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令羽离开之后，方诚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食盒，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然后他便走到长生下榻的那个房间外，轻轻地咳嗽了三声。
“师兄，你进来吧。”长生也知道刚刚偷听的时候被他发现了，顿时感觉自己从耳根一直到脸颊都微微发热。
方诚推开木门之后，踏进了房门，走到一张桌子前随手将食盒放下。
“你过来尝尝吧，这是王师兄的一点心意。”
长生听了这话，却一直不敢抬头看他，怕他从自己的眼神中看出端倪。
“我今夜启程前往南域，此去路途遥远恐怕无暇顾及你，你留下来……”
“我跟你走。”长生摇了摇头，语气中有六分是哀求，剩下的四分则是不安。
“王师兄会安排人送你回山，正式拜入本宗，传你道法，你现在只是一个凡人，跟着我也只是拖累。”
长生听了这话久久无言，脸色惨淡。
“此去南域，短则一年，长则二三十年年……三十年于我不过眼云烟，于你却是半生。”
长生掩面而泣，她终于知道自己与方诚之间的差距。
他是从九天下凡的谪仙，长生不老，而她不过是一介凡人，韶光易逝。
“师兄一路保重。”
方诚点了点头，便一步跨出了房门，转眼便消失不见。
……
离开后院之后，方诚便赶到了几里外的宗门演武场。
由于驻地弟子在山下一呆便是数十年，他们常常会利用自己的职能，新收一批弟子便于行事。
不过这些新收的弟子三魂不入本宗命堂，因此属于外门弟子。
而驻地弟子往往也只会传授他们一些粗浅的修行功法，所以外门弟子的修为往往只是比起凡俗武林中人强上几分。
方诚虽然只是途径巨鹿城，但王令羽此人待他十分热心，因此他便寻思着略施回报。
此时正值晨练时分，近百位黑衣外门弟子齐聚一堂，气魄冲天。
他们或练刀、枪、剑、棍，或捉对而战，无论是轻功还是掌法声势，一看便远超凡俗武林中人。
发现生人闯入之后，一位身穿短衫劲装的青年男子便从席位上一跃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身前。
“你是来拜师的还是来比武的？”这人一开口便是套话，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不速之客。
“听王师兄说起过这个地方，闲来无事便过来瞧瞧。”方诚也不故弄玄虚，直接搬出了王令羽。
那青年闻言大吃一惊，仔细打量了一番方诚，这才注意到他的衣领之上绣着一把金色的小剑。
“霍东拜见师叔！”
演武场上其他弟子见到霍东对这个陌生人行礼，也纷纷有样学样，纷纷停下手中的事物，齐聚到方诚面前齐声喝道：“拜见师叔！”
他们的声音汇聚到一处之后冲霄而去，气势恢宏。
“嗯，你们内功修为不错。”方诚勉强找到一处他们值得夸耀的地方。
众人闻言皆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
“不过……”
方诚故意拉成了声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后才道：“你们学的东西无法养生，过了半百就会精力耗尽，不出几年剩下的实力将十不存一。”
“请师叔教我！”霍东自然是顶聪明的人，立即单膝跪地，做出求道的姿态。
“请师叔教我！”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我这里有一本万象真经，非本门功法，可得长生，你们拿去练吧。”方诚这时候将早已准备好的万象真经秘籍交到了霍东的手中。
“多谢师叔赐法。”
霍东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没想到方诚这般轻易就会传下长生之法。
“要谢便谢王师兄，这可是他拿一件宝物换来的。”方诚一拂衣袖，一百余道白光四散而出，一一落入那些人的识海之中，很快便对每个人都种下了灵引。
而霍东等人均是感觉到心中一暖，这时候再看方诚，却凭空生出几分亲近感来。
第三十五章 鬼怪
刚离开演武场，方诚就差点撞上一个匆匆而行的路人。
“借过”那人歉意地说了一声，便越过方诚，往演武场的方向跑去。
“发生了什么事？”方诚立马掉头追上前去。
“王师傅受了重伤，我来找霍师兄。”那人这才注意到方诚是从演武场出来的，以为他也是王令羽的弟子之一。
方诚闻言，心头一沉，王令羽虽然只是驻地管事，但好歹也是金丹圆满级数的高手，而且背靠无尘剑宗，寻常势力根本不敢得罪于他。
来不及多想，方诚立即施展出天涯咫尺，赶回了驻地。
这时候驻地里已经挂起了白色的帷幕和白色的灯笼，丫鬟和仆人们都面色惨淡，如丧考妣。
“王师兄在哪？”方诚随手抓住一个步履匆匆的下人问道。
“大人在阁楼里。”那人哽咽道。
显然王令羽在此地十余年颇有口碑，下人们都念着他的好。
方诚便丢下那人，直奔阁楼而去。
他刚刚走到阁楼外便发现长廊里都挤满了人，有下人也有巨鹿城的商贾。
推开众人，方诚直接闯进门去。
“出去！”
这时候阁楼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
“王师兄，是我。”方诚刚推开门便发现一位大夫正在看诊。
“师弟你来了……卢大夫，你先出去吧。”王令羽听见方诚的声音后，勉强开口说了一句话。
那位卢大夫闻言，神色有些愕然，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息了一声，便拂袖离去。
方诚越过那位卢大夫后，走到床榻之前，低头往王令羽看去。
只见这位王师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尚未止住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几乎将整张床都染成了红色。
