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定一定神:“杜县尉已经带领捕快衙役赶过去了。”
陈唐又问:“是村民来报的案?”
王默点头:“是。”
陈唐又坐了回去:一个村庄,一户人家出事,发生灭门惨案,这样的事情,绝不多见。毕竟村民多淳朴,而且同村的,基本都属于宗族,有着血缘关系,等闲下不得手。
如果不是乡里矛盾凶杀,又会是什么呢?山贼劫掠,杀人越货?
陈唐目光闪动着。
算起来,今天是自己与黄道志完成交接的第五天。这时间,不长不短,颇为微妙。
那日接风宴,赴宴之前,陈唐想到一句老话:筵无好筵,会无好会,还预备着会发生点什么事。然而到了之后,风平浪静,就是吃饭,喝点小酒,彼此之间交谈的内容,三句不离公事。
但对于黄道志的疑心和戒备,陈唐从未放下。眼下突然间爆发出这么一件命案来,他立刻联想两者之间,是否会存在某种关系。
交接之前,这南服县,还是黄道志的管辖。如果出了事,他得负责;但交接后,这责任便落在陈唐头上来了。
假如推测准确,这位黄大人可真是城府深沉。离开之前,把场面压得稳稳当当的,看上去云淡风轻;可一旦抽身离去,脱了责任,马上就出了事故。这等手腕,才是为官者的本色?
都说官场腌臜,这算是给陈唐上了一课么?
“大人,该怎么办?”
王默问道,他是第一次当幕僚师爷,做文书宗卷的工作可以,但真碰到事,经验欠缺,难免慌神。
陈唐道:“出了命案,便让杜县尉查案,缉拿凶手,这些都是标准程序。”
王默一听,顿时“哦”了声。其实如果死的只得一个人的话,他就不会如此惊慌了。关键是灭门惨祸,骇人听闻,教人难以接受。
陈唐同样有些心绪不宁,如果猜测没错的话,这案子,以杜望云的本事,根本查办不了。
想了想,他起身大步走出去。
“大人,你去哪里?”
王默追上来问。
陈唐头也不回:“我去案发现场看看。”
“你得带人一同去……”
王默连忙说道。
“不用了。”
去到马厩,牵胭脂马出来,备好鞍,翻身骑上去,得得得地,已经跑了出去。
“大人,等等我。”
王默叫道,他也会骑马,但骑术马虎,加上马厩的马匹皆为老弱,等出到衙门外,早看不到陈唐的踪影了。
城中街道行人不多,但终是不好纵马,速度不能太快。路经城门时候,守门的几个兵丁正无精打采地站在那儿,认出了胭脂马,连忙问候。
陈唐微一点头,到了城外,当即快马加鞭,驰骋起来。
“大人一人一骑出城,是要干什么?”
一名兵丁问道。
“据说西郊出了灭门惨案,大人应该是往那边去了。”
另一兵丁回答。
“啊,如此大事?看来很快便要闹得满城风雨了……”
……
一座村庄,十多户人家,分散在一片坡地上。
这样的山村,在南服县郊外有多处。乡民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日子过得清寒而平静。
都说江南富足,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对于基层的老百姓而言,平常能吃个囫囵饱肚子,便很是满足了。
然而今日,一桩惨案的发生,打破了整个村庄的平静。
早上的时候,有村民发现,辛老五一家六口,悉数死于家中。死状颇为可怖,血流满地。村长闻讯,当即派人入城报案。县尉杜望云闻讯,早饭都来不及吃。马上带着数名捕快衙役赶赴出城,来到村庄勘察现场情况。
陈唐马快,抵达的时候,只比杜望云他们晚了两刻多钟。入村之后,见到里面围着不少人,有捕快公差在维持秩序。见到陈唐来,纷纷行礼。
陈唐翻身下马,朝着那房子走过去。
见是一间寻常的土房,外面一个小院子,杜望云站在那儿,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管辖内出了大案,作为县尉,他难辞其咎。要问责的话,第一个便是拿他开刀。
“大人,你来了。”
陈唐不与他寒暄,直接问:“情况怎么样?”
杜望云压低了声音:“大人,我看过尸身,一个个不管老幼,都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如斯死状,绝非寻常凶杀案件。卑职觉得……”
说到这,脸色有些发白:“卑职觉得,很可能有妖魔作祟。”
提及妖魔,忽然就想到当日陈唐第一次来到衙门,车上便带着两具妖魔尸身。
闻言,陈唐眉头一挑。
这户人家,不过普通百姓,对方为何选他们下手?纯属路过下的手?而或是挑衅,还是示威?
问道:“仵作验尸,说了什么?”
杜望云回答:“就是说不类人为,像是野兽行径。大人,此事该如何定夺?”
陈唐不回答,左右顾盼。行凶者不管是人是妖,入室作恶,应当会留有些蛛丝马迹。
忽然间,他双目一缩,似有发现……
第两百二十三章:追踪()
陈唐走过去,来到院墙之下,驻足观望。见墙头上,粘着一丝毛发,色泽棕黄,颇为细微,等闲根本不会注意到。
他伸手取下来,见这丝毛发长约两、三寸,颇为坚韧,毛发上有毫光,熠熠发亮,浑然不同寻常。
“大人,可有发现?”
