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刀令赛唱大会,唱“花儿”的歌者不分男女老少、身份贵卑,都可以通过歌声来表达喜悦、爱慕等情感。不过若要说到扎刀令的起源,却有着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含义:相传汉初之时,有一只猎豹入了羌寨。起初它只是偷吃几只羊儿、鸭儿。族人们并没有驱赶它,相反却把它当做守护神般敬畏。日子一长,那猎豹胆子便大了起来,竟然袭食了婴儿。
寨人忍无可忍,族长赫辛阿爷怒将自己的左臂砍断引诱豹子出现,一日晚间,豹子终于被众人生擒,赫辛阿爷用一把渗着冷光的利刃杀了它,之后,把它的肉分给族人食用。赫辛阿爷在用利刃杀豹之时喊出的那一声撕心裂肺,竟然使嗓子出血,族人听了也是心头淌血,这便成了泣血的扎刀令。起初,扎刀令并未人人都能唱,只有发自于内心的呼喊才能唱出赫辛阿爷的那般气势,那种声音,就如刀斧入肉时的嚎喊,就如孩子失去母亲般的悲呛,就如信众失去了保护神般的绝望,便是曾受过的多大无奈与诸般痛苦也会在此时变得惨白。
传说归传说,但它却是极好地隐喻了汉初时羌人与汉人的关系。汉人便是传说中的那头猎豹,自从他进入羌人之地,羌人本是将他视作守护神般的存在供养、敬畏。但是汉人的贪心越来越重,最后发展成羌人忍无可忍的地步。赫辛阿爷的那一刀利刃、那一声扎刀令,不仅有愤怒,更有无奈与悲伤。
现下的扎刀令却是成了赛唱大会。几个寨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席坐在山间草地之上,有男女对唱情歌的,曲调温婉撩人;有唱坦荡胸怀的,曲调却又粗狂朴实一曲接着一曲,真如山风野火,山山呼应,空谷回响。
杜震随着杨章看了一会儿,眼落之处正好看到骨勒巴乌。杜震向杨章道:“杨叔,你自己看吧,我去和巴乌他们玩去。”杨章欣喜杜震竟与骨勒巴乌和好,对他道:“晌午前回来,杨叔等你吃饭。”
杜震离开杨章,到了骨勒巴乌近前耳语一番,两人便带着一众孩子离开了赛唱大会。众小伙伴一路跑离人群,来至一处无人之处,骨勒巴乌与杜震两人便摔起跤来。原来杜震看到骨勒巴乌之后,便是生了与他摔跤报仇的念头。杜震内心虽然刚强,外表却是一向柔弱,不过自前一日晕倒回到家后,他便觉得自己似是饿了几年,胃口也是大开,三顿虎狼吞咽之后,更为玄妙的事是,他感觉到自己长了不少气力,小拳头攥起来也是虎虎生劲,今日正好瞧见骨勒巴乌,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骨勒巴乌与杜震两个小孩双手互采对方肩头。骨勒巴乌比杜震足高半头,采他双肩极其容易;杜震却是非常困难,身矮臂短,完全处于劣势。杜震虽然从未摔跤过,但先前却也是见过,他用自己头顶着骨勒巴乌的下巴,使他不能颔首。骨勒巴乌下巴收不回来,却是使腰眼上用不上多少力气,他也只好往手臂上使劲,试图摇晃杜震。就这样,双方一个头上用力死顶,一个手上较力摇晃,僵持起来。
杜震终究太过高估自己。那骨勒巴乌自小便是虎头虎脑,吃饭又是荤素不挑,身材自是滚圆,再加上他经常摔跤,不仅气力上远胜杜震,更是有些许技巧。他虽然被杜震头顶到昂着头、直着腰,僵持一会便马上运用技巧,假装脚下拌他,杜震自然脚下要躲,下盘用力,上盘自己会卸部分力气,骨勒巴乌抓住时机,双手滑道杜震背上,“嗨!”他一声用力,竟然将杜震抱了起来,然后向侧一倒,便将杜震压摔在草地之上。
骨勒巴乌压着杜震,用羌语问他道:“服了没有?”杜震自然也用羌语回道:“不服!不服!就是不服!”骨勒巴乌狠狠压住他道:“我就压到你服!”两人又是陷入僵持不下,忽然又几个大人走近。前面一个蓝衫青年,双手握在腰间两把鞭梢之上,看见一群孩子正在摔跤,大叫道:“大哥,这边有一群孩子在打架!”
