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还喜欢敲打她几句,撺掇别人来下她脸面。
东边儿那个陆淑妃什么也没做,一入宫就是淑妃,到死还是淑妃。还有那个陈德妃。养个别人的跛脚瘸子。养得自得其乐得很。平日里什么建树也没有。。。只因为她们都是出身世家的女子,所以她们能名正言顺地凑成作堆儿。。。
幸好她还有个好儿子。
昌贵妃望着闵寄柔姿容秀美的那张脸,心头一滞。嘴上没叫起,话里却转了话头,笑呵呵地招手让站在椅背后的亭姐儿过来,“。。。有了孕就站不了了对吧?如今有四个月份了?胎站住了吗?母妃送过去的汤药吃着都得用吧?”
亭姐儿敛住裙摆,小碎步蹭过去,红着脸低下头也不说话,先摇头再点头,最后索性将头缩在脖子里,只露了一双红耳朵在外头。
一个妾室被昌贵妃拉着手亲亲热热站得笔直,堂堂正室却弓着腰曲着膝作恭敬状。
王氏越发猖狂了。
方皇后没开口。却把眼神瞥向行昭。
行昭哪里还不晓得方皇后的心思——方皇后这是要闵寄柔受她个人情。
行昭心下叹了口气儿,上前一步将闵寄柔轻扶了扶,闵寄柔借势起了身,行昭便笑着朝昌贵妃王氏屈膝行礼,“俗话说得好,少不抱子老抱孙,贵妃娘娘如今正风华,竟习起了古语里的行状了!您可得怜惜怜惜石侧妃,您瞧瞧人耳根子都羞成石榴红了!”
媳妇儿熬成婆。
用了个熬字儿,便足见其艰难。
方皇后这般刚烈的人物将嫁的时候,还要俯在顾太后跟前立规矩做脸面,婆婆想给媳妇儿罪受真是太简单了,嫁给皇子就等于有了两个婆母,一个嫡母一个生母,嫡母得敬着只要大事儿上不出错,皇后也得顾忌颜面不会太过刁难,可对待生母的态度就悬了,太尊敬了是打了当朝皇后的脸,不尊敬又是打了自个儿夫婿的脸,两厢难做。
不过昌贵妃王氏要在方皇后跟前摆婆婆款儿,太离谱了。
行昭笑着转头,轻轻推了推闵寄柔,“昌母妃正问话儿呢,二嫂还不挨个儿答下来?”
主母当然有权利代替妾室答话,不仅有权利,甚至这是责任与义务。
亭姐儿脸刷地一下更红了,耳朵红得像透着血丝儿的琥珀,飞快地抬头看了眼行昭,然后飞快地低了头。
闵寄柔轻轻柔柔接过话,回答却是正对着方皇后的,姿态不卑不亢,答得很清楚:“请了太医来瞧,说是胎儿很健康,怀胎三个月的时候才发觉,如今四个月多一点儿,平日里石妃也不大站,多是躺着或卧着,太医却说这样要不得,母亲得日日活动起来,孩子才能康健成长。。。”
行昭也不晓得让闵寄柔来回答这些话儿是解围还是残忍。
二皇子这个人真的很简单,也从来没藏过什么坏心,常常行动由情绪支配,他觉得亭姐儿看起来可怜,便带她出去游灯会,给她孩子,再帮她瞒住正妻。。。同样他喜欢闵寄柔,可闵寄柔从始至终表达出来的都是坚强与端和,这个女人不需要人庇佑——在男人放心之余,便会将多出来的心软与耐心分给其他人。
这就是为什么方皇后原先要教导她,多示弱会示弱。
闵寄柔是正室范儿,也被摆在了正房夫人的位置,她要贤淑她要尊敬夫君的体面,所以只有放下自己的爱与恨。
前世是这样,今生还是这样。
闵寄柔聪明,但她心不够狠,前世恨毒了陈婼,却也下不了决心动陈婼的两个女儿,与现今的情形何其相似。
方皇后是留了饭的,等准备出宫打道回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一半儿了,雾霭又起,从行昭熟悉的凤仪殿外慢慢地落下。
三个妯娌走在前头,陈媛愈加别扭走得飞快,闵寄柔便扭头吩咐人,“陪侧妃慢慢地走,不着急。”然后只剩下她与行昭二人并肩而行,走得虽近,可二人一路无话。
不是惯常示弱之人,何必垂泪扮花怜。
走过顺真门,眼瞅着三家王府的青帏马车候在门口,闵寄柔转身冲行昭抿嘴敛眸一笑,“这是我这些天走得最轻快的一段路了。。。”话儿轻得像天际的浮云,行昭心中有闷苦,勾起嘴角回之一笑。
正要攀辕上车之时,陡然听见身后闵寄柔比前一句更轻的话。
“阿恪根本就不适合成为帝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孟德必定谋朝篡位。”
正文 第两百四十章 新年(上)
闵寄柔的话儿叫行昭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儿。
她也晓得她们俩的立场,皇帝要把二皇子捧起来,为了维稳,就势必要把另一个儿子压下去,六皇子就做了这么个倒霉蛋。老二是个自得其乐的,她却一直都知道闵寄柔的本事——不是什么人在至高的权杖跟前都能把手拿开的,拿不拿得到是一回事儿,伸不伸手去拿又是一回事儿。
上一世她做晋王妃的时候,与闵寄柔无话不谈,可如今呢?