杜望云见状,走过来问道。
陈唐不动声色地把毛发收起,道:“你们有没向报案的村民问讯?”
杜望云回答:“问了,他说是来叫辛老五下田时,发现的不妥。不过院子门,还有屋门,当其时都完好无损。就见有血从门槛下渗透出来,由此可知,那凶案发生的时间是在凌晨。”
陈唐点点头:“你等仵作验完尸身,做好笔录宗卷,拿回来给我看,我先回去了。”
“好。”
杜望云答应得干脆,这些事,本就是必经程序。
陈唐没有在现场久留,翻身骑上马,慢慢走回去。
这时候,王默才骑着马来到,后面还跟着两名衙役,跑得气喘吁吁。
“大人!”
陈唐见到他,便道:“王师爷,你来得正好,你去跟杜县尉,也做一份笔录。”
“遵命。”
王默应了,带衙役往山村去。
陈唐骑马缓缓而行,取出那丝毛发,仔细端详。在毛发上,他感受到了一抹气息,正是妖气。有此物证,足以证明这件凶案的罪魁祸首,是什么来历了。
这南服县,还真是精怪出没,横行无忌。那么,问题来了,是本就多妖魅呢,还是有着目的而来。
隐约地,陈唐觉得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意味。如果不及时将对方找出来,并绳之于法,将会有更多的凶案发生。而对此,城外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毫无办法。
想了一会,他眼睛一亮,一拍大腿,说道:“怎么忘了这一茬?也许,牠有跟踪的办法。”
当即一拍马首,问道:“胭脂,你有没有办法跟踪一头妖物?”
“聿!”
胭脂叫唤一声,似乎在说“有办法”。
陈唐大喜,连忙拿着那根发毛,放到马鼻子前,让牠嗅闻起来。
马类的听觉与嗅觉,都极为发达,况且胭脂已成精怪,在这些方面自然更是敏锐。
“聿!”
胭脂又是叫唤一声,表示已经记住这股气息了。
于是陈唐就不回城,勒转马头,在山村外溜达起来,看能否捕捉到那缕妖气。
走了一刻多钟,在村子东北方位处,胭脂马停了下来,打起一个短促的响鼻声。
有发现!
陈唐喜道:“胭脂,依循气息,追踪下去。”
胭脂马点点头,果然走了起来。
陈唐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目中精光闪露。
……
江南地域,同样多山,不过这些山头长得秀气,不甚高,与北部的高山相比,就如同一座座山坡一般。
北山,山清水秀,有流泉飞瀑,景色十分宜人。山上又多枫树,漫山遍野,每到深秋,便片片红艳。看上去,好像一簇簇热烈的火把,分外美丽。
有此美景,所以成为不少读书人的胜地。闲暇时候,多有才子佳人结伴游山,欣赏这番浓郁秋色。山间还有士子结庐而居,专心读书,准备考试。
“复天兄,秋将尽,你再不来,这满山枫叶便都落尽,看不成了。”
山间路径上,两名书生并肩走着,一边说话。
“呵呵,梅龄,我这番来,主要是去拜访君保兄的。至于这北山枫叶,年年都有,年年都看,看多了,不过如此。”
这两书生,一个名叫“李梅龄”,一个叫“杭复天”,都是南服县秀才。
两人走得一阵,来到山坳处,前面出现一座草堂书斋,看着简陋,却有一种淡泊的氛围。
那杭复天看见,叹息一声:“端是好地方,在此读书,势必事半功倍。若不是我家不许,我都想搬来这里,与君保兄为邻了。”
李梅龄笑道:“地方虽好,但终究太过于寂寞。”
杭复天很认真地说:“梅龄,自古以来,能耐寂寞者,才能成就大事。在我看来,君保兄绝非池中物。”
李梅龄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不错,明年举子试,当有君保一席之地。”
两人走上去,就听到一阵琅琅的读书声:“圣贤之德,在于明志;心怀天下,内有忧思……”
杭复天与李梅龄对视一眼,流露出佩服之意,高声叫道:“君保兄。”
很快,一名长相文弱的书生走出来,见着两人,便作揖道:“原来是两位,今日怎地上山来了?”
杭复天笑道:“君保兄莫非嫌弃我等冒昧而至,打扰了你读书?”
那刘君保忙道:“非也,欢喜都来不及。”
李梅龄打趣道:“我今日来,还带来了东西。”
刘君保问:“什么东西?”
李梅龄往怀里一掏,掏出个手工精致的布包:“此乃柳小姐的心意之作,特地交待下来,让我亲手交给你。”
刘君保接过,打开布包,见里面是一口香囊,上面还绣着鸳鸯的图案。
杭复天叹道:“美人恩重,实在羡慕。”
李梅龄道:“可不是?两情相悦,只等君保高中,便是洞房花烛夜。”
那刘君保收了香囊,淡然笑道:“且等考过举子试再说吧。”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马蹄声响,一直来到草屋门前,才停了下来。
杭复天道:“难道是来游山,要来讨水喝的人?”
