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了,更添伤感,只能站起来告辞,宝玉扶着贾政出去,这里鸳鸯、珍珠、琥珀等进来侍候贾母。
贾母见着鸳鸯进来,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可打听了?”
鸳鸯点头,皱眉道:“宝二奶奶的丫头文杏,今天一早,扮作小厮的模样,偷偷的从西角门出去,过午才回来。”
贾母听了点头,冷冷的哼了一声,歪在床上,不再言语。
却说宝玉送贾政回房,贾政道:“你也回去吧,吃过饭没有?”
“回禀父亲,还没有,宝玉等下回房吃。”宝玉忙道。
贾政点了点头,道:“你回去吧,不用送我!”
宝玉看着贾政进入正堂,知道他有话和母亲说,不便进去,抽身回自己房间。
这里贾政刚刚回去,王夫人迎了上来,笑问道:“老太太见你,却为何事?”见着贾政满脸的泪痕,不禁诧异道,“老爷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贾政叹气道,“我只当你是明白人,所以家里凡是我都听你的,如今才知道,你竟然糊涂如斯。”
王夫人心下明白,口中故意问道:“我倒是不明白老爷所指?”
“林姑娘那一百万两银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贾政拍着桌子,怒问道。
王夫人低头没有说话,半晌才道:“老爷难道疑心我拿了那一百万两银子为非作歹了?”
贾政叹道:“我只是想不明明白,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王夫人陡然狠狠的将桌子上的茶盅砸在地上,怒道:“这府中所有人都可以疑我,但你却不成,你真的想要知道那一百万两银子的下落,我告诉你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依然没有能够挽回甄家……”
“甄家?”贾政倒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宝玉早早起来,坐在外书房等着回事的,如今年下事多,以前凤姐儿还能够料理个大概,如今李纨完全是生手,虽然行事不错,但很多东西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宝玉在不帮着,家里也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一时之间,李纨也梳了头过来,穿着一身青色对襟褂子,头上不过是一根簪子挽着发,一些的首饰全无,见着宝玉,便取笑道:“你倒是早,以前老爷太太天天担心的不得了,整天胡闹,将来可如何过日子?如今娶亲之后,自然就好了。”
“大嫂子也来取笑人。”宝玉笑着,忙着让座。
“宝丫头可好?”李纨问道。
“好!”宝玉点头,她有什么不好了?想到昨天晴瑶别院的一场闹剧,虽然伤不了黛玉什么,但心中终究不舒服。
一时之间,外面回事的人络绎不绝,两人也顾不上闲话,直过了大半天,人才算散去,宝玉伸了个懒腰,旁边侍颦送了新倒的茶来,宝玉淑了一口,摇头道:“大嫂子,下午我外面还有事,家里你看着办吧。”
李纨是明白人,点头道:“你只管忙外面的,里面横竖有我呢,这个……我还掌得住,不瞒你说,我自来你家一年就开始管家,后来你哥哥去了,我一个寡妇人家,就很是不便了。”说到这里,她不仅叹气。
“如果哥哥还在,我也不用操这些闲心。”宝玉也不仅叹气,贾珠是贾家玉字辈出类拔萃的一个,如果有他在,也许,贾府也不用闹到只等田地,他依然可以无忧的做个富贵闲人。
两人正说这话,不料外面听得一阵喧哗,只见贾环一头撞了进来。
宝玉见着贾环,想到袭人,不禁冷哼了一声,沉下脸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那贾环偏着头,从鼻孔里面哼了一声,仰头道:“凭什么哥哥可以在家里管家当权,为什么我就要去学里念书,你们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
宝玉一听这话,顿时气的怔住。李纨忙着拉着他坐下劝道:“你哥哥比你大两岁,如今家里事多,他不帮着料理,倒是谁来管了?你还年幼,正当好好读书,将来求个功名才是正途。”
“难道哥哥就不用读书求个功名了?”贾环那眼一瞅李纨,问道,“大嫂子,凭什么哥哥可以有世袭的爵位,我却得去学里读书求功名?”
