼见到了，自古愿赌服输，二王子却如此输不起，太义气用事了吧？”尹玄霄面上微带哂笑，清亮眸光里的讽意更浓。

萧然面上一红，更是羞恼，但却忍了脾气，对着尹玄霄一揖，道：“玄霄兄说的是，是萧然胡闹了，让玄霄兄见笑，不好意思，不过，我可不是和她赛马，而是想要……”

“二王子！”苏敏慧喊道，“我已经进了品学轩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真要仗着你的身份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吗？我虽无知，但还是知道品学轩是圣上直接掌管，你若再逼我，我便直接告御状。”

“好，好，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好，算我瞎了眼，白操心。”萧然用鞭子指着苏敏慧，心情很是不甘。

两人之间显然颇有渊源，但在众人面前又不能明说，都涨红了脸，只暗潮汹涌。尹玄霄嘴角一勾，眼中幽光闪现，说道：“二王子，若在下没记错的话，苏小姐可是安北王府推荐的，二王子如此纠缠，可曾和王爷商量？”

“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萧然冷笑，“你不要以为皇祖父将品学轩交给你打理，你就可以对我不敬，你给我识相一点，别让我不开心。”

也不等尹玄霄再说什么，萧然傲慢转身匆匆离去，莫离不禁对这位好似书童的贵人尹玄霄充满好奇，萧然狂妄，目中无人，尹玄霄却可让他不敢太过放肆，可见此人在大齐朝地位非凡，怎么从未听说过。

尹玄霄看了看莫离三人，又看了看那破败的门，对着嬷嬷和身边夫子说道：“将门修好，静园外增设守卫，若二王子再来，一定要及时通报给我。”

尹玄霄施施然离去，那个夫子紧跟在后面，四个嬷嬷送出院外，秦依依双眸痴痴，满脸崇拜，莫离上前，在她面前摆手，她都视若无睹，莫离和苏敏慧相视一笑：“依依可是吓傻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人物？”秦依依低声说道，“二王子明明那么吓人，他却一点都不在乎，他真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人。”

“赶走萧然就最好最厉害？”苏敏慧拉着她进屋，“别犯傻了。”

秦依依面带梦幻，“你知道吗？是他让我入品学轩的，他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哥哥求他帮忙，他才给我这次机会。”

“那他可是你的大恩人啊，你该怎么报答他？”苏敏慧凑到秦依依的面前，调笑问道。

“报答他？怎么报答他？“秦依依更痴了，让莫离和苏敏慧拽回了屋子。

“别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吃午饭，我们就可以和其他女孩儿见面了，还是想想如何和他们相处吧。”苏敏慧拧了一下秦依依的鼻子，笑道。

“我胆子小，若他们欺负我，你们两个可要帮我啊。”秦依依回了神，紧张说道。

第十章　没有规矩不成材

正午，嬷嬷前来宣饭，莫离在“食苑”见到了其他女孩子，她们这些人年长不过十五，但因都身出官宦之家，家教很严，聚在一起，虽相互好奇，暗自打量，却都安安静静地进食，并不忙着相互介绍认识。莫离不禁感叹，何为矜持？何为早熟？佩服！

饭后，嬷嬷命令她们将食盒，茶杯、茶盘、木箸都收入食盘，然后双手托盘，来到食苑后面，食苑后是一个方正院落，院中数排摆放着石凳，每个石凳上三个石盆、一叠白色细布和四把刷子，石盆内承有清水，这里是洗碗的场所。

“姑娘们，今日你们所用的以后就归你们，一年之后归还，刷好后，放回食苑内厨架之上，厨架之上有你们的名字，食器不得损毁，食器不得脏污，食器不得缺失，若有违犯，必有记录。人皆须饮食，若自己都不重视，何论侍人！都记住了吗？”老嬷嬷声音洪亮，非常严厉。

“记住了。”女孩儿们齐声作答，莫离捧着食盘的手有些不稳，心想，她若现在将食盘摔在地上，会如何？

身后的苏敏慧说道：“怎么，怕了吗？怎么还不动，去刷碗了。”