如果他不是金丹真人，只怕此刻早已一命呜呼了。
“王师兄，你今日去了什么地方？”方诚坐到床沿上，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臂，往他体内灌入真气。
过了半晌之后，王令羽似乎恢复了一些元气，咳嗽了几声后才道：“我们去办一件案子的时候遇到了鬼怪，一时不察便被偷袭，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死了。”
“鬼怪？”方诚恍惚之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鬼怪能够伤了一位金丹真人。
“不错，它们十分古怪，力大无穷，快若闪电，而且刀剑难伤，若非鬼怪，在下想不出会是何物。”
王令羽脸色惨白，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之事。
“师兄，我先助你疗伤，其他事我们待会再说。”
方诚这时候隐约已经猜到了王令羽碰到的东西是什么，便五指飞快地在王令羽身上的十几处穴道上轻点。
“咳咳”
王令羽感觉到身上落指之处仿佛有一团热气凭空而生，酥酥麻麻的十分舒服，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
长生听闻王令羽受伤之后，立即赶到了阁楼外。
然后便从下人们的口中知晓方诚正在为他疗伤，这才安心下来。
就这样等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阁楼的大门才打开了。
“陈师兄，王师兄他伤势如何？”
方诚刚踏出房门，长生便凑到他身前，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
“已经无大碍了，王师兄刚刚睡下，你们都散了吧。”
方诚冲那些围在长廊里的下人们摆了摆手道。
下人们便井然有序地退下了，只有十余位商贾还讨好似地围在长廊里。
“等师兄好转些，我们会安排一次宴席答谢大家的好意。”这时候方诚许诺道。
商人们闻言，皆是神色一喜，见目的达成便也一一告辞。
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方诚也拉着长生往外走，一边说道：“王师兄的伤势没有十天半个月恐怕无法痊愈，我便多留几日……
此外，今夜我去一趟苏府，你和霍东待在这里陪夜，其他人我不放心。”
“好。”长生一口应下了，听闻方诚要多呆些日子，顿时满心欢喜。
“一切小心。”方诚见她毫无警惕之心，便提醒了一句。
长生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喜色也收敛了几分。
他们刚走出后院，便迎面碰到了霍东等人。
“师叔，几位师弟的后事都料理好了。”霍东上前一步道，神色悲戚。
“嗯，你师傅已无大碍，修养一段时日就好。”方诚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道。
霍东点了点头，脸色稍稍好转。
王令羽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他还活着，将来必定会为几位师弟报仇血恨。
“今夜你和长生守夜，我出去一趟。”方诚再一次交代道。
“是，师叔。”
“这些符，你安排人贴在府内所有的出入口，无论有何风吹草动，都不必理会。”
方诚从怀中取出一沓符递给霍东。
霍东接过之后，珍重地贴身收好。
方诚又交代了几句后，便带着长生回到她的闺房。
掩上房门之后，他从腰间解下了青钢剑交到长生手中：“这把剑你且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师兄，你不带兵器？”长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方诚微笑着摇了摇头：“区区鬼怪还奈何不了我。”
“师兄，我真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长生略有自责。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介凡人，根本无法介入这等事务之中，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你还小，而且有大气运在身，将来必会有所成就。”方诚这般安慰她道。
长生既然能逃过一劫，独自存下来，便是身具一族之气运，若是踏入仙道，必然顺风顺水。
“我其实很笨，连射箭也学不好……”长生有些自怨自哀，暗自落泪。
“勤能补拙，修道之途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若是百年不成，就两百年，三百年。”
长生这才破涕为笑，虽然方诚只是这么随口一说，却反而为她指明了方向。
这些日子她也从方诚口中知晓不少修行中事，但她也拿捏不准自己是否在修道一途真的有天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师兄，多谢你哄我开心。”长生虽然只有八岁，但经历灭族之难，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许多，多了几分少女心性。
第三十六章 斩除
夜半三更
方诚赶到了城南苏府，根据王令羽所说，他就是在苏府办事的时候遇到了鬼怪。
而方诚向旁人打听后才知道，这苏府本是城主的府邸，不过十年前已经废弃了。
王令羽前往苏府，是因为他刚刚买下这栋宅子，正准备清理杂物，过段日子就搬过来住。
