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这个小男孩，也是他这两天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这个地方倒真是挺偏的。
男孩忍住内心的颤栗屏住了呼吸，却突然听到了汪汪的叫声。
野狗……？
他忍不住睁开了一条缝，在他眼前的却是如葡萄般黝黑的两只眼睛——却正是一只可爱的小黑狗。
“怎么躺地上了，快起来吧。”耳边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响起。
男孩抬眼望去，这才看清了对方。
清晨的太阳已经缓缓升起，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在山林中留下了斑驳的光斑。
躺在地上的男孩看着背光下的人影，那棱角分明的脸颊带着些许温和的笑意。
男孩不好意思说自己以为遇到了山中野物，拍了拍身子艰难地爬了起来。
“没事没事，不小心滑倒了，你这是往哪里去呀？”男孩好奇地看着江元瑾，这穷乡僻壤的地可很难见到外乡人啊。
江元瑾伸手扶起了男孩笑着说道：“我是一个游方道士，云游四方！”
“这样啊……”男孩瞥了眼背篓里的野菜蘑菇，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来我家喝口水吧……”
看着他裹着的绿色破棉布袄和冻得通红的鼻子，江元瑾怔了怔，继而扬起温暖的笑容：“好啊……”
“你叫什么名字？”江元瑾抱起了小黑，轻声问道。
“我叫吴荣。”男孩回答道，笑容干净清澈。
江元瑾笑着点了点头：“我叫江元瑾，小荣……那就多谢你了！”
“不客气咧，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家……你这在山里过夜是得挨饿受冻呢！”吴荣回答道，这也是他请这个哥哥来自己家做客休息的原因……
两人边走边聊着，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小山村的模样便映入了江元瑾的眼帘。
灰白的碎石子路，裸露的锈迹斑斑的水管，白砖头水泥板叠建的洗衣台，泥灰糊着的木桩结构的房子，泥土烧制的黑色瓦片，光秃秃没有叶子掉光的树……
这个小山村给人呈现的画面是古老而落后。
看着这幅景象，江元瑾皱了皱眉头，倒不是因为山村的破败，而是这里的阴邪之气格外地重，近乎笼罩着整个山村！
而山中村民看向江元瑾的眼神也格外地警惕和疏离——这甚至超过了不欢迎的程度！
“荣娃子，你怎么能够带外人回山里！山神会发怒的！”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拦在了他们的面前历声说道。
吴荣缩了缩脖子，显然有些惧怕这个老头子，但他依旧大着胆子说道：“他在山里迷路了……很快就会离开的！”
老头子冷哼了一声：“快点赶走！山神发怒到时候谁都不好过！”
吴荣点了点头，给了江元瑾一个眼神。
江元瑾快步跟上，心中若有所思……
这山神……或许问题的所在！
吴荣埋头快走，很快，他们就到了一间他家门口。
他的家和村里那些房子没有多大的区别，都是木桩结构的老房子，如果一定要区分的话，只是他的房子更加破旧而已。
“小荣，哪带回来的人啊……”邻居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有些冷淡地问道。
“二叔……路上遇到的人，讨口水喝。”吴荣朝那个中年男子讨好地笑笑说道。
“烂好心！自己都吃不饱了，还顾别人！”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回了屋。
吴荣讪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二叔，嘴巴不饶人，心底却是很好，这些年多亏了他帮衬，不然我姐弟两个都饿死了！”
江元瑾笑着点了点头，冷淡归冷淡，但这中年男子的态度比之前遇到的村人却是好了许多。
“姐，我回来了。”推开了门，吴荣就扯着嗓子叫喊着。
“来了来了，摘了什么菜回来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没一会儿，就从里屋跑出来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女孩。
一件灰白色布质的大夹克，怀旧而不合体，明显可以看出是他爸爸的衣服。
衣服里面露出了红红的毛线衣，裤子是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脚下穿着双蓝色的廉价塑料拖鞋，一只鞋子的根部断了一节。
女孩并不漂亮，小小的眼睛，笑起来略微有点点大的嘴巴，下唇瓣有点厚，不过她的笑容很干净很能传染人。
“咦，他是谁呀？”女孩疑惑地问道，因为语速有点快所以显得干净利索。
“在山里遇见的，我让他过来吃口热的。”吴荣放下装满野菜的箩筐，随意地说道。
“吃饭……”女孩看了弟弟一眼，有些嗔怪，他们家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么，哪里还有什么余粮来招待客人。
她也只是稍作沉吟，就做了决定：“那你去二叔借点米，我中午给你们做两道野菜。”
虽然家里几乎拿不出招待的东西，但是女孩依旧接待了他，毕竟是外来的客人。
等他走了再好好收拾弟弟！女孩咬着牙齿暗暗想道。
她一想到要用掉这么多东西，就很心痛。
这些平时他们都不舍得吃的东西这下要一下子贡献出来了。
而且这些年，他们已经亏欠二叔许多了，这下又要多一笔账……
