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电梯口也好。
“值夜班很辛苦吧,我知道很多公司员工晚上都加班的,要麻烦你们开门关门地查看。”她打定了主意,反而稳下心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
年轻保安表示赞同:“可不是,要我说这些坐办公室的可不容易咧,都是早上来,半夜走。”
最后三个字让岳青莲一下子想起来这个保安为什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了!上次她和秦明川一起去博纳基金,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个保安值班,电梯半路卡住了,她还特地跟他说了一声。
“夜间电梯还是开的B2吗?上次我乘那部电梯,被卡了几分钟。”岳青莲边冷静地观察着年轻保安边说,但年轻保安浑然不觉,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或者肢体反应,挠了挠头说:“那部电梯是出过毛病,不过已经请技术检修过了,放心吧。”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柔和的黄色灯光在远方门厅处照亮了电梯门附近的方圆之地,岳青莲松了一口气,听见身边的年轻保安说出最后一句:“这次绝对不会卡了,我保证。”
31
31、脸很皱的妖怪
这句话字面上没有任何歧义,但为什么就听起来怪怪的?
即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喜悦放松让岳青莲疏于防范,来不及多想什么,几步跨到电梯门口,伸指按了向下的按钮,感觉到电梯微微的震动才稍稍吐了口气,同时不动声色地伸手把手袋攥紧,准备如果一旦保安有所动作,就先照着他的脸来一下子。
“真是太谢谢你了,不然我一个人摸黑还不一定能找得到这里。”她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转头对着保安微笑。
保安落在她后面一两步的距离,并没有急着上前,手里的手电还开着,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一个圆形的光斑,岳青莲看了那个光斑一眼,把目光移到他脸上。
她本意是想观察一下,万一等会儿保安心怀不轨什么的,自己该冲着脸的什么部位下手,似乎还记得谁说过人类的鼻梁是最脆弱的要害。
不过这一眼看上去,却发现这张脸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刚才遇上的时候她在明处,保安在暗处,后来在走廊里光线又始终不好,她走在左边稍稍靠后的位置,也没有正面打量保安的机会,现在总算是让她第一次好好地,仔细地看清了保安的脸。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印象:皮肤粗糙,五官平凡,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有点面熟……那是因为之前的确曾见过一次。
可是,岳青莲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保安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憨憨地一笑:“怎么了,小姐?”
这一笑露出了破绽,不知怎的,他两半边脸看起来有点不太对称,一半脸笑了起来,一半脸却毫无生气地耷拉着,嘴角一个上翘,一个下垂,显得说不出的扭曲可怕!
岳青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到冰冷的电梯门上,心像擂鼓一样在胸腔里跳到了一百八,还强作镇定地说:“没事。”
她刚才看到的一直是左半张脸,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年轻保安的右半脸好像是僵化的面具一样,表皮一动都不动,只有眼睛在灵活地乱转,那转动的频率似乎超出了人类的可能。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姐?你干嘛盯着我看?”年轻保安不紧不慢地问,这时候他说话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憨厚的语调,而且字正腔圆,一点口音都没有了。
岳青莲拼命掩饰自己的惊惧,脸上一丝一毫都没有带出来,反而还能笑一下:“没有。”
“我脸上不会真的有什么吧?”那半张脸还在笑,嘴唇弯弯,眼睛也眯了起来,随即他好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那里,‘呿’了一声,抬手摸上僵化不动的那半张脸,才恍然大悟,抱歉地说:“哎呀,对不起,小姐,皮没拉好,吓到你了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用手拎起脸侧的头皮,用力地向上拽去,整张脸,五官分明的人的脸,忽然就变成了一块有几个不规则黑洞的破布一般,在他用力的拉扯下变成了揉皱的一团!
