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来的?反正‘金盏’是我带来这里……。”
铁尺王接着说道:“所以我要谢谢阳爷!”
阳世火说道:“你等我说完。‘金盏’既是由我带来的,要从我这里取得‘金盏’,有两个方法。”
“但不知道有哪两种方法?”
“第一、你可以现在立即从这里拿走。”
“现在吗?”
“对!现在你就拿走,回到安庆府就可以销案了。不过,铁尺王,你自己要衡量衡量,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拿走!”
他说着话,端起酒杯喝了一杯,又迳自提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
看他那种神情,根本没有把“金盏”放在心上。
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把铁尺王放在眼里。
铁尺王久混衙门,已经是老练得近乎油滑,他不会在任何情形之下动怒的。
但是,人的修养是有限度的,俗话说:“泥人也有几分土性。”
铁尺王寻找“金盏”,缉拿主犯,可以说是他这一辈子最后一件案子,对他的重要性,可以与他的生命相同,如今“金盏”来了,主犯就在当面,非但不能缉捕归案,反而要受如此藐视之气。
铁尺王站起来,退出板凳之前。
他从庆头包裹里,取出铁尺;拱拱手说道:“阳爷,你所说的第一种方法,对一个官府捕快来说,是最好的途径,我愿意此刻拿走‘金盏’。”
阳世火没有抬头,只是“啊”了一声。
铁尺王接着说道:“我不但是要拿‘金盏’,而且要请阳爷劳驾一趟,走一趟安庆府。在我们办案的人来说,不管这‘金盏’是从那里来的?如何来的?我们最后一个来的是阳爷的手里,所以,所以阳爷是重要人证。”
阳世火概对铁尺王如此的说,如此的做,也有些意外。他抬起头来,看看铁尺王,突然,他放下酒杯,伸出双手,伸到铁尺王的面前。
铁尺王问道:“阳爷,你这是……。”
阳世火说道:“人贼俱获,你可以铐上我,直起解回安庆府销案交差。”
铁尺王正色说道:“阳爷,铁尺王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对你阳爷,我也知道应该如何自保。但是,人在公门,身不由己。我可以死在阳爷的手下,你有一柄很锋利的玉背刀,你可以很轻易地杀死我,但是,我不能不尽到我自己的责任。”
他一挥手中的铁尺,继续说道:“阳爷,你不必消遣我!王可其虽然算不上有是个脚色,也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请阳爷收回双手,取出玉背刀,让王可其力竭而死,了却一桩心事。”
阳世火收回双手,说道:“收起铁尺,我们就在这里换几招吧!”
铁尺王说道:“对不起!恕我不能从命。对于一个捕快来说,他手里拿的青索子和铁尸,就是代表了官府的律法。阳爷,今天我和你这场比武,不是我王可其跟你阳爷个人的比较高下,而是你阳爷与官府的律法的一种挑战!”
阳世火笑笑说道:“铁尺王,你是一只老狐狸!”
铁尺王说道:“多谢阳爷的夸奖,小过王可其还不敢当老狐狸三个字。我只是一个输命不输理的人而已。”
阳世火说道:“看样子我今天不接下你这一场挑战是不行的了!”
他从身后拔刀来,果如传说的一般,是一柄十分出色的刀。
刀呈弯形,刀长两尺,刀的背上镶了一道白色的玉,刀出鞘之后,有一股特殊的寒光,令人寒栗欲坠。
阳世火说道:“铁尺王,我有两点说明。”
铁尺王说道:“我洗耳恭听!”