吴荣挠了挠头，朝二叔家走去，得，肯定又要遭二叔一顿臭骂！
天气还有些寒，江元瑾看着这对善良好客的姐弟，心中却有些暖……
第132章 天降横祸，冷眼旁观（）
“你坐一下吧……我先去烧柴。”这个叫吴桃的女孩搬来了一张小板凳笑着说道。
“嗯，你忙活你的。”江元瑾笑着点了点头。
环顾四周，眼前的场景诠释了家徒四壁这个成语。
除了布帘隔着两张破旧不堪的床，江元瑾甚至看不到什么像样的家具。
但即便这样，这姐弟依旧愿意招待自己这个不速之客，这让江元瑾心中多少有些感慨。
此时吴桃正在生活，江元瑾走到土灶头边上递过一根干柴笑着说道：“我来帮你生火了吧。”
“你会这个么？”吴桃笑着问道，那双小眼睛弯弯，形成两道可爱的倒月牙。
她瞧着这个干净清爽的男孩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啊！
江元瑾卷起了袖子说道：“不会给你添乱。”
“那成，那我去洗下野菜。”吴桃性子直爽，也不客套。
江元瑾拿起拨火棍，轻轻提了下通红的干柴，火就旺了起来。
吴桃见江元瑾轻车熟路，也放心地把这项工作交给他。
“你家大人呢？”江元瑾轻声问道。
江元瑾话一问出口，吴桃便有些沉默。
片刻后，她又展颜笑道：“难道我们还不算大人么？”
江元瑾心中了然，也不继续追问这个事情。
“我看村里人似乎并不欢迎我……是因为什么忌讳么？”江元瑾闲聊着说道。
吴桃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不欢迎你，是不欢迎所有外来的人……会惹怒山神的！”
“山神？”江元瑾有些疑惑，为什么山神会排斥外来的人……
提起这个，吴桃明显有些忌讳，她凑近小声地说道：“我们这个地方，从很早开始就有祭拜山神的习俗。
为能保佑我们平安健康，牲畜兴旺，我们每年都会举行种祭祀山神的活动。
之前都是用生猪肉、粮食、瓜果祭拜……但在十年前，山神发怒了！
夏天他召来狂风怒卷，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泛滥成灾。
到了冬天，他便召来风雪弥漫，铺天盖地，大雪封山！
我们请来附近最有名的巫婆许老太和山神沟通，得到了旨意。
每年要用一个少女、十头生猪、百只家禽上供，才能够确保平安和顺……”
江元瑾眼中精芒一闪而过，用少女祭祀……哪里的山神会做出这种事情，这分明就是邪神，不然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那被上供的少女呢……都是自愿的？他们最后都到哪里去了！”江元瑾沉声问道。
吴桃面露悲哀之色，哀声说道：“能活着谁不想好好活着，那些女孩，都是绑着绳子直接抬到山神庙去……
谁家日子过不去了，便直接把女孩直接卖给村寨，村寨里便会给那户人家五年的口粮。
那山神庙平日里只有巫婆能够进去，反正那些女孩进去之后就没有见出来过……”
“是这样么……”江元瑾喃喃着说道。
这个时候吴荣也提着一袋米回来了。
听到姐姐说到山神的事情，吴荣哼着说道：“那山神庙边上野兽毒蛇又多，天知道是不是真的山神收去了还是被野兽吃了！”
“别乱说！”吴桃瞪了弟弟一眼，沉声说道，“小心被人听到！”
江元瑾心中暗叹……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山神，不知害了多少条少女的性命！
他心中暗下决定，晚上便要去山神庙看看，到底是何方妖物！
“说起来离山神祭拜也没有几天了，却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姐姐受害……”吴荣叹了一口气说道。
“不说这些了，”吴桃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你去把米洗洗下锅了，二叔那边……借的米也要记下。”
“得嘞！”吴荣笑着应了一声。
饭菜有些简单，只是一碗炒蕨菜、一碗炒野菇，没有多少油腥味，但胜在原汁原味。
江元瑾这些天没吃口热菜，此时热菜入胃，身子顿时有些暖。
“你将就着吃，这是我们能拿得出最好的东西了。”吴桃笑着说道，丝毫不见窘迫。
“嗯……谢谢你们姐弟俩！”江元瑾点头回应道。
三人正吃着，门外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
“那女娃就住在这里么？”
“唉……就是这里，苦了这孩子了！”
“能够侍奉山神是她的福分，别人求还求不来……”
……
江元瑾听力比姐弟两人好上许多，听清了门外的声音，放下了筷子，皱起了眉头。
敲门声响起，吴荣嘀咕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
“咦，五大爷、村长……你们是有什么事情么？”打开了门，吴荣疑惑地问道。
“你姐姐呢，在家么？”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妇人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吴荣认出这老妇人是村寨中沟通山神的巫婆，他警惕地看着她问道：“你找我姐是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吴桃也走了出来，看着围着的众人，心中有些悸动，这些人……
“桃子，今年没有人家愿意上供山神，所以村里决定抽签决定……正好轮到了你！”老村长沉声说道。
众人脸色大变……吴荣更是挡在吴桃的面前，脸色阴沉地说道：“凭什么是我姐姐！我们不同意！”
巫婆徐老太冷哼着，甚至带点戏腔地说道：“这是村寨中共同的决定，容不得你同不同意！”
