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鱼形气息的嘴巴之下,这些抵抗都是徒劳的。
哗啦!
一会之后,那团气息便进了鱼儿的肚子,开始融合起来。
啪的一声轻响,灯花爆开,火苗晃动了一下。
陈唐忽而睁开眼睛,长长吐一口气。
呼的,气息竟清晰可见,如同吐出的烟雾,形体笔直地喷出,许久才弥散。
陈唐眼眸内,有异彩闪烁,好一阵子,才慢慢收敛隐藏了下去,沉匿不见。
这一枚都尉官印的官气,汲取之后,能抵五年苦功。数量效果比预想中要差一些,但也不意外。九扇门,本身就不属于正统的官场体系。
但总体而言,收获也不错了。数次的汲取,获得将近二十年的苦功。起码弥补上了起步太晚的劣势,要知道别人不管练武还是修道,基本都是从童子阶段就开始了的。自幼打下根基,循序渐进。
陈唐这样的,纯属半路出家,存在不少短板。
他跳起来,只觉得身子轻盈,当真有一种“身轻如燕”的感觉,挥动下拳脚,圆转自如。
实力大有提升。
以真气为基础,关于武学上的许多东西便可无师自通,信手拈来,皆可化作杀招。换句话说,他掌握的《九极技》和《草莽剑法》,威力大小,完全取决于体内气息的强弱。
被汲取掉官气的印章,本来乳白色的玉质,竟慢慢灰暗了起来。
见状,陈唐若有所思。上一次的铜印也是如此,当官气丧失,便开始变得锈迹斑斑。由此可见,官气对于载体本身,有着一定加持和滋润的功效。
施展了拳脚之后,他再度坐回床上,进入状态,仔细感应体内的天人气息。
那尾鱼儿,又大了一圈,小鱼渐渐长大,凝聚在泥丸宫内,身子沉静,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吐纳。随着张合,陈唐眉心处竟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意味。
这个位置,可是有讲究的,俗称“第三只眼”。
“难道练下去,我会在眉心开出一只眼睛来?”
陈唐心里暗道,那样的话,可就成二郎神了。不过很快,他便抛却这个念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应该是气息运转,所产生的一种错觉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根蜡烛已经燃完,只留下一滩蜡泥,火光灭掉,房间一片黑暗。
坐在床上的陈唐一动不动,恍若入定。他的呼吸声,一长一短,有着一种特殊的韵律,仿佛大鱼,沉眠在水中。
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陈唐准时起床,目光扫到放在桌子上的官印,已经变得暗淡无光泽,失去了原本的圆润。看上去,就跟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一般。
他伸手拿过来,五指用劲,再松开时,已成为一掌碎末,簌簌落下。
这方都尉官印,已不复存在。不知那不见了官印的夏侯都尉,会如实向上司禀告呢,还是伪做新的一枚。想来应该是前者,毕竟伪造印章,一旦被发现,可是掉头的大罪。老实汇报,申请新的官印,最多便是遭受贬黜而已。有靠山,运气好的话,可能只受一顿训斥便完事了。
开门出去,苏菱等人也已起身,诸人便到楼下去。
今天为中秋佳节,身在江南胜地,自然不缺乏节目。吃早餐的时候,便听得不少食客在唾沫横飞地谈论着,关于诗词文会之类的事情了。
谈论之间,少不得关于才子佳人那些说辞,评头论足,气氛十分热烈。
这方时空,娱乐消遣少之又少。虽然诗词为小道,却承载了大部分读书人的业余爱好。围绕之,弄出不少花样来。特别在词赋满江的江南地域,尤其明显。如果文人士子,做不出好的诗词,即使经义文章做得不错,也是教人看轻的。
哗啦啦,数人进来,一名健仆往阿宝身上一指,说道:“乌管家,便是他一伙人带来的马,使得咱们马受惊,还把我踢伤了。”
阿宝抬头一看,连忙道:“公子,有人找茬来了!”
第两百零六章:堵门()
昨天的事,陈唐并不知晓,看向阿宝。
阿宝连忙一五一十叙说起来,说完后,嚷道:“公子,我在时可是好好的。咱们的马,哪有踢人?”
那健仆听见,直接撸起衣服,腰间淤青一片:“看,这不是伤?”
阿宝冷笑道:“难不成你等我走后,要去抽打马匹,所以才会被踢伤?”
被揭穿真相,健仆气哼哼道:“反正踢伤了我便是,你们得赔。”
那名乌管家一摆手,沉声道:“阿五,你少说两句。”
健仆阿五悻悻然,退到一边。
乌管家走上前,朝着陈唐一拱手:“在下亨利商行的乌峰,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陈唐正要回答,就听得一声嚷嚷,一名公子下楼来,叫道:“乌管家,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
乌峰见到他,连忙迎上来,态度恭敬:“公子,你起来了。”
这公子年约三旬,身形肥胖,有些睡眼朦胧的样子,身后跟着名书童,但眉眼弯弯,胸脯高高耸起,明显是个女儿身。
肥胖公子下到来,一双显小的眼睛眨了眨,忽而冲到陈唐面前,惊喜地说道:“你是陈唐,陈探花?”
