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杜震回答,李充继续道:“我听你杨叔提及董公子昨日竟射伤他家老奴,你不觉得此人太过凶恶吗?”
“凶恶吗?。”杜震感到诧异,他发觉今日二伯三句不离义兄,似是极其不喜董卓。
李充听杜震竟如此平淡反应,不由有些生气,他道:“莫说这老奴多年在他家效力,即便是不相识,也是不能这般对待他啊。”
“不认识的,干嘛要射他?正是因为他早熟知义兄脾性,却还是前来叨扰,义兄才这样警示他的。”杜震竟觉二伯说话有些矛盾。
李充火道:“警示?震儿,你义兄是主,他爹也是主,仆人没有选择余地,只能奉命行事,你不觉得董公子如此待他,对他却是极为不公吗?”
“我义兄是主,他是仆,这本就是不公的事了,若要公道,天下也便没有主仆之分。”杜震刚被义兄惹哭,现在却是又被二伯逼问,他心中不爽,竟然牙尖嘴利起来。
李充心中一震,没想到他竟如此心有城府,喝道:“你才读了几年书,现在是要与我争论公道吗?上天自有公道,公道也自在人心。你太年少,怕是说多,你也不懂。”
“别以为我不懂。上天哪里来的什么公道?若是有公道一说,为何我刚出生便没了爹娘?人心也没公道,就因为我是汉族孩子,寨中孩子便不与我玩。”杜震辩道。
杜震竟以自己遭遇看衰公道,李充也是一时无言以辩,只能回道:“天灾**,凡人必经,每个人的经历、遭遇都是不同,人世如此,浮生如此,缘生缘死,都是天道使然。”
“你们修道长生,本就是逆天改命,这与常人便有公道可言?二伯你要我守公道,自己却是不想再做凡人,我如何信服于你?”杜震小小年纪,竟然义正词严、十分厉害。
李充何等博学,现在却是被他辩的无言以对。天难人害,生老病死,凡人诸多磨难,自己便是为脱苦境,才求仙道。虽然修道艰辛,但若他朝得尝道果,便是脱俗弃凡,飞天成仙,这对茫茫众生来说,确不公道。他一时无词,心中叹道,若是自己都训诫不了他,也恐怕天下无人可教他了,心中不由生起一丝绝望之情。
他正梳理思绪,杜震却是怕他羞怒,和颜与他道:“二伯,你别生气,震儿错了,我今日说话没大没小的。与义兄的交往,我心中会自有考量,绝不会学他心性,你大可不必太过担心,况且你都教过我大丈夫什么可以做得,什么不能做得,我心中早已有数。现下我心中所想,便是早日能为爹娘报仇,也许是我太过急躁了。”
李充听了,本是无望的心情稍稍转好,他道:“你若这般想,我也稍感心安。今后你义兄的事情我便不再过问了,不过你却要答应我,做任何事情都要恪守自己的规矩,明白吗?”李充毕竟作过皇子教师,他深知对孩童的教导绝不能以硬碰硬,给他们自由,让他们用智慧去处理自己的事情,这才是最上乘的育人方法。
“二伯放心,一会我回到家里便先请义兄返家,嘱他去看望一下那位老管家。另外,这些天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涨了不少力气,我想让五位伯伯明天开始传授我些武技,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答应。”杜震话锋一转,试探性地问道。
李充摸摸杜震的头,笑道:“这事你二伯做不得主,要回去问过你大伯才能知道。”杜震听他此言,心中有些不喜,头便低垂下去,李充马上又道:“震儿,既然你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二伯自然会为你求大伯应允。”
杜震听他此话,开开心心转身返家。李充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震儿这孩子虽小,做事却是心中早有章程,他绝非是聪明那么简单,他是心中有大智慧啊,我李充不及他。
杜震回得草亭书坊,却是不见了义兄董卓,杨章也正洗菜做饭。
“杨叔,我义兄呢?”杜震问道。杨章与他回道:“他刚骑马回家去了。”
“他都没跟我说一声,便走了?”杜震颇感失望,都结拜了,走时却不与人道别。
“他家里来人,说是家中来了一位豪帅,他便回去了,临走时让我与你带话,过些时日他便来寻你玩。不过,震儿,今后你能不见他,就尽量不要见他吧。”杨章从屋中走出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却不是杜震能够做主的,孩童之间的友情便是膏药般的粘着人玩,那董卓是想来便来,谁能挡他?