三人便起身走出去,见到一马一人。马是健马,通体枣红色,看着颇为神俊;人也不差,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腰间带剑。
“阁下是?”
杭复天一拱手,问道。
陈唐骑在马上,抬头看去,打量三人。两个书生年纪稍长,居中一个年轻些,五官文弱,斯斯文文的样子。
面对询问,陈唐不答,一拍马头。
胭脂马当即缓步上前,大鼻子嗅闻起来。
凑得近了,显得突兀而冒犯。
见状,杭复天怒道:“阁下何人,好生无礼。”
便在此时,胭脂马猛地打了个喷鼻,目标锁定。
陈唐目光一凝,飞身下马,断玉剑出鞘,便刺了过去。
第两百二十四章:生擒()
陈唐一言不发,拔剑便刺,骇得杭复天与李梅龄两个一屁股便摔倒在地。他们都是书生,平时只会读书,何曾见过如斯场面?第一时间,还以为撞上了贼寇,口中下意识地大呼一声:“救命!”
剑尖霍霍,刺向的正是那刘君保。
这位貌似文弱的书生,在见到陈唐出现时,神情已经变得古怪。只是他也没想到,对方连句场面话都没说,一个照面便出剑,端是干净利索。
唰的!
仓促之间,刘君保身形急退,完全不似一个书生的身手,躲开了陈唐这一剑。
陈唐早有预料般,脚步追上,第二剑第三剑……绵绵不绝地攻了过去。
刘君保再退,直接退进了草堂之内。陈唐紧追不舍,同样冲了进去。
外面摔倒在地的杭复天与李梅龄两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惊魂未定。杭复天急声道:“那人疯的,要杀君保兄!咱们快下山去报官……”
李梅龄眨了眨眼睛,忽道:“复天,你有没有发现,君保好像会武功?”
这一说,杭复天也有些回过神来:“对呀,他什么时候学的武功?”
彼此之间,结识相交已有一段时日。但来往之际,不管是讨论经义文章,还是谈诗论词,都与武功不沾边。他们从没有见过刘君保显露出半点端倪来,直到现在。
不过会武功而不展现,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文人交际,当然不会拿武功说事。
两人赶紧爬起,他们帮不上忙,就想着要下山报官。李梅龄叫道:“复天,骑那恶贼的马走。”
这是看中胭脂马了,有马骑,当然速度快上许多。
“好。”
杭复天应道,走来想要上马。
“聿!”
除了陈唐外,胭脂马哪里愿意让别人骑?直接飞起一蹄,把杭复天踢了个翻滚,倒在地上直叫唤。亏得胭脂马只稍稍用一分力,根本没想着伤人。杭复天还是摔在地上,自己崴了脚。
“复天!”
李梅龄见着,赶紧去扶人,再不敢靠近胭脂马半步了。
“砰!”
便在此时,那间草堂发出巨大声响,却是崩塌下来。两道身影掠出,对持而立。
陈唐仗剑,剑尖平指:“你,为什么杀人?”
刘君保手中多了两柄奇门兵器,乃是两根判官笔,一长一短,铸造得颇为巧妙,他咧嘴一笑:“当然是为了你!”
陈唐眉头一皱:“是要给我制造麻烦?”
刘君保道:“果然是聪明人,只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能追踪到这,倒让本座感到意外了。”
陈唐冷然道:“还有更意外的。”
两人对话,显得没头没脑。反正杭李二人没听明白,不过他们也不是完全的迂腐,渐渐听出了些问题,觉得事情绝非预想中的那么简单。赶紧往外边挪了挪位置,免得遭受池鱼之祸。
刘君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以后能怎么应对意外。”
陈唐眉头一挑:“以后?恐怕你已经没有以后了。”
话音未落,身影再度暴起,剑锋飞扬,比之前的招数,还要快上一大截。
先前的交手,对于此僚的实力,已经有了个估算。比起驴猪两个精怪,要高上一筹,没那么好斩杀。而且目前的状况,有机会的话,便想拿下审讯,不愿直接杀掉。毕竟有些事情没弄明白,很不舒服。不过看样子,直接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对方狡诈而多智,除非生擒下来,才有机会撬开他的嘴巴。
“本座今日不想陪你玩!”
刘君保说着,他身份暴露,不愿恋战,目光一瞥,飞身来到,一把抓住李梅龄。
这位李书生大吃一惊,忙道:“君保,你要作甚?”
刘君保脸露狞笑:“李兄,借你一用。”
伸手一扔,把李梅龄扔向追来的陈唐。再一抓,老鹰抓小鸡般,把扭了脚的杭复天也抓起,丢沙包般丢过去。
两名书生吓得魂飞魄散,口中哇哇大叫。陈唐被他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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