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件东西是杜震将两根木筷用皮绳绑在一起,下面用两根断筷制成把手,扳机也是木筷,通过皮绳的连结固定制成的类似手弩的一件物什。
杜震把他拿在右手之中,瞄了瞄小树,然后食指一扣,一根短筷旋即飞出射中树干。
骨勒巴乌见了,目瞪口呆,其他孩子也是愣住、不再吵闹。骨勒巴乌面色难堪,但转瞬又辩解道:“你我同样射中,算不得我赢也算不得你赢。”杜震捡回木筷,与他回道:“我们再比。”
这次他将距离量出二十步远,为之前射程又远出一倍。骨勒巴乌看了看小树和自己的距离,心中不禁犯难,再掷,标枪果然未射到便自落地,原来已是超出他投标的射程。这也自然,七岁小儿手臂能有多大力量,再说标枪射程也是极其有限,即便他再有准头,不能射到也是枉然。
杜震笑笑,再次扣动扳机,又是轻松命中。他对骨勒巴乌说道:“如何?这次肯服输了吗?”骨勒巴乌心有不甘,问道:“你从何处得来此物?”杜震回道:“不是我寻来的,这是我自己做的。况且你也说过,即便我用石头砸中也算我赢的,你现在是要说话不算了吗?”
骨勒巴乌恼羞成怒,道:“哼,我爸部说的真是没错,你们汉人就是奸诈,我摔死你这异族。”骨勒巴乌走到杜震面前,双手一抱他的细腰,脚下一拌,“去”,一下便将杜震摔了出去。杜震被他突然摔个四脚朝天,手上自制木质弓弩也瞬间被摔成散架。
骨勒巴乌还说道:“我们就是不跟汉人孩子玩。”他说完便带着其他孩子离开了。
杜震被摔得灰头土脸,独自回到汉房,坐在小木桌前出神。
杨章砍柴回来,见杜震似有心思,问道:“震儿你在想什么?”杜震双手托着下巴,也不起身,幽幽回道:“杨叔,我刚刚把你教过我的所有经传都背诵了一遍,都是些做人、治国的道理,如何没有锻炼身体的法子?”
杨章一愣,抚摸着杜震的头道:“震儿,你为何有这心思?”杜震回过身来,杨章一看杜震脸上土灰,心中一紧,忙问:“今天又晕倒过吗?”杜震有些不耐烦道:“没有晕过,只是被骨勒巴乌摔了一跤。”杨章听了怒道:“是骨勒巴乌摔你?他为何摔你?走,我带你去找他爹娘理论。”说完便拽上杜震的手腕,想往外走,杜震一甩手臂,气道:“杨叔,我不要去理论,我要把这一跤摔回去。”
杨章听了,不禁大怒:“你说什么呢?震儿,记得我怎么教你的吗?轻则寡谋、无礼则脱。难不成你是要做一个轻浮、粗鲁的野夫吗?你这样下去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杨章再不多说,操起戒尺,拽过杜震的手掌,“啪”一下打在掌心,杜震掌心立时泛红,杨章心中疼他,嘴上却是骂道:“你爹娘若是知道你如此不能成器,该有多痛心你知道吗?”“啪”又是一计打,杜震强忍疼痛,咬牙不语。
杨章看在眼里,问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如此隐忍耍狠?”杜震还是不语,默默较劲。杨章打的更狠,他吼道:“给我回话,你现在是连杨叔的话也不听了吗?”
