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轩就很纠结起来。
他受的伤,其实比范元要重。不过他底子好,身子结实,养一段时日就能痊愈。
信白镇是不敢待下去了,下一站的归原县也不安生,最好是尽快北上,越是靠近京城,才越安全。
那陈唐,应该也是前往京城而去了。
……
陈唐坐在马车上——
昨晚事了,他第一时间上去房间,背上书箧便跳窗而去。
云来客栈已是是非之地,人多口杂,只怕还会招惹到官兵来查。
陈唐懒得应付这些烦杂事,既然事了,干脆拂衣去,图个清静。
战了一场,有所损耗,但他一点伤都没,脚步稳健得很;至于赶夜路,背上的剑匣连一位阴司司命的鬼魂分身都收了,还怕什么?
若是有不长眼的孤魂野鬼,胆敢来惹,送上门来,陈唐可不介意照单全收。
反正不用动手,剑匣霞光一喷即可。
当真是宝贝。
至今为止,他只摸索出剑匣内有剑。但此剑具体形态,具备何等威能,并不明确。对于如何能把剑拔出来,更是没有把握,只猜测与天人之气的强弱有关。
陈唐倒很想像电影上演的那般,念句咒语:“风火雷电劈……”
唰的,剑便飞出去斩杀妖邪了。
但显然,那一套行不通。
此剑非彼剑也。
昨晚的事,他明确了个中关窍:摄收邪祟,对剑匣有补益。仿佛里面藏着的那剑,需要吸收鬼魂养分,才能成长化形。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可谓之:“祭剑”!
以邪祟之魂,祭神剑之锋。
在汲取了一缕司命鬼魂后,气息感应之下,里头的剑,果然发生了些变化,不再像以前那般死沉死沉的样子,而是拥有了一分灵动之意,湛湛然,森森然。
这份收获,实在大妙!
发现此剑对于邪祟鬼魂有需求后,陈唐都有点想主动出击,寻些邪祟来摄收了。
可惜半宿夜路,安然无事。
信白镇过后,便是归原县,陈唐在此吃了顿饭,就到车马行,花费一大笔钱财,雇佣了一辆好马车,又选购了一批食材,生活用品等,准备妥当,然后便出城继续北上。
从步行改换马车,他自有考虑,关键是路上的遭遇事件,让他改变了初衷。
陈唐无法确定,那宋司命是否还会冤魂不散地追上来,剑匣已经暴露,对方卷土重来的话,肯定会预先做好防备。
因此,安全起见,还是尽早赶到京城为好。
前往京城的路途还甚为遥远,车马行不承接如此长途的生意,因此到了下一站,又得换车,颇不方便。
这便是大户人家,家里都会养着马车的缘故,出远门的话,用自家马车,要便利许多。
不过长期养马,养车夫,花费同样不小。其中利弊,自有优劣。
路途漫漫,凉热有时。
由于缺乏娱乐方式,呆在车上,除了看书,打坐练气,就没别的消遣打发了。
至于写字,只能住宿后,才有地方铺展文房四宝。
而每经一地,陈唐都会在当地逗留两三日工夫,逛一逛,瞧一瞧风土人情。
不知是否是京城庇荫的缘故,进入北地后,这一路来,颇为安宁,不见怪异,治安方面,也相当到位。
这殷国王朝,看来还能支撑些年头。
而去年的那一波短暂动乱,陈唐也听到了些端倪情况。大概与帝位传承有关。
去年之际,当今圣上龙体欠安,而东西两宫存着矛盾,互相倾轧,反正就是一场争权夺利,党同伐异的狗血剧。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仿之;上有所动,下必乱之”,然后就牵涉到地方,人心浮动,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当真是牵一发动全身,这国事家事,互相纠缠,息息相关。
然而入冬之后,皇帝进补了一颗国师献上的祈天神丹后,精神抖擞了起来,重新稳住了场面。
诸多本来要加剧的争斗,便如潮水退却,重新归于暗处,等待下一次时机。
陈唐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不简单:妖魔、阴司、修门、王朝,几方势力鼎足而立,隐隐形成一个平衡之势。
他认为,妖魔也好,阴司也罢,还有修门,他们肯定都在阳间中渗透着,而且培植起属于自己的凡俗力量。
浮山观分观、各地香火鼎盛的寺庙、胡家庄这些,都是如此。
能揭破诸多错综复杂的表象,窥见其中本质,并不容易。
陈唐是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从一个局外人的立场角度,才能管中窥斑,见得一斑。
而大部分的平民百姓,都是身在局中,浑浑噩噩的。即使像赵三爷这等学有所成的武者,也只是比普通人知道多一些罢了。
圈子的宽窄,决定了人的视野。
曾几何时,陈唐已经跳出了本来狭隘的圈子,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了。
京城,就是一方真正的海阔天空。
然而天空之上,风云易变幻,大海之中,多惊涛骇浪;若无本事依仗,很容易便会在风浪中被撕成碎片,万劫不复。
这一日,七月流火,陈唐背负天人剑匣,进入了京城。
第一百二十一章:借住()
风尘相遇是前程,不见斯人莫误行;
白面书生哪解事?只将文字往京城!