第三十二章 五仙传技()
董卓家来贵客,匆匆离开堡寨;杜震与二伯李充一番斗嘴,反倒令负图先生对他刮目相看。
泰山五仙臣也都觉是时候让震儿学些功夫傍身,就此开始传技杜震。
董卓偶有来到,看杜震与他们学武,颇为不屑。他道这些近身搏斗的功夫无有大用,战场拼杀,距人百步,引弓射杀才是上策;称霸图强更是要靠行军布阵。因此他来时只在一旁自己练习射箭,待杜震学练武技完毕,便带他去骑马游猎,试标练枪。标箭之术这些远程功夫五仙臣不精,自是董卓家养武师教导他们二人。
每日晌午一过,杜震便去玉女峰,泰山五仙臣便轮流教授于他,拳掌兵器、运气轻身,一门一门悉心传授。为何五仙臣却是只传他武技,而不授道法?
这其中有两个缘由:一,震儿尚幼,正是练体阶段;二,确实说,五仙臣只五妹弇清心术法较为玄妙,她是以溪女术入道;不死神仙孟奇川虽然能借竹筒听声辩位,却是以养生入道;负图先生李充戒心尺除了防身,更是由定心守戒入道;三弟道指天心董谒则是感悟天心入道;老四双鞭将郭琼以感悟忠义入道。这些道法都是需要长年累月的心感体悟才能有一点点成就,杜震自是等不得。
四位哥哥的道法论的是个感悟深浅,这种便是文修,武技只是强健身体、防身自卫,自是平平,像郭琼所言,他的穿云鞭能够上天穿云,那是成就地仙以后的事情,目前他的鞭法也只是比常人手段厉害些罢了。
弇清心却是武修入道,武技自是要高出他们四人一块。就像鬼师李鸿海一样,他也是以武入道,一套五炼生尸术,第三重便能成就尸仙,这便是武修。不过也不能说文修便一定不如武修,道门之中,即便猪吃老虎也是不为稀奇。
杜震颇有天资,招数架势看上两遍便会;只是他身材瘦小枯干不够壮实,脚下敏捷却是气力不足,凡是刚猛之术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如弇清心灵巧机动的溪女剑术、溪女轻身术,负图先生四两拨千斤的戒心尺,他一学便会;但大伯孟奇川所授如扎马步、负重跑步,诸如此类颇耗气力的扎根基的功夫,杜震便如遭罪,苦不堪言。他更辩道五姑的功夫需要动脑领悟,自己甚喜;大伯教的东西全是无脑重复,根本无趣。
但是只学架势,不练根基,便如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孟奇川常骂他道:“震儿,你恁般聪明,学功夫却是舍本求末。你便是练得如猴子一般灵活,但是猴子能打赢老虎吗?杜震虽然心中很有主意,但也觉得大伯所言甚是,更是知道父母的大仇能否得报,日后全要仰仗这些功夫。自己与人打斗之时总是不能像猴子般一味闪躲,也要练得老虎的攻人威猛,想到此,他便强忍烦闷与苦痛,狠练基本功。
不过越是较劲却越是适得其反。他心中越是忍受,越是觉得这些根基功夫不过强健身体,长些气力而已,却绝非能一招致胜的手段,是以他便将主要心思放在招数之上,五仙臣的招数身法,他也并非全学,只学自己觉得有用的。五年后杜震武技全无长进,却是学了一身的花拳绣腿。
看他打拳如花枝乱扭,郭琼便越教越是灰心,常骂杜震道:“震儿,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姑娘?男儿要威猛,要威猛!打拳便要虎虎生威,不能太娇柔啊!”杜震听了也不答他,心中自有主意。
孟奇川也与其他四仙臣道:“震儿这孩子自视过高,聪明过头,练功都是偷奸取巧。本想传完他武技,我们几人便可以去寻李鸿海了,现在看来却是要等李鸿海自己送上门了,起码要护得震儿成年,我们才好离开。”
