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是他练武以来,最能放开手脚,打得最酣畅淋漓的。
上一次面对实力更强的妖魔五通,陈唐先施以袭击,不管怎么说,都有点胜之不武;而今面对三具纸扎人,以一敌三,他有种在演武场打木人的感觉,所不同的是,木人不会动,几无实战价值。
鏖战当中,陈唐飞起一脚,凌空将一具纸扎人踢得四分五裂;再一掌切下,把另一具纸扎人拦腰切断:
“痛快!”
言语声中,最后一具纸扎人脑袋直接被拧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结束()
“干得好!”
那边范轩大声赞道。
诚如他所言,现在三人已经在同一条船上,陈唐越强,形势就越有利。说不定真有机会,可以逃过今晚一劫。毕竟宋司命只是借尸还魂,并非真身亲至。在实力上,大打了折扣。
况且,他们不一定要将宋司命击杀,只要撑到天亮,便够了。
借尸还魂,本质上还是死人。
死人忌阳,光天化日之下,很受限制,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这一点,是邪祟与妖魔之间,最大的区别。
“陈兄助我!”
范轩又大叫道。
他可没有陈唐那么凶猛,以一敌二,显得吃力。
陈唐瞥眼过去,对于范轩的实力有了估计,应该是刚入内家,练出劲头不久。
算是不错了。
如果一对一,自有把握将一具纸扎人打烂,但一对二就不好办。
而且看起来,这家伙明显留了力,并未全力以赴,特意留着后手,不是省油的灯。
陈唐就站着不动,不去理会。刚才破掉三具纸扎人,看着轻松,其实也耗费不少气力。
这只是前戏而已,重点在这宋司命身上。
既然范轩能够单独对付两具纸扎人,陈唐自然要省着气力来应付宋司命了。
从一开始,他便明确对方来者不善。
将生人杀死,再送去考城隍,这等手段,端是邪祟。
陈唐不知道阴司规矩究竟如何,可能存在阴奉阳违,也可能矫枉过正,又或者纯属宋司命私底下的恶行。好比阳间,律法条文,历历在目,却总有人假公济私,胡作非为,屡禁不止。
但陈唐不是包青天,牵涉到阴司之事,他没有办法也没有途径去查明真相。
他只知道,当恶行降临到自己头上,便要以恶制恶!
“汝,真得不错。”
宋司命一双老眼,目光幽幽地打量着陈唐,越来越是欢喜,有异样的光芒闪烁迸发出来。
陈唐冷笑:“找上我,你却是错了。”
“哦,是吗?”
宋司命不急着动手:“吾殿内阴阳幽冥树上已挂人头五十许,正差一颗进士头颅,本座瞧汝,十分合适。阳间俗世,红尘万丈,皆为虚妄,庸庸碌碌,到头来,难逃生老病死。书生,本作劝你,不如随我来,可得无穷光阴。”
陈唐看傻子般看着牠:“我有人不做,却去做鬼?废话少说,尽管放马过来。”
宋司命摇摇头,说道:“很快,你便会体味到做鬼的乐趣了。”
说着,手一指,嗡!
在东南角的那盏白皮灯笼,呼啸而下,撞了过来。
其速度气势,比起先前的纸扎人,不知强横了多少。
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第一时间,陈唐身形急退,不敢正面硬碰。
那边范轩见着,大吃一惊,暗叫不妙,手中长剑一振,终于使出压箱子的本领,将两具纸扎人逼退开来。随后他转身便逃,连晕倒在地的堂弟也顾不上了。
死两个,不如死一个,道理很简单。
“入吾彀中,还想走?”
宋司命嘴角微微冷笑,又一指,另一盏灯笼一闪而现,下一刻,已经追到范轩身后。
范轩大叫一声,不得已仗剑回身,奋力一劈——
他这剑,并非凡器,乃是经过高人开光过的,用玄铁铸就而成,削铁如泥,能避邪祟。
啪!
剑锋结结实实地砍在灯笼罩上,却被一股阴气裹住,根本破不开来,反弹回去。
砰!
灯笼最终还是砸到了范轩身上,打得他一个踉跄,浑身气血翻腾,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挣扎不起了。
这一击没有把他击晕,主要是依仗宝剑挡了下,否则就会跟范元一般,晕倒在地。
不过范轩现在的样子,失去了行动能力,跟昏迷没有多少区别。也许还不如范元晕死的好,不用面对后面的恐怖事宜。
宋司命没有让灯笼再度攻击,而是指使剩下的两具纸扎人,一左一右地守在范轩身边。四只眼睛,森森然地盯着他,看得叫人心底发毛。
那边陈唐已经退进了客栈的后厨里头。
厨房顶上,不知何时也挂上了一盏白皮黑字的灯笼,散发出幽幽的光线,照见下面各种设施布置,灶头柴火,锅碗瓢盆。在这般氛围之下,尤其显得荒诞而诡异。
“武功不错,但你是走不掉的。”
宋司命形同鬼魅般,出现在厨房门口处,冷冷地道。
陈唐站在灶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牠。就见到有两盏灯笼,漂浮在宋司命身前,好像两颗巨大的眼睛。其内灯火,一闪一闪的,如同眨着眼睛。
或许,还有第三颗,就悬挂在上面。
以宋司命的本事,牠的阴气,能让很多盏这样的灯笼,摇身一变,变成致命的凶猛器物,杀人致死,只需要一撞而已。
如此手段,真称得上是鬼神莫测。
彼此的实力相差,实在悬殊。
陈唐是初养气,可人家也是借尸还魂,并非真身。
但想起来,这宋司命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熬养阴气,庞然浓厚,相比之下,陈唐只能算是个刚蹒跚学步的幼儿罢了。
怎么与之对抗?