“桃子，你不用担心你弟弟，寨里已经决定，只要你去侍奉山神，寨里便会给你们家十年的口粮……”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不少围观的村民冷眼旁观……尽管对这姐弟颇为同情，但为了村寨，必定要有人做出牺牲。
不是你家女儿，就是他家女儿，既然不是自己家遭殃，他们都静默无声地看着……
有些麻木、有些残忍，但……习惯就好了。
只有吴荣那面冷心热的二叔出来说道：“村长……这不大好吧，这两孩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早没了爹妈，就算抽签……也应该公开抽啊！”
“这是村寨里共同的决定！”村长沉声说道，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那让你的女儿顶替吴桃如何？你要是同意我没二话！”徐老太更是冷哼着说道。
本来这个事情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这村寨里就这姐弟两人最势单力薄，不找他们找谁？
大家人都拖家带口不容易，给你们留了机会都不知道珍惜，真是不想活了！
第133章 奋力抗争，祭拜山神（）
吴荣的二叔是个老实人，被许老太呛得面红耳赤，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个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桃子，你跟我们走吧！”老村长毋庸置疑地说道。
吴桃面露绝望之色，她知道今天自己是逃不过了……看着邻居们那淡漠的眼神，她心如死灰。
罢了，只要弟弟能好好活下去，她死了也就死了！
“不去！我们哪里都不去！”吴荣声音低沉，紧紧拉住了姐姐的手……
他唯恐一放手，姐姐便会离自己而去！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老村长也有些不耐烦了。
“那为什么是我的姐姐，不是你的孙女！我不服！”吴荣怒吼着说道。
老村长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之色，竟然扯到了自己的孙女，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老村长心中甚至决定要把补偿他家的口粮都要扣下来！
在这个村寨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
“胡搅蛮缠……带走！”老村长冷哼了一声，大手一挥！
他身后几个人高马大的子侄便上前拉扯吴桃。
吴荣想要阻拦却被一把推到在地！
“小荣！小荣……”吴桃面露凄容，声音低沉地喃喃着……
她瘦弱的身子甚至架着便提起来了！
吴荣一个咕噜连滚带爬地朝着屋子里跑去，瘸着腿的身影格外狼狈。
老村长冷哼着说道：“带走……”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今年的祭祀……终于可以准备妥当了！
他们正要离开，却看见吴荣拿着一把菜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我看谁敢带走我姐！”他的表情狰狞，额间青筋跳跃。
为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他不会害怕任何争斗。
管他村长巫婆、管他山神祭拜，惹急了他真会杀人……他真敢！
江元瑾喟然一叹，把一个心怀善念的孩子逼到这种地步，这世道，终究有着太多的不公和不平！
所以他才更需要除恶扬善、愿尽一己之力，荡尽天下不平事！
围观的村民一片哗然，不自觉地后退两步着，围成了一个更大的圈……
“敢冲我摆刀子，狼崽子，你真是好样的！”老村长心中惊讶吴荣的狠劲，但却丝毫不惧。
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又岂会被一把菜刀吓到！
他让子侄们放开吴桃，但却用眼神示意他们乘其不备将他拿下！
见自己的姐姐被放开了，吴荣放松了警惕，一不留神被一个年轻人扑倒在地，吴桃也再次被抓了起来。
吴荣的头被按倒在地上，他嘶吼着，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他有着比所有人都要强烈的信念和决心，但无奈身薄体弱，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抓走。
看着被按倒在地的吴荣，老村长和许老太没有丝毫怜悯。
“把这狼崽子也抓起来……等祭祀过后再做判决！”老村长冷哼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把吴荣给绑了起来！
一旁的江元瑾静静看着，并没有立刻出手……此时，并不是最合适的时候。
他要做的，并不仅仅是救下这对姐弟，同时也要揭开那个山神的真面目！
“那个人……是谁？”巫婆许老太突然指着江元瑾声音低沉地问道。
尽管只是一个少年，但注视着那双黝黑、沉静的眸子，她心中没由来地心悸！
那种感觉，即便是面对“他”……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是一个外乡人……吴荣带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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