李充也道:“大哥,震儿心性也是时正时邪,现下却也是正要多多教导于他。”
五仙臣都自叹息,杜震心中却是自有一套歪理。
这一年杜震一十二岁,身体瘦长起来。杨章本寄予希望五仙臣带他练功,他能长的壮些,现下却是只见颀长不见浑圆,杨章每每看着虎头虎脑的骨勒巴乌便自叹息,唉,震儿这孩子怎么就养不胖呢,心中甚感对不起杜乔夫妇。
这一年也是延熹二年。皇帝刘志二十七岁,他借宦官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五人之力诛杀梁冀,从此朝廷结束外戚专权,开始宦官擅政、皇帝昏淫的时期。
九月,梁冀伏诛,十月初,消息传至凉州。这一日晚间,董君雅得悉此事之后,更是连夜派人上门告知杨章。
杨章喜极而泣、老泪纵横,多年未曾饮酒,今晚却是要畅快一番。杜震只听来人说了一句梁冀已死,杨兄日后无虑,他也没听出个因由来,却是见杨叔独自饮起酒来,甚是稀奇,便起床问他何故。
杨章几杯烧酒下肚,已生醉意,高兴之下便将多年不敢与杜震说出的血海深仇和盘托出,他本是希望震儿得知仇人已死,他也高兴一下,不想,杜震却是瞬间失神。
杜震本要亲手血刃仇人,自己诸多努力都是为此目标,现下却是得知仇人已被他人所杀,顿感失望,更觉自己无用,不能亲手为父母报仇。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此事,乘着杨叔醉睡之际,独自一人号丧着跑出家门。
不能跑去玉女峰,是怕惊扰了五位姑伯,他只好向南跑去,竟是入了岷山。千里岷山,北起金童,南至蜀北,峰峦叠立,河谷深切。在金童山南面、岷山之中有一丘陵名为平顶。
杜震边哭边跑,快至丘顶,想是累了,脚下山石一绊,便跌倒在地。杜震也不起身,扶着身侧一棵山槐只顾号丧:“爹、娘、震儿没用,不能亲手为你们报仇,震儿没用”
“铁拐子,你亲娘的,为何追我追的这般紧啊?”一粗野男声从树后传来。
杜震突听有人说话,自是被吓一跳,赶忙寻声望去,原来在山顶的平地上,有两个人正在对峙:一人穿一狼皮背心,持着胳膊,满脸络腮大胡,身上斜挎着两串大串子,所串之物倒有几分像是头骨,一把环首大刀则竖立身前。
另一人虽也是体型魁梧,却是身子前倾,右臂似是撑着右腿上的什么,想那立刀之人叫他作铁拐子,右腿上的物什果然是一根铁拐,整条小腿斜搭在上面,原来他竟是个瘸子;人又顶秃,侧发蓬松,上箍一铁圈,胡须杂乱,怒目圆瞪;他穿一件黑色开襟长袍,背后一只鎏金葫芦,用一条大红绫子系在身上,腰中更是一条大红腰带,下身着白色长裤,赤着双脚,像是乞人。杜震看这两人,竟是无法分辨哪个是好人,哪个是歹人。
“霍伬南,你作恶多端,便是再追你二百里又如何?”原来那立刀之人正是巴中双恶老大霍伬南,铁拐子却是已追了他二百里。
霍伬南恼怒,道:“铁拐子,你不去追老鬼,为何偏来追我?我便恁般倒霉?”话外之意,这铁拐子修为远高于他。
铁拐子回道:“老鬼自有他师傅赵升收拾,你巴中双恶满手沾满无辜孩童鲜血,我今日若不替天收你,便是有违天道。你休再乱叫,出手吧。”铁拐子不愿再多废话,便要出手杀他。
原来这铁拐子与正一道地仙赵升一同遇上鬼师李鸿海、巴中双恶等人,便是动起手来。这位铁拐子与赵升同等修为,两大地仙联手,霍伬南见了如何不跑?只他却是没有想到,自己一口气跑出两百里之遥,那铁拐子竟是一路尾随他而来,现下也只好自认倒霉,与他一搏了。当初他的兄弟霍伬北便是不敌人仙弇清心,如今却是绝无可能胜这铁拐子。
