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存听他老婆念过圣旨,知道钦差的官职大小,所以也跟着主人狗仗人势,并不把这几个毛人放在眼里。
“什么什么,你们是钦差?”当兵的直声叫道,“你们该不是阎王爷派来的鬼差吧?装神弄鬼的,样子还挺像,我们大老爷岂能让你们这些小玩意随便就给唬住了?”
张发存还要分辩,府门侧面的小门开了,走出一位官样模样的小吏。军士见了小吏纷纷站立致敬,小吏大咧咧地倒背着双手走了过来,悠哉游哉地晃晃身子摇摇脑袋,脸上一副酸相,浑身的骨头没有四两重。他眯缝着双眼上下打量了半天骑在马上的小太监,然后又掀开轿帘儿瞅了瞅两个坐轿的。末了,小吏侧着脸问小太监:
“你们谁是钦差?”
“你看我像吗?”小太监嘻嘻笑道。
“嗯,有点。”小吏摇头晃脑的揶揄道,“猪鼻子插葱,装得倒是挺像,有手续吗?”
小太监朝胡三的轿子努努嘴,说:“在那儿放着呢,想看找他去要。”
“嘿嘿,”小吏冷笑道,“钦差骑在马上开道,下面的人倒坐在轿子里享受,戏也不会演,露马脚了吧?拿来我看看,你们鼓捣了一个什么样的假圣旨——”
小吏站在原地伸手要东西,张发存瞅瞅小太监的脸色,然后去胡三那儿取了金印和圣旨递到小吏手上。张发存以为小吏看了圣旨之后也会像他和他老婆一样,立刻屁滚尿流,慌作一团。谁知小吏看了反而哈哈大笑,戏问小太监:
“你是潘又安?”
“我是潘又安。”小太监肚子里的火苗子已经快窜到嗓子眼了,他急忙用强力克制住。
“说实话我没见过潘又安这个人,可是我到京城办事时听说过有这个人,我还听说潘又安是个太监哩。”小吏一本正经的说。
“太监不能当钦差吗?”小太监来了兴趣,谁在他的太监问题上做文章,他都会产生兴趣。
“我没这样说,谁当钦差那是皇上决定的事。既然我知道潘又安是太监,那么咱就按太监的章程走。朋友,我的意思你懂了吗?”
小太监摇摇头,瞅了一眼小吏。
小吏训斥道:“你别给我翻白眼,我代表知府老爷办事,是不能存私的。现在我有一计,就是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把裤子脱了,如果真是太监,你的钦差问题八成是真的了。然后咱再派人把这颗金印放到火炉里炼炼,真金不怕火嘛!如若烧不化,当然就是真金印,你也就是十成十的真钦差了。我叫老爷命令全府上下跪列两旁,夹道欢迎你进府,这个条件不高吧?”
小太监刚才是想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吏,现在他突然改了主意。只见他嘻嘻笑道:
“这事简单,你帮我把这杆枪拿一下,我马上脱了裤子让你验验。”
小吏不知是计,伸长脖子往走了两步,伸手去接小太监的勾魂神枪。
小太监乘机顺过长枪,枪尖儿如飞一般到了小吏的前胸,小吏没料到会有此一举,顿时手忙脚乱,说时迟那时快,小太监是何等样的功夫?早已撩起他的长袍。小太监也担心戳死他,枪尖一偏,走肋间而过,倒剌儿勾住小吏的腰带,只听“哧啦”一声,小吏的裤腰带断了。
小吏是个文人,一向是主张“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被小太监这样一捉弄,裤子早掉到腿腕子上,他急忙猫腰去提裤子时,又让小太监勾住裤子的裆部,再一用力,那条枪浑如长了手似的,一条裤子竟被他生生脱了下来。小吏高呼要裤子时,小太监轻轻一甩,小吏的那条裤子端端就挂在了知府大门楼子上。
戏弄人者反被人戏弄,光屁股小吏双手捂着下身,满脸大窘,对着小太监破口大骂道:
“太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亵渎斯文,激怒圣人,你家代代出不了文曲星!”