杜震掌心给他狠狠打了几计板子,已是皮开肉绽,满手鲜血,却没想到戒尺没能戒了他的反叛,反而将他天性中的一股倔强之气激出,他狠狠地回道:“你便是打烂我的手掌,我也是要把这一跤摔回去。”
杨章心里一震,这孩子性格竟然如此之烈,与杜乔大人于朝堂之上的敢谏敢言倒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并不希望杜震学什么摔跤、射标。哪有文人会去学这种粗鲁事情?这样下去杜震只能成为一介莽夫,更何况他的身体情况本也不适合蹦蹦跳跳、摔摔打打在杨章心里,他是要把杜震培养成杜乔大人那样的人物,胸怀坦荡、心系天下,将来能够匡扶汉室,将奸贼梁冀伏法,为他爹娘正名。。。
第二十一章 不慕长生()
这一日农历五月十六,寨中家家户户都在采摘山花装饰自家庭院,为即将来到的“阿欧令”节做着准备。羌语阿欧令是花儿的意思,每年五月十七,山花正艳之时,金童山三个大寨便要团聚一处,从七八岁的孩子到鹤发童颜的老人,都要唱“花儿”,以歌代言,祭山拜神、互诉心事;年轻男女也趁此机会互表爱慕。
人人繁忙,大人杀牛宰羊,磨面、捞鱼,做些姜汤粉鱼、酱汁牛肉、牛肉杂碎、羊肉霍霍、黄酒泡馍;孩童们则漫山遍野采摘山花,农吉利、蔷薇、郁金香、芙蓉花、野玫瑰除了装饰门房,小孩子们也扎花环戴在头上,每个人都忙里忙外。
杜震却是独自下了山,在那洮河边上,用一根树枝抽着树干。
“小孩,你可听得懂汉话?”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杜震转回身,见那男子身高七尺,冰胎玉质,盘髻束发,头戴平顶方冠,身着白裳丹文裙,紫金绣文霞帔,束青文腰带,白色长履,看样子他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道貌秀异,身背一把长剑。
“你叫我作甚?”杜震不以为然地回道,依旧抽打着树干。
“看你穿着,还以为你是羌人小孩。你为何一人在这里,似有心事?”那男子问道。
“我的事你又管不来,少问为好。”杜震烦道。
那男子却是笑了,他道:“你小小年纪,竟然心事重重啊?哈哈,你尚未告知你因何烦心,怎知我管不来?”杜震停止抽打,转身对他道:“我爹娘被人所害,杨叔却从来不告诉我仇人是谁;我身子软弱,读了不少经传,却只有养生之法,无强身健体之术,更无与人用强的法子;不说为爹娘报仇雪恨,便是现下我被别的孩子欺负,也是无力还手。你能管得?”
那男子又是一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却是一堆烦心事。不过,你想强健身体,只是为了有力打架为爹娘报仇吗?”杜震梗着脖子,说道:“你爹娘有没有被人杀?你有没有被人欺负过?”那男子一愣,回道:“没有。”杜震继续道:“那你怎能体会我的感受?”那男子道:“却是不能。”杜震恼道:“不想与你多说。”
“我有强身之术,可让你力大无穷、身轻如燕;更有强人武技,可让你入万军之中取敌首领。”那男子见杜震甚有性格,便想试探与他。
杜震闻之,惊道:“真的?你可不许骗我。”男子又继续说道:“不过你若学了去报仇,只会让你身背杀孽、戾气缠身,心惶不安,难免落个恶疾缠身不得善终的下场。你还愿学?”
杜震毕竟孩童,闻听此言难免有些害怕,他想了想道:“可还有别的法子能让我强身,又不会遭此下场?”男子笑道,“强身健体小术矣,武功之技与人用强也是小道。我还有一套长生之道,不仅能使你体如金刚、搬山弄海,还能延长寿命,亦或登仙。”
杜震听了,竟未喜,反而低声说道:“这些你都能教我?”男子回道:“可以,不过”杜震一抽手中树枝,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教我。”
那男子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天大的好事落在你的头上,你竟然一点也不高兴。想当年,我的师傅可是七试于我才肯传了我。”杜震问道:“如何试你?”