李纨听了这话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且别说宝玉本是嫡出,而且年长,这世袭的爵位,难道还会越过嫡长子传给他不成?
“我看你天天读书,反而读糊涂了。”宝玉冷冷的道,“你不想读书,大可不用去,自个儿去玩吧,不用来闹事,我这里忙着呢。”
“哼,我知道你都看不起我,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贾环一边说着,一边就坐在脚踏上,放声大哭起来。
宝玉看着李纨,不禁无奈。他们家素来做弟弟都怕哥哥,但由于他一直都在里面闺阁之中混着,脾气又是出名的好,素来最不要人怕的,如今出来管事,其手段狠厉,比凤姐儿不知道要过多少,家里管家都是畏惧,但心中不免怨恨,调唆着贾环过来闹事,诚心看笑话罢了。
这贾环乃是赵姨娘所生,上次闹着要进大观园居住不成,导致赵姨娘被王夫人教训了一顿,过后赵姨娘趴在炕上,着实数落了他一顿。贾环心中更是怨恨不已,今儿被某些有心人调唆,便来宝玉这边闹事。
他想的也是简单,大家闹一场,谁也别心静。就算告到学里,也不过就是挨上两戒尺,如今贾代儒年事渐高,也不大管他们,他也不怕什么。
父亲素来都是不喜欢宝玉的,说不准,他闹一场,反而倒是引起父亲的注意,岂不是好事?凭什么宝玉可以安安稳稳的等着世袭的爵位就好,他却得寒窗苦读?
“你本来就不是太太养的。”李纨皱眉,忙着又要劝说,拿着手帕子递给贾环,不料贾环却远远的抛开。
正闹着,不料宝玉的小厮茗烟见状,甚是机灵,忙着去书房告诉贾政,贾政昨天回来,闻言不仅气怒交加,带着小厮,一路来到宝玉外面房间。
宝玉见惊动了父亲,也不经吓了一跳,忙着迎了上去:“父亲怎么来了?有什么吩咐,叫宝玉自己去就是了,这等冷天,自己走来。”
那贾环见着他父亲,才不敢使泼胡闹,也站起来,垂手站着。
“宝玉,怎么回事?”贾政问道。
“也没什么。”宝玉淡淡的笑道,“不过是环儿不想读书罢了。”
若换成以往,贾政免不了先训斥宝玉一顿,但自从昨儿在贾母房中,得知宝玉近日所为,心中着实担忧,闻言不仅怒道:“环儿,是不是这样?”
贾环眼见他父亲甚是生气,吓得骨酥筋软,忙着跪下道:“环儿只是见哥哥也不读书,一时糊涂……”
“你哥哥有多少大事要办,岂是你能够比的?”贾政拍着桌子怒道。
“父亲就是偏心,都欺负我不是太太养的……”贾环一听,豁出去了,“前儿太太还把母亲打了个动不的,为什么哥哥可以住在园子里,我不过就要了一次,就打我母亲,现在,哥哥可以管家当权,将来世袭爵位,我却什么都没有……”
“闭嘴!”贾政没有等着说完,已经气的目瞪口呆,怒吼道,“来人,拿棍子、拿绳子给我捆上,嘟起嘴来,着实打死。”
外面的跟贾政的小厮们哄的一声答应着,那贾环越发放声大哭,贾政的小厮们进来,看着贾政。
“还等着什么!”贾政站起来,怒道,“给我拖出去,打!今天我打死这个不省事的,也省的将来麻烦。”
“这……老爷何必为这等事情生气?”李纨忙着劝道。
贾政看到李纨,陡然想起贾珠,眼泪直滚下来,摇头道:“大凡珠儿在,我何苦操这个心。如今幸而宝玉能够料理一些俗务,他还尽给闹事,想要比,也得先问问自己有没有比的资格。”
贾环使泼,大哭大嚷,从小厮的手中陡然夺过来板子,对着宝玉头上狠狠的砸去。
宝玉忙着向旁边让开,那板子没有打着宝玉,却堪堪的落在贾政面前,虽然没有伤着,但贾政却是怒不可歇。众小厮忙着一拥而上,夺下板子,拿着绳子把他的手绑住。贾政气的脸都黄了,怒道:“给我着实打死,留着这孽障真是祸胎。”
小厮们素来本都看不起贾环,而贾环自己又不尊重,闻言把他拖到外面的院子里,按在凳上,扒下裤子,着实打了下去。
以前贾政生气,都是打宝玉,但宝玉可是老太太、太太心头肉,那是打不得的,不过是贾政之命,不敢有违,现在却是不同,打得是连连厌恶的贾环,下手也不用留情,那板子抽打在肉上,劈啪作响。
李纨刚才趁乱,早就避在里面屋子里,只有贴身丫头素云在身边侍候,听着外面真的动了板子,不仅叹气道:“我们家这是怎么了?三两天的动板子了?”