第九十三章 华阳府巧治贪官
(作者注:本书只在17K首发,其它网站未经17K和作者本人允许一律为非法转载。盗版转载可耻!看盗版的朋友不知是何感想?亲爱的读友,如果你是我的忠实读者,请深思。我并不在乎那几分钱的毛票,我只希望你尊重我的劳动价值!)小吏乃是知府门下的师爷,名叫华世雄,本是个落第举子,屡试不中,盘缠用尽,流落京城。知府邹希贵某次去京中公干,街头和华世雄相遇,两人在科场上曾经见过几面的,算是熟人了。邹知府看他这副光景,就格外开恩,收留了他。
按理说,凭才学文墨邹希贵远不及华世雄,但人家邹家家底厚,朝庭里外都有人,而且又花了不少钱钞,穷书生华世雄自然不可与之相提并论。邹希贵他爹为了给儿子买功名,凑足了三万两银子,才谋取了个七品县令。小邹上任之后果然不负父母的厚望,只三年就收回了本钱,还略有盈余。老父大喜,又拿出两万,疏通关节,为他谋取了一个知府的美差。
邹父在朝中为官,又是王书贵的死党,所以儿子才敢于在州县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大肆地搜刮民脂民膏。邹希贵在华阳为官三年,所得金银财宝无数,其来源无非是贿赂、侵占、巧取毫夺。华阳百姓提起邹希贵,个个咬牙,人人切齿,恨不生啖其肉,活吮其血。
这阵,邹希贵听大门外骚扰,吵吵嚷嚷,忙派人出去查看动静,派去的人慌慌张张回来说:
“不好了知府大老爷,门外来了一伙子人,自称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师爷去阻止他们进府,竟被扒了裤子,大人你快去看看吧!”
邹知府听说来了钦差,立刻断定这必是个赝品无疑。皇上派钦差巡视各地,哪回不是先行文到地方,指命提前做好各项接待工作,当然主要是税目、库银、收支等。钦差一到,验看一下账目,听听民情,训导安抚几句,顺便带点土特产,口袋里装满金票银票,窑子店里宿上几日,然后就转身拍屁股走人了。钦差又不是小偷,一出动必是惊天动地,哪会来得这么突然?岂有偷偷摸摸、神出鬼没之理?
邹希贵冷笑一声,随便换了件衣服,召集了十数个亲随护兵,他倒是想亲眼看看这一伙大胆的强贼,竟敢假扮钦差,大天白日地到府衙行敲诈蒙骗之事。
一般知府出门,都是有讲究的,不走便门偏门,走正门,意即光明正大之门。有门丁见老爷要出门,急忙打开大门。邹知府大摇大摆地刚从正门出来,猛抬头,不巧师爷华世雄的裤子掉下来,正好落到了老爷的头上。邹希贵刚要拽下那条裤子,正想张嘴骂人时,他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小太监!
前回书已讲过,小太监十五岁入朝为官,是为兵部尚书,正二品。知府官衔一般也在四到五品之间,官阶品位虽然有些差距,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知府总督十几二十几个县衙,其中还有护城的地方部队,带兵的首长叫总兵。知府虽是文官,不归兵部管辖,但是总兵及其部队却在兵部隶属之下,他们没有直接关系却有间接关系。因此,知府每回进京述职都要去到六部公干,六部的尚书官阶比知府要大两三个品位,况且又都是天子身边的人。别说有事,就是没事也要找点事去拜见一下这些要害部门的达官贵人。去一次京城见一次,他一共见过小太监至少不下六次,而且还给他送过不少东西。邹知府抬头瞅见小太监,钦差不钦差先不必说,论官职他是要伏地磕头的。邹希贵在俯下身去磕头的同时,心里想的却是他的官运也到头了。
“潘尚书,潘大人,钦差大人,小官不知钦差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恕罪。”邹希贵趴在地上说。
“罢了罢了!”小太监不耐烦的挥挥手。
在小太监的心目中,他也是有备而来,邹希贵作恶多端,决非善类。未出发就有那么多人告状,未进门就遇上这许多恶人阻拦,知府衙门如同鬼门关一般,况且他还是钦命的上差,一般黎民百姓想进此门更是可想而知。
刚才那位滋事的小吏师爷,见知府都屈膝下拜,这才知道今天是犯了天条得罪真佛了。他顿时尤如五雷轰顶,七窍生烟,颤抖着身子撅起屁股匆忙也跪在一旁。门丁、护从人等一听来的是真钦差,哪个敢不跪?