第二十四章 城府深沉()
那几人走到近前,正是泰山五仙臣。他们见是一个胖小孩将个一瘦小孩压在身下,还在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似是羌语。弇清心走上前喝道:“孩子,快放手吧。”那胖小孩似也听不懂他说什么,也不睬他,继续跟身下的孩子怄着气。
郭琼骂道:“再不起身,我便把你吊上树去!”说完他竟从腰上抽出长鞭,孟奇川喝斥他道:“老四,你怎么与孩子一般见识?”郭琼一脸委屈,回道:“大哥,这孩子也太好勇斗狠了,我就是想警告他一下。”
“他又听不懂你的话,说了也是白说。”杜震对郭琼说完,心中鄙视道,这个大人真是傻的可以。
弇清心听他口吐汉话,惊喜道:“大哥,这孩子会说汉话,是他。”
其他几位也是又惊又喜,孟奇川满怀期待俯身向他问道:“孩子,你叫个什么名字?”
杜震双手挡在骨勒巴乌与自己胸口之前,正在用力向外挣脱,他脸上绷的通红,咬牙回道:“我叫杜震!”
“啊!”泰山五仙臣一起惊呼,七年苦寻恩主,现在却是近在眼前。
“大哥,是杜震!”弇清心激动道,一向沉稳如负图先生李充,稳静似道指天心董谒,此刻也是喜笑颜开。
孟奇为了更加确定是他,问道:“孩子,你叔叔可是姓杨?”
杜震并不回答。他何等聪明,这些人似乎认识自己,竟然还知道他叔叔姓杨。他猜测到这几人不是杨叔旧识便是自家仇人,身份未辨明之前,怎能再与他们多说?
郭琼见他不语,将手中长鞭一扔,对那压在杜震身上的胖小孩吼道:“快给我起来,不然我就把你拽起来了!”说完他便要附身动手,“少管闲事!”杜震用着全身力气与骨勒巴布较劲,说话确是不能顺畅!
“啊,对了,他听不懂我的话!杜震,你快快与他讲,就说他从你身上下来,我便与他发火了!”郭琼讲道。
“不说!”杜震拒绝郭琼的好心,执拗地与骨勒巴乌较着力、使着狠!
孟奇川见了杜震那股刚烈气节,心中有些喜欢,不由说道:“小子,你若带我们去你家见你叔叔,我便教你打赢他的法子,如何?”
“哼!”杜震并不吃他的套路。
郭琼怒道:“大哥,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孟奇川不怒反笑,回他道:“老四,你现下还等什么?今日倒是收敛起来了?”郭琼听大哥一说,心领神会,迈步上前,附身探手,一把将小胖子拎起。那骨勒巴乌四肢扑棱,拼命想要挣脱,郭琼顺势将他往地上一撂,倒也未伤他。
骨勒巴布爬起,对杜震喊道:“汉人崽子,没想到你今天还叫了帮手,臭不要脸。”,他对杜震发完火,又指着其他伙伴说道:“你们听着,以后谁也不许跟他说话,咱们走!”说完他带着终小伙伴愤愤离去。
这些话,五仙臣当然一个字没听懂,杜震却是听得字字清晰,他爬起身来,对郭琼怒道:“说了让你别管闲事,这下可好,他们更是看不起我这个汉人孩子!”说完,杜震就要跑开。
郭琼一把将他揽入怀中,笑道:“哈哈,上次看见你时,你还裹在包被之中,现在却是能言会道了,快带我们去见你叔叔。”将近七年,五仙臣一直苦苦寻找杜震、杨章下落,今日眼见苦尽甘来,郭琼忘乎所以,自是想要与他亲近一些。杜震心道,你们若是来寻仇的,我怎么可能让你们去见杨叔?他小嘴往郭琼右手上一贴,“啊!”一声大吼,郭琼右手本能一收,虎口已是被杜震咬的鲜血渗出牙印之上,杜震落得地上,旋即边跑。
弇清心冷笑一声,“哈哈,四哥,没想到今天着了一个小孩的道吧?”负图先生李充也道:“老四,这孩子聪明的狠,你太过小看于他了。”
郭琼火道:“大哥、二哥,你们等着,我去把他追回来。”孟奇川笑笑,对他道:“不用,咱们跟上他便是,我不信他不回家。”说完便向杜震跑去的方向走去,弇清心、李充、董谒也是相继跟上,郭琼拾起自己的长鞭,喃喃道:“若你是我恩公便罢,若你不是,看我怎样整你!”