陈唐一怔,疑问:“你是?”
“哈哈,果然是陈探花。我是何天玄,今科放榜时,我曾向你恭贺来着。”
肥胖公子笑着说道。
这么一说,陈唐就依稀勾起了些印象。主要当日放榜,士子太多,轮番寒暄,匆匆一见,只算一面之缘,能记住的,并不多。还是对方这胖乎乎的体型,加深了回忆,恍然道:“原来是何兄。”
何天玄性子似乎豪爽,很自来熟地问道:“陈探花,你怎地到了江州?我记得,你是潘州人氏。”
每科的三甲进士,数以百计,但最能让人记住的,却只得一甲前三名。
陈唐回答:“接了任命,要到宁州为官。”
何天玄一听,顿时露出羡慕之色:“恭喜了,哎,可惜我金榜无名,又是蹉跎三年。”
顿一顿,问:“你们这是?”
乌管家连忙上来,附耳低声解释起来。
何天玄脸色顿时一沉,喝道:“阿五,你究竟是怎么被马踢伤的?”
阿五见自家公子与陈唐熟识,对方还是探花来着,顿时焉了,嘴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归根到底,还是他拿着马鞭要去抽打胭脂马,才挨了踢。
何天玄见状,当即道:“你做错了事,还不向陈探花赔礼道歉?”
也不细问究竟谁对谁错,这样的事,对他而言,本就是小事一桩。即使自家仆从没错,但冲撞了陈唐,也得认错,这是基本的人情交际问题。更何况,看阿五的神态,十有八九,是这仆从有问题。
阿五不敢违背,赶紧来认错。
陈唐笑道:“我家的马踢伤了你,终归不好。阿宝,赔钱给人家,算是医药费了。”
自家公子身份被认出,得了面子,阿宝与有荣焉,当即掏钱。想一想,最后拿出二十钱来,递给阿五:“诺,拿着。”
阿五不敢拿,眼神瞟向公子那边。
何天玄一摆手:“给你就拿着。”
阿五这才接了,连忙道谢。二十钱不多,但可是陈唐给出的态度。如果换了性子不好的人,动动嘴皮子,让何天玄发火起来。别说拿钱,阿五可能还得遭受一番训斥,甚至鞭子。
乌管家见状,赶紧示意阿五等人退下了。
何天玄又道:“陈探花……”
陈唐打断道:“何兄,莫要叫得生分,唤声‘不矜’即可。”
何天玄笑道:“也好,不矜,今天中秋佳节,你来得正是时候。今晚有一场热闹诗会,月圆之夜,对酒当歌,你适逢其会,可得来参加。”
陈唐随口答道:“晚上再说吧。”
“那好,我还有事忙,先走一步了。”
一拱手,走了出去。
乌管家也朝着陈唐做礼,跟在自家公子身后,离开了客栈。
刚才一番动静,惊动了不少食客,一道道目光落在陈唐身上,议论纷纷起来。
一甲进士,的确是有光环加持于身的。身份未显倒没什么,一旦暴露,肯定会招惹到不少关注。再加上陈唐的年轻,以及不俗的皮相……嗯,想不成为公众人物都难。
相信很快之后,探花郎住于悦宾客栈的消息便会传扬开来。
吃罢早饭,阿来留在客栈,负责看守马匹;阿宝则跟着,与陈唐苏菱等一道,开始逛起江州府来。
江州乃江南重镇,历史悠久,人口稠密,繁华热闹,属于真正的大城市。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边店铺节次鳞比,出售的商货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殷国的文字语言,虽然有统一的官话,但口音方言,各地依然存在着。相比北方的粗犷,南方显然要妩媚得多。不管是女子的身材长相,还是言语吐词,都带着一种甜美之意。
沿街而行,不多一会,就买了不少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日常供给,要带在路上用的。虽然到了江州府,距离南服县不算太远了。但该有的准备,依然得弄好。毕竟过了今晚,如无意外,明天他们就要继续启程。
逛街其实是件累人的事,尤其是与女人一起逛街。走了一个多时辰后,陈唐果断选择了返回。而阿宝与阿花手上,已经快拿不下了。
在客栈吃了午饭,午休小憩一会,读读书,写写字,一转眼便到了黄昏时分。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
陈唐放下手中探花笔,开门一看,见是阿宝。
阿宝神色有些慌张,又有些兴奋,叫道:“公子,下面来了好多人,指名道姓要见你。”
陈唐一愣:“见我?什么事?”
阿宝道:“我不知道呀,都是些读书人的样子,群情汹涌的,把客栈门都堵住了,口口声声说要与公子你比试文章诗词。”
陈唐眉头一皱,很快想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不外乎文人相轻那一套,不服气自己考了探花。江南才子,那可是天下有名的,一个个心高气傲。过往陈唐在潘州,他们找不到人,现在人来了,他们自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输了无所谓,但如果赢了,传扬出去,可就名气大涨了。
谁说文人迂腐?有时候算盘打起来,那是伶俐得很。
第两百零七章:绝对()
比试文才这种事情,在潘州是极少发生的。最多在诗词文会上遇着了,暗暗较劲。哪有像现在这般,听闻探花郎住在客栈了,便一窝蜂地涌来堵门?
