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蝉秋说道:“据说到后宫朝见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份礼物,当然出自后宫娘娘的赏赐,那一定都是非常名贵的珍宝。”
厉如冰问道:“老夫人,你那次朝见,娘娘赏赐是什么珍宝?”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没有立即回答。等她再说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再提这个那个问题。只是说道:“其实说起来也是挺麻烦的,娘娘赏赐的东西,带回家来,要好好保管,万一弄坏了,或者是弄丢了,那又是不得了的罪名。”
厉如冰忍不住说了一句:“咳!真是的……。”
这时候金盏花想起了在老夫人手边的那个“金盏”。
怪不得相府里丢了“金盏”,是如此地紧张,却又不敢大肆张扬,因为那是一项罪名,一项吃不消的罪名。
老夫人说道:“新春元旦朝观,一般说来从一早摸黑进宫,一直到天黑才回来。”
厉如冰又止不住问道:“一天的时间,做些什么呢?”
老夫人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些,她向玉蝉秋要过参汤,自己喝了两口,继续说道:“这也是先皇订下的,以前也没有听说过,史书上也看不到,据说从前的朝代,进宫朝见也是有的,朝廷命妇进宫以后,向娘娘磕头拜年,娘娘赏赐一些吉祥礼物的,也是很快回来了,皇宫内苑,岂是我们一般人能久待的。”
玉蝉秋说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待上一天?”
老夫人说道:“那是先皇的德政。当然,我也只是听到这么说罢了,也没有人去考证。据说,先皇觉得后宫娘娘贵妃,平日都住在皇宫内苑,皇宫的规矩又严,那种生活是十分……十分……。”
厉如冰说道:“应该是十分乏味的,十分无聊的。”
玉蝉秋笑道:“你这话要是当着皇上说,可就要杀头的。”
厉如冰伸着舌头,扮个鬼脸,笑了笑。
老夫人说道:“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总而言之,深宫内苑的生活是非常的严肃的,到了新春元旦,大家也应该可以轻轻松松快乐一些。”
玉蝉秋接着说道:“于是就利用元旦这天,让朝中的一晶命妇,进入皇宫,陪着皇后娘娘轻松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老夫人说道:“不止是朝廷命妇,这天还有亲王府的福音、格格,都进宫来,他们平日也很难进宫的。”
厉如冰问道:“老夫人,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一天你们在皇宫玩些什么?”
老夫人笑笑说道:“皇宫内苑,真是美景非常,要玩耍一天是玩不完的。早上去朝见的礼义完了以后,就不外赐宴、游玩。那一次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什么不寻常的事?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地听下去。
老夫人缓缓地说道:“到了晚宴的时候,皇上突然驾临,可把我们吓坏了。”
厉如冰不解地问道:“皇上来了有什么可吓怕的呢?又有什么不寻常呢?”
玉蝉秋道:“你真傻,皇上是万乘之尊,而且天威不可测,那可不是普通人啊!”
老夫人说道:“因为皇上从来不在这时候到后宫来的。在礼仪上,皇上是不能看到臣子的妻奴的。那是有失礼义的事。”
厉如冰说道:“可是那是他自己要来的啊!”
老夫人说道:“是的,是皇上自己要来的,可是我们可吓坏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结果,皇上很高兴,也很随和,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
玉蝉秋说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老夫人又闭上眼睛,低声地说道:“可是在我们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连娘娘都有些不安的样子。最后,皇上派了小太监来赐酒,每一位进宫来的命妇,都赐了三杯御酒。”
厉如冰说道:“这么说皇上还是一位识性知趣的人,很有点人情味,皇上赐酒,这是凑大家的兴。”
老夫人叹口气说道:“每个人都要跪在地上领赏这三杯酒,结果,我很快就喝醉了。”
玉蝉秋问道:“老夫人平日不擅饮,所以三杯就醉了。”
老夫人摇摇头说道:“老实说,为了进宫领宴,酒总是要能喝几杯的。三杯酒应该醉不倒我的。”
厉如冰说道:“可是老夫人刚才说你醉了。”
老夫人说道:“这中间可能有几种原因,第一、在这以前,已经断断续续喝了不少酒,已经是不胜酒力,再加上这样连续三大杯,就支撑不住了。第二、喝酒如果是在轻松欢笑的情形之下,也许喝上十杯八杯,都不会醉。跪在地上,以一种诚惶诚恐的心情喝酒,恐怕一杯也就够了。”
玉蝉秋有些着急问道:“老夫人,在皇宫里饮酒,饮醉了,那是有失仪态的事啊!那会有怎样的结果?”
老夫人几乎是以一种呻吟的声音说道:“结果,醉了就是结果。醉得人事不知,什么天威礼仪都不知道了,还会想到什么结果?”
厉如冰问道:“老夫人,醉了你就出宫回家了是吗?”
老夫人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半途是不是能回家,人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是我想回家就可以回家的。”
玉蝉秋问道:“难道老夫人那天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吗?”
