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通过检查,拿着号牌,找到考号,正是一间狭窄的小房子,没有门的,看着,像是一间佛龛。
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排列开来。
这考号宽三尺,进深五尺左右,勉强能躺上个人。里面设置简陋,两块木板,一盆炭火,一根蜡烛,一口用来方便的小木桶。
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木板并排一起,可以当床,做文章的时候,一块木板卡在墙槽上,当桌子,另一块则垫在地上坐。
考号围一圈,中间是个庭院,摆数口大水缸,装满水,属于消防设施。
毕竟每间考号里都有炭火蜡烛,会有意外状况发生。
今天是进场,不用考试,检查耗时,都用去了大半天功夫,等所有考生进完场,考院关上大门,等到黄昏时分,才终于有东西吃。
吃的东西很简单,口味也差,就是一张肉饼,很硬,像咬石头一般。
胃口大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吃。
由于方便不易,不少考生都不喝水。免得屎尿多起来,装在小桶里,臭烘烘的,影响状态。
慢慢把肉饼啃完,陈唐也不合并木板,而是直接坐着,闭目养神。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只能一直窝在这地方了,想转个身都不容易。加上饮食营养的不足,这对考生体力是个不小的考验。
所以说这考试,不但考才学,还考身体,考精神状态。
历年历届,不知有多少考生是在考试过程中,身体出了岔子,或体力不支,或生病了,从而导致状态大跌,名落孙山。
但这些,对于陈唐而言,都不是事。
他的身子骨,早不同以往。精神状态,更是抖擞饱满,就算三天三夜不睡,也没有问题。
当天黑下来,一众考生早早合并木板,睡上去了,要养好精神,明天开考。
陈唐依然坐着。
双手腕上,忽然传来丝丝隐痛,痛得不厉害,就像有个人在慢慢掐着他的皮肉。
老师的执怨,又发作了。
难道是察觉到了考院的氛围,从而来提醒陈唐,要好好考试?
这是何等的放不下,才会如此啊……
陈唐不禁叹了口气,据他所知,老师一辈子考了五次举子试,最后一次,应该都五十多岁了。
那一次没考过,才终于死心。
如果这次自己考不上,那执怨发作,可不是开玩笑的……
陈唐想着,双手摸在一起,摸着手腕上的瘀伤印记,随即吐一口气,摆出姿态,开始《善养经》的周天运转。
他人在此,“天”,便是这考院,最初时略有些分神,但慢慢地,便进入了状态。
天人合一,融为一体。
陈唐感觉到,那尾小鱼气息,经过多天的调养,已经略略壮大了些,也更加灵动了,在经脉内穿行,尾巴甩动,很是畅快的样子。
不知多久,才能把此鱼养大,希望不要太久,否则的话,耗个几十年,那就凉凉。
一夜无事,第二天,到了时辰,第一场考试正式开题,开考了: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以德至善……”
这个题目,并不算难。
陈唐略一思虑,便开始磨墨,然后执笔,先在稿纸上打起草稿来。
第七十九章:送礼()
作为一名曾经考过无数次试,也监考过无数次试的穿越者,陈唐对于考场毫不陌生,也相当习惯个中环境氛围。
虽然考试的形态方式大不相同,但本质核心是一致的。
三天的考试时长忽忽而过,波澜不惊。陈唐的表现甚是稳健,每写一篇文章时,面对题目,不求写得花团锦簇,也不会一下子便抛出惊世骇俗的新颖观点来。
但求稳!
经义文章这东西,不同数理化,几乎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存在很多种解读的可能性。甚至有些解读,还会自相矛盾。
这般情况下,考中与否,除了基本功要扎实外,还得符合当前的国情,以及时政倾向,而内帘官——也就是评卷官员的口味,也有一定的关系。
所以说,想依仗现代人发达的文明思维,去套在一个古老的国度和制度之上,不但不适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正应了那句老话,领先半步是天才,跨前一步就是疯子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大方向正确,自得安然。
考完之后,所有考生开始排队退场。一个个都像蔫了的韭菜,有个别的体力不支,甚至还得人搀扶着出去。
行列中,精神依然抖擞,腰杆子挺拔的陈唐分外惹人注意。
“不矜哥,你考好了,身体安康!”
等在外面的苏菱迎上来,一脸笑容地道。
陈唐笑道:“今天买了什么好吃的?”
“一只老母鸡,我早上便开始炖了;还买了两斤牛肉,一条大鱼……”
苏菱数着手指头说道。
听到有牛肉,陈唐不禁眼前一亮。在各种肉中,牛肉更为昂贵,而且很难买得到。
“走,回家吃饭去,我可饿两三天了。”
正要带着苏菱离开,后面传来陶昊的叫唤声:“不矜。”
陈唐回头去看,见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便知其考得不怎么样。
陶昊叹了口气:“我有两道题没想起来,今年,只怕又差了……不矜,你考得如何?”
