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震心中想道:羌人部族间确是经常有通婚之事,但如此之远的两个部族联姻,目的便应只有一个:缔结联盟。他正思付间,那少女又说道“我的家里人都喜欢叫我阿者者,以后你也可以叫我阿者者。”
阿者者,是羌语“大小姐”的意思,杜震想她竟被人如此称呼,义兄夫人更是首领之女,她也定是非富即贵。
杜震与他问道:“阿者者,你怎么在这?”他本想问北宫香你怎会在我房中,心中却是突然想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家,是以换了个问法。
北宫香笑道:“资富说有个与我大上一岁的汉人要住进家中,我便过来看你。资富还说以后这里便是你家,要我多照顾你。”如此说来,北宫香今年正是金钗之年,正是发育之时。
杜震想着:我本是要与五位伯伯去玉女峰上,却是怎么到了义兄家里?听她讲我以后更是要住在这里?他便问道:“阿者者,你可见过我的叔叔?他去哪里了?”
北宫香怕他着急,竟是温柔地安慰他道:“杜震,你叔叔讲家中有些东西还要收拾过来,资富也亲自跟去了,你别着急,他们一会便回来。”
原来杨章初时没想过要来董卓庄上,只一心要避五仙臣,情急之下抱起杜震便跑,现在有了落脚之处,却是忆起家中那些物什,想要挑拣一些过来。董卓劝说庄中什么都不缺少,他却是极其恋旧,非要坚持,董卓也只好随他。
杜震心中还是不解:杨叔怎么都没与我商议,真是要住到义兄家来了?他道了一声:“不行,我要回家,我不能在此叨扰义兄。”说完他便强撑着起身,北宫香见他吃力,忙将他按到,对他道:“义兄讲你染了风寒,就不要乱动了。”
“风寒?”杜震听她所讲,自己更是纳闷,转念一想:想来义兄是编谎话骗大嫂用的。
“恩,你不是生病了吗?方才我见你满头大汗呢,现在怎样了?”北宫香说完便要用玉手去摸杜震额头,杜震却是慌忙侧头闪躲,嘴上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北宫香哪里听得明白,嘴上道:“什么授受不亲?你们汉人真是奇怪,我关心你,你怎么躲我?”她哪里学过圣人礼教,却是视杜震行为怪异。
杜震方才想起她是羌人,忙解释道:“这是圣人说过的,男女有别,不能有身体的接触。”他口上说着,却是赶忙背过身去。
北宫香哪里被这样冷落过,她翘起小嘴道:“你们汉人规矩好多,还是做我们羌人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杜震被她说的脸红,回道:“不行不行,你绝不能摸我的头。”
北宫香却道:“你越是不给摸,我偏要摸到。”她说完便奔杜震额头上招呼,整个上身却是压在杜震肩膀之上,一股香气瞬间袭来,想来应该北宫香身上的。杜震是连躲头再向床内侧蜷缩身子躲她身体,北宫香却是嘻嘻哈哈闹的很欢。
此刻,突然有人说话:“阿者者,你怎么又欺负人?”
北宫香忙停止耍闹,站直身子。杜震听有人来,也转过身来观瞧,进来的却是一位妇人,她盘髻束发,长相虽是一般,却是个子不小,身高竟与董卓差不大多,正是乌谷娜兰。
杜震本在两年前义兄成婚之时见过这位兄嫂一面,自是认得她,便要下床行礼,乌谷娜兰却是拦道:“义弟,你不必多礼,我们这位阿者者太过胡闹,欺负你了吧?嫂子给你做主。”她说完便瞪向北宫香,北宫香倒不怕她,还在一直娇笑不停。
杜震忙道:“阿者者没欺负我,兄嫂不要怪她,她是想查看我好些没有。”他却是知道乌谷娜兰的厉害,这两年没少听董卓与他抱怨过,心中怕她责怪北宫香。他哪里知道乌谷娜兰却是拿自己这位表妹无甚办法。
“娜兰资自,杜震好有趣,就是汉人规矩太多,耍不尽兴。”北宫香埋怨道。
“阿者者,他是你资富的义弟,以后也住在这里了,你可不许再欺负他,不然被你资富知道了,就把你送回家去。”乌谷娜兰吓她道。
北宫香听她这话,竟是紧张道:“不要,我不要回家。我答应资自,以后不再欺负杜震。”
“哼,阿者者,前几****不是还说要你爸部来接你回去吗?怎么今天却是为何不想走了?”乌谷娜兰笑着问她道,“该不会是为了杜震,你就不想回家了吧?”