从凤仪殿到顺真门那么长的一路,她与闵寄柔交谈过几句话?
是不可能深说的了,普通的妯娌尚且还有嫌隙龃龉,何况两个嫁到皇家的小辈媳妇儿。
最后那句话让她心里头悬吊吊的。
一进正院就看见六皇子盘膝坐在炕上,木案上的账卷摞得老高,上头几本是敞开着的,行昭探过头去瞧,账册是靛青蓝布缝的封面,有几本书脊处还蒙着尘,里页泛着黄,是很久之前的户部账目明细了吧?再瞧了瞧,模模糊糊看见“水涝”、“旱灾”这几个词儿,下头载的全是名目各样的银两数,蹙着眉头问:“怎么将这些公事拿回来做了?杜大人呢?”
成亲这么几个月了,六皇子论外头事再忙再繁,也没把公事带回家过。
小小习惯却让行昭没来由的很高兴。
六皇子一抬头见是行昭停了手下的动作,轻搁了笔。麻利地把账都重新摞好推到一侧去,在小案上腾出块空地来上茶上糕点。
“事情多没做完不安心,只好搬回来做。你可算是回来了。从户部出来便差人内宫问,结果说是母后留了饭。我总不好去凤仪殿寻你。”六皇子拍了拍身侧的软垫,示意行昭过来坐,“见到二嫂了?气色瞧着都还好吧?那个石氏瞧起来怎么样?二哥虽没和我细说,可话里话外对她没说过不好的。”
是怕他来内宫接她,会让闵寄柔心里不舒服吧!
行昭没过去,先绕到屏风后面去换家常衣裳,一边解扣子脱大裳,一边说:“。。。见到了。昌贵妃分明喜欢亭姐儿更多些,二嫂都还好,不管是明里暗里都能稳得住。倒是后来我与二嫂两个人说话儿的时候。二嫂可是把我给惊着了。。。”
屏风是磨砂琉璃做的。上头嵌着几十颗碎米粒儿大小的红宝石。光照过来磨砂的乳白和熠熠的鲜红后头,有具婀娜的身段剪影。
六皇子眼神一动,心不在焉地接话:“都说了些什么?”
“二嫂说二哥不适合被推到那个位置。也说了曹孟德,我不知道她是想将陈家比作曹操,还是想将二哥比作刘阿斗。”
行昭边说边从头上套了件儿白银条纱衫出去,接过莲玉手上的帕子认认真真擦了脸又擦了手,这才坐到了六皇子身边,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愿意多想的,可在这节骨眼上二嫂跟我说这话儿,我脑子里乱得像浆糊似的,一会儿想二嫂是不是想借端王府的手把亭姐儿给除掉。一会儿想她是不是想将我们与陈家的风浪扇得更大点儿。。。谋朝篡位都说出来了,我没答话,可心是真慌。”
行昭不是一个惯以最坏猜想去揣度别人的人。
可江山从来都是最重的筹码。
人性都是有底线的,别将任何东西放在江山的对立面,没有几个人能禁得住考验,不要让自己和别人都失望,这就是底线。
温水沁在脸上,秋后天渐凉,夜里从北风萧飒的室外进到屋内里来,行昭一张脸蛋慢慢变得红扑扑的,身上沾染了凤仪殿熟悉的薄荷花香,被热气儿一熏也清清淡淡地散了出来。
“想得这样多,平白吓自己。”六皇子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安抚道,“闵家尽出通透人,信中侯凡事留一线,什么事也不做绝,你舅舅告假在家,信中侯这些时日去左军都督府也都是应卯点兵,从来没有过什么大动作。。。我倒是觉着二嫂至少有七分真心说的这些话儿,退一步说,二嫂若模棱两可地说,你就模棱两可地听,以不变应万变,实在被逼到变无可变,你忘了这不是还有我在这儿顶着吗?”