老夫人闭着眼睛,迟滞地说道:“我是第二天一早才被宫里的小太监驾着车子送我回家来的。”
厉如冰惊道:“这么说,老夫人那天睡在宫里的了,哎呀!那可真的是了不起,居然能在皇宫内苑睡了一夜,这是人生难得的奇遇,老夫人,你可记得是睡在什么样的床上吗?”
老夫人没有回答,闭着眼睛,没说一句话。
大家也没敢再问下去。
为什么老夫人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如果这一段往事说到这里为止,她说这段往事的目的何在?
金盏花悄悄地站起来,他对玉蝉秋微微点头,示意要到外面去。因为他从头到尾觉得听这个故事,没有一点意思。
玉蝉秋看到老夫人似乎是说了太多的话,人也累了,便也点点头,那意思同意他出去。
忽然老夫人又睁开眼睛,说道:“你别离开,这个太沉闷是不是?快要说完了。”
金盏花尴尬地又坐下来,没有再说话。
金盏花说道:“老夫人,你说得太累了,歇歇吧!”
老夫人摇摇头说道:“不行,我要把这故事说完,错过了今天,恐怕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她又伸出手,握住玉蝉秋和厉如冰的手,说道:“今天能有你们两人在这里一起听我的故事,看来这也是天意,要不然怎么能够使得你们坐在这里呢?你看看……。”
她松开手,拿起“金盏”。
“就是因为这个‘金盏’,才使你们两人不期而遇,来到这里,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玉蝉秋和厉如冰对看了一眼,她们都没有办法了解老夫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说道:“方才我说到那里了?”
厉如冰说道:“你说到第二天一早,小太监驾车送你回家。”
老夫人说道:“对,第二天一早小太监驾车,很严密地送我回相府,一家人都急得不得了,看我平安无事回来,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可是我却因为害酒,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天。”
说到这里,这故事该结束了,还说得下去吗?
老夫人望了大家一眼,又接着说道:“我回到相府,才知道带回两件礼物。第一件是……。”
她又再度拿起“金盏”,说道:“……是皇上赏赐的‘金盏’。”
金盏花突然间兴趣来了,他曾经在江湖听说过关于“金盏”的传说。那是皇上赏给要怀孕的妃子的礼物,金龙预兆,讨个吉利。可是……
他望着老夫人,可是他没有问任何一句话。
老夫人垂下眼睑,又说道:“另外一礼物是……。”
厉如冰性急抢着问道:“皇后送的是什么礼物?”
老夫人淡淡地说道:“不,也是皇上赏赐的,是一对玉刀。”
这句话一出口,玉蝉秋和厉如冰几乎跳起来,两个人却不自禁地伸手到腰际去取刀。但是,当手一触到玉刀,又松手放了回去。
老夫人仿佛是根本没看到。
她只是深深地叹息,良久才接着说道:“第二个月,我是说新春过后的第二月,我就回到了桐城县老家。”
玉蝉秋全神贯注在听,就很自然地问道:“为什么不住在京城里?”
老夫人淡淡地说道:“因为我怀了孕。”
玉蝉秋和厉如冰都是难以相信,睁大了眼睛,想问又不敢乱问。
老夫人笑笑说道:“你们都觉得奇怪是不是?我自己当时也觉得十分意外,因为我已经是四十八岁的人了,我已经有孙儿,怎么……唉!真是想不到啊!”
玉蝉秋勉强接了一句:“老来得子,是喜啊!”
老夫人说道:“回到桐城县故乡,当年七月,先皇驾崩……。”
她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当年的八月,我生产了,是一对双胞胎孪生……”
玉蝉秋和厉如冰都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是男的?”
“不,是一对双胞胎姊妹。”
“啊!是女的?她们是那一天生的?”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
“啊!八月十五……她们现在……我是说当时……”
“就在当天夜里,双胞胎姊妹出生后不久,就被人夺走了。”
“夺走了?为什么?夺到那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敢想,因为我知道那是有计划地追杀这两条小生命。”
“是谁?是什么人?跟这两姊妹有什么仇恨?”
老人哭了,说不话来。
玉蝉秋和厉如冰已经哭成了泪人。
金盏花也惊成了呆子一般,坐在那里也不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流着眼泪说道:“据说这一对双胞胎半途中,在黑夜里被人救走了。”
玉蝉秋和厉如冰异口同声抢着道:“这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夫人说道:“有人在相府盗走了玉刀,留下了书简……。”
玉蝉秋问道:“这一对姊妹可有什么记号,我是说胎记什么的?”
老夫人泣不成声地说道:“我只记得她们每个人的右臂上,有五点红色胎记,像是一朵红梅……。”
言犹未了,玉蝉秋和厉如冰几乎同时卷上衣袖,非常明显的,每个人的右臂上,有一朵红梅。
这一瞬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开始事物都静止了。
突然,天崩地裂,玉蝉秋和厉如冰扑到老夫人怀里,撕心裂肝地嚎叫一声:“娘啊!”