杜震从郭琼怀里逃出,一路向山顶跑去,他心中想着,自己从未听杨叔说过如此五个怪人,何况杨叔说过为躲避追杀他们才来到此地。总之心下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些人见到杨叔。杜震一路狂跑,不禁呼哧起来,他双手撑着膝头,弯着身子粗喘,心中又想千万不能被那五个拐人赶上,又跑起来。此刻他突然发觉自己竟然不再晕厥,心中大喜,跑的更快。不过没跑多远,又喘的厉害,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杜震虽得地仙赵升逼出体内尸阴之气,但他毕竟过往没有过体能锻炼,今日邀战骨勒巴布,报那一跤之仇,已是高兴过头,太过小看他人了。
他消歇片刻,待自己气息均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五个拐人已是离他不远,正是跟他来了。杜震撒腿便跑,一边跑一边想,这样可不行,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他跑到金童山顶,山顶上一棵大树,足有七、八丈高。大树枝头一篷巨大的鸟窝筑在上面。杜震见那鸟窝上并无大鸟,突然计上心头,便往树上爬。
此刻树下不远的灌木丛之中,一军士低声说道:“这孩子恐会坏了咱们的事,我去拦下他!”在他身边一人,那人不语,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去阻拦。
这是一棵高到罕见的山槐,树干歪斜,粗要五、六人抱,枝杈滋生。杜震踩在歪斜的树干之上,手抓枝杈,竟不需太费力气,便爬了上去。越来越靠紧那鸟窝,杜震见它并不是草筑,而是小手指粗细的藤蔓筑就,窝大似人床。爬到近前,杜震在看里面,鸟窝之中竟有鸟蛋,比之鹅蛋还要打上三倍,杜震似很是满意,又向树下望去,那五个怪人正追到此处,四处寻他。
突然一声唳啸,一只大鸟从远方飞来,它早见有人在它窝处,翅上加力,鹰撮霆击之势而来,它定是被逼得紧了,喙张舌弄,似蛇口大开、狂吐蛇信,发出恐怖叫声,向杜震射来。这鸟正是鸱苕!
五仙臣不由齐齐向树上看去,“杜震!”
那灌木丛中军士叫了一声:“来了!”那人也是全神贯注,盯在树梢之上。
梢杈之上,杜震也道了一声:“来的正是时候!”话声一落,他便将整个鸟窝掀翻下去,“啪”,整个巨大的鸟窝就在五仙臣身边几米开外摔得稀碎!
五仙臣正自担心杜震,却见他突然将鸟窝丢了下来,又见那大鸟鸱苕,“危险!”五人都瞬间都为杜震担心起来。
又是一声惊空遏云!那鸱苕突然放过杜震,向树下五仙臣射去!杜震笑呵呵立在梢杈上,“哼,要你们好看!”原来他是要引祸到他们几人身上。
那鸟窝之中有猛鸟鸱苕的卵蛋,它自是先要顾之,又见几人就在散落的蛋液附近,不由怒火烧身,立起双爪便向他们抓去。
泰山五仙臣何等身手,自是不怕一只鸟兽,只不过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大鸟,倒也颇感惊奇!几人身手矫捷,纷纷避开空袭。鸱苕见抓不得他们,便扇起狂风,煞时,风土狂飞,众人纷纷遮口眼目。正在此时,“嗖”一支弩箭划过众人间隙,想鸱苕射去,正是那躲在灌木丛中的公子。
许是风势迅猛,那弩箭力道竟减了许多,射到鸱苕近前,竟被它一抓折断。它见有人偷袭,更加暴怒,一个电光火石之际,双爪竟探到公子肩头,“忽”将他带离地面,向那树顶飞去。那公子被它爪子钳入肉骨、疼的哇哇大叫,手上松力,弓弩瞬间掉落出去。
郭琼旋即抽出腰中双鞭,向大鸟打去,无奈,鞭长莫及,大鸟已是飞到树顶。那大鸟对双爪一甩便将射弩之人抛到杜震一侧,那人肩头之上已是血肉模糊。鸱苕又立时向着二人狂啸。杜震见那人受伤不轻,急忙挡到他的前面,手上用着树木向鸱苕横扫。
鸱苕怒极,双翼狂扇,一股狂风向杜震袭去,杜震只好抱紧树枝,那射弩之人也拼命抓牢枝杈。
树下泰山五仙臣见杜震赤手空拳对那大鸟,忙施展身手,点踩树干、枝干向梢杈之上跳去!但已是来不及了,鸱苕已向杜震扑去。杜震被吓的一个机灵,脚下不停使唤,摔在射弩之人身上,不想此下却是为他躲过一击。两人互看了一眼,都道:“是你!”原来这射弩之人正是曾从鸱苕爪下救过杜震一名的那位公子。
此时哪是叙旧之时?鸱苕一次扑空,空中一个转身再次扑来,杜震听的背后鸟唳,心道这下完了。便在这生死之际,他将那公子身子挡在自己身下,准备受这一抓!公子见他为自己挡死,大喊:“不要啊!”