时至当下,躲无可躲,也只有硬着头皮生上。那铁拐子虽是右腿残疾,单脚站立身法却也极其敏捷,他轻喝一声,提着铁拐跳到霍伬南身前便是当头砸下。
杜震在树后见了,不免笑他:这人也恁是笨了一些,本就活动不便,还不卸下葫芦再打。他那葫芦极大,盖过整张后背。虽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看着却是十分笨重。杜震哪里知道人家这宝葫芦能有防身的功用。
霍伬南免力挡下铁拐子一砸,只嗑的他那把邪阳刀火星四溅,他喝道:“好大的力道!”旋即便向铁拐子身上猛砍。霍伬南一刀快比一刀,一个眨眼之间竟是砍出几十刀,那铁拐子也没闲着,拖着一条瘸腿竟是原地一个“陀螺旋”,他这招却是比之先前李鸿海用时快上不知多少倍,杜震竟是根本看不分明。
只见霍伬南邪阳刀砍下便如碰上铁陀螺,“嗙、嗙、嗙”,杜震只能看那刀落之处火星乱射。霍伬南却是看的清楚,铁拐子这招陀螺旋用的十分巧妙,旋转之中,刀落之处却恰好不是他的铁拐,便是背后的葫芦,甚至头上铁箍也接了几刀,总之便是不能伤其肉身。
他这三件宝贝件件不俗。先说这把铁拐,齐腰长短,横支二臂,上臂担手,下臂架腿,通体乌黑精金铁锻造,不惧刀劈斧砍,响名叫作“二翅蹻龙拐”,日后铁拐子成仙,便是此拐化作黑龙载他飞天,这便是后话了。
再说他头上这铁箍,是他师傅王老仙师送与他束发用的。这发箍极是厉害,用作暗器,随心而发,出手必要人命。便是地真被它砸上,也是要损掉一半修为。铁拐子非到万不得已,从不出手此物,是以此宝太过损人,响名更是叫个“损箍儿”。
最后在说他这后背上的宝葫芦,本是王老仙师于昆仑山上一缕仙藤上摘下来,自己用来装酒用的,收了铁拐子为徒后,铁拐子也是好酒之人,王老仙师便送与了他。这葫芦多年得润仙气,却是成了一只“五福金葫芦”:这第一福名为长寿;二福唤为富贵;三福叫作康宁;四福是为好德;五福号作善终。内中酒气散五福,闻上一闻,凡人便能得上一福;它周身更是坚硬如金,能接刀砍剑扫,做防身之用。虽是坚硬,重量却又极轻,更是能做渡水之用。
第三十三章 凝阳神功()
铁拐子身上三宝,一件比一件厉害。更为厉害的却是他的师傅王老仙师。
十多年前,铁拐子弃戎从道,王老仙师现身收他为徒,之后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铁拐子至今也只见过他三次,每次他来讲上三天三夜道经便自隐去,虽则如此,铁拐子修为却是日升千里,现下已然成就地仙修为。
所谓名师出高徒,王老仙师之高深可见一斑,不过这位王老仙师却似从未入世,铁拐子与赵升结识之时,与他说起王老仙师,赵升却是从未听过道门之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当真是世外高人。
按下王老仙师不说,铁拐子与霍伬南打的正劲。铁拐子浑身如打了铁般结实,霍伬南的邪阳刀直劈的火星四射,也是伤不到他分毫。
铁拐子身法犹如提线木偶,做着各种违反常识的动作:霍伬南见砍不动他,便改劈为刺,向铁拐子身上乱扎,铁拐子也不纵避,却是原地扭转身躯,躲他那如麻密刀,身形扭转程度早超骨头关节活动范围,真令霍伬南大看眼界,惊呼“这如何可能?”。
杜震也是看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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