老夫人刚刚伸出手,搂住两个人一声:“苦命的儿啊!”还没有叫完,人已经昏厥过去。
玉蝉秋忙着一连叫道:“参汤,快,快。”
厉如冰忙着为老夫人推拿。
一阵忙乱之后,老夫人醒来,伸手对金盏花示意。
金盏花忙弯下腰来,老夫人微弱地说道:“你叫花……。”
金盏花连忙说道:“我叫花非花。”
老夫人说话的声音,已经逐渐地微弱,只能听到:“好……好……看待……她……。”
手指还没有指到玉蝉秋,萎然垂下,人已经过世了。
玉蝉秋和厉如冰惨叫嚎哭:“娘!娘……”
老夫人已经听不到了。二十二年以来,她听到了第一声“娘”,她已经满足的走了!
玉蝉秋和金盏花还有厉如冰都哭得声嘶力竭。
最后还是金盏花警觉高,他听到外面有人呐喊,他拭着泪站起来说道:“我看我们应该及时节哀,情况有变。”
玉蝉秋站起来,和厉如冰泪眼相对。突然,两人上前相拥,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盏花站在一旁说道:“蝉秋,如果你和厉……如冰还要留在此地,恐怕少不了一场杀戳,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恐怕不是老夫人所愿意看到的。”
她们两人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问道:“你是说有人要来捉拿我们?”
厉如冰接着说道:“我不相信相爷居然敢派人来攻击自己母亲的净室。”
玉蝉秋点点头说道:“如冰,你说得不错。但是,如果这人马是京城里派来的呢?相爷有再大的胆子、再高的地位,也不敢违抗钦命啊!”
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下。
“如果不是相爷阻挡,已经来了,你们快走,留在这里只会给相爷为难、给老夫人添罪名。”
他的话说得很急,但是仍然字字都听得很清楚。
“老夫人已经安心的瞑目的,因为她在临去之前,应该听到你们所叫的一声娘。你们现在所要尽的孝心,是使她老人家死后的荣封,而不是让她老人家死后的受戮,而且祸延及相府的子孙。”
金盏花到了最后,几乎是严声厉色地说道:“你们姊妹快走。”
玉蝉秋和厉如冰同时起身,正要出房门,忽然厉如冰停下脚步说道:“你能阻挡一阵吗?想一想你也应该可以想出办法来阻挡一阵。”
金盏花沉声问道:“如冰,你是我的恩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说话,不过,我想知道,你这样做是为了证明什么?”
厉如冰不考虑地说道:“为了证明他们前来拿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金盏花点点头,干脆地答应说道:“可以,我会阻挡他们一阵,以后呢?”
厉如冰回头望了金盏花一眼说道:“我和姊姊破屋而走。”
她这一声“姊姊”自然地叫出,玉蝉秋不禁伸手紧紧握住厉如冰的手,对金盏花点点头。
金盏花又追了一句:“我们会在……。”
厉如冰抢着说道:“一个你和姊姊忘不了的地方……”
金盏花也抢着说道:“五里拐子豆腐店。”
玉蝉秋脸上一红,转身过去,轻轻地说道:“快出去吧!人家已经来了。”
金盏花立即一转身,还没有迈出净室的房间,就听到相爷说道:“各位是钦差,廷玉敢不遵命,只是老母重在床,恐怕经不起惊吓,是否可以让我先喊叫,让他们出来受缚,这样岂不是两全齐美!”
另外,有人说道:“相爷,你知道咱们是奉命行事,实在也是不得已,我们也不愿意开罪相爷,既然相爷这么说,就请你叫他们出来受缚吧!”
这时候就听到相爷叫道:“里面的好汉听着,你们盗了钦赐的”金盏“和”玉刀“,犯下了滔天大罪,现在你们挟着我的母亲,这不是好汉的行为,是好汉,就应该出来,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要连累别人。”
金盏花闻听得相爷如此一叫,便大步走出房门,当门而立,手里执的正是他成名的兵刃“金盏花”。
他这一露面,立即有人一声呐喊,弓箭手张弓就射。
金盏花一挥手中兵器,拨落十几支箭。
立即有人喝道:“停住!”
一个手执弯刀,神气十足的中年人,越墙而出,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是盗取‘金盏’的贼人吗?”
金盏花冷笑说道:“说话不要这么难听,要搁在平时,我会割掉你的舌头。告诉你也无妨,大爷名叫金盏花。”
那人一愕,问道:“你说什么?”
金盏花冷笑说道:“无知的奴才,亏你会一点武功,难道你连金盏花的大名都没有听说过吗?”
那人想必被“金盏花”三个字震慑住了,气势一下低了许多,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盗相府里的‘金盏’?”
金盏花冷笑地说道:“大爷名叫金盏花,相府碰巧有‘金盏’,所以大爷存心要看看什么是‘金盏’,就这么个理由。”
那人叱道:“亵渎御赐实物,有欺君之罪。”
金盏花说道:“那是你的说法,我要拿来看看,谁也阻拦不住我,看过‘金盏’觉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