小太监朝轿子里的两位兄弟说:“麻烦你二位带人进去给我搜一搜,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往外搬。我和知府大人是老熟人,他乡遇故知嘛,我俩在这儿聊会儿天。”
胡三、王小五带着人去了。
小太监一屁股从马上颠下来,走前两步,摘下知府头顶的破裤子扔给华世雄说:
“别丢人了,秀才,起来穿上吧!你的毛病是狗眼看人低,小人得志,自以为是。你看过的书比我多,我也不教训你了,该怎么做人,孔圣人早教过你了。去吧,帮里面的人算算账,提供提供情况,没准我还能给你个大点的官做。”
华世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又爬下磕了三个响头,迭迭不休地道:
“大人,我听您的,从今后我就是您手下一条忠实的狗,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去吧去吧,还不到咬的时候呢!”小太监挥挥手。
华世雄提上裤子颠儿颠儿地跑了,从现在那个走路的姿势看,他决非文人。
小太监转过身来又吩咐门丁一干人说:“你们都起来吧,该干啥的干啥去,没你们的事了。即便是你们杀了人,也是有人指使的,罪不在你们,帮忙干活去吧!”
这一伙人齐齐喊道:“大人英明,我们听您的!”
这一伙人也走了。
有人搬了把椅子让小太监坐下说话,小太监踢了一脚仍跪在地下的邹希贵说:
“看你今天的这个样子就知道你是做贼心虚,我说的对吧?行了,别老跪着了,换个姿式,咱俩说话。”
邹希贵趴在地上不起,口里哀求道:“小官别无所求,只求大人饶我不死!”
“这样,也不是我说了算。”小太监翘起二郎腿,顺手接过有人端过有人递上来的一杯盖碗茶,轻啜了一口,说,“一个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嘛!我知道你正好当了三年的知府,你拿走送人转移了的不算,就算你手头的,十万之内是你的,超过十万的数,全是我的,这样合理吧?”
“合理合理,所有的银子你全拿走,我一个子儿都不要了。”邹希贵俯在地上说。
“看起来这世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呀!”小太监感叹道,“早知你的命值钱,搜刮这么些银子做啥使?”
“我不是怀有侥幸心理吗?早知是拿命换,傻瓜也不干。”
“你做的事还不如傻瓜。”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我是鬼迷心窍,我是鬼迷心窍呀!”
“这样吧,念咱们也是老熟人了,多少也要留些情面不是?”小太监把茶碗递给张发存,站起来活动活动腿脚,接着说,“从十万上起步,不够十万你继续搜刮,超过十万咱二话不说,你请我吃顿海鲜我立马走人。”
“海鲜是要请的,别说一顿,十顿八顿都请得。我是主人嘛,钦差大人又是老朋友,岂有不请之理?”邹希贵好不容易逮住个巴结奉迎的机会,俯在地上喏喏连声道。
“你急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太监俯在椅子靠背上,低下身去冲着邹知府厉声说,“超过二十万我要你的命!”