莫离忙走到属于自己的石凳前，将食盘放下，用这刷碗用具，将自己的饮食用具刷了三遍，然后用刷子刷净石盆，将废水倒进脏水罐中，重又将石盆放好，而其他则都收入食盘，摆放进自己的厨架所在。

所有这一切，旁边均有嬷嬷在一旁看着，姑娘们一个个都很紧张，站在一边等候嬷嬷检查。嬷嬷依次将二十一人的食器检查一遍，满意点头，“很好，以后也是如此，你们有半个时辰左右的休息时间，未时在书室集合，由负责训练你们的嬷嬷和夫子给你们训话，你们切勿失礼晚到。”

莫离、苏敏慧和秦依依三人回到她们的小房间，秦依依一下子坐到了自己床上，拍着胸脯，苦着脸说道：“吃饭也如此紧张，真是累人。”

“不是你哭着求着要来？你可得加倍小心，别哪日慌里慌张砸烂了自己的碗，就糟了。”苏敏慧取笑一声，径直回了屋躺在床上小憩。

莫离没回自己的小隔间，而是看了看储物柜，见里面整齐摆放着三等份的物品，雨具都包括在内，真是周到，莫离赞叹。她走到书橱边，看书橱摆放的书籍，金家书房书虽不少，但金钟福是武将，家中之书大多是史书、兵法，政论之类，一个生性浪漫女子，每天看那类书，岂有不厌烦的，而品学轩为女子准备的书除了有女戒之类的还有诗词歌赋，甚至还有民间传奇，莫离欣喜，取了一本《南山传》读了起来。

书中故事多涉鬼怪狐狼，很有些清代蒲松龄《聊斋志异》的味道，莫离看得是津津有味，要不是秦依依咳嗽，她连苏敏慧何时站在自己身边都没发觉。

苏敏慧已换了一身衣服，嫩黄色纱衣纱裙，腰间束有淡黄色绸带，头发也重新梳理，漫过肩头的秀发垂垂飘逸，头顶斜簪着翠色蝴蝶簪，与她的狡黠眸光辉映，耳边垂着红玉耳坠儿，显出她的樱唇艳丽，莫离有些呆愣，“敏慧姐姐何意？是要选美吗？”

“胡说什么？”苏敏慧脸红了，莫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此间选美乃是皇帝选妃之意啊。

莫离笑着站起，将书放回原处，问道：“该走了吗？”

“嗯，去换衣服，不然别人会以为你是我们的跟班。”苏敏慧推她到里间，“快换吧，别磨蹭。”

到底是女孩儿家，注重外表，莫离也不能太特殊，她很快换了一套衣衫，白色底裙，外罩湖蓝色轻纱，头发用一银环束起，清清爽爽便走了出来，秦依依也换好了衣衫，浅橘色的衣裙为她的脸上了一层胭脂般。三个小女子互相打量，都掩嘴笑了，苏敏慧说道：“这下不会落了下锋，走吧。”

她的两个室友真是有趣，秦依依胆小如鼠，苏敏慧却是胆大气盛，苏敏慧步子不疾不徐，神态从容，而秦依依则小心翼翼挪着小碎步，眼神飘忽，好似小鹿，三人走在一起，倒吸引了其他女孩儿的频频窥视。

来到书室，莫离才佩服苏敏慧先见之明，女孩儿们的妆容可谓争奇斗艳，有的甚至化了淡妆。果真爱美是女子天性，人小也不例外。

未时，四个嬷嬷准时出现，他们各自介绍所负职责，训育嬷嬷，督导嬷嬷，医食嬷嬷和监察嬷嬷，训育嬷嬷负责教授女孩儿们有关宫廷和王府规矩，教授女德，督导嬷嬷负责她们平日的温习，衣食嬷嬷照顾她们的衣食住行，教她们辨识医理食材，而监察嬷嬷则规范她们的日常行为，记录她们所犯错误。

四个嬷嬷年纪都不过四十岁，若不是她们神情严肃，让她们失了亲和，她们也可算是风韵犹存。莫离看着训育嬷嬷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思绪飘远，她们每日对着一群女孩子，每日重复着那些条条框框，不厌烦寂寞吗？不知她们成家了没有？