阳世火笑笑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味道说道:“你听了以后,也许会生气,真话永远让人听起来不顺耳。第一、你只管招呼上来,我不会伤害你的铁尺。不管怎么说,一个人最好不要正面去伤害律法。”
铁尺王“嗯”了一声。
阳世火继续说道:“第一、我不会让这场比武拖延很久,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这种话说得十分分明,只要三招两式,就要把铁尺王打垮,不要耽误他的时间。
铁尺王点点头说道:“很好!我说过,明知不敌,我要竭力而为。那怕是三招把我摆平,我也要拚三招。”
铁尺王这话完全说错了。
他高估了自己,他摆开了铁尺,进步递招,接头就是一下,这是捕快拿人用铁尺的惯招。不过铁尺王能被人称为“铁尺王”,当然不同于一般。他这样搂头一尺,却暗藏变化玄机。只要等到对方一动,铁尺或砸或砍,立即就是一抢猛攻。
阳世火根本没有理会。
手中的番刀一收,人向前闪电一撞。
这个动作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一个“快”。
铁尺王的铁尺刚刚砸下,阳世火已经抢到了贴身之前,只听到铁尺王一声闷哼,人向地上一蹲,铁尺掉在地上站不直腰。
那里接得了三招,只仅仅一招,就落败下来。
真正说来,连一招都没有,因为彼此根本没有互换。
阳世火将刀纳入鞘内,过来伸手拉住铁尺王猛地一拉,铁尺王哎呀一声,张口喘了一口大气,站了起来。
阳世火从桌上斟了一杯酒,递给铁尺王说道:“铁尺王,你是老江湖,知道这个道理,你我的功力差得太远,这种情况相拚,太不公平,所以胜与败在这种情形之下,根本不存在的。”
他将酒递给铁尺王。
“喝下去!当作压惊。”
铁尺王一言不发,将酒喝下去。
他知道阳世火说的是实话,双方功力差得太远,根本无法交手,那种情形不能算败,只能说是不识相而已。
阳世火说道:“‘金盏’我迟早会还给你交差,但不是现在。所以我有第二条路。”
他将店伙计送来的笔黑纸砚,在桌上摊开来。提起笔,吮饱了墨,铺好纸,龙飞凤舞了几行字:“书奉‘金盏’大侠:
若要拿‘金盏’,请到宰相穴。
阳世火再拜。”
他放下笔,随手将“金盏”又用布包起来,掖在衣襟底下,对铁尺王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兑现。‘金盏’一定奉还,但是不是现在。请你告诉金盏花。五日以后,我在日正当中,到城外十五里地的宰相穴等他。如果他胜了我,‘金盏’立即归还,他又做了一件大快人心侠义之事。如果他胜不了我,也有一个办法,叫他弃掉的他的金盏花认输,他代安庆府的三班衙役跪地求情,我也会将‘金盏’归还……。”
铁尺王说道:“阳爷,我打不过你,但是,在道理上你站不住脚。你这样的向官府律法叫阵,是非常不聪明的。”
阳世火笑笑,说道:“你还有意见吗?”
铁尺王说道:“有!你这样做,只是个人一时意气之事,对我、对安庆府的捕快来说,是无辜地受牵连,是不公平的!”
阳世火问道:“还有没有?”
铁尺王说道:“还有。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阳爷,你这样不服人,向人挑战,将会自取其辱。”
阳世火笑笑说道:“说完了吗?告诉你,将这些话留起来,留待金盏花来找你的时候,告诉他,不要告诉我。”
他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在他走到房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对铁尺王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感激我,不要怨恨我。如果不是我,‘金盏’恐怕永无见天之日,你就要办一件无头案子,你懂吗?‘金盏’不是我盗的!”
铁尺王这时候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些什么。
他此刻此时心里只在想着一件事:“金盏花为什么不来呢?如果现在来看我,此刻就是解决问题的时候。他昨天到相府去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跟我联系?出了问题吗?”
金盏花没有回到客栈,不但铁尺王没有想到,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因为他原先预定上午到相府去见玉蝉秋,而后到客栈来见铁尺王。
结果事情不是预期的那样……
昨夜离开了相府,带走的不是玉蝉秋这样的疑团,而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使他始终抹不去的,是玉蝉秋姑娘那一份笑容,无论是他睁开眼睛,或者是闭上眼睛,他都能清楚地看到玉蝉秋那可爱的笑容。
金盏花从没有过的一种经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时时刻刻忘不了一个人。
也正因为如此,金盏花也连想到一个问题:“玉蝉秋在相府,到底是处在什么地位?千金小姐吗?她自姓玉,与姓张的没有关系。是相府的姻亲姑娘?张家会有姓玉的亲戚吗?桐城县民风保守,如果玉蝉秋是张府的亲戚,不会这样不守闺箴,女孩儿家骑马玩刀,岂有此理。是聘请看内院的?没有像玉蝉秋有这样受尊重,有地位。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盏花自己早就在桐城县双井大街的一家绸缎店里,后院养牲口的长工处,花钱料理了一间小屋子。
没有人会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金盏花。
当然更没有人会知道,金盏花会独自一个人住在后院长工隔壁的小房里。
他仿佛知道自己会有一个不寐之夜,他掏着银子叫长工替他买一包卤味,一罐酒。
他和长工坐在小凳子上,一盏昏黄的孤灯,一杯对一杯地喝起来了。
大凡心里有事的人,喝酒容易醉?
金盏花的酒量并不很好,一连几杯下肚,就已经有了醉意。
加上老长工连连举杯相劝:“小兄弟,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是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这身穿着打扮,会跑来跟我老头子借棚住,说出去会吓坏人的。结果我借了!你看,小兄弟,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是凡人吧!”
金盏花伸着大拇指头,舌头有些转不过了。
“对!你了不起!你有眼光!老太爷,我也有眼光,所以才会找上你。来!有眼光的敬有眼光的,我敬你一大杯!干了!”
