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确定效果,眼前忽然狂风大作,刮得她一时都睁不开眼,身体像片树叶一样横着就飞了出去,她大吃一惊,急急忙忙地向地面降落,不知道她被刮出去了多远,但落地的时候,神奇地竟然刚刚好在花亭入口的台阶上,跟她起飞的时候一步不差。
刚才的符咒是她自己画的,威力有限,和陈初在后巷地上用鲜血画下的不能同日而语,就是这样一个试探性的进攻,也招来了阵法的反噬,可见这还真不是轻易能离开的地方。
岳青莲慢慢走进花亭,转身看着玻璃窗外的梅林,黑瓦白墙,如果梅花开了,映着积雪红日,该是多么美的一幅画,可是现在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亭子里,只感到外面都是无限杀机,危险四伏。
多日来积累在心中没有纾解的郁闷此刻化作一腔怒火,丹田内青色莲台突地喷涌出一股灵力,雄浑厚发,转眼外放出身体,短夹克都被带得飞舞了起来,灵力如同啸吼的巨浪,从她全身迸发了出去,哗啦几声巨响,花亭上镶嵌的所有玻璃大屏尽碎,锋利的碎片向外飞溅了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阵势引动,她眼前的景色突变,一会儿是漫天黄沙,狂暴旋风,一会儿是无边海洋,浪头翻卷,一会儿又是大坑密布,坑的边缘密密麻麻插着无数雪亮刀刃……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又恢复到最开始的梅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此刻,在离梅花园不远的主宅二楼东侧窗口,曹向南正在观察着岳青莲的动向,从岳青莲飞上天开始,他的神色就有了微微的变化,叹了口气:“可惜了。”
“五绝阵还没完全发动,怕困不住这女娃。”他身后站着两个男人,一个年轻的瘦高个,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说话的是青年,“曹先生,我们虽然暂时听你命令,但还是要啰嗦一句,她到底是谁家的后进,怎么得罪了你,要用五绝阵对付她?将来她的师长前辈找上门来,恐怕……”
曹向南微微一笑:“我也没有把她怎么样嘛,一切还是要等刘先生午睡起来,听他的。”
中年男子默不作声,手里不断地掐诀,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曹向南转头问站在门口垂手站立的小梅:“刘先生大概什么时候会起来?”
“这个不好说,以前都是歇半个小时就好了,入冬以来,一日比一日睡得长,前几日,要睡到太阳落西山,才起来的。”
曹向南看着阵中的岳青莲已经平静下来,坐在花亭里闭目养神,不再折腾,也松了口气,却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刘先生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毛病?是不是精神不济?”
“不是哪,刘先生吃过晚饭之后精神就好得很,经常三更半夜地不睡,凌晨日出之前还要到院子里打一趟太极,才回去歇息两三个小时,早上九点还要到后宅照看老爷子。”
“难道是在倒时差?”曹向南低声说了一句,自己也笑了,“那我们就等着吧。”
岳青莲坐下来闭目养神,是出于无奈,刚才那一幕已经告诉了她:要想来硬的,就要付出代价。她当然可以指挥白玉印把这地方砸个乱七八糟,但是这样真有用吗?这么野蛮的办法也能奏效的话,诸葛亮当年的八卦阵就不会被传得如此神奇了。
那好吧,反正他们的正主儿始终是要现身的,不如养精蓄锐,有的放矢。
她坐在石凳上,青色莲台仿佛感应到周围的危险,严阵以待,那粒悬浮在莲台上空的青色蛋形光点虽然还是照样凝立不动,但里面的红点却加快了跳动的频率,一丝丝青色灵力围绕着光点飞舞,跳上的时候被吸进去,跳下的时候被呼出来,在这样的循环中,红点并无变化,蛋形光点里却在逐渐分出轮廓来,好像是一个人盘膝端坐在内。
荒郊野外的庄园,梅花林中孤单的小花亭,一地玻璃碎片,冬日寒风凛冽地吹过,里面端坐的岳青莲低眉垂目,面色凝重,除了秀发随着风时而飘动,整个画面仿佛凝固了,太阳缓缓落山,大地陷入苍茫黑暗,气氛越加诡异起来。
打破寂静的是她的手机,一阵轻快的短信提示音,岳青莲睁开眼睛,诧异地摸出手机,难道屏障消失了?
手机上,信号还是零,但出乎意料地,收到了一条短信。
短信号码很陌生,里面的内容很奇怪也很简单,就几行字:“以台阶为起点,向前,三步,左转,向西,四步,原地站立,三息后向右横跨一步……”
一眼可以看出这是在教自己走法,但发短信的是谁?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这个走法,自己是会离开梅花园,还是会引动阵法发威,出现更厉害的武器?
岳青莲不是个犹豫不决的人,尤其在这种时候,冒一次险又如何,反正不能再糟了!
她握住手机,跨出了花亭,站在台阶上,按照短信说的,向前,三步——左转……向西……
一直在二楼窗口监视她的年轻男子立刻警告:“坏了!她要出来了!”
