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情,我无法报答,只有记在心里了。”
倩柔姑娘说道:“为什么要说恩情呢?为什么要报答呢?金盏花,你在江湖上走动,是不是常听到一句话吗?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人与人之间,一点点事情,都要报答,那不是太过于世俗了一些吗?”
金盏花说道:“倩柔姑娘,你真是仙子化身!”
倩柔姑娘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其实真正说来,金盏花,我还要感激你。”
金盏花笑道:“感激我?倩柔姑娘,你真是会说笑话。”
倩柔姑娘说道:“我一点也不是说笑话,金盏花,你不觉得今天我很快乐吗?平时,我是很少有今天这样快乐的!”
春兰又叫道:“小姐,金盏花要走了,你就别说了吧!”
倩柔姑娘说道:“真的!金盏花,你走吧!与朋友约好了,失约是一件不好的事。”
金盏花站在那里有些发呆。
他是在想倩柔姑娘那句话:“平日很少像今天这样快乐的!”
为什么呢?像她这样千金小姐,除了天上的星星月亮,要什么没有呢?为什么她不快乐?这样一位好心肠的姑娘,竟然自己说不快乐。
固然倩柔姑娘说的真心话,因此,金盏花想不通这个道理。
倩柔姑娘又说道:“金盏花,你闯荡江湖,五湖四海任遨游,那是多美妙的事啊!相信你一定见过许多罕见的珍闻,说出来听听,那一定很好玩!”
金盏花不禁脱口而出:“只可惜倩柔姑娘你在深闰,我金盏花是个江湖浪子,不容易见到你,要不然,我可以为你讲述江湖上的见闻……。”
倩柔姑娘不觉结起来说道:“金盏花,你说的是真的?”
但是她立即又坐下来,轻轻地说道:“你当然是说着好玩的!”
金盏花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着玩呢?只是我说,方府深闺岂是我可以随便来的!”
倩柔姑娘说道:“其实……。”
她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你能这样的说一说,我已经很感激了!你去吧!不要失约于人!”
金盏花深深地一躬,诚恳地说道:“一切深念不忘!谢谢!谢谢!”
倩柔姑娘盈盈地站起来,春兰立即伸手过去扶住她,低声说道:“小姐!”
倩柔姑娘微微转过身去,说了一声:“代我送金盏花出后园。”
春兰应了一声:“是!”
她立即回头叫:“秋连,我送客人!”
秋连从另一边过来,扶住倩柔姑娘。
金盏花再次地道谢,倩柔姑娘已经扶着秋连,走进里间。
里间是用珠帘悬隔着的。
金盏花沿着回廊,走得很快,此刻他真的想起了和玉蝉秋的约会。
沿途并没有碰到人,连后槽的老酒鬼,都没有看到他的踪影。
来到后园的小门,金盏花刚说出一声:“多谢春兰姑娘……。”
春兰立即说道:“只是如此口头上谢谢就算了吗?”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金盏花浪荡江湖,身无长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表示谢意的。”
他真正地叹了口气说道:“说实在的,纵使我有万贯的家财,也抵不上你家小姐对的救命之恩。”
春兰说道:“其实要报恩也非常容易,只要记住你的诺言,也就够了。”
金盏花一惊,他顿了一下,说道:“春兰姑娘,你的意思是说……。”
春兰立即反驳地说道:“怎么?刚刚说的话就已经忘了?要你将江湖上那些见闻,说给我家小姐听。”
金盏花说道:“春兰姑娘,我金盏花虽然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但是每一句话是肺腑之言?岂有信口说话不认帐的道理。”
春兰说道:“既然如此,但看你以后的行动了。”
金盏花说道:“只要方府宅大,小姐又是身在深闺,我怎么能够经常出入此间。再说,倩柔姑娘小姐是名门闺秀,我一个江湖浪子,如此出入此间,恐怕有辱小姐的名声。”
春兰沉下了脸色说道:“如果你还提名声二字,今天你的行为就已经妨害了我们小姐了。”
金盏花连忙说道:“可是,我……。”
春兰拦住他说下去,她用很沉重的语气说道:“金盏花,你今天听到了,也看到了,由于你的意外来临,使我家小姐过了快乐的半天。我说句实话,我家小姐是很少有这样快乐的。”
金盏花忍不住把方才的想法提出来问道:“怎么会呢?”
他立即想到另一个问题:“倩柔姑娘有病吗?是什么病?”