陈唐回答:“基本都做完了……明经兄,结果未出,不必妄自菲薄,垂头丧气。”
审阅考卷,需要大半个月时间,再制定名次等,揭榜要一月之后了。
陶昊面露苦笑:“我又不是第一次考……算了,不说晦气话,且回家歇息吧。”
他也累得够呛,但见陈唐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哪像刚考完三天试出来的?
难道,这就是年轻的优势?
陈唐向他一拱手,带着苏菱回家。
身后,突然有嚎啕声起,有考生失态,刚出到外面,便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声凄切,哽咽悲凉。
陈唐不忍回头去看,心里暗叹一声。
回到家后,苏菱把最后两样菜做好,满满摆了一大桌,两人便开吃起来。
吃过饭,苏菱已经烧好一大桶水。
陈唐痛痛快快地洗起澡来,呆在考院内,可是没有办法洗澡的,好在天气寒凉,出汗不多,也不算脏污。
换好衣衫,坐回房中,手摸双手腕上的执怨,见印记依然,没有任何消散的迹象,心中想道:“刚考完试,肯定不知道成绩,估计要等到正式放榜了,榜上有名,才算真正完成老师的夙愿吧。”
不再理会,躺上床去,枕着天人剑匣,慢慢睡着。
第二天,有客来访,上午王甫,下午赵三爷。
由于未放榜,不知结果如何,他们来,只是寒暄一番。
面对赵三爷,陈唐问起詹阳春来。
赵三爷一摊手,道:“他自从离开潘州,返回浮山观,便没了消息,不知在山上呢,还是到别的州域云游去了。”
詹阳春本就是游方道士,云游四海的,只是前一阵子刚好到潘州落脚而已。
陈唐惦记这道士,主要想多了解点修行圈的东西,那分观里的浮生道人道行更高,可一看便是老狐狸,根本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赵三爷也惦记着詹阳春,却是念着那方画皮,想要买过来。
陈唐又问:“三爷,现在时局如何?你家镖局生意可好?”
这方世界,没报纸没网络,资讯蔽塞滞后,想要了解点时局状况,真不容易。
赵三爷道:“稳定许多了,行镖也没遇着什么事,总算缓过来了。”
说到这,压低声音:“前些日子,九扇门应该有人来咱们潘州府了,做了不少调查,但最后得到什么结论,我就不清楚了。”
九扇门,等于是另一个圈子,即使赵三爷交游广阔,黑白通吃,可局限于潘州层面,更高的层次,根本接触不到,也打听不到。
对于胡家庄一事,陈唐也是云山雾里,不知究竟。他猜测躲在浮山观听自己读书的,很可能便是胡家小姐,可不确定是胡不悔,还是胡不喜,而或两个都在……
不过仔细思量,最大的可能还是胡不悔,性子恬静;若是胡不喜,哪能安安分分地躲在屋里,听自己读书?
对于这两位来历神秘的胡家小姐,陈唐有多种猜想,但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却不好妄下定论。至于观感好坏,自得分开来说,胡家上下,包括胡老爷在内,一路以来,基本能做到以礼相待,究其目的,应该便是对陈唐的文气——也可能是天人之气,有所需求。
有需求,但不欺凌抢掠,便是礼仪之道。
胡不喜的行径就颇让人不喜,接受不能了。恶作剧过甚,显得粗暴无礼。
要是现在的陈唐还当她老师,定然要狠狠惩罚一番,戒尺伺候,大巴掌拍上。
至于打哪里,当然得挑肉多的地方下手。
然而现在,胡家庄散了,胡家小姐也跑了,只能心里揣测一番罢了。
赵三爷离开不久,又有客来,却是个不认识的青衣汉子,身形强壮,彪悍有力,一看便知是个练家子,而且练得还不差。
“你是?”
陈唐觉得疑惑。
那汉子态度恭敬:“在下胡老五,奉命前来向陈公子送礼道谢的。”
“胡老五?”
听到这个脸谱化的名字,陈唐便猜出怎么回事了。
胡老五双手献上一方扁平匣子,然后便告辞离去。
这匣子,长约一尺,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竟是一方珍贵的青玉匣。
那么里面的礼物,会是什么?