远远地站在外面眺望着这座废弃已久的府邸，方诚没由来地便感觉阴风阵阵。
苏府就像是一头长满了獠牙的巨兽，正张开着嘴巴等待着生人送上门去。
但仅仅只是稍稍迟疑片刻，方诚便直接潜入了苏府之中。
刚刚落地之后，他就听见一旁传来了拨动杂草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方诚一跃而起，轻轻地落在了一处屋檐之上，借着星光朝四周看去。
整个苏府由于年久失修，早已长满了杂草，一片荒芜。
许多的房屋都已经被雨水侵蚀，处于半坍塌的状态。
咕噜咕噜
水塘里传来几声虫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响亮。
方诚便御风而行，悄无声息地飘了出去，在整个苏府上空盘旋着。
很快他便发现了一处异常，那似乎是一间女眷的闺房，所有的木头都漆成了红色，房间里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方诚落在了房门之前，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凑到窗前从破旧的窗纸上探头朝屋里看去。
屋子里弥漫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仿佛已经发酵了多日，腥臭无比。
十几具尸身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尸身上趴着许多会发光的虫子，正是这些虫子散发出的光引起了方诚的注意。
“是罨尸虫。”
他一看便知道了这些虫子的来历，这是很古老的一种虫类，只在灵气充足的地方才能够孵化。
不过袭击王令羽的源头还没有找到，方诚不免略有失落。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之时，忽然间感觉到后颈处多了一股暖流。
有东西过来了，而且就站在他身后，不过对方似乎看不见他。
方诚按耐住转头看去的心思，直接发动了天涯咫尺，出现在数丈之外。
这时候他才看见，窗纸上外多了一个影子，但视野中什么也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从衣袖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符，张开嘴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吞下符后，方诚眼前的世界顿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在粉色的世界里他终于看见了一个人就站在窗外。
这个人看起来比他稍稍矮上半尺，生前似乎是个女人，她的下半截身体已经变得十分的臃肿，如同胀气了一般，超过了她的肩膀半尺。
但她的感应十分灵敏，方诚的目光刚刚落在她的身上，她便立即转过身来。
方诚这才发现，这个女人长着一张祸国殃民的狐媚脸，白的发亮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感。
这时她依旧没有发现方诚的踪影，但她只是迟疑了片刻便猛然间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排锋利如刀的牙齿，从口中吐出一条长达一尺的舌头，仿佛蛇类一般不断搜寻着空气中的气味。
方诚见了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好在他早已有心理准备，这时候见到她的丑态，仅仅只是几息后便镇定下来，双掌灌满了真气蓄势待发。
她顺着空气中散发的味道一步一步靠近，直到三尺之外才停了下来。
这时候方诚已经能够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并看见她脸上皮肤下不断蠕动的虫子。
“果然是罨尸虫母体，想不到天下居然有如此残忍之道术。”
方诚已经确认了自己的最初的想法，袭击王令羽的并非是什么鬼怪，而是**。
有人用残忍的道术，将一位真人级的女修练成了尸虫母体，这头母体有心算无心之下，自然将王令羽打伤了。
方诚双手合十，手心燃烧起一团道家真火，直接拍向了母虫的脑袋。
间不容发之际，这头母虫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努力往后一跃。
但她还没来得及逃出一丈之遥，方诚手中的道家真火便落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仿佛一颗星火落入了油锅之中，道家真火刚刚沾上母虫，便引发了一次爆炸，喷射出无数的血肉和毒液。
好在方诚早已远遁而去，才没有被母虫身上的血肉和毒液击中。
而那些地上的杂草却没有他这般幸运，毒液喷洒之后立即枯萎了，仿佛一瞬间就经历了四季。
“可惜不知道这是何人布下的歹毒道术，这间府邸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用得着一头罨尸母虫来守护。”
方诚最终带着浓浓的疑惑离开了苏府，返回了阁楼之中，而就在他离开之后，一团火焰从天而降，引燃了地面的杂草，最终形成一场大火。
这场大火烧至天明之后，才被路过的菜农发现，但那时候整个苏府早已化作了一片废墟。
……
“什么？苏府被火烧没了！”
方诚帮王令羽调养过后，刚走出阁楼便迎头碰上了霍东，而霍东将苏府毁于一旦之事告诉了他。
“确实如此，听说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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