杜震一听此话,瞬间羞臊起来,耳根也是发烫,这种感觉他还当真是第一次。
那北宫香非但不羞,反而极其率真,她高声回道:“对啊,我是挺喜欢杜震的。”
杜震听的北宫香竟是如此回应,他更是听不下去,心房越发跳的厉害,脸色也是旋即由白转红。
那乌谷娜兰全都看在眼里,她自是知道自己表妹性情,北宫香从小便是行事直爽,说话没遮没拦的,这句话本就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单纯觉得杜震不错,或许这几日喜欢与他玩闹,但过上两日却又对他生厌。
乌谷娜兰看了北宫香一眼,又看看杜震,她发觉杜震竟是对自己这位萨珠极其有意,眼珠转了一转,对北宫香说道:“阿者者,你去看看晚饭好了没,等下帮杜震带到房中来吃。”
北宫香听了,便很高兴地出去了。
乌谷娜兰见她走出房间,便对杜震试探问道:“义弟,我这妹子怎样?”
杜震听她竟来此问,不由有些张不开口,勉强答道:“阿者者很好。”
“恩,阿者者不光长的漂亮,性格也好,义弟你俩以后可要多亲多近。”
第四十二章 计出万全()
乌谷娜兰有意暗示杜震要多亲近北宫香,杜震脑子虽是灵光,但对于男女之事却尚是一无所知,也不知如何回答,羞臊中便将头埋于手臂之下。乌谷娜兰却是看出他的心意,大笑着离开。
她的心思杜震哪会知晓。乌谷娜兰为人虽然性直暴烈,但做事却也极富手段。她与董卓成亲两年,便是看清她这位虎狼般的夫君。董卓自成年后便极好色,然成婚两年之中娜兰虽未为董家怀上一胎半儿,董卓也是不敢再纳新人,足见这位夫人绝非等闲。
而她这位萨珠北宫香生的又是极其标致可人,虽则尚幼,董卓却是早已垂涎,不过这位小美人虽是唾手可幸,他却是心有顾忌,对之不敢乱来。
今日乌谷娜兰眼见萨珠对董卓这位义弟有些心思,而杜震对北宫香也甚有意,不如早早撮合他们,也好绝了董卓的邪念。
这北宫香究竟是何来头,是以董卓对她不敢行轻薄之事?这便要提到她的爸部,羌胡部族的豪帅北宫玉。北宫玉时年刚至不惑之龄,二十岁起便担本族首领,为人雄才谋略,且觊觎大汉江山多年,拥兵五万众,屯集武威,实为一方军阀。董卓虽猛,但此刻他却是绝不敢得罪北宫玉,他确是因为北宫香的这位豪帅爸部,对之颇为收敛。
这西北羌人大多性刚直暴强,部落之内更是不置法戒,只有杀人偿死,再无其它禁令。便是董卓此刻也是不敢得罪于谁,而在这种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乌谷娜兰也是强势做人,却也够他喝上一壶的了。那北宫香也是同她资自一样,事事不拘小节,倒也颇让杜震为之倾慕。
杜震在董家庄上一住四年,却也绝非日日白食,他虽年纪轻轻,却是博古通今,善于计谋,也为义兄董卓出谋献策良多。
董卓雄心,想要称霸一方,杜震如何不知?他便谏策义兄广招羌勇,而提携一些多年效忠的汉兵作为头领,他言羌人比之汉人更能吃苦耐劳,而且善战勇猛,以战死为吉,病终为不详;而汉人却是兼有谋略,善于管控之事。
董家兵在他二人谋划之下竟是比之先前势力大增。董卓见义弟颇有些能耐,二人也早就交心,是以常与他商议时局。
这一年冬夜,董卓如常一样睡前必至杜震房间,杜震见他眉关紧锁,便问道:“义兄,你为何事忧心?”
