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淡然道:“死了,不就好了。”
陶昊叹口气:“你却不知,雪月社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有两家小姐,先前着了这妖魔的道,被破了身子,事后又被牠花言巧语哄骗住。本想着能嫁入豪门,当上贵妇人,哪知道却是如此……她们承受不住打击,已经跑到崖上,投江自尽了。”
陈唐“啊”了下,随即长叹一声。
陶昊愤愤不平:“好在有侠士出手,将此獠诛杀,否则的话,不知还有多少女子遭受祸害。”
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学政大人的顾千金也跟过妖魔出去……不过她刚才现身,倒没有什么异状,可能是逃过一劫。”
陈唐当即道:“明经,此等言语,请勿多说,污人清白,可是会逼人上绝路的。”
陶昊闻言,心中一凛,忙道:“不矜提点得是,是我胡言乱语了。”
陈唐道:“发生这般大事,定然瞒不住,只怕很快州府的兵甲便要过来了吧。”
陶昊点点头:“不错,此地不宜久留,我瞧见那猪妖模样,现在都会觉得心惊胆战的,还是早些回去为好。谁知道这妖魔有没有同党,其自称‘五通’,只是其一,还有四通呢,驴妖狗妖什么的,要是再蹦跶出一个来,可就惨了。”
陈唐道:“你又不是女子。”
陶昊叫道:“这谁说得准,万一其他的妖魔有好男风的呢……”顿一顿,打量陈唐一眼:“不过跟你在一起,我应该还是安全的。”
雪月岛出了事,消息很快报到衙门去。半个多时辰后,一大队兵甲乘船上岛,全面戒严,进行各种侦查,以及善后工作。
而岛上的雪月社社员们,则被兵甲将领叫到一边,下了禁口令,让他们回城后,不要与人说起今晚的事,会引起人心惶惶云云。
一言以蔽之:和谐!
陈唐见到,有兵甲把妖魔的尸骸小心翼翼地包装好,十余人护送着,装载到一艘铁甲船上,运走了。
他心里就在想:“莫非这妖魔尸身,是宝贝来着?能吃,还是能做什么材料?”
不过这些,目前并无答案。在当其时的情况之下,他也无法把这尸身带走。
随后,兵家用船,把一众社员们送走,还很体贴地派人护卫,送回到各自家去。
这主要也是因为这些社员个个都有些身份来历,不容有失。
回到家后,苏菱已入睡,惊醒起来。
陈唐怕她担心,只说诗会完结,便赶回来了。
苏菱问饿不饿,然后到厨房生火,煮了一大碗面,又加了数片肉,两个蛋进去。
诗会上的伙食倒是不错的,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陈唐放开了肚皮吃喝。不过与五通公子激战一番,消耗不小,就又感觉饿了。等面条煮好,当即大口大口吃起来。
苏菱手托下巴,在边上看着,微微露出笑意。
此时,酝酿许久的大雪,一片片如同鹅毛般,终于落下来。到了明天,定然是一个银装素裹的白茫茫世界。如果积雪深了,还得拿起工具来清除掉才行。
吃完面,略作收拾,各自回房歇息。
一时间,陈唐睡不着,盘膝坐于床上,闭目养神,回想起与妖魔厮杀的过程:
他先是智取,利用天人之气的特性,潜行到对方身后,重重一掌,袭击成功,抢得先手。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了。自从气息茁壮起来,持久力大幅度增强,便无了后顾之忧。
归根到底,还是这个妖魔,并不像传闻与想象中的那般厉害。
邪祟分强弱,妖魔亦然,就不知道是如何划分的。这个事情,得找知悉内情的人打听,才明白一二。
但不管如何,此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官府方面,显然是要封锁有关消息,免得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浮动。
这样做,其实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否则闹将起来,容易发生民变,不可收拾。
想了一番,陈唐开始做周天运转,随后睡觉。
大雪下了一天一夜,停了之后,又下起小雨来。
恶劣的雨雪天气,给潘州民生造成了颇大影响,米粮菜肉,各种生活物资价格大涨。
开销厉害,又无进项,陈唐再次感觉到了生活的压力,过完年后,只怕便捉襟见肘,很是吃力了。
中了举人,还是穷呀!