中年男子不做声,双手一伸,又开始了掐算,动得越来越快。
阵中的岳青莲却完全没受到干扰,身边的梅林忽然开始晃动,枯瘦的枝干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摇动,几乎都碰触到了她的身体,地面被带得微微震动,她也一律无视,只是一心一意按照短信的提示,一步一步地走着。
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了起来,却意外的蒙着一层血色薄云,银色的清辉洒向大地,却独独把这块地面上空的夜色,变成了诡异的淡红。
曹向南本来在二楼的书房里等待,听到报信快步赶了过来,正好看见岳青莲在梅花园东北角,离围墙还有三四米的地方,小心而坚决地斜刺里踏出一步,整个人凭空突然消失!
“糟了!快!发动外层防御阵法!发动全庄九灵混天一气大阵!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年轻男子迟疑了一下:“可是,全庄大阵的总枢纽在少主手里,少主……”
曹向南清凌凌的眼一眯:“不管少主现在干什么,都给我叫起来!”
年轻男子本是结丹期的高手,离金丹期也相差不远了,此刻却没来由地被曹向南这个筑基期都没到的‘凡人’气势所摄,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就往后跑。
中年男子闭目不语,只是双手的手诀掐得越来越快。
岳青莲刚才迈出了短信上说的最后一步,脚踩下去的时候,眼前一花,本来看着在自己身前三四米的围墙不知怎么的跑到了自己身后,不用爬墙,不用走门,她居然就这么出了梅花园,站在外面的假山旁。
还没等她惊叹‘祖国传统神术如此博大精深’,一只大手从假山背后一把捂住她的嘴,温热宽厚的胸膛贴上了她的后背,紧接着一个声音在耳边低低地说:“别出声,是我。”
岳青莲全身放松的下一秒又猛然绷紧:秦明川怎么会在这里!?
“嘘,跟我来。”仿佛拿定她已经安静下来了,秦明川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转而拉起她,飞快地绕向假山后面的小径。
虽然知道现在绝不是停下来问‘怎么回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的时候,但被他拉着奔跑的时候,岳青莲还是很想问一句:老大,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90
90、血月当空
孟妮可从七点开始心神不定,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岳青莲,一律的‘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难道和BOSS谈得投机,一起吃晚饭去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胡小凡做完白天的工作正要化形修炼,闻言怯怯地说:“也许和徐小姐出去了?”
“不可能!她们敢背着我吃独食?!”孟妮可又拨通了徐丹宁的号码,“喂,CICILA,青莲在不在你那里?她现在还没回家,我以为你们一起吃饭去了……你才从工地回来还在公司加班哈?辛苦辛苦……哦,她今天下午遇见了过去公司的BOSS,说一起去喝个茶,然后到现在还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我知道她不是天真少女……你和大老板吃饭也不会开手机的哈?……好吧,也许是我想多了。”
孟妮可郁闷地挂断手机,回头的时候胡小凡已经化形完毕,正用尖嘴拖着脱下来的衣服叠叠好,小爪子还谨慎地在上面踩踩平,然后一本正经地跳到客厅的桌面上,此刻窗帘拉开,客厅的大灯关着,只留了门厅的壁灯照明,桌面上一片被月光照亮的地方,他就端坐在中间,抬起前爪,对着月亮叩拜,覆盖着软软绒毛的小胸脯一起一伏,萃取着纯阴的月光菁华。
对于他练功修行的过程,孟妮可一开始还瞧个稀罕,现在都看腻了,无聊地盘腿在沙发上坐好,准备开始自己的功课。
“奇怪。”胡小凡突然说了一句,小麒麟咚咚咚地跑过来:“甚么奇怪?吾也要看!”
“不是,是月亮有点奇怪。”胡小凡指着挂在天空的明月,今天不是十五而是十四,月亮还差一点才达到满圆,但是很奇怪的,月亮上好像蒙了一层东西,模模糊糊地看不太清楚。
“这是……月晕吧,可能明天要变天。”孟妮可不确定地说。
“哦,这在我们狐族里,有个说法叫‘月阴煞’,并不是随着天气变化而出现的,而是预示着将有凶兆大煞,孟长老你看,月亮的那种红色,常被认为是血光之灾的征兆。”胡小凡解释说。
“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孟妮可也走到窗前张望,小麒麟爬到桌子上,和胡小凡一起站着,闻言回头:“不妨,且将灵力压迫入这里的丝脉,就能看得见哩。”想了想,他又说,“不然沾上吾的口水,也能辨清。”
“谢了,我自力更生。”孟妮可试着在眼周运转灵力,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再一抬眼,本来一团清辉挂在窗前的月亮,陡然变成了血红色,让她立刻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脸色苍白着向后退了一步,闭眼吸气才把恶心的感觉压下去,转身继续拨着岳青莲的手机。
依旧拨不通。
她转念一想,打给高彤,直截了当地问:“格瑞丝,青莲下午打完电话就没回来,现在手机不在服务区,我很担心,根据你的判断,她和你们BOSS会去什么地方喝茶?”