第一时间,陈唐就想到个词汇:碰瓷。
对于诸多江南文人而言,他们跑来挑战陈唐,不管输赢,都是赚的。输了,可以跟人吹嘘:“我曾与探花郎比过诗词”;赢了自不得了,“我打败了探花郎”。
反正都有话说。
而如果陈唐避而不应,又有新的话题出来:面对江南士子,探花郎怯弱逃避,声名扫地……
在这方面,不管文武,本质都有着相通之处。
对此陈唐倒能理解,这些江南士子对于今科金榜颇有微词。一甲探花年纪太过于年轻,而且来自鸟不拉蛋的潘州。
众所周知,每年的童子试和举子试,录取的名额其实都有定数。而不同州域,数量又有不同。比如每年举子试,江南各州,就比潘州要多出一倍,甚至两三倍。
但录取的人多,并不代表着考上的几率高。恰恰相反,想要在江南考中秀才或举人,难度其实比在潘州要高得多。
原因无他,皆因江南的读书人基数太大了。比如说潘州一科举子试,一百人考,录取十人,十分之一的比例;而江州呢,取录三十人,但参加考试的考生往往达到四、五百人,甚至千人。
孰难孰易?
还有一点,江南士子的经义文章水平,普遍都高,许多人都在伯仲之间,不同潘州那边的参差不齐。如此一来,想要考中,除了己身实力之外,还得期盼老天爷赏饭吃。
诸多因素,使得江南地域囤积了大量的落第士子。随着年纪渐长,他们的科举之路越发狭窄无望,一个个心中积压着满腹怨愤牢骚,要寻找目标开撒。
陈唐是个非常好的靶子,这才有了现在的堵门事件。
“公子,怎么办?”
阿宝问道,神色既紧张,又有点兴奋,似乎很希望自家公子下楼,将那些所谓的江南才子杀个片甲不留。
“什么怎么办?”
陈唐一摊手:“你觉得我很闲吗?”
乱世将至,这些江南文人还懵然不知,沉迷于风花雪月当中,谈诗论词,能当饭吃?
阿宝一怔,问:“那他们?”
“让他们闹呗,难道还敢冲上楼来打我?”
陈唐很光棍地说道。
阿宝无语,不过想来也是。那些文人士子,最多也就嘴上功夫,一个个长得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打得了人?况且自家公子可是去当官的人,谁敢动手撒野?
他摸了摸头,道:“那好,我下去与阿来守着楼梯,不许他们上来闹事。”
陈唐呵呵笑道:“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闹不起来的。”
心里琢磨着,现在楼下起哄嚷嚷的,大都是些三流文人士子,真正有头有脸的江南才子,自命清高,才不会如此跌份。这就好比一群阿猫阿狗前来挑战武林名家,傻子才去理会他们。
阿宝便登登登下去了,陈唐自顾回房间,继续读书写字。苏菱也被惊动,走过来,问了之后,气恼道:“这些人实在闲得没事做,有本事,自己去考个探花呗。现在来闹,有甚意思?”
陈唐听着,呵呵一笑。
过了一阵,笃笃敲门声响。这一次,却是客栈老板与阿宝一同上来了。
老板满脸赔笑:“探花大人,有空闲的话,请下去说几句话吧。我这楼下,人都没地方站脚喽。”
陈唐笑道:“人气旺,生意旺,岂不是好?”
老板苦着脸:“话虽如此,只是会影响到店内的其他住客食客,他们都有着意见呢。”
陈唐微一沉吟,想了想,忽道:“也罢,他们既然想着来向我讨教文才,我便出个对子,有人对上了,才有资格见我。对不上,便请自便,哪里来哪里去。”
老板闻言,喜道:“如此甚好。”
其实这个场面事件,极具话题性,对于客栈来说,等于是一波大宣传,闹得越热闹,约有互动性,越好。
陈唐回到书桌前,铺纸醮墨,稍一思虑,便挥毫写了起来。不用半刻钟,笔墨完成,等晾干了,便交给阿宝,让他拿下去。
阿宝如捧圣旨,兴冲冲地下楼,大声道:“我家公子说了,你们既然那么喜欢讨教,便出一对子,看谁能对得上。如果连对子都对不了,嘿,早些滚蛋吧,免得丢人现眼。”
诸人听他说得嚣张,不禁愤愤不平,张口叫嚷。
阿宝也不废话,直接展开笔墨,显露人前。
一众江南文人纷纷举首来看,见到是一副长联,不禁冥思苦想起来,场面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
饭点到了,阿宝如常般用个大木盘,端着饭菜送上来。见着陈唐,眉开眼笑道:“公子实在太厉害了,你出的对子,他们没一个人能对得上的。那一张张脸呀,简直憋成猪肝色,好些人都识趣地灰溜溜走了,还剩得几个人坐在下面发傻。眉头拧得打了结,我都担心这几个会不会想不开,就这么坐到天亮去。”
陈唐一撇嘴:“坐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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