董卓跺足捶桌,恨道:“义弟,你也知我董卓不喜只作凡夫,今生誓要做得一番成就,可是现如今我守着这董家庄,却是不知如何能够做强?”
董卓却也绝非空叹,这几年他董家庄虽是兵强马壮,但有几斤几两他自是清楚。两年前,乌谷娜兰的爸部,牢姐羌的豪帅不顾董卓苦言相劝,坚持与先零羌、零屋羌、沈氏羌四部并合兵力起事,虽则之后为中郎将皇甫规降服,董卓却是看清自己势微,便是自己的丈人都瞧不起自己,他如何不急?
杜震知他心中所想,心中有数,与他道:“义兄,这两年又起羌乱,你可是想施展一番拳脚?”
董卓愁道:“知我者,义弟也。我如何不想?我董卓便是做梦都想有朝一日,四方皆能听我号令,都说崩山出猛虎,闹海现蛟龙。山海动荡,眼下正是最好时机,然我董卓却是有心无力、毫无作为,叫我如何不愁心?”
杜震道:“义兄,若你有这般心思,首先便要清楚自己的斤两,什么事能做得,什么事做不得。”
“此话怎说?”董卓不解,追问道。
杜震道:“义兄这几年虽是励精图治,董家庄却也始终只是一支家族武装,如何能搅入这羌乱之中尚且能保得自己周全?羌人为何起乱?一是不满朝廷苛政,二便是为求利益,谁人不想自己势力壮大?两年前你的老丈人起事,你也曾亲往劝阻,他却是冒着灭族之危不听你好言相劝,执意为之,这是为何?一是你势微言轻,他根本不会听你言语;二便是为求自身利益。”
董卓听到此事,立时冒起心火,怒道:“老子以为仗着娜兰这层关系,能劝动臭婆娘他爹,真没想到他竟如此不给面子,这件事让我在太守孙羌面前也是抬不起头。”原来两年前先零羌窜动其他三羌起事,早就漏出风声,陇西太守孙羌知晓董家与牢姐羌的关系,是以托董卓前去规劝,却是没想到此事无功而返,董卓确是在两方人前都颜面尽失。
杜震笑道:“利益面前,面子能值几何?”他未等义兄说话,继续道:“以往羌乱,你董家便是从中做斡旋之功,是以诸多羌族豪帅都与你家交好,不过这却都是表面之象,若你董家无雄天下意,倒也能做得苟安乐眼前。董家与各方安好,这件事便是你爹就已经做到了。但是若你想要说话有分量,别人能听你的,便只能靠自己势力。位高则权重,势微则言轻,就是这个道理。”
董卓听他说的甚是在理,董家目前虽是与诸多势力交好,却也只能做到大家相安无事,到了紧要关头,却是无人能听你的。他又问道:“义弟,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做?”
杜震回道:“以董家现在的实力,这不足千名的羌勇,甚至连人家的下酒菜都不足做。眼下唯一之计,便是要依附上一方势力。”
董卓听完,又犯起愁,他道:“可是,若我董家挑边站队,这些年来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他说的却也是实情,董家多年来都是各方人前尽做好人,从不与谁对立,可若是听命了一方势力,势必与之敌对方要撕破面皮。
杜震道:“义兄,若要强大,就要牺牲眼前一些既得利益,这便要看你如何选择了。若你谁都不伤,董家庄始终也只是董家庄。”
董卓对杜震的话思付良久,问道:“那依你看,我该依附谁个?”他此刻却是对这个问题比较迷乱,依附汉人?这西北之地军阀割据,地方豪强众多,该依附谁?依附羌人?羌人部族多如天上繁星,也是不好择选,况且眼下便是这牢姐羌自己也未搞不定,如何能言其它?