春兰摇摇头,她突然变得有些感伤,说道:“金盏花,你去赴约吧!记住!只要你有心让我们小姐快乐,一切困难都不会存在的。”
金盏花还想问什么,可是被春兰双手推出门外,砰地一声,关起了园门。
留下金盏花在门外怔怔地站了许久,心里疑惑得不到解答。
有人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
虽然说张英只是“大学士”,是不是就等于宰相?而且有清一代并没有“宰相”的官名。但是桐城县人对于城西张府,习惯上都称之为“宰相府”。而且引以为荣。
民间的称呼,与朝廷的礼仪体制无关,也没有人会在这方面下考证的功夫。
在桐城县人的印象里,宰相府是皇宫内院以外的第一等人家。但是,宰相府给桐城县的感觉,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高不可攀。
相府门前,紧闭的大门外面,坐着三三两两的“二爷”,跟路过的小贩,照样的扯几句谈话,而不是横眉坚眼仗势欺人。这一点是与张英父子的为人作风很有关系。
关于张英的平易近人,有许多传说,流行在桐城县的那里之间。
附录一则,以供消遣。
据说,张英当年最得势的时候,桐城县有三个读书人,进京谋事。
既然进京,千里迢迢,总是希望谋得一官半职也不负跋涉之苦。
三个人在路上一商量,到了京城去找张英这位老乡。常言道是:美不美山中水,亲不亲故乡人!虽然他们根本不认识张英,同乡晚辈来求见,总得有个照顾。人不亲土亲,大家都是桐城县人!
经过千辛万苦,三个人到了京城。
找到一家小客栈,稍事换洗之后,便写下大红帖子,以“乡晚”自称,到宰相府去见张英。
到了相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三人站在门外,不敢上前。
过了许久,从大门里踱出一位老者,面带慈祥微有胡须,穿了一件古铜色的棉袍,背着手踱出门外,后面跟着几个人,都站在远远地。
老者看到三人畏畏缩缩地,便招招手,问他们是做什么的?
三个人看这老头挺和气的,便老实地告诉他:“我们三人是从桐城县来的,要来见老相爷。”
老者“哦”了一声,缓缓地问道:“你们要找老相爷干什么呢?”
三个人实话实说:“我们三个人从家乡进京,想谋差事。京里一个人也不认识,只有来见老相爷,看看他老人家,念在同乡的份上,赏个差事。”
老者点点头说道:“要找差事,也得要有本事,你们几个人到底有什么本事呢?”
一提到这件事,这三个桐城县人精神百倍,三个人都说道:“桐城县是文风荟萃之地。那一个读书人不是精通经史,熟读诗书。至于那些诗词歌赋,更是不消说得了。”
老者听他们三个说得天花乱坠,便含笑说道:“既然如此,我要考一考你们。”
那三个人立即说道:“请出题,四书五经、诸子百家,老人家请随便考。”
老者微笑说道:“用不着考那么多,我只问你们,千家诗会不会念?”
三个人一听,简直感到很大的委屈,连忙说道:“我们桐城县的人,三岁小孩也会念千家诗,何况是我们?”
老者说道:“我这千家诗的念法不同,不是普通的念法。”
三个人连忙问道:“是怎么个念法?”
在他们的心里想:“千家诗还有什么不同的念法?”
老者说道:“现在我念个范例给你们听,你们就照我这样念。”
他就开始念千家诗的第一首“春日偶成”:“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予心,将谓偷闲学少年乐。”
老者念完以后,便说道:“这一首七言绝句,念的时候,要将第三句的最后一个字移动第四句的最后一个字。你们试试看。”
这三个人一听,可傻了眼,千家诗至少有几百首,要一首一首去想,怎么来得及?
其中一个比较机灵,立即想到一首,便念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牧童遥指杏花村有。”
老者大为赞赏,因为整个千家诗,能够这样念法的只有这两首。
老者说道:“你的心思很灵活,很敏捷,你就在我的书房里替我做札记的工作吧!”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张英本人。他那种平易近人,而又重视乡谊的为人,很为一般人所称赞。
这些都是与本书无关的闲话,主要是说明由于张英父子的为人,所以设在桐城县西门的宰相府,并不是那样吓威。闲话暂且不说。
且说金盏花匆匆来到相府门口,他自己也愣住了。
他来找谁?找王蝉秋吗?她在相府是什么身份?跟她是什么关系?金盏花应该怎么回答?没有法子,他还硬着头皮上前拱拱手问道:“请问……。”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那府门前二爷还在瞪眼睛的时刻,只见远远地有一个小丫环,匆匆地跑过来,蹲了一下,请过安之后,便急急地问道:“请问你是花爷吗?”
金盏花一听意外地一怔,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叫花非花!”
小丫环手捧着心,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就对!”
她转向门口那些二爷说道:“这位花爷是玉姑娘的客人,特地派我来接他。因为花爷没有来过相府,他又不知道侧门通报的规矩……。”
那些二爷都已经站起来了,说道:“小玉,你带着这位花爷请吧!玉姑娘的客人,我们还能多说什么?”
小玉姑娘点点头说道:“那真是麻烦你们了!”
她向金盏花点一下头说道:“花爷,这边请!”
金盏花跨进府门,绕过一堵石影墙,岔到右边的小径,穿过一片树木林,又走过一道月亮门,是一处占地很广的荷池。
有一条曲折回廊,便停住了脚。
她对金盏花说道:“花爷,玉姑娘今天已经等了半天,怕你找不到相府的门径,特别在名处都派有人在迎接……!”
金盏花心里充满了歉疚之意,说道:“小玉姑娘,真是很抱歉……”
小王笑道:“别向我说抱歉,要道歉的地方是在那里面。其实人已经来了,也就代表说明了一切,也就用不着道歉了。”
金盏花问道:“玉姑娘她人现在何处?”