“当、当、当”木棍敲击桌面，莫离回过神，监察嬷嬷正站在她左前方，冷冷盯着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吓得站了起来，上唇紧咬着下唇，眼神慌乱不定，不知所措。

监察嬷嬷的木棍抬起，直碰到了那女子的嘴唇，“还未怎样，你这小不点儿就想着争芳斗艳，你这朱丹从何而来？”

“回，回嬷嬷话，是院中的红蓝花，连歌摘了几片花瓣……”小姑娘头垂了下去，声音几不可闻。

“园内一草一木，岂是你私人物品，你怎可随意动用。”监察嬷嬷脸色更沉，“但念你小小年纪，就识红花，只罚你清扫书室三天，你可心服？”

“连歌错了，甘愿受罚，多谢嬷嬷指点。”连歌从座位中出来，对着监察嬷嬷施礼。

监察嬷嬷回到书室前面，训育嬷嬷也没再说话，督导嬷嬷拉了拉书室门边上的一个细绳，不一会儿，两男两女来到书室，训育嬷嬷，医食嬷嬷，监察嬷嬷都走了出去，督导嬷嬷留下来，介绍那两男两女，他们分别是教授琴、棋、书、画、歌舞和武功。

看来这品学轩笃信生活即学习，学习即生活，莫离突然对品学轩的生活有了期待，至少，在这里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人心都可能会失去，但知识却永远是自己的，品学轩的这些科目，算得上是古代女子大学了，就当是重新念大学吧。

两位男夫子向他们传授书画与棋艺，教授棋艺的夫子曲兰舟莫离已经见过，正是跟在尹玄霄身边的那位。另一个夫子尹好问年近五十，面容和蔼，观之可亲。

女夫子都很年轻，年龄在二十五六岁，一个叫楼月娥，教授琴歌，而另一个叫做罗侍香，舞蹈和武功这一柔一刚都由她负责，这让莫离不禁多瞧了她几眼，罗侍香竟然也像在瞧她，只是那目光中的笑意让她起了疑惑，罗侍香见过她吗？

莫离正待确认，罗侍香却扬声叫道：“敏慧，你到前面来。”

原来是看坐在身后的苏敏慧，苏敏慧步履轻盈，走到罗侍香面前，低身一礼：“敏慧见过师傅。”

罗侍香含笑点头，对着大家说道：“敏慧是我的入室弟子，大家初学，平日若我不在，可以和敏慧多多切磋。”

众女孩儿们看向苏敏慧的目光明显起了变化，羡慕，嫉妒，还有勉强克制的厌恶，苏敏慧笑容灿烂，翩然一礼，神态轻松回到座位，还好整以暇对着莫离的注视挑了挑眉。

师生会面结束，几个仆人装扮的人抬着几个篮子走了进来，曲兰舟说道：“这是课本，你们要好生保管。”

篮子打开，莫离等人都分得了一大盒书籍，书盒中还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尹好问摇着羽扇，笑着道：“这些都是江南第一家尹家无偿捐赠，你们可要努力，做个知恩思报之人，希望一年之后，你们都能被选中留下。”

江南第一家？尹家？是那个尹玄霄的家族吗？品学轩是由他们家族资助吗？这大齐朝的皇家倒很吝啬，明明是为自己的后代选拨内侍近臣，却要臣子出资，有意思。

“小姑娘笑什么？”尹好问亲切弯着身子，看着抚摸着文房四宝的莫离，“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莫离眨了下眼睛，站了起来，“回夫子的话，我是在想，我们力气小，该如何将这大书盒搬回处所。”

“哦，那你想出了好办法没有？”尹好问追问。

“嗯，想了一个。”莫离点头，“只是还是不说的好。”

“说来听听倒也无妨。”尹好问直起腰来。

莫离扫了一眼其他女孩儿，说道：“既然书盒甚重，何不事先将书盒分到处所？既没分，又必须带回，那就是夫子们有意为之了，我的方法就是想借他人之力，但夫子定然不许，说来何用？”