……
七月流火,暑热难忍,一棵棵树上,知了在拼命地嘶喊着,聒噪不已。
京城何其大,人口万万,陈唐的到来,如同水滴入海,悄无声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距离天子试,还有数月之久,这段时间,得一直住在京城中。
京城居,大不易。
买房?
京城房价,比起潘州,岂止翻倍?一些繁华地段,真称得上是天价。
陈唐手中那点钱,连买个茅坑估计都不够——他带着数千钱出门,但路上各种花销不断,如今只剩得几百钱在身。如果天天吃肉的话,月底都撑不过去。
在京城买房的念头,暂时是不用想了;如果考不上进士,这辈子都别想。
买不起房,只能租赁。不过人生地不熟,资讯蔽塞,一时间想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并不容易,要找牙行介绍等,颇为麻烦。
况且地段好的,价格同样不菲。
进城之前,陈唐便有了打算,先寻去贡院,把参加天子试的名给报了。
手续比起举子试来,要繁琐许多,一层层验明正身,跑这跑那,足足弄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成。
他本想在贡院附近一带,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但一问房租,直接打了退堂鼓。
租不起。
中午随便对付了一顿,找棵树荫乘凉,陈唐算了算账,发现进京考一趟试,起码得耗费大几千钱,实在让人咋舌。
好在也只有举人,才需要进京考试。而有了举人功名后,赚钱的路子要宽得多了,借钱都比较容易。
陈唐少承人情,主要花费都是自个赚的。
他想了想,叹口气,喃喃道:“租房难,住客栈更承受不住,只好住道观了。”
历届天子试中,总有不少举子为了省钱,而到道观寺庙里借宿,甚至还会出城,到郊外找地方,结庐而居。
不过道观寺庙,并非慈善机构,想要住,就得帮道士和尚抄书,抄经文,以此作为报酬。
陈唐自懒得去干那活,而且他去的道观是浮山观,有着詹阳春的推荐信,可以白得一个地方住。
问了路,穿街过巷,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陈唐终于找到了开设在京城的浮山观分观。
“我没有找错地方吧……”
打量着那副破旧的门面,陈唐不禁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呆滞。
地方偏僻就不说了,在潘州的分观,就位于一个旮旯角落处,清幽得无人往来。
这可以说是浮山观在各地设立分观的一个特性,却不知是没钱呢,还是想图个安静,大隐于城。
陈唐也知道这些道士与和尚不同,不喜俗务,不赚香火钱。那浮生道人懒得出奇,天天躺在藤椅上,能不动,绝不动。分观事务,疏于打理,自然无人问津了。
所以来此之前,陈唐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看见眼前这座破落得不成样子的道观时,他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要知道,这可是在京城里头。想着作为京城分观,怎么也该比潘州分观好上一点吧。
然而当下一看,莫说好,竟然还要差上一大截。
潘州分观是冷清,没香火人气;而这京城分观直接便是脏乱差,若非门额上挂着副“浮山观”的牌匾,陈唐都以为走进乞丐窝了。
约莫一百多平方的道观,前面带一个十来平方的小院子,杂草丛生;围墙甚矮,不足三尺的样子,攀满了藤绿,大片大片的苍翠。有不知名的野花盛放着,红的黄的。
院子门是两块篱笆,胡乱编织成的,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走进院内,见里头有一口水井,又种着一株桂树。
看见此树,陈唐便想起桂树下的浮生道人。
大概这桂花树,属于浮山观标配,每一间道观里头,都会种上一棵。
亭亭如盖,长势不错。
“有人吗?”
陈唐进来后,喊声叫道。
没人回答。
陈唐纳闷,又喊了声。
“嘘!”
在道观左侧的一间耳房中,一个道士探头出来,手指竖在嘴唇上,示意陈唐不要吵。
陈唐一愣,其实他也没认出对方究竟是不是道士,披头散发的,脸上有污垢,灰一块,黑一块。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就见那耳房很是空旷,地上摆一盆,那道人便蹲在盆边,双手托腮,非常专注地看着。
陈唐看其人,越看越像是个乞丐,还是个老乞丐,只是身上一件脏得都要认不出来的道袍,勉强表明了他的身份。如无意外,大概便是此地主持:浮图道人。
当下便恭敬行礼,问道:“请问道长,可是浮图真人?小生从潘州来,乃贵观弟子詹阳春道长介绍来的,想在此暂住时日。”
“知道了,自个去找个房间住就好了。”
道人一摆手,很不耐烦地道。
陈唐好奇,眼光瞥向那盆,见到里头,竟有两只促织在那拼斗厮杀,咬得不可开交。
所谓“促织”,便是蟋蟀,又称为蝈蝈儿,能鸣善斗。自古以来,便与斗鸡、斗狗等,成为民间一大乐事,又因分胜负,竞相下注,押注为赌。
陈唐倒没想到,这道人居然也好此物。
瞧了一阵,觉得没甚意思,便自顾去了,参观起道观来。
里里外外,除了浮图道人外,连个童子都没,不折不扣一个光棍主持。
道观不大,一间正殿,供奉三清;两间住人的房,其中一间,浮图道人住着;另一间空着,摆一张卧榻,蚊帐被单等,积满灰尘;另外便是那间耳房,以及一处做饭的伙房。
伙房里头,灶台冷清,不知多久没生过火了。
不过想来,让浮图去做饭,着实为难。那么,他一日三餐是如何解决的?