在此期间,潘州府内发生了件事,大小街道上,张贴出多幅告示,是寻人的,就连翰墨街都贴上了一张。
陈唐去看,便见到告示之上,画着人像,正是无忌模样,画得很是真实。
告示上说,重金寻求此恩人下落,有知情者,赏钱一百。
此事传扬开来,很快便有拳师指出,画像之人名为“无忌”,曾在胜武馆担任坐馆一职……
陈唐便知道,无忌这个身份,不可再轻易动用了。
第九十八章:大礼()
被妖魔迷惑,带去树林的事,顾乐只跟最要好的二哥说起。
顾源听了之后,又惊又怒。
不过妖魔已死,而妹妹也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这件事,便无从追究了。
倒是当初介绍五通公子加入雪月社的中间人被衙门拿去问话,受了一番审讯。
此人也是被蒙骗的,他根本不知道五通公子为妖魔。但受此牵连,难免罪罚,最后缴纳了一大笔钱,才得以脱身。
顾乐的遭遇,自不可能张扬开来。但她很想找到那位面瘫侠士,就凭着记忆,画了一张画像,交给顾源,派人描摹多份,张贴到大街小巷上,开始寻人。
很快便有消息反馈回来,说这侠士,名为“无忌”,是位神秘高手,来历不详,武功高深莫测,曾在胜武馆担任坐馆之位。
又有人提到,这位无忌前辈曾在虎头帮外堂中与妖魔对阵,出手救了顺福镖局的赵三爷等人……
但经那一事后,其便销声匿迹,不再出现。
当其时,有不少人以为,他已被妖魔杀了……
顺着线索,顾源找上胜武馆,但黎山师徒守口如瓶,一口咬定陈唐没有回来过。
问不出什么,顾源只好作罢。
结合两次状况,大概可以推论出,这位无忌前辈一定是个漂泊江湖的世外高人,路见不平,斩妖除魔。
找不到人,顾乐闷闷不乐。
她当晚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就病了一场,咳嗽十多天,仍未痊愈。而每每在闺房中,则手拿那份画像,作痴痴状。
……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风雪过后,便是新年。
在殷国,新春是最大的节日,不管城府,还是乡下,都颇为热闹,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年到了,各种人情礼节,轮番来到。
这些,在秀才阶层少见,只有举人以上的功名,才会客似云来,各种拜访,络绎不绝。
陈唐年纪轻轻,便考取解元,其才学天赋,颇被看好,觉得他参加下一届天子试,金榜题名的几率不小。若真得被取中,成为进士,就真正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大年初一的时候,一名青衣汉子手捧一口箱子来到,说是故人送礼。
陈唐认得他,上一次送蛙砚来过的。
这一次,送的是满满一箱子书。
不是一般的经义子集,一本本,竟是数十卷历届天子试的考题,以及当年考生做出来的文章。
编纂起来,合而为集。
这一份礼,分外贵重,简直千金不换。
不少书店里头,也有些考题文章出售,但收录的数量不多,反反复复,总是那么几篇。
而当下送来的一箱书卷里头,洋洋洒洒,起码有数百篇之多。还都是考上进士的文章,极具参考价值和意义。
对方能送出这一份礼,绝非有心便行了;还得拥有雄浑的背景实力,以及人脉底蕴,才能做得到。
得了这箱书后,陈唐当即如饥似渴地扑到一篇篇文章当中,认真仔细地研读起来。
这个年,过得极为充实。
十多天时间,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元宵,又是一个热闹的节日。
寒窗苦读的陈唐,即使有天人之气加持,但接连读了十余天书,也感到有点气闷烦躁,便要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矜哥,你上次给的家用,剩不多了……”
吃过早饭,苏菱想了想,终是张口说道。
陈唐闻言,便入房取钱,发现就只剩得五百多钱了——过年有人情来,他这边也得送人情出去,一收一送,计算下来,反而是亏的。
入冬以来,米粮肉食,价格都涨了一截,而陈唐无肉不欢,一顿不吃肉,很快就容易饿。
这都是练武练气之故,消耗甚大,胃口极大,光是一个人,一天的饮食,就可能比普通人家一个星期的花销还要多了。
修炼,果然大不易;光是日常维持,就可能拖垮一般的家庭。
把五百钱交给苏菱,说道:“阿菱,辛苦你了。”
苏菱甜甜一笑:“我去买菜了。”
“好。”
苏菱走后,陈唐揉了揉额头,想着剩下的几十钱,有些头疼。
目前的生活费是个问题,接下来,到了四五月,就得启程前往京城,参加天子试了,那又得一笔大花销。
每届天子试,一般会在十一月左右进行。但路程遥远,正常的行走速度下,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就得一两个月。而万水千山,路途遥遥,谁能确保路上不会出现意外状况?
因此很多报名参加考试的举子,都会提前出发,前往京城,宁愿先到京城去住,图个安心。考虑到季节气候的问题,启程出发最好的时间点便是晚春初夏,不冷不热,如果拖到七八月,酷热难忍,赶路的话,还容易生病。
交通不便,出门是大事,事先得筹备好各种事宜,很是麻烦。
有条件的,都会带上书童随从等人,好有照料。
以陈唐目前的身份,不少人都叫他找个书童伴当,不过陈唐自有打算,就没理会。
他打算一个人前往京城!