那人回道:“这第一试,受辱不退。自我拜师之时,师傅每日辱骂于我,足有百日,我终未退却;第二试,不为美色动心。一日师傅遣我到一茅屋,用美颜女子试探于我,我也未动心;第三试,见金不取,我一修道之人,要金何用?此试也过;四试见虎不惧,死生有命,吾何惧哉?五试被诬不辨,我不谈他人之过,如何不过?七试舍命从师,我专心侍奉师傅三十余年,师傅才肯传道法,一日师傅跳崖,我亦随之,才得真道。”
杜震听了,瞪大眼睛道:“好麻烦啊。”男子听了,他回道:“我与你就一个要求,若你答应,我便传你长生之道。你可要知道,杀人武技天下万种,长生之法世人难求。”杜震想了想道:“你便说来听听。”那人笑道:“你这孩子真是不识的稀奇,这般倒似我求着教你了。”杜震听他说完,坐到地上,叹口气道:“你七个条件变作一个要求,虽然数目是少了,但是我觉得难度比你那七试更是大了。不过我先说给你听,我可等不了三十年。”男子听了,不由一愣,转而大笑,“哈哈,你这小儿甚是聪明,若你学道,或许不出百年便能登仙。”杜震一撇嘴道:“别说的那么远,先说说你的要求吧。”
说归说笑归笑,那人立时正色道:“很简单,我只要你忘却心中仇恨。”杜震一听便摆手道:“你这要求,我做不来。你还是教我杀人武技吧,就是落得再惨的下场,我也得报爹娘之仇。”
那人一听,有些恼道:“你真是不知道好赖,天下多少强者想要长生,又有多少王者心慕不死,你却是辜负我的好意。不教,一个也不教了。”那男子心说自己当年为了学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现如今自己等同白送上门,人家却是拒绝了,虽然面前是个孩子,但他脸面上还是难堪起来。其实他本是好意,想让这孩子忘却烦恼,快乐成长,现在却是被人当做盆水,泼的一地稀碎。
杜震比他更怒,道:“小气,不教便不教,不与你说了。”他说完便向金童山跑去,一边跑,一边生气,他怨自己竟然信了一个陌生人的说话,没想此时一股恶气涌上咽喉,旋即晕倒在地。
那男子本来正望着杜震的背影道:“唉,可惜了,这么灵光的孩子竟然全无向道之心。”正自叹息,却眼见杜震一下侧摔倒地,他立时赶到杜震摔倒之处,抱起他道:“小孩,你怎么了?”见杜震不语,他赶紧搭住杜震手腕脉搏诊看,突然惊道:“尸阴之气!”他站起身来,抱着杜震向空中一跳,两人竟然凭空消失。
金童山下的一处山洞之内,那男子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水。原来他正导气入杜震体内,逐那股尸阴之气。
这股尸阴之气正是当年婴儿时的杜震从鬼师李鸿海体内吸入自己体内的。这气并不伤人性命,却是敌对体内阳气。七年来,杜震身形瘦弱,比同龄人个子也矮,外貌行为越来越不像男孩那般阳光孔武,却有几分女孩的阴柔秀气。他不仅缺乏阳刚,身体也甚亏气力。
三柱香后,那男子收功,自言道:“李鸿海,幸亏你还未修到尸仙修为,老夫倒还能逼出你的阴气。只不过,这股阴气在这孩子体内长年累月串行,倒也费了我不少功夫。”他卷起宽大的衣袖,拭了拭头上汗水。
此刻杜震缓缓醒来,见那男子正在身旁,问道:“这是哪里?”男子回道:“山洞之中。”杜震缓缓站起身来,环看一周,这山洞他经常来玩,倒也认得。“我要回家了。”杜震显然不知道那男子为他疗伤之事。
男子问道:“小孩,你可认得李鸿海?”杜震听也没听过,回道:“不认识。”男子又问:“你可知道自己为何会晕倒?”杜震淡淡地道:“我从小便这样,不打紧的,醒了就好。不跟你多说了,回去晚了,杨叔要骂我的。”他说完便自己跑出山洞回家去了。
男子自言自语道:“金童山上太过吵闹,我先到对面玉女峰上躲躲清净,改日再去与他这位杨叔问问清楚。”说完,他又运起缩地之法,转瞬到了玉女峰上。