“你倒心细，好，你的书盒，会有人帮你送回，你就做我的入室弟子吧，每日清晨早饭后需为我整理书房。”尹好问眼睛眯缝着，笑着说道，“我住在静园左边的风楼，每日未时前还得去叫醒我。”

“遵命。”这老夫子有些贼贼的，但她又不能不识好歹地一口回绝，另外，每日可以出静园，不是较其他女孩儿多了一份自由吗？

曲兰舟选了乔珊儿负责每日棋盘摆放和收起，楼月娥选了黄梦蝶为琴童，放学后，莫离、苏敏慧、乔珊儿和黄梦蝶四人分别跟着各自夫子离开书室，而他们的书盒由仆人随同房之人送回。

莫离静静跟在尹好问身后，尹好问也不理她，慢慢踱着方步，嘴里哼唱小曲，莫离仔细辨识，也没听出是什么曲子，蓦地，尹好问转身，“对了，听说金将军已经回京了，你可知道？”

莫离愣了一下，随即欣喜笑了，金钟福回来了，他定会寻找莫莫，定会想办法弄清楚安北王萧赞恩针对金家的真正意图。

她问道：“这是真的吗？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看我爹？”

“月底你们会有三日备考时间，可回府邸，不过即使你们回不去，你爹还不能来探视你们吗？放心，我会让你见到你爹的。”尹好问用扇子拍了拍她的头，笑道。

“那就多谢夫子了。”莫离也笑，心里却略觉奇怪，难道这些夫子对他们的家事都了如指掌么？尹好问初见莫离，怎么就会对她如此关注？难道金钟福能力如此之强，让所有人都看重？

第十一章　少年各个不寻常

尹好问领着莫离进了书房，书房很大，方正的红檀木带柜方桌靠着南窗，左边是巨大的书柜，书桌右侧花架摆放着一个硕大花盆，盆中种有几束兰草，兰草花苞微展，透出些烟蓝色，窗外南风吹进，兰花舞动，身姿婀娜。兰草后方墙壁上一幅仕女图，图上女子似临兰草静坐，手托香腮，优雅迷人，旁边题着四个字篆字：空谷幽兰，兰草与画中人竟如此和谐。

那画的右下角有一枚小巧印章印记，莫离仔细一看，竟然是东方品言，她的祖父？她祖父与尹好问是什么关系？

“怎么样，还不错吧。”尹好问站在她身边问道，“你这小丫头倒有些雅趣，竟识得这空谷幽兰。”

莫离一愣，自己并未说出，尹好问怎么知道自己认得这四个字，尹好问狡猾笑了，“想瞒我，你还嫩了些。”

莫离便要解释，书房外却有人来找尹好问，尹好问随口说道：“你先整理，我去去便来。”便匆匆离开。

整理什么？莫离环顾，笔墨纸砚摆放整齐，是要她将书桌上的书摆回书架吗？莫离将书看了看，然后抱到书架上，见书架中的书果然有一定分类，看来也许是尹好问有意考她，既然她已经决定暂时留在品学轩，也就不需刻意隐瞒学识，莫离按自己理解，将书放好。

就在莫离摆好书籍，准备抹拭书桌之际，一个细微的声音从书架下面柜子里传出，一定是老鼠？古代就这点不好，科技不发达，没有老鼠强，这么雅致的书房竟也有老鼠光顾！莫离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觉得恶心害怕，她在笔筒中抽了最粗的一支笔，然后蹲下身子，壮着胆，猛拉开了柜门，闭着眼，拿着笔就是一阵乱捅，“臭老鼠，快出来。”

“哎呀，我的眼睛，我的嘴！谁！混账东西，快住手！”一人的尖叫让莫离跌坐在了地上，愣愣看着书柜里狼狈窝坐着的一个冷面少年。

“你敢对本王这般撒野，你不要命了吗？”那少年从柜中钻出，逼近莫离，那双眼睛喷火，布满血丝，难道被她弄伤了眼睛？

少年个子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