高彤让她稍等,过了一会儿打回来说:“曹BOSS的手机和家里固定电话都没人接,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我都打电话问过了,今天没有去过。”
她停了一下,说:“公司里今天也没有什么异常,只是秦部长早退了。”
“莫非青莲的老板要把他们凑一块儿三方会谈?”孟妮可惊诧了,高彤冷静地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虽然结果也许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你不要轻举妄动,在家里等待,要相信青莲,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妮可,有时候按兵不动也是一种帮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孟妮可挂断电话,倒回沙发上,小麒麟跳下来站到她旁边:“宗主出了何事?”
“我不知道,麒麟,你能察觉到青莲的气息吗?”孟妮可抱着一丝希望问。
小麒麟郁闷地皱起小眉头:“吾又不是狗……只是感觉宗主离吾们很远了。”
岳青莲正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秦明川拉着她飞快地在庄园里按照莫名的规律七拐八拐,明明看方向是朝后山走去,却不知怎么的跨了几步,就到了庄园的边缘地带,她开车进来的大门就在不远处。
秦明川却在这个时候停下不走了,和她一起站在一棵树下,旁边是一个半人高的石塔,里面预留了铜制灯台,现在上面空荡荡的,不过,在21世纪的现代,谁家又会还使用油灯当路灯照明呢?
大树和石塔中间的空隙不大,秦明川和她背靠背地站着,贴得很近,低声告诫她:“别动。”
于是她就站着不动,从背上传来秦明川的体温,寒风中暖暖地熨帖着她的身体,背后的男人依旧是那么稳定,坚强……虽然在不久之前,曾经狠狠击碎过自己的心。
两人都没说话,夜色笼罩下的庄园,被血红的月辉笼罩,凭空多了几分诡异之气,奇怪的是无论是主宅还是零散的小楼,都没有任何灯光,只有后山遥遥的有一星灯火,但是实在太远了,感觉如在天边。
“我们在等什么?”岳青莲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秦明川低声说,“等阵势运行的空隙。”
“老大……”
“嘘。”秦明川制止了她,低声说,“小岳,我不想跟你解释什么,你只要照做就好。”
印象里秦明川从来没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过这么强硬的话,不,那一次除外。
岳青莲竭力回避着关于‘那一次’的回忆,同样压低了声音说:“老大,你无须对我解释,我只想知道真相。”
“小岳,你不相信我吗?”
我是相信你,但你相信我吗?
仿佛探查到了她内心的想法,秦明川低沉地说:“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岳青莲闭了闭眼睛,此刻在她心里,任何真相都已经无所谓了,秦明川亲口说出了这句话,证明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他演的一出戏……不是真的……
轻轻地把头向后靠在秦明川身上,感受到他宽厚可靠的肩膀,岳青莲心里一片平静,现在即使面前真的是烈火黄沙,深海利刃,她也不怕了。
忽然就充满了勇气,敢于面对一切的挑战,绝不逃避,绝不退缩。
就像从前一样,多少次他们并肩作战,百折不回,毫无畏惧,只不过那时候是不见硝烟瞬息万变的金融战场,此刻,却是要人性命的生死关头。
“我信。”她唇边绽开微笑,看着天上的月亮,红色的,庄园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弥漫起了红色的薄雾,贴着地面蔓延,轻轻地起伏着。
庄园上空忽然传来曹向南的声音,清晰,平稳,如在耳边:“小秦,我知道是你,出来。”
岳青莲一惊,秦明川迅捷地反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轻轻地紧了紧,低声安抚:“别动。”
曹向南的声音里不带怒气,平静中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势:“你那几手三脚猫的阵势功夫,也想搅混水,庄内防御法阵已经发动,你们是逃不掉的!”
随着他这句话,周围的树无风自动,枝干摆动着,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互相碰击的时候更是隐隐传来金戈铁马,喊杀连天的咆哮,好像他们不是待在现代社会的郊外,而是正身处古代战场的中心。
“闭上眼,不要去听,不要去看。”秦明川叮嘱她,“我们站的地方很安全,只要你心神不被扰动,谁也伤害不到你,记住,沉心静气。”
喊杀声,刀剑相交的撞击声越来越近了,风声也越来越紧,马蹄声响,闭上眼睛好像千军万马就从身边冲锋而过,下一刻无数铁甲骑兵就会呐喊着直奔他们而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践踏成肉泥烂酱。
近了……近了……刀光在头顶闪过,血腥气扑鼻而来,人临死前的惨嚎声,血涌出气管的泡沫声……
一只利箭突然从远处咻地一声,带着万丈杀气射向她的眉间!
完全是下意识的,岳青莲想侧身移动躲避,就在这紧要关头,秦明川的手猛地收紧握住了她的,沉稳从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
岳青莲记得,这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孟妮可特地买了一本带白话文注释的。
她张开嘴,轻轻地跟着秦明川的声音念:“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起初还有点骞涩,渐渐的,她的念诵流利起来,和秦明川保持在同一个节奏,低沉的男声和圆润的女声念着同样的经文,声音交织在一起,在空中化成无形的结界,保护着大阵浩荡的发动下,这一方小小的安全岛。
“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刀剑声,喊杀声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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