“呀啊~~~~~~”等岳青莲意识到这惨厉的尖叫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两腿发软,连站都快站不稳了,这实在是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年轻保安拽了两下,停了手,这时候他右半边脸恢复了正常,但刚才还好好的左半边脸却被拽得整个斜向上方扯去,眼睛被扯细成一条缝,吊起眼角,嘴唇也歪着,说起话来却依然清晰:“还是不行吗,小姐?”
岳青莲捂住嘴,惊惧地勉强维持自己还能用双腿站立而不是瘫倒在地,她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但是从这个‘保安’那双乱转的眼睛里泄露出来的嘲弄目光,她清楚对方之所以还没下手只不过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绝不会放过她的!
“真是不好意思了,这身皮我还不太适应。”对方似乎表现得很遗憾。
事已至此,岳青莲不明白这个‘保安’为什么还站在原地不动,她才不会相信这个保安只是一个普通的混迹在人间的妖怪,和胡小凡不一样,从小狐狸的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血腥,杀气,凶残,而这个‘保安’……
她突然间全明白了!这栋大楼不干净,上次她和秦明川坐电梯卡住了,一定是有妖物捣鬼,然后她出门的时候随口对保安说了一句,那个尽职的年轻保安大概是立刻就去查了,结果代替他们成为这个妖物的牺牲品,所以今天才会是‘它’披着那个年轻保安的人皮站在自己面前!
那个警官也说过,金鑫大厦失踪了一个保安!
这么说,身后的电梯也有鬼!
幸亏她脑子里最后闪过的是这个念头,一秒钟之后,身后传来‘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它’依然站在原地没动,半张脸正着,半张脸歪着,两半的脸都在笑,那扭曲的五官说不出的狰狞嘲弄,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猎物身后已经出现了一条逃生通道。
岳青莲一直倚靠站立着的电梯门豁然开启,向两边无声地滑去,岳青莲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身子一动,一抬脚——似乎是急着躲进电梯里。
于是‘它’脸上的笑就更加得意。
接下来的事几乎全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让人目不暇接:岳青莲抬起左脚——不是向后,而是向侧面的墙壁,狠狠一蹬,整个身体拔地而起,借着反作用力向着保安的斜后方冲了过去,同时一直藏在皮包里的手伸了出来,精致的兰蔻粉盒表面闪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连带着里面被她刚才暗地弄碎的肉粉色遮瑕哑光蜜粉扬起一蓬暧昧而迷离的香雾,陡地袭向‘它’的脸。
这一下子使出了她大半力气,距离又这么近,粉盒结结实实地砸上了‘它’的鼻梁,满天飞扬的粉尘又暂时遮蔽了‘它’的视线,岳青莲只希望能暂时阻拦一下‘它’的行动,好让自己多一点时间逃走。
‘它’被粉盒砸中鼻骨的时候,似乎发出了一声类似不满的哼哼,随即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它’顿时爆发出惨厉的嗥叫,近乎疯狂地咆哮了起来。
岳青莲落地的时候高跟鞋歪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回头一看,却发现‘它’好像受了重创似地摇摇晃晃,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向着面前大敞的电梯门扑了过去。
刚才岳青莲在跳起来的时候,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百忙之中还不忘记看了一眼身后的电梯门,果然没出她的意料:后面哪是什么宽敞明亮的客用电梯间,不知道‘它’动了什么手脚,电梯压根就没上来,身后的门敞开着,里面是黑洞洞的电梯运行通道,粗糙的水泥壁面,几根粗粗的钢索从上面延伸向下,她要是刚才一脚踩进去,那势必摔得死无全尸,这个怪物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下,她就能死于非命。
‘它’当然也知道一头掉下去的后果是什么,在差点要扑进黑洞的时候猛地跪了下来,用手去抓旁边的墙壁,手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出尖利的骨刺,死死地抓在瓷砖墙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岳青莲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过去加踹一脚,就看见从附近的装饰用一人高青瓷大花瓶后面闪出来一条黑影,手里拎着放在走廊上的银白色金属垃圾筒,抡圆了胳膊狠狠一下拍在‘它’的脑后,这一下力道十足,就算是妖物也抵抗不了,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头骨破裂声,‘它’嗥叫着一头向前栽下了黑洞洞的电梯运行通道,那非人类的怪叫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带起阵阵回音,绵延不绝……
“哐当”一声,来人丢下金属垃圾筒,几步过来一把拽起岳青莲,就说了一个字:“走!”