怪不得从现身到现在,宋司命都是好整以暇的,仿佛猫捉老鼠,戏耍一番,毫不着急。
现在是子时,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
而这镇上,不是州府,没有兵甲镇守。
便在此际,客栈之外,街道之上,人声噪杂起来。一大队人,起码数以百计,火把成片,浩浩荡荡地走来。一个个手执器物,有刀有枪,有木棒,有些人,锄头手斧都拿上了,显得芜杂散乱。
他们都是镇上的民众,有一部分是钱家的看院壮丁等,受了钱举人的号召,前来寻尸。
虽然钱大善人尸变了,变得凶恶,但到底是自家老父,不能就此罢手不管。传扬出去,钱举人名声可要受损。钱家更会成为笑柄,大受打击。
众人来到客栈门外,见到客栈檐下悬挂着的白皮灯笼,上面大大的“奠”字,诸人顿时有些胆怯,裹足不前了,虚张声势地围在外面。
要知道,负责作法的空元大师已经重伤,连夜被徒弟们送回寺庙去了。而其两名得力高徒,也被尸变的钱大善人吸成了人干。
大师尚如此,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自是害怕,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宋司命觉察到了外面的动静,开口说道:“到此为止,结束了。”
阴风席卷,身形如风,来到陈唐身前,五根瘦骨崚嶒的手指,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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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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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司命的速度极快,陈唐虽然捕捉到了其身形轨迹,却无法闪避开来,便被对方欺近到跟前:
一只瘦手如枯爪,朝着他脑门落下。
陈唐眼睁睁看着,身子仿佛中了定身术,竟难以动弹。在他的视线里,可见一大团阴气缭绕在自己身上,包括手足之间,如同成千上万的细小丝线,将他捆绑住了。
宋司命咧嘴一笑,眼眸里带着戏谑的意味。
唰!
一道霞光适时迸发,源自陈唐身后背负着的天人剑匣。
“咦?”
宋司命吃一惊,随即被那霞光喷薄到脑袋上,一下子笼罩住。
下一刻,他干瘦的面孔顿时扭曲起来,似乎被某种巨力给狠狠地蹂、躏了。
“啊!”
宋司命张口发出凄厉的喊叫,一团庞大的狰狞的黑影被那霞光吸取着,拖拉着,要从钱大善人的身躯内拉扯出来。
只是这黑影绝不甘心,奋力挣扎,与玄奥的霞光作斗争。
渐渐地,双方竟形成一个拉锯状态。
置身其中的陈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里暗叫不妙:不是吧,剑匣也摄收不住?
天人剑匣来历神秘,内蕴一柄剑;此剑未出,光是匣子便能摄收邪祟,极为了得。
此物是陈唐最大的依仗,不过他也深知,宝物虽然好,但绝对不是万能的。
至少现阶段,不是万能的。
所以他行事,一向注意。
但这一次,绝对是阴司主动招惹的他,哪怕他逃出来了,逃到了镇上,对方仍是紧追不舍,不肯放过。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老实人也有火呀!
宋司命近身来下手,正好激发剑匣,要收掉牠的鬼魂。
然而眼下看来,这火的力度似乎不够。如果僵持不下,陈唐这边,只会越来越不利。
毕竟对于剑匣,他并未完全了解,谁知道后劲如何?若是一下子泄了,陈唐便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再无法翻身。
不能坐以待毙!
他一咬牙,拼命运转天人之气,然后引导入剑匣中,看看能否催动那一柄剑。
匣子颇具威能,剑锋自然无往不利。虽然由于气息尚弱的缘故,目前还无法将剑拔出鞘,但若能使其动一动,可能便有出乎意料的效果与威力。
反正现在陈唐没了别的法子,只能孤注一掷。
无奈气息感应之下,那剑死沉死沉的,躺在匣子内,纹丝不动。
急得陈唐几乎要跳起来,大喊一声:你倒是动一下哈!再装咸鱼,我就要变成咸鱼了……
此时,宋司命已经渐渐缓过气来,一团黑影显化出一半形象,有头有脸,依稀戴着顶乌纱官帽,两点红光,便是眸子:“好,很好!”
牠很兴奋的样子:“孺子身上,竟带着此等宝物,合该献于本座。”
“我呸!”