就这样你敬我,我敬你,两个人硬把一罐五斤重的“花雕”喝得滴酒不剩。
金盏花长这么大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只可惜他并没有领略到醉的滋味,老长工还在那嘀嘀咕咕说卤味不够道地,金盏花已经趴在小矮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一觉睡到半夜,金盏花醒过来了。
他的头疼欲裂,而且他直在作呕,喉咙里发干,要冒出火似的。
他挣扎起来,看看老长工醉得像一条死狗,卷缩在地上,满脸的鼻涕口水,呼噜噜就是打他一顿扁担也打不醒他。
金盏花找遍了小房间,没有一滴水。
他蹒跚地向前面走去,天是昏黑的,路是陌生的,他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走过些什么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打了一个恶心,就开始吐。
哇哇不停地吐,酒和那些卤味从嘴里、鼻孔里,不停地吐出来,直到最后他仿佛闻到了血腥味,他伸直了腰,用手去摸,一阵头晕,人摔倒在地上。
此刻的金盏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他用力睁开眼睛,一阵刺目的光,使他又闭上了。
这时候,他听到一种非常娇柔好听的声音:“把灯拿到旁边去!”
金盏花感到光亮暗了许多,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但见眼前一阵金星乱冒之后,才看清楚了这是一间很雅致的房间。
他所以能一眼就感受到“雅致”,那是因为他看到有许多书柜,里面堆放得整整齐齐,许多的书。
他又闭上眼睛,问道:“请问这是那里?我……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旁边有人说话,说话的是一位姑娘:“这话倒是我们要问的。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深夜跑到这里来?而且喝得醉成这种样子。”
金盏花甩甩头,只觉得头还是痛得很。他呻吟地说道:“我活这么大,没喝过这么多的酒。”
那位姑娘接着说道:“那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喝酒不要命,活该!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喝醉了酒会跑到我们小姐闺房外面来?”
金盏花一听大吃一惊,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人影晃动,他挣扎着要起来,一面问道:“姑娘,你是说我酒后跑到……。”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娇柔好听的声音又说话了:“不要让他多说话,他醉得太厉害了,吐到最后,连血都吐出来了。暂时让他躺在书房里,把我房里蒸的那碗茯苓神汤,喂他喝下去,安神定息,让他再睡一会。就没有大碍了。”
这一段话是说给另外两位姑娘听的,也是说给金盏花听的。
让他知道自己的现况,他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可是另外的姑娘似乎在翘着嘴说道:“小姐,我看把他送到前面去,让那些护院的去问他的话,让他躺在这里,万一……。”
小姐娇柔的声间,连生气都是好听的。
“春兰,我叫你去端茯苓神汤,你是没有听到?还是要我去端?”
“小姐,我这不是去了吗?”
金盏花的眼睛刚刚转到另一位身白色衣裳的姑娘,只看到她匀细修长的身影,缓缓地走出门。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位穿两截桃红衣裤的使女打扮的姑娘。
他吃力地说道:“请问春兰姑娘……。”
那姑娘说道:“春花替你端茯苓神汤去了。”
金盏花低低地呼了口气,说道:“请问……”。
那姑娘说道:“你问我呀?我叫秋连。”
“秋莲姑娘,请问此地是不是双井方家的后院?方才那位小姐是不是双井方家的小姐?”
“你原来都知道。”
“不!我只是在猜测。因为我是住在后院老长工那里……。”
“住在后院老长工那里?你是说养马的老柯?那个老酒鬼,你认识他?”
“你是问我是不是认识那老长工?不认识。”
“可是你却住在那里。”
“我向他租的。”
“租的?你在说笑。你不是没有钱住客栈,为什么要租老柯的房子住?你在逃避什么?或者在躲避什么?”
“秋莲姑娘,你说对了。我在躲避一切认识我的人。”
“为什么呢?”
金盏花笑了笑。
“秋连姑娘,不会怀疑我是罪犯吧!”
秋连也笑了。
“我虽然不相信你是逃避逮捕的罪犯,但是我们到目前为止还不如道你的姓名?”
“我姓花,我是一个江湖客。”
“什么是江湖客?”
金盏花还没有说话,门外传了声音进来:“江湖客是四海为家的人,像是没有根的浮萍。”
春兰姑娘从外面进来,左手端着一盏灯,右手端着一个白瓷碗,碗上微微地冒着热气。
金盏花立即盘坐起来,他躺的地方是书房里的一张春凳。他深深地对春兰姑娘一点头。
“春兰姑娘,真多谢!”
春兰将碗递给金盏花,说道:“将这碗茯苓神汤喝了吧!安气养神,对你大醉之后,有绝对的好处。”
金盏花双手接过,又是一声“谢谢”!
他一口气将这碗白白稠稠有些像米汁似的茯苓神汤喝干,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很好闻的。春兰说道:“看样子你对我们的一切都已经知道了。秋连的嘴就是快!可是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
秋连却在一旁接口说道:“他姓花……”
春兰姑娘立即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江湖客。除此之外呢?”
春兰姑娘说道:“他住在后院老柯那里”
春兰姑娘惊讶地“啊”了一声。
金盏花说道:“我姓花,名叫花非花,我已经说过我是个江湖客,因为江湖上有一传闻,与我有关的传闻,所以,我来到桐城县……。”
春兰说道:“桐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