这趟一路向北的旅程,就当是一次仗剑走天涯的历练了。
报考天子试,有着一定的门槛,不过陈唐是潘州新科解元,自动获得下一届天子试的资格,倒省了很多琐碎手续,只要带上功名书,以及路引身份文书等,前往京城贡院,登记即可。
北上之前,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正好用来温书,以及赚钱。
收了一箱子文章,经义的问题,完美解决了,主要还是钱。
在人情方面,陈唐婉拒了许多资助,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钱,收不得,皆因收的不是钱,而是麻烦。
这些事情上,他自有分寸,不愿与人牵涉纠缠太深。
无功不受禄,自己可去找财路。再不是以往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以现在的本事,前程阔达得很,拥有不少选择。
元宵佳节,灯笼挑起,煞是热闹。
陈唐准备晚上带苏菱出去逛街,好好玩耍一番。而中午时分,有客来访,正是那离去多时的詹阳春。
第九十九章:套话()
多时不见,这道士瘦了些,满脸风霜之色,显然是奔走往来的缘故。
陈唐请他进来,苏菱上茶。
詹阳春一个稽首:“听闻陈老弟高中解元,可喜可贺。”
陈唐打趣道:“既然来贺,为何无礼?”
詹阳春哈哈一笑,往袖子里一掏,摸出一方事物来,用一块锦布包裹住。
他今天登门,本就是特意来送礼的。
“多谢了。”
陈唐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打开一看,见是一方镇纸。石质,温润如玉,上端雕刻个造型,不是龙虎之类——那两个形态太霸气了,等闲养不住。而且那般风格特色,并不适合书斋氛围。
“这是蝉?”
看了一下,不禁问道。
詹阳春点点头:“正是,蝉通‘禅’,可定心养性,此石名为‘禅香石’,有异香,可驱蚊虫。”
听到驱逐蚊虫的说法,陈唐便不禁想起,在酷热的夏天里,他的房间蚊虫无踪,从没有被叮咬过。开始的时候觉得奇怪,想不明白,但后来清楚了,多半是天人剑匣的功劳。
此匣为宝,不但能摄收邪祟,还能驱蚊杀虫,端是了得。
虽然说这方镇纸功效与剑匣有些重叠,但剑匣又不是时刻背负在身上,有时外出,带着禅香石,颇有用处。
按照如此趋势,恐怕不用多久,陈唐所用的文房四宝,书斋用品等,可能都是宝贝了。
詹阳春上下打量陈唐,看着看着,嘴里啧啧有声:“奇乎怪哉!”
陈唐心一跳,问:“道长何出此言?”
“你高中举人,身上应该有官气萌生才对,怎地我毫无察觉?”
詹阳春觉得惊奇。
陈唐笑道:“只得功名,又无官职,哪有多少气息?又或者,可能我文气浓郁,因此掩盖了去。”
詹阳春抚了抚胡子,道:“一般而言,文气是很难挡得住官气的。哪怕官气只得一丝,也会桀骜霸道,喧宾夺主。”
又看了一阵,始终瞧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陈唐身上气息平实内敛,颇有返璞归真的意味。
陈唐连忙岔开话题:“道长,你上次匆匆离去,可是因为妖魔之故?”
詹阳春一听:“怎地,你知道妖魔?”
陈唐便把雪月岛上发生的事,掐头掐尾地说了一遍。
听完,詹阳春道:“那猪妖只是个修炼未成气候的家奴,即使如此,也是颇为强横棘手,我与之对上,都未必能讨到好处。那位神秘的无忌,绝对是高手!”
显然,他返回潘州,已经从别的渠道得知此事了。
“家奴?”
陈唐敏锐地捕捉到了其话语中一个特殊的名词:“难道说,这妖魔是有人养出来的?”
詹阳春笑道:“谁人有如此本事,能养妖魔?即使当今朝廷,也不过是建立个九扇门,专门负责处理各种特殊事件而已。”
他不愿过多分说,叹息一声:“天下将乱,天机叵测,当真是众生彷徨无助。陈老弟,你考了举人,是很好的事,如果能更进一步,考中进士,有了官位,就更好了。”
陈唐问:“这天下会乱?我怎地没感觉到?”
詹阳春含糊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只是未雨绸缪,发些感慨,反正你听我便是,不会害你的。”
陈唐本想装糊涂,诈出些话来,但这道士嘴巴严得很,只漏了些口风,更深层次的东西,并不多说。不知是不是他本身也不知情呢?还是觉得以陈唐的身份,涉猎过深,未必是好事……
邪祟,妖魔,本就是禁忌话题。
其实詹阳春已经与他说了不少相关内容。
陈唐就问:“道长此番回来,是要坐镇潘州府了?”
詹阳春脸露苦笑:“分观有浮生师叔在,哪里轮得到我?我是接了师命,到潘州做些调查。”
“浮生道长?”
陈唐顿时回想起这位整天懒洋洋地躺在桂花树下的老道士,看着普通,实则不凡。
詹阳春一摆手:“我这师叔,脾性怪癖,很少见人,你可别指望去拜访他。”
陈唐闻言,面露古怪之色:“是吗?但我上次去过道观了,你师叔还传授了一门《隐身符》给我。”
到了此时,他干脆不遮掩了,说出此事,表示咱已经算是进入你们的圈子里,有资格打听那些禁忌话题了。
詹阳春“啊”了声,差点跳起来:“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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