归纳起来就一句话——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
这算什么安抚!?
行昭瞄了眼六皇子,心却渐渐放宽了,说起二皇子来,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儿:“你说二哥究竟是怎么想到?寄柔是他求娶来的吧?明明是很喜欢寄柔的,豫王府后院里除却一个王妃一个侧妃,便再没有美人儿了,偏偏就这么两个女人都搞得个鸡飞狗跳的,不得安生。”
看看人家贺二爷,后院十几个美人儿一天一个,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就没出现过这样混乱的场面。
妾室就是妾室,别给妾室足够的资本和正房争,否则就后宅难得安宁。
这可是人贺环都知道的道理啊。
这女人瞬间就忘了正事,说起闲话来了。
六皇子手上再阖了本册子,神情十分认真:“大概是二哥嘴里说下的家长里短,全报应在自个儿身上了。”
恶毒,忒恶毒了。
行昭最喜欢看老六人模狗样地说笑话,嗯。。。有种逼良为娼的快感。
两口子坐在一处,老六誊抄近十年江南一带的账册,说是“今儿一个郎中翻到这些账目,这才发现江南早十年前就是一堆烂帐,前几年去泡在河里命都要没了,也没能完全彻查下去,治标不治本,等发作起来让人更难受。江南的账做得恶心人,别人不管,我不能不管。”,这是六皇子自己寻的差事来做,行昭觉得他傻又觉得与有荣焉。
进宫请安荒废一天,行昭就靠坐在他身边儿看库房册子勾选年礼,时不时地问上一句,“。。。你觉得母妃是更喜欢菩提子的手钏还是红珊瑚的?”,“母妃喜欢用茉莉香的扑粉还是玫瑰味儿的?”。
这里的母妃当然是指陆淑妃。
天晓得女人的茉莉香和玫瑰香有什么区别啊。。。
六皇子言简意赅:“我们送的,母妃都喜欢。”
行昭随即喜滋滋地挑挑拣拣了几大页。
两个人一起忙好像做得比平日里更快,爬到罗汉床上,行昭探身将灯盏移近,呼地吹灭了烛火,莲玉进来照例要把搁在床边的宫灯熄灭,却被六皇子止住了,“。。。就这样亮着吧,等会儿再熄。”
行昭要整个堂间都黑黢黢地才能睡得着觉,看了六皇子一眼,脸上比往日烫了些。
内厢里暗了下来,只有一两点微弱光在跳动。
行昭往里侧身睡,六皇子抱着她的腰,没隔一会儿手就从下面慢慢往上,在昏黄暧昧的光中,摸索着把扣子挨个儿解开,明明很灵活的手这时候偏偏变得慢吞吞。
就像火花“噗”地一声冲上半空,却久久不见烟花的模样。
行昭恼他故意,一个翻身,便与六皇子面对面了。
六皇子闷声笑起来,笑她:“促狭!”
心思没停,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扣子一解开,他的手就顺势贴在了肌肤上,顺着脊梁骨一寸一寸地往下滑,男人的掌心发烫,行昭身上颤栗,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在老六的颈脖里,熟悉的沉水香味道充盈而来。
大概日子就是这样,初次的磨合总让人疼痛,慢慢地从小心翼翼变成随意与习惯。
合适,并不是一点一点地将两个人的棱角都磨去。
而是让两个人就轻丝暗缝地契合于一体。
欢愉地、不带犹豫与迟疑地契合一体。
秋来天高,行昭却觉得屋子里像一个灌了水的蒸笼,他的气力越来越大,行昭身上就越来越热,身体里像有一股热气在横冲直撞着,又像沙场之上万马奔腾,闭上眼之间眼前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将头往后仰,身体却向上抬。罗汉床床脚特意留了光,六皇子俯下身嘴贴近行昭的耳朵,压低声音,断断续续:“阿。。妩。。。睁开眼睛。。。看。。。看着我。。。”