“大人开恩,大人饶了我这次,以后我定要做个好官,再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
“三十万两是个不小的数目了,十万人的军队一年的开销。”小太监掐指头说。
“大人再让让,四十万吧!”邹希贵讨价还价。
“三十五万,不能再低于这个数了。”小太监不容置疑的说。
“家俱古玩等折不折?”邹希贵仰起脸来问。
“不折,就算现银。”
邹知府咬咬牙,说:“我认了!”
第九十四章 杀贪官现场分银
(作者注:本书只在17K首发,其它网站未经17K和作者本人允许一律为非法转载。盗版转载可耻!看盗版的朋友不知是何感想?亲爱的读友,如果你是我的忠实读者,请深思。我并不在乎那几分钱的毛票,我只希望你尊重我的劳动价值!)不多大一会儿,大筐小筐,箱装车拉的,从知府家的内宅里鼓捣出大批的金子银子。
最忙碌最积极的当属师爷华世雄,他不但指挥着几个抬箱抬筐的公人有条不紊地出出进进,而且还说出好几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藏金纳银之所。
此时,知府门前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其中包括那几十个递上状纸的苦主。他们中平生还没有人看到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大堆的金银就在他们面前,这一回才真让他们开了眼,原来世间真有金山银山呀!怪不得人们再穷也不能穷学生、穷教育呢,读书竟能读出这么多的金子银子啊?
小太监面前放了一张桌,他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副盖碗茶、一坛酒、几碟小菜,自然少不了一双筷子。这些都是张发存替他办理的,张发存一偷成名,不但找了一份好差使,还遇了一位恩公。晚上,老婆和他商量事,一再叮咛他:和恩公在一起,记住仁义二字足矣!当然,张发存行窃的嗜好不戒自除,谁吃了稠的还去找着喝稀的?他的那一份薪水足可以养家,偷鸡摸狗的事断不会再有。
邹知府沮丧地坐在地上,他的身子肥大,两条粗腿盘不住,只好一条伸直,另一条蜷缩起来当坐物。他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拄着脸,低着头,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再盯着那一筐一筐白花花的银子。此时他倒不是嫌钱少,而是怕钱多,万一超过了那个数,他的命就难保了。小太监他虽是见过几面,但这个人的为人他并不是很了解,听父亲说这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很难说话,老丞相王书贵对他尤如曹公善待关云长,最后硬是没有收住他的心。最可气的还有姓华的那个小子,这才几个时辰,他怎么说变就变?一副奴颜婢膝的奴才相。当初他把他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人心不古啊!
王小五最后一个从院内出来对小太监小声说:“大哥,差不多了。还有就是知府内眷的细软私房等项,不便赶尽杀绝,总得让他们有口饭吃,你看是?”
小太监挥挥手,大声说:“行了,就这些!希贵兄,你可要看仔细了,你我有言在先,咱可是称上说话。”
邹希贵是性命尤关,顿时来了精神,一骨碌从地下爬起来,睁大两眼亲自站到旁边看称。
华世雄报数,王小五不放心,要去监督,小太监拉了他一把,笑道:
“兄弟,辛苦半天了,一边喝茶去吧,不会有错的。”
最后一合计,共是三十五万零一两。邹希贵傻眼了,老天爷真会捉弄人,怎么偏偏就多出一两?
小太监冷笑道:“知府大人,称上没有假吧,要不要复称?”
邹希贵可怜兮兮地说:“钦差大人,才一两,你就宽容宽容吧!”
“宽容?”小太监厉声道,“华阳地区是鱼米之乡,可是老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大肆盘剥,巧立名目,刮地三尺,鱼肉乡民,以致于民声鼎沸,冤声四起,不杀你不足于平民愤,今日饶你不得。”
邹希贵借验称的工夫刚站直了一会身子,不禁忽然又“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啼泪交加,苦苦哀求道:
“大人饶命啊,小官知错了!”
小太监冷冷地说:“你作恶多端,天理难容。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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