素云摇头道:“奶奶何必管这些,那三爷也闹得实在不像话了,上次赵姨奶奶的事情,还不都是他闹出来的?你赵姨奶奶也真是的,自己不着斤两,有不尊重,难怪太太看不起。”
“休得胡说。”李纨忙着喝道。
素云忙着笑笑,不敢再说什么。那里贾环被拖了出去,宝玉扶着贾政坐下,摇头道:“父亲也不用生气,教训环儿几下也就是了。”
贾政摇头不语,外面院子里,传来贾环杀猪一样的痛叫,口中犹自胡言乱语。宝玉听着不仅皱眉,又过了片刻,那贾环想来痛得实在受不了,哭着求饶:“父亲,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老爷,算来吧!”宝玉也劝道。
贾政眼见身边没有人,这才摇头道:“宝玉,那年我打了你,过后被老太太还教训了一顿,那时候,也没见你向我求个饶,今儿怎么反而给他求饶了?”
宝玉闻言,细想前景,不仅笑道:“那会子我盼着有个人能够给我求饶,所以,我现在给他求个饶。”
贾政淡淡的道:“我也不至于真的打死他,你放心就是。”说着,又叹道,“难道你不知道,那年我打你,主要是——环儿跟我说,你意图强暴你母亲的丫头金钏,结果强暴不遂,把那丫头打了一顿,那丫头羞愧之下跳井死了。”
“过后我是知道的!”宝玉道,这种事情是瞒不了人的,他过后自然是知道的。
“后来我回房后,问过你母亲,结果你母亲却说,是环儿和她房里的另一个丫头彩霞……”贾政说到这里,陡然住口,半晌才道,“你也是娶过亲的人,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环儿和那个叫彩霞的丫头混来,结果,金钏告诉你,被你母亲听见,你母亲担心她教坏了你,打了她一顿,撵了出去,不料那丫头气性大,性子又烈,就跳井死了?”
“是这样!”宝玉点头道。当初的事情虽然不是像贾环说的那样,什么强暴不遂,但确实是他贪恋金钏儿美色,趁着王夫人午睡调笑,倒也没有冤枉他。
“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好好的,你既然喜欢人家,说明白了,收在房里,岂不是好,弄得这么一个性烈的丫头跳井死了,岂不是可惜?”贾政倒是有点佩服那个丫头,王夫人众多的丫头,事实上他能够记得住名字的,就是这两个。
其中一个是性烈跳井了,另一个,除了牵扯上宝玉外,他记得赵姨娘曾经向他讨要过一次,说是给环儿,那时候由于环儿还小,他就没有同意。
“父亲,不能再打了。”宝玉听着外面贾环的声音渐渐嘶哑,叫不出来,皱眉又劝道。
“算了,你看着办。”贾政淡淡的道,“你昨天不是说过,让我不要管事吗?我是看着他闹得不像话了。”
宝玉走出去,忙着喝止住小厮,却见贾环的下半截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趴在凳子上,只剩下呻吟的份。
“送他回房里,另外,学里过几天给我请个好一点的老师过来。”宝玉道,那贾代儒年岁以高不算,平时做事也非常不着斤两,哪里教的好学生?