32、午夜狂奔
“夏英杰!”岳青莲惊讶的成分远远大于喜悦,“你怎么在这里?”
“没时间了,先走!”夏英杰不由分说地拖起她就往另一边的长廊跑,动作粗鲁而急躁,岳青莲刚才扭到了脚,被他拉得跌跌撞撞,手臂被他钳制得紧紧地又挣脱不开,挣扎着问:“你先回答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跟那个怪物是一伙的,骗了你要去吃个新鲜,行了吧?”夏英杰恼火地说,察觉到她一只脚落地不稳,索性一把揽过她的腰,半扶半抱地拖着她继续前进。
这个没正经的家伙!岳青莲在心里暗骂,但还是竭力配合着他,忍住脚踝的疼痛勉强跟上他的步伐:这起码是个人,不是怪物,不会在你面前像扯衣服皱褶那样扯动脸皮给你看。
“我们去哪儿?”她忍不住问。
“电梯不能坐,我们走楼梯。”夏英杰还跟从前一样穿着件皱巴巴的西装,不修边幅,胡子拉碴,脸上一贯的猥琐笑容和不正经却都消失了,绷着下巴,皱着眉头,比他在工作时候的专心样子还多了三分沉稳,活像变了个人似的,岳青莲刚迷惑了一下,又清醒过来,叫道:“这是三十六层楼!我们要走下去?!”
“别想美事了,他就在一楼等着你自投罗网呢。”夏英杰拖着她奔到闪着安全出口指示灯的楼梯口,发现被锁上了之后毫不犹豫,推开岳青莲让她靠墙站好,自己后退两步然后一脚踹开了门,转身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拖过她进了楼梯间。
岳青莲望着微弱的楼梯间灯光下一层一层仿佛永无止境的楼梯,不由得发起憷来,紧紧地抓住夏英杰的衣服问:“我们到哪儿去?”
“十五层。”夏英杰的脸色十分阴沉,“希望那能让我们安全躲到天亮。”
“十五层!?”岳青莲惊叫,自己脚没扭到的时候走十几层楼梯也不太可能,何况现在还一瘸一拐的。
没容她多说一个字,夏英杰的手臂横过她腰间,拖着她咚咚咚地就开始下楼梯,岳青莲被拽的头晕脑胀的时候还在追问:“为什么要去十五层?”
“因为目前来说,整栋大楼里就那最安全。”夏英杰完全和平时的碎嘴子不一样,说话简洁利落,让岳青莲越发疑心起来,陡然伸手狠狠地在他脸上一扯,疼得他吱哇乱叫:“弗萝拉,你干嘛!?”
“你是夏英杰吗?你不会是被什么妖怪附体了吧?!”岳青莲盯着他问。
夏英杰顾左右而言他:“上次出事之后,卫总也派人在公司里设了几道符咒,虽然未必有你们曹BOSS金鲤挡煞局的精妙,但抵挡到天亮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什么呢?”岳青莲难以置信地问,“我们现在不应该打电话报警吗?”
夏英杰深深地叹了口气:“试试。”
说着他继续拖着岳青莲走楼梯,岳青莲不信邪地掏出手机,一看,果然,信号格为零。
这简直不可想象,在城市的中心金融圈里的一栋大楼里,每天有数万次手机打进打出,在夜间竟然没有手机信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鬼地方!”岳青莲又疼又紧张,声音都不自主尖锐地拔高,夏英杰受不了地侧过头:“省点力气吧,刚才你在电梯口叫的那一嗓子就差点把我吓着。”
“那个时候你已经来了?那你看见那个东西拉脸皮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岳青莲嘴上说着,脚下一步不停,脚踝传来的刺痛已经转化为钝痛,她暗自忧虑等一会儿还能不能顺利地把鞋子脱下来。
“没看见,不过你叫得那么惨,应该是很可怕吧。”夏英杰嘿嘿地笑着,“我胆子可小哩,不敢看。”
这个人,撒谎成性,又说假话了!岳青莲腹诽,胆子小的会在那个时候拎起垃圾筒给妖怪狠狠来两下,然后现在又拉着自己在夺命狂奔么?