亭亭玉女峰,插花为谁容。不作仙子命,隔河望金童。与金童山相隔一条洮河,北面有一座玉女峰山,此山草色青青,一派秀色,野花丛生。有诗为证:玉女祠边春草新,芙蓉朵朵绿华匀。山上又有成群翠鸟,名为“捞鱼娃儿”,每到夕阳时分便到山下洮河觅食,阵势极大如箭穿星流,飞往不绝。
相传古时候,天宫有一玉女仙子骑乘天马下凡到了岷西,玉女子带天马在洮河边上饮水,忽来一匹母马,天马竟动了春心与它交配。玉女深知触犯天条,不敢再回天宫。
她一个人躲在山洞之中,甚感孤独。一****到洮河边上散心,忽然看到一位模样俊朗的书生小伙正在欣赏河岸风景。那书生忽然见了玉女美貌,竟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玉女见了他的呆样,甚觉好笑,于是二人便交谈起来,原来这书生叫做“二郎”,二郎与她直聊到太阳下山才不舍离开。二郎回家之后整夜思念玉女,于是每日前来洮河之边,只为等到玉女与她聊上几句。
两人每日谈诗作赋,渐生情愫,可是玉女仍心念有朝一日能返天宫,终不敢接受二郎心意。一日天马带了母马与一匹小马归来,见此温馨情景,玉女终于感悟长生不老倒不如有眷侣相伴,二人终于结为夫妇。可惜好景不长,此事始终被王母知道,王母将天马处死,又将玉女封在洞内,要她思过千年。
二郎方才知道玉女不是凡人,难舍分离之苦,终日在洞外哭泣。玉女劝告二郎另娶女子,过凡人应过的生活。书生哪里听得她劝,仍旧天天到洞外陪守玉女。就这样三年之后,二郎相思成疾,留下一副白骨在洞外继续等候玉女千年刑期。
千年期满,封洞解禁,白骨依在。玉女见二郎尸骸,心如刀绞,歇斯里地。王母又来召她重返天宫,玉女决意不返。她将二郎尸骨埋葬,终日在坟前守护,又过千年,玉女与二郎坟墓化成两座山峰紧紧连在一起。王母怒极,用**力将此二山隔到河岸两边。
玉女峰与金童山隔河相望,永世难聚,堪称旷世悲歌。不过,昔日天马与凡间母马却是繁衍出后来的凉州大马,一失一得,不失不得也,天道使然。
第二十二章 地仙赵升()
夕阳西下,天色渐黑。玉女峰幽谷之中,山溪边,有四男一女正在喝水洗脸。
最年轻那位男子道:“这连日来黄土敝眼,现在终于清爽了。”最年长者道:“老四,咱们洗过便继续赶路吧。”原来这五人正是泰山五仙臣。
五妹溪女剑弇清心道:“大哥,这里景色如此翠郁,不如歇息一下,凉爽凉爽。”负图先生李充连喝几口河水,也附和道:“大哥,五妹说的极是,我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不死神仙孟奇川看看大家,心中卸下急切之情,道:“也好,便在此处稍事休息。”
众人都找那溪边山石坐下小憩。道指天心董谒心情愉悦,不禁掏出怀中竹笛,吹上一曲欢快之音,李充听了,也来兴致,拿出戒心尺拍打着合起音来,孟奇川见几位都有兴致,也从后背上取下竹筒,敲打着节拍。弇清心与郭琼听他们音乐竟情不自禁跳起舞来,真是一幕世外高人仙音妙舞。
“唉,本想躲个清净,没想此地也如此吵闹。”旁边一丈开外的溪石之上,一位垂钓男子埋怨道。五仙臣个个惊呆,以他们的修为,竟没发现身边还有旁人。
郭琼总是血气旺盛,性烈如火。他正跳的开心,突听此话,大怒,问那人道:“小子你说话恁是难听,你钓你的,我跳我的,怎会吵你?”
那男子听了,自是不悦,回道:“钓鱼本就是清净之事,你们这般动静,那鱼儿敢来咬我钩儿?”
孟奇川一拱手道:“朋友,若是惊扰到你,还望见谅。”那男子稍微释怀,回道:“恩,你说话倒能听得,你这位兄弟说话却是口气太臭。”
郭琼一听便来火气,正要抽出长鞭,教训于他,孟奇川拦道:“朋友,我本已代兄弟向你赔罪,你怎么却还羞辱于他?”
“若他不长记性,日后还会吃亏,我代你训斥他一番,你不谢我反而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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