行昭紧紧攥着床巾,轻启唇,眼睛迷蒙睁开一条缝。
正好看见男人大汗淋漓的一张脸,和极亮的一双眼。
**,像什么?
黑暗中的那团火,大水里的浮木,烛光里的飞蛾。
人因**欲死欲生。
行昭却因**腰酸背痛。
偏偏新年在即,新任端王妃必须打起精神来,应付各家各户的年礼往来,打理府内的差事管事,日日都要见人,通家之好的夫人们,从庄户上来拜年的庄头们,还有远方的亲眷派过来请安的妈妈婆子。
哦,行昭还得再加一样,准备参加宫里的除夕家宴。
宫中已经许久没办过家宴了,宴无好宴,皇帝心头暗忖一把老骨头可算是怕了宴上出的那起子幺蛾子了,索性不给这个幺蛾子机会,今年可不行,三妃晋位,皇家娶新妇添新丁,怎么说都是大事儿。方皇后是主张要办的,昌贵妃吹枕头风,顾和妃也吹枕头风,皇帝被风一吹,主意就变了。
入皇帝所愿,今年的家宴恐怕又要出幺蛾子了。
ps:
阿渊一向不主张为肉而肉,情节和主角情绪走到那一步自然而然,肉是要推动心理和情绪发展的,更是要表达灵肉需要合一的。tat阿渊功力好像没太能表达出来,对不对。。。
正文 第两百四一章 新年(中)
到了除夕,定京城这才落下旧年的最后一场雪,新年的头一场雪。
初雪来势汹汹,打了京城里人们一个措手不及,行昭透过窗户往外瞅,雪扑簌簌地往下落,仆从们来不及清理,没多久就在青石板路面上积起了一寸有余的积雪了,端王妃当机立断,“咱们用过早膳就进宫,顺便去母后那儿蹭顿吃喝。万一赶点儿去,马车赶得快,路面又结层冰,容易出意外。”
端王妇唱夫随,赶紧表示媳妇儿太英明睿智了。
故此,端王府两口子就成了今儿个到得最早的夫妻。
蒋明英得了信,在凤仪殿外头候着,白雪茫茫的,大老远就瞅见有人影过来了,赶忙迎上去:“王爷和王妃赶得早,您进了顺真门,皇后娘娘这才得了信,午膳没备齐,赶紧吩咐小厨房加菜。。。”一边儿扶住行昭胳膊,一边儿笑问:“酸渍黄瓜条儿、八宝羊肉锅子、醉香梅肉,您赶紧再想想看还想吃什么。”
“嗯,还想吃山药细面。”
方皇后照顾她,凤仪殿做饭都是清淡的,行昭回望了眼不急不缓跟在后头的老六,再笑了笑,“姑姑去瞅瞅小厨房还有牛肉没,切得薄薄的,再拿芡粉一裹,和着双椒一块儿炒,鲜嫩鲜嫩的。”
自家姑娘可是从来不吃辣。。。
蒋明英跟着看了眼六皇子,随即朗声笑起来,“一准儿有!”
一进凤仪殿。地龙烧得整间屋子又暖和又亮,六皇子规规矩矩地先给嫡母行了大礼,行昭跟在他身后福了身,方皇后乐呵呵地让碧玉一人塞了个香囊。行昭拿手一棱,像是银票的大小,还是厚厚一叠呢!
方皇后这是给他们贴补家用吧。。。
行昭有点儿汗颜,她往前在庄子上时,是听过乡间里坝的有做母亲的逢年过节偷偷摸摸塞给闺女儿钱花,是当私房钱也好,还是贴补到公中去也好,都是把娘家东西拼命往婆家搬,只是未曾想。。。她们一家这天潢贵胄的,也得让丈母娘偷摸塞钱花。。。
“我们都多大岁数了。您还给压岁钱!”
“只要还没生孩子。自个儿就是个孩子。就能得压岁钱!”
行昭琢磨来了凤仪殿,跟着就去淑妃那处请安,方皇后也撵她和老六。“让淑妃一块儿过来用午膳!”,哪晓得宫廊都还没出,将拐了个弯儿就碰见了淑妃,行昭赶忙上去扶住,“雪这样大,我与阿慎正预备去接您。。。”
淑妃笑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