难不成修炼成了陆地神仙,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看着也不像。
这些浮山道士,真是一个比一个懒。浮生还好,起码挥使童子,捡拾得干净,井井有条;而这浮图,乃是典型的邋遢道人,不修边幅,就不知修为如何,比起浮生,孰强孰弱?
陈唐住进那空房间内,好一番收拾,总算弄得像个人住的地方了,然后去做伙房的卫生工作,寻思着买米回来做饭,能省点钱。
“你会做饭?”
不知何时,浮图道人忽而跑出来了,站在边上,直愣愣地问。
“会。”
陈唐回答。
他的确会做饭炒菜,在另一时空,也算是单身狗的一项自学技能了。
只不过家里有了苏菱,家务事宜,都让她给包揽了去,陈唐自不用下厨。
道人呵呵一笑:“如此甚好。”
陈唐想了想,问道:“道观里可有米粮,肉食?”
他并不介意做饭给对方吃,关键购买食材,耗费不小,特别是要吃肉的话,他剩的那点钱,根本撑不了几天。尤其是两人伙食,两张口,吃得就更多了。
“有的有的。”
道人满口答道,指了指摆放在伙房角落的一口米缸。
这米缸刚才陈唐看过,空空如也,饿得死老鼠。但他现在再去看,揭开盖子,不禁一愣神:
大半缸米正盛放在里头,一粒粒,饱满乳白,乃是上等好米。
又见道人往那宽大的脏兮兮的袖子里一掏——
“咯咯咯!”
叫唤声不断,就掏出一只活生生的锦毛大公鸡来,好家伙,看着它毛色发亮,鸡嘴尖尖,目光敏锐,竟是野生的。
这是什么操作?
陈唐瞧得眼神有些发直,过了一会,不禁心里腹诽道:有如此道术,何不直接弄个现成白斩鸡出来?还要我来烧水杀鸡……
当下却窃喜,这借住道观的日子,似乎很幸福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妖气()
陈唐便在道观住了下来,吃住问题,一并解决——虽然要做伙夫,但这算不得什么。
礼曰:君子远庖厨。
可作为现代青年,陈唐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避讳和顾虑,杀鸡剐鱼,样样拿手。
浮图道人术法了得,有隔空取物之妙,绝非魔术,亦非障眼法,而是实实在在的神通手段。
这让陈唐想起,当日那浮生道人曾列出选择,其中有一项唤作《五鬼搬运术》的,功能有些类似。
不过他深知,浮图道人施展出来的,不会是此术,而是更加高明的道法。
陈唐想学道法。
学得一门《隐身符》,让他尝到了甜头。哪怕只是小术,能多掌握一门,也是好事。
不过直接开口求教,道人肯定不会答应。彼此之间,完全没有那份人情交际在。
所以得多加了解,等待机会。
道人整天无所事事,一天下来,起码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蹲在耳房内,看两只促织争斗。
这真得有意思?
陈唐暗觉稀奇,忍不住凑过来,仔细观察起来。
果不其然,发现了端倪。
那两只促织,与寻常所见的颇有不同。不但个头大了一圈,而且身体特征,皆有异常。看板牙,显露出来的时候,有锋芒闪现;而强劲的后腿上,一排溜的锯齿,坚若钢铁,极为锋利。
“道长,你这虫?”
陈唐忍不住问道。
道人瞥他一眼,懒洋洋道:“此乃道虫,豢养而成,能活数年。”
要知道寻常促织,蜕皮成熟后,也就蹦跶几个月,便一命呜呼了。
陈唐眨了眨眼睛:“道长养此虫,用来做甚?”
“玩呗。”
道人回答得干脆:“有人喜欢养狗,有人喜欢养猫,还有人养老鼠的,本道养个虫,不行?”
陈唐听得,鼓起了眼睛。发现自己的思路出现了问题,总以为人家弄点什么,必有用意,必有深意,但其实,并非如此。
所谓“声色犬马”,不管什么人,总得有些消遣娱乐的。
道人修士,也可以找点乐子呀。
想通这一层,他不禁哑然失笑。
道人又道:“你别小看此虫,能赢大钱。”
听到“钱”字,陈唐双眼一亮:“怎么个赢法?”
道人摇摇头:“所以说书生误国,只会天天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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