陈唐吼一声,鼓动气息做最后一搏——
嗡!
刹那间,一声轻鸣,宛如龙吟,正发自剑匣之内。
与此同时,霞光猛地爆开,映照得整个厨房都亮了,好像整个空间都着了火,熊熊燃烧起来。
“什么?”
宋司命骇然叫道,猛地被一扯,不由自主便朝着剑匣口处落去。
“不……不要……”
牠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却是无用功,当脑袋被收了进去,后面身子更没了抗争的本钱,滑溜溜的,全部进入了。
啪!
几乎同时,厨房的白皮灯笼;客栈其他地方悬挂的白皮灯笼,悉数破灭,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啪!
外面厅堂之内,看守住范轩的两具纸人儿突然倒下,丧失了怪异之力,随便一脚,就能踩得稀巴烂。
范轩吓一跳,随即醒神过来,又惊又喜:那宋司命,被灭了?
怎么可能?
他震惊不已,虽然看着陈唐身怀绝技,可也绝到不了能灭杀一位阴司司命大人的地步——虽然,对方只是借尸还魂,实力不足十分之一。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身负重伤,范轩就想立刻跑到后厨去,看个究竟。
陈唐解下剑匣,摇一摇,里头水声簌簌,数声而没。
果然如此,剑匣摄收邪祟,将其化为水气。
这水气想必有用,可用来滋润里头的那柄神剑……
他心里猜测道,欣喜不已。
……
黑夜某地,某处,阴气冲天。
突然间,有愤怒的咆哮声传出:“该死书生,竟敢断吾一缕神魂!”
声震四野,万兽惊惧,趴伏在地,战战兢兢。
阴气之中,一株苍劲老树枝丫伸展,刺破云霄,分外狰狞。
树身上,一人镶嵌在那里,仿佛已经与此树融为一体。他头发须眉,长成一片,混若野人。
其忽然睁开眼睛,双眸依然清冽,喃喃道:“好小子,给他死鬼老爹长脸争气了……”
说毕,重新合眼,苦苦抵抗着无时不刻传来的汲取之力。
悬挂在树枝上的众多人头,刚刚读完书……
……
客栈内的动静,并未传到外面。
不过悬挂在外边的诸多白皮灯笼,俱化为青烟破灭,钱举人等看着,自是知道事情出现了变数。
又等了一阵,钱举人一咬牙,开了高价,终于有护院破门而入。
里面一片狼藉,很快发现受伤的范氏兄弟;而后在后厨,找到了钱大善人的尸体,躺在那儿,动也不动,再没了怪异。
钱举人连忙吩咐手下,把尸首抬回去,装回到棺材里,至于法事手尾等,只能等待明天,再说了。他已决定,不再找和尚了,换班道士来。
这场祸事发生在云来客栈,出事的又是钱老爷子,善后工作,够钱举人折腾一阵的了。
死亡的人数有四人之多,两个和尚,一个宋阿三,一个丫鬟。和尚隶属法元寺,他们法场之上发生尸变,不管是不是和尚的责任,反正说出来,面子不光彩,自也不敢追究;宋阿三是个江湖游侠儿,这样的人,生死没有谁太在意,把尸骸用草席一卷,找个地方埋了便好。
至于最后一个的丫鬟,其主人范元也不如何吵闹,都是举人,出身大户,死个丫鬟下人什么的,算不得事。钱举人这边,赔了一笔医药费,又送了个丫鬟过来。
此事,就算过去了。
范氏兄弟皆负伤,不过他们不敢继续留在此地,等天亮了,就赶紧吩咐东叔赶车,离开这个不详的小镇。
临行前,范轩本想去找陈唐,却发现人去房空,陈唐早不知去向了。
第一百二十章: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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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辚辚,车厢内,范轩神色阴晴不定。
另一侧,范元卧在那儿,脸色仍显苍白。钱家送过来的丫鬟长得还算标志,颇为丰腴,正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此刻,浑身都在疼,动不了那份心思:
“子闳,昨晚的事?”
“闭嘴。”
范轩不耐烦地喝道:“早跟你说了,此事已过去,休得再提。”
范元讪讪然,不敢说话了。
范轩吐口气,缓缓道:“子涵,我是为你好。阴司禁忌,本就不宜妄议,我们逃过一劫,已经万幸了。”
范元其实是想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高人相救,才能幸免于难。
另外,还想问下陈唐去哪儿了。
范轩知其疑惑,其实他心里同样迷惑不解。而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陈唐早已离开,找不到人了。
事后推论,多是猜测,做不得准。
范轩难以相信,陈唐有破灭宋司命的实力。但偏偏事情就这般结束了,其中必有蹊跷。
“此人高深莫测,日后如果在京城遇见,当与之结一善缘……”
可转念一想,那宋司命借尸还魂,很可能是为陈唐而来,摆明是个不省事的主。自个沾惹上去,祸福难料。
范轩就很纠结起来。
他受的伤,其实比范元要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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