第八十章:打砸()
端着玉匣子回到房间,放到桌子上,静静看着。
陈唐心中明白,此物,应该是胡不悔相赠。
胡不悔的性格与胡不喜截然相反,一静一闹,在前身上课的时候,她也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前往浮山观读书,主要原因是浮生道人许下的传法,因此陈唐认为,即使他的读书声,能够帮助到对方,但也不表示胡不悔欠自己什么。
不过很多事情,本就不是一欠一还那么简单。
如果真能那么简单,反而好了。
想了想,陈唐伸手去掀开玉匣盖子,见到了里面的东西——他倒不担心内中有诈什么的,因为完全没必要。
一方砚台静静地卧在里头。
浑体洁白无瑕,但不是晶莹剔透那种,材质很纯,不掺杂丝毫杂色,如同一块羊脂凝固而成。
这是用美玉雕磨而成的砚台。
典型的簸箕形状,砚头之上有造型,雕刻着一尊异兽,有点像蛙类,盘踞其上,颇为灵动的样子,张着的嘴巴,正对着砚台中心。
读书人最重要的,是文房四宝,砚台便是四宝之一。
陈唐对砚台有了解,但少听说过用玉来做的,大都是用奇石、瓦瓷之类。
毕竟砚台跟镇纸不同,绝非装饰品,它更讲究功能性,下墨快,发墨精细,才称得上是珍品。
把美玉砚台从匣子里拿出来,手感细腻,相当好,竟还有种温和的感觉,仿佛这玉料,具备血肉般。
看仔细些,见砚台边上,左右两侧,各刻着一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陈唐顿时笑了。
虽然胡不悔并未明白诗句中所用的典故,但不得不说,刻在这方美玉砚台上,相当应景。
又或者说,殷国,真得有蓝田这样的地方,能够生产出美玉来?
欣赏完外观造型,陈唐立刻拿来一块墨锭,进行测试。
这块墨锭是在四宝斋买的,算是中等品质,不是劣等墨,但也称不上多好。
稍稍磨了几下,效果很快便看出来了。下墨相当快,比陈唐原本用的砚台,起码快上一半;再看磨出来的墨,又细又精,没有一点渣滓,黑亮有光泽。
闻上去,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暗香!
这个情况,是以前根本不具备的。不可能是墨锭自身带的香味,只能归功于这方美玉砚台。
陈唐忍不住马上执笔醮墨,写起字来。
行云流水,似乎流畅许多。墨落纸上,仿若生根,非常的饱满,凝而不散。
陈唐继续进行下一次测试,把装着墨汁的砚台放到窗台上,过了好一会再去看,见墨池里的墨汁依然荡漾,没有丝毫凝固的迹象。如果换了普通的砚台,只怕不用一时三刻,那墨汁便硬了,无法写字了。
最后,陈唐倒掉墨汁,用水来清洗砚台,水流过处,光洁如镜,一点墨迹都没留下,看上去,宛然如新,一尘不染。
“好砚台!”
陈唐忍不住赞赏出声。
如果说笔杆子是书生的剑,那么砚台就是侠士的马,胡不悔选送此物,当真是心思玲珑,无可挑剔。
陈唐亦非矫情之人,收得此礼,心中坦荡,还给砚台起了一名,唤作:蛙砚!
……
等待放榜的日子,总是忐忑而无聊。一众生员们也无心情出外游山玩水,一个个像等候判决的囚犯,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
陈唐过不惯这般生活,寻思着正好趁此机会,去把《六合奔雷手》的招式给补全了。
顺便找些赚钱的路子——近日花销巨大,坐吃山空,的确需要新的进项。
于是乎,他故技重施,跟苏菱说要出外散心。
苏菱这丫头好骗得很,没有半点生疑,只反复叮嘱陈唐要穿暖吃饱,也不要走得太远……
殷殷切切,弄得陈唐都有几分愧疚了。
这一次出门,他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准备充分,书箧等物,不用携带,就背上个小包袱。走出翰墨街后,寻个无人处,轻车熟路地换上无忌面目,大踏步往那胜武馆而去。
“咦,无忌前辈!”
胜武馆的大弟子付明金见到他,立刻认出来了,十分惊喜。
“付兄弟,今日武馆,怎地有些冷清,徒弟们没来练拳?”
陈唐打量武馆一眼,觉察到些端倪。
付明金脸露苦笑:“一言难尽,哎,我师父可念叨前辈得很。”
陈唐问:“哦,老馆主在哪?”
等付明金带着他去见到黎山时,陈唐不禁一愣。见那老馆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咳嗽不已,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
这才相隔多久,怎么就病成这样子了?
黎山见到他,露出喜色,挣扎着起身来招呼。
陈唐连忙上前,把他按住:“老馆主不必多礼。”
黎山叹一声:“老了,病患爆发,直如山倒,只怕时日无多。”
陈唐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外家武夫,大都如此,少壮时候,拳脚虎虎生风,生猛有力,但一过壮年,就病患缠身,少有长寿者。只有突破到内家境界,猛力化劲,徐徐化瘀,消除暗疾,才能扭转乾坤,重新把身体养起来。
只是内家境界,谈何容易?
陈唐是因缘际会,一下子结交赵三爷与詹阳春两位内家。
黎山望着他,问道:“前辈此来,不知有甚事?”
陈唐一笑:“我前些时日,一直在闭关练拳,今日出来,就是顺路来看看。”
黎山长叹道:“前辈若是来晚两日,只怕就见不着这胜武馆了。”
“哦,这是何故?”
陈唐疑问道。
黎山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虎头帮。”
“略有耳闻,听说是本地一霸,黑白通吃,很是凶狠。”
陈唐慢慢说道。
“何止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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