小王指着水檄说道:“早上在后花园等了你花爷一上午,现在……。”
这时候就听到水榭里有人说道:“小玉,你的话多。客人来了,还不快请。”
水谢竹竿帘掀起,玉蝉秋姑娘当门而立,一身水蓝色的衣裳,使人感觉有如凌波仙子下凡。金盏花越紧快步走上回郎,在快要到水榭不远处,拱手说道:“罪过,罪过!迟到了这么久,有累姑娘久候……。”
玉蝉秋脸上带有一份微笑,看不出有不愉之色,站在门口,并没有说话。
金盏花来到门口,她退一步侧身相让,两个丫环放下竹竿。
水榭实际上只一间建筑在荷池里的公用亭子。
亭子里隔成两间,一间大的,里面陈设着八仙椅,一张四方桌子。此刻桌子上陈设着盒子,放置着杯筷。
隔着的一小间,是一间精致的小书房,使人想起,如果遇上雨夜荷声,孤灯夜读,那真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玉蝉秋姑娘肃客请坐。
金盏花没有立即坐下,再度抱拳拱手说道:“真是对不起!我金盏花算不得是君子。但是,与人相约,必应准时,这是做人的最起码的条件。只因为……。”
玉蝉秋姑娘微笑说道:“我想花兄迟来,必然是因为遇见一件大事。”
这时候有一位丫环过来说道:“小姐,要开饭吗?”
玉蝉秋姑娘抬头看看窗外的日影,笑着说道:“原以为花兄晌午能来,打算留花兄小酌,以稍尽地主之谊。如今嘛!……”
金盏花不安地说道:“如此说来玉姑娘还没有用餐了?”
丫环在一旁说道:“小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喝过一口水。”
金盏花起立躬身说道:“玉姑娘,金盏花真是罪得不轻。”
玉蝉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分辩,只是微微笑道:
“花兄,你应该可以知道,我曾经是在江湖上闯过,一餐不吃,不是一件可以熬的事。”
金盏花闻言心里一动,连忙问道:“玉姑娘曾经是一位江湖客?”
玉蝉秋说道:“离开师门,确实在江湖上流浪过一段时期。餐风饮露,饥饿寒冷,这是一个江湖客的常事,对不对?”
金盏花拱手说道:“无论如何玉姑娘现在不是江湖客,由于我的来迟失约,惹着玉姑娘生气,在气愤难平的情形,连饭也没吃,归根结底,都是由于我失约所造成的,我要向玉姑娘讨一杯酒,以酒来向玉姑娘谢罪。”
他这一段话,说得十分技巧,在坦率中又表现细心与体贴。
玉蝉秋姑娘只是笑了笑。
倒是旁边的丫环说道:“小姐,我们开饭吧!”
掀去盒子的盖,从里面拿出四个冷盘。
再到外面拍头,不一会便送过来四盘热炒。
丫环替金盏花斟满一杯酒,再为玉蝉秋斟一杯。
金盏花刚一举杯,就听到玉蝉秋说道:“花兄,既不是谢罪,更不是道歉,因为花兄与我一见如故,才有今日之约。现在我想请问花兄,酒量如何?”
金盏花苦笑说道:“实不相瞒,我虽然没有酒量,但是,还可以奉陪玉姑娘三大杯,然而今天不行,那是因为昨天夜里饮过量的酒,几乎丧失了性命。这也是我今天迟来的主要原因。”
玉蝉秋姑娘不觉放下酒杯,说道:“花兄,常常喝醉酒吗?”
金盏花说道:“我知道自己量浅,每逢有酒,总是浅尝即止。说实话金盏花闯荡江湖,走的是一个‘独’字,所以,好朋友不多酒肉朋友也少,所以,因为少喝酒而得罪人的机会也就自然减少。”
玉蝉秋说道:“可是你昨天夜里醉了!”
金盏花垂下眼睑,顿了一下,才又抬起头来说道:
“玉姑娘,你可知道昨夜我在什么地方喝酒?跟谁在一起喝酒吗?”
玉蝉秋姑娘好像对这件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摇摇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金盏花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对于这种情形,当然他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他只是再度端起酒杯,说道:“不管如何,我这杯酒还是要表示我对玉姑娘的一种歉意。”
他一饮而尽。
大醉之后,说实在的看见酒都有害怕的感觉,如此一饮大杯,金盏花立即有一种忍不住的恶心,他赶紧一掩口,起身离席,站在窗帘之旁。
玉蝉秋姑娘也站起来,说道:“看样子昨天夜里的确是喝得太多,而且也说明你的酒量是不很好了。”
金盏花打着呃,转回身来,眼睛有滴水,他笑笑说道:“多谢姑娘终于相信我的话。”
这时候丫环立即送上来热腾腾的面巾,让金盏花擦一把脸。
玉蝉秋姑娘立即吩咐:“将饭菜酒具都撤走。”
真是一句话之下,立即搬得干净。
金盏花有点惊诧,他还没来得及问,玉蝉秋姑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