他们一口气奔下了七八层,岳青莲的脚实在是顶不住了,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夏英杰想都不想地干脆一弯身:“上!我背你!”
岳青莲看着他宽阔的背部,有点发傻,夏英杰急不可待地催:“快点!没时间了!”
“哦!”她素来是个当断则断的人,闻言单脚一跳就趴上了夏英杰的背,夏英杰哎哟一声还不忘抱怨:“弗萝拉,你又重了。”
尽管这么说,他还是轻松地直起身体,用手兜住岳青莲的膝弯,加快了速度向楼下猛冲,岳青莲被颠得头晕眼花,不由自主地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
即使在三年前曾有过的交往中,两个人也没有这么亲密的姿势动作,两人都是一愣,还没等岳青莲察觉内心一缕异常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夏英杰已经哎哎大叫:“轻点轻点,你想勒死我啊!”
嘴上这么说着,他的脚步却是更加快了,楼梯间回荡着咚咚的声音,和岳青莲的心跳声混合在一起,一层层的声控灯在他们面前点亮,貌似永远也看不到尽头的楼梯旋转向下,岳青莲在头晕之余忽然有点担心:会不会妖怪真的施了什么法术,这楼梯真的永远也跑不完了?
所幸,她的担心被证明是多余的,夏英杰呼哧带喘地在墙上标着‘15’的楼道里停了下来,拉开安全通道的门,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背着她闪身进去,长吁一口气:“暂时安全了。”
他把岳青莲放了下来,扶着她站稳,离开了那个宽阔的背部,岳青莲竟然有一点怪异的不舍:还是挺舒服的,反正在背后又看不到夏英杰那张脸。
其实他那张脸也没什么,只要别老露出那副猥琐的表情。
博纳基金十五层和别的公司一样,也是大大小小的办公室构成,这个点儿没人加班,两边都静悄悄的,只有走廊上的声控灯感应到声源,闪着亮了起来,照得两人的脸一片苍白。
“现在我们怎么办?”岳青莲一瘸一拐地走着,手紧紧抓着夏英杰的胳膊,后者龇牙咧嘴,但也就任凭她使力抓着,闷声说:“去卫总办公室。”
岳青莲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暗自把灵力灌注到眼周,仔细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发现无一例外的,在每道门上,都漂浮着淡淡的她看不懂的图案,也许就是夏英杰说的‘符咒’,还别出心裁地在不起眼的地方挂着一串串用红绳编串起的小小铜钱,闪着金色的微光,在他们走过的时候,无风自动,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原来你们早有准备……”岳青莲吐了口气,随即又愤怒起来,“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
夏英杰忙着查看周围的动静,闻言讪笑了一声:“哪儿啊,我只是个打工的,这都是卫总的安排。”
岳青莲的脚越来越疼,只能单脚跳着前进:“你没问过他?”
“我是个很内向,单纯,又带一点点害羞的男人,不该问的从来不问。”夏英杰用极其镇定的态度说着厚颜无耻的话,岳青莲恨不能把刚才砸那个拉皮妖怪的粉盒捡回来再拍到他脸上,怒道:“当年我们交往的时候,你不一天到晚问我的收入,我的房产,我的存款吗?!”
夏英杰的肩膀顿时垮了下去讪笑着不说话,此时他们正走到电梯门附近,岳青莲顿时忘记了旧年恩怨,心神不定地看着电梯,喃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