杜震回道:“义兄,咱们身为汉人,我自然觉得依附汉人势力为好;不过你却也与羌人交好,更是牢姐羌的女婿,究竟该如何抉择,此事兄弟却是不敢替你做主。”
作为杜震,他自小便是在羌地长大,见过的汉人数目都是有限。他仅有的一丝民族情感,只是来自杨章多年来对他的言语灌输,本人却是没有什么体会,更何况他的父母便是死在汉官之手。不过这倒也不会使他对羌人偏好,他只是深知义兄也与羌人交好,况且董卓为人哪里会看什么情感,他只想依附最强的一方。羌人也好,汉人也罢,现下却是不能替他决策。
“义弟,你觉得哪一方势力最强?”果然董卓最是关心强弱之事。
“也是汉人。”杜震竟是脱口而出。
董卓听他回答如此之快,不喜道:“义弟,可是因为你我都是汉人,你便这样选择?你可要知此事关乎我董家存亡,如何能谈情感?”
董卓之心早被杜震看透,他道:“义兄。我便是以势力来论。你看那羌人,虽是个个骁勇善战,但却是一盘散沙,部族众多,又不够团结,是以不能凝聚一起形成强大到足以与朝廷对抗的势力。”
杜震继续说道:“每每羌乱,多是几个部族之间临时结成联盟,像延熹四年,兄嫂娘家的牢姐羌与先零羌、零屋羌、沈氏羌虽是四部联合兵力起事,最终也是被中郎将皇埔规击破;而去年的鸟吾羌、沈氏羌两部族起事,最终也被降服;今年陇西太守孙羌又破了滇那五六千人。”
董卓听杜震一番分析,却是说道:“义弟,若我能够团聚诸羌,是否能够有力与汉庭一争?”
杜震却是纳闷,问他道:“你方才问我哪方势力为优,我是据实回答,你却为何偏与朝廷作对?”
董卓冷哼一声,回道:“老子极是不喜当今圣上,他终日荒淫无度,我如何为他效忠?”
杜震道:“即便你不喜也要为之,团聚诸羌之事是万万做不到的。”
董卓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杜震与他分析道:“义兄,羌人部族上百,分散而居,这你是知道的。且不说义兄纵有大精力、大智慧去结交拉拢他们,便是你得偿所愿,能够号令百羌,将来也是不能胜过汉室。”
董卓急道:“为何?”
杜震道:“羌兵长在山谷,却是短于平地;虽擅突发短兵相接,却是不能做持久之战;即便你能过得这西北山野,一旦入了那平原腹地,必是溃败无疑。”
“这”董卓心中思付:义弟所讲确实在理,羌兵虽勇,擅掷标,却是不喜射弓。在山林近战,标枪比之弓箭便占优势;但一旦入了平坦之地,那弓箭便能在极远距离发挥效用,羌兵的标枪射程远不及它,便自颓势;羌兵猛在一时,却是耐久不够,这与他们性格却是相关,是血液中带来的,却也极不易改。
良久,董卓抬起头来问道:“这西北汉人枭雄也多,谁人可让我董卓听令?”
第四十三章 潢潦可荐()
杜震在董家庄四年,却是因着董卓,他早将西北羌汉时局看的通透,他嘱董卓要依势壮势,借由他人力量发展自己。不过董卓再次忧心,他真不知投靠谁为最好。
董卓问杜震道:“义弟,你看陇西太守孙羌可靠否?”
杜震不答,却反问道:“你如何想要投他?”
董卓正色,回道:“咱陇西一带,是以孙羌官职最大,且我与他也打过几次交道,讲起话来倒也方便。这太守一职倒也能让我屈附于他,再小的官可也入不了我眼。”他倒也谦卑,太守一职已是地方官首,他竟说自己是委屈依附,可见董卓之自大心性。
杜震却不看好孙羌,摇摇头道:“孙羌虽为太守,但为人不尊法度、贪赃受贿,此人官运必不长久,况且因牢姐羌的事,他早已对你心有成见,你便是依附上他,也是不会被他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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