“是!”贾政的小厮忙着答应了一声,扯起贾环,把他拖出去。
宝玉忙着回来,又劝了贾政几句,正欲亲自送他回房,不料门上的小厮陡然飞快的跑来回禀道:“老爷……老爷,大事不好……”
“什么事情?这等着急,老爷在这里,仔细吓着。”宝玉忙着喝问道。
“老爷,圣旨到——让老爷赶紧接旨。”小厮气喘吁吁的说道。
“啊?”贾政一听,也顿时惊的面无人色,忙着回房更衣,启中门跪接。
那宣旨的太监乃是陛下身边的亲信赵公公,手中捧着圣旨,到了中堂,面南而立,笑道:“宣贾政接旨!”
“罪臣贾政接旨!”贾政不知道何事,心中着实忙乱,他昨儿刚刚进京,晚上听得宝玉所说,素来又是怕事的,这时候见着圣旨到,更是慌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签江南巡盐御史林如海之长女若玉小姐,容貌端庄,文采出众,且代天祈福五年之久,法号妙玉,五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在社稷黎民之福,今特令其还俗,敕封为皇贵妃,赐号‘玉’……责令其舅贾政全权负责此事,十六进宫,不得有误!钦旨!”
贾政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在旁室打听的宝玉不仅呆住,妙玉和黛玉……居然是亲姐妹,这……如今还成了玉皇贵妃?
“政老,恭喜恭喜!”赵公公宣旨完毕,忙着双手抱拳,满脸堆笑道。
“同喜同喜!”贾政站起来,双手捧着圣旨,忙着令小厮准备赏钱,又是亲自奉茶。
那赵太监收了赏钱,笑道:“政老且忙吧,明儿就是十六,时间太紧了点,等下就有宫里的人过来,我这还的给另一位林姑娘请安送东西去。”
“另一位林姑娘?”贾政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解的问道。
“嗯,也是那位林大人的千金,如今住在晴瑶别院的那位主子。这边皇贵妃娘娘的赏赐是不用说的,那边的那位,只怕还要丰盛些。”赵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抱了抱拳,径自去了。
贾政如同是身坠梦中,还回不过神来,宝玉从里面房里出来,不仅叹气道:“父亲怎么了?”
“我们家倒出两位贵妃娘娘了!”贾政苦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心中在也没有元春敕封的时候那份欣喜。
“父亲,明天就是十六,我们今天只怕有的忙了。”宝玉道,“我去晴瑶别院一趟。”
贾政点头,这里宝玉出去,里面早就全部知晓,王夫人、贾母,包括那边府里的贾珍、贾赦、邢夫人、凤姐儿都忙着赶过来,先是道喜,随即又是为难,明儿就是十六,这事情可如何办才好?
贾母叹气道:“那丫头竟然是黛玉的姐姐,从来没有听说黛玉都姐姐啊?”
王夫人想了想,皱眉道:“你们先去园子里面,让三姑娘、四姑娘、史大姑娘先出来回避,宫里马上要来人,姑娘家在里面不便,先移到老太太房里,凤丫头去栊翠庵一趟,告诉妙玉,让她准备一下。”
这里正乱着,哪里门上又有小厮来报,宫里有公公来了……
不多时,就有一些内监,教引姑姑,宫娥等过来,进园子里侍候。贾政忙着迎上领头的那个内监,抱拳笑问道:“公公如何称呼?”
“政老不用客气!”那内监自称姓周,又是贺喜。
“还请周公公教我,这事情……可如何办好?”贾政忙着问道。
周太监忙道:“政老不用忙,主上交代,一切从简,而且时间太紧,想办也办不了,里面都有我们准备,政老只要令家人不要乱闯园子,另外——家里收拾一下,明儿让女眷进来侍候就是。”
贾政忙着答应了几个“是”,退了出去,虽然如此说法,但还是令贾府上下乱成一团,连夜张灯结彩,贾母又有贴己拿出来,令王夫人送入园子给妙玉,这里众房、连着宝玉、探春姐妹都有贺礼。
宝玉原本约了柳湘莲相见,如今也只能让茗烟去推掉,改日再见。
那里妙玉出了栊翠庵,去了正殿做了,早就有宫娥进来,侍候着换了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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