泰山五仙臣虽纵在空中,却是看的极其仔细,齐喊:“杜震!”
这一喊倒是震醒了杜震,杜震一眼看到那公子肩头之上斜插着的数支弩箭!他立刻抓出一支,回头便向鸱苕刺去!“嗙!”鸱苕冲的过猛,竟然把杜震一下撞飞出去。鸱苕正欲再队伍那公子,腹部却是喷射鲜血,翅上立时卸力,整个鸟身向地面摔去。原来那支弩箭已深深插入鸱苕腹中。那公子惊恐之情顿时缓解,他突又想起杜震,忙向树下喊去:“小子,别死啊!”
此刻杜震已是晕死在一人怀中。此人正是负图先生李充。原来五人之中他的飞身术最差,是以跳的最慢,正在焦急之时,却是看到杜震从树上摔下,他便运气改纵越为沉降,一把抱住杜震身子,带他安全落至地面。杜震毕竟是个孩子,此刻早已是吓晕过去。
那梢枝之上,公子见杜震安然无恙,也是卸下心思,旋即疼晕过去。弇清心落至他的身旁,将他提至肩头,纵下树去。
。。。
第二十五章 董氏豪强()
杜震从山槐树上摔下,被负图先生李充抱个正着;负伤公子见杜震安然落地便也晕厥过去,弇清心将他托到地上。
午后时分,扎刀令赛唱大会匆匆结束。头寨寨主房内,三寨寨主都聚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床上一人醒来。那人双肩已敷过草药,并被包扎起来。他头上渗汗,却是一直昏迷不醒。
那兵士也是侧立床头,神色紧张。
三寨寨主小声交谈着。二寨寨主道:“听他们所讲,这位董家庄二公子是来打猎的,却是被咱们寨人搅了他的计划。”头寨寨主道:“是我寨中的那个汉人孩子,他竟爬上树顶,捣了鸱苕的窝。”二寨寨主一听便火,“什么孩子如此顽劣?还连累了二公子,一定要严加责罚,我看你还是把他们轰出寨去吧。”那头寨寨主面露难色道:“你们有所不知,这孩子是个孤儿,由他叔叔抚养。他那叔叔博闻识广,曾是为教书先生,现在我寨里,好多孩子也都跟他学文习字。赶出去,恐怕情分上不好讲吧?”二寨寨主听他这一番话,也当下有些心软,但又说道:“好在二公子没丢了性命,不然咱们三寨也是难给人家交代!”头寨寨头问道:“交代?与谁交代?又不是咱们让他来猎物的。不错,他董家是个大家望族,可你也别忘记,他毕竟汉人,你我可是羌人,背后也有族群撑腰,要怕他吧?”那三寨寨主听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我都知道董家势力根基,在这岷山一带几百年来根深蒂固,堪称地方豪强,以前他家单就家兵武装便有上千人之众。这位二公子的老爹,虽然只曾做到县尉一职,但是咱凉州诸多武官校尉都是他爹的门徒,况且西凉几大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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