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阎之海看着陈唐的目光,满是震惊与骇惧。
“阎伟老贼,去死吧!”
一盏灯笼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阎之海头上,把他砸了个踉跄,最后一歪头,倒在了地上。
阎之海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经脉气息紊乱,手脚开始麻木,难以动弹。
唰的!
那顶轿子出现在他身前,轿帘子掀开一角,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一把抓住阎之海的脚,慢慢把他拖进了轿子里头。
“不,不要!”
阎之海惊慌地大叫着,却无能为力,挣扎不得。
很快,一阵阵撕裂的声音响起,如布帛破碎,阎之海的呼救声戈然而绝,再没了声息;然后,是一阵咀嚼声,如野兽进食,让人听见,毛骨悚然。
陈唐静静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
约莫一刻钟后,轿子平静下来,一把娇腻的声音说道:“多谢公子出手相助,让奴家报仇雪恨。所以,今天晚上,我就不吃你了,你快走吧。”
陈唐叹了口气:“姑娘含冤而死,让人遗憾,但既然已复仇成功,得偿所愿,就应该去该去的地方,莫要再为祸人间。”
“你说什么!”
女音变成男声,用一种愤怒的咆哮声调:“你竟敢管我们的事。我们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你们只会冷眼相看,什么都不做;还会发出漠然的冷嘲热讽。对,你们沆瀣一气,都是帮凶,都是我们的仇人!”
牠越说越疯狂:“所以,我们收回刚才的话,今天晚上,也要吃了你。”
话音声中,轿子呼的飞扑而至,到了跟前,一只手探了出来。
不再是娇嫩的纤纤玉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爪子,颇为粗壮,遍生绿毛,五指长而巨大,五片指甲,长达数寸,乌黑油亮。
陈唐站在那儿,安然不动,怀抱中的天人剑匣,有“井”字符号的上端突然射出一片霞光,一下子便罩住了爪子。
霞光内似乎蕴含着一股巨大的吸力,攫住爪子,随后将坐在轿子内的邪祟一把扯了出来。
陈唐举目看去,见此邪祟体型不算庞大,但形体看上去颇为古怪,全身黑毛,手长脚长,仿佛一头怪异的兽类……
转瞬之间,霞光已经把牠收进了剑匣内。
轻摇匣子,仿佛有些微水声,但很快便了无声息了。
噼啪一响,那顶轿子破碎开来,散了一地。
随后挂在松树上的残余灯笼,一盏盏地化成灰灰,全然破灭。
陈唐从怀中掏出一枚火折子,打亮了,当做小火把,迈步准备走出树林。
在经过轿子残堆的时候突然停步,折根树枝去挑拨开那些腐朽发臭的木料,很快便有发现,一枚枚黄灿灿的大钱散落其中。
陈唐大喜,赶快搜寻出来,心里数着,竟有三千多钱。
这些,都是阎之海带在身上的盘缠,邪祟吃人,却不吃死物,因而遗落,正好便宜了陈唐,当成了战利品,缴获颇丰。
“咦,这是?”
陈唐心中一动,树枝挑出一块皮纸来,看着十分眼熟,铺展开来,见上面五官齐备,眉目嘴鼻,甚至胡须,不正是阎之海用来易容的面目吗?
更让陈唐觉得惊讶的是,摸这皮纸材质,与自己以前那张记载着《善养经》的皮纸一模一样,几无差别。
当初为了破解功法,陈唐对皮纸反复研究,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因而绝对不会弄错。
那张没了道士打坐画像的皮纸高价卖给了詹阳春,他说,这不是一般的皮纸,是画皮!
第五十章:画皮()
对于画皮,陈唐耳熟能详,原文一句话记忆犹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
只是他没想到,画皮不仅能让妖邪披上,变化为人;还能用作易容面具,人戴到脸上,就变成另一个人。
传说中的人皮面具?
似乎性能更胜一筹……
陈唐把画皮小心翼翼卷起来,连带那些钱,全部装进了袋子里,然后走出林子。
“老张,老张你在哪?”
卧在草丛的老张一个激灵,竖起耳朵来。他在这装死了好一会,幸亏没被发现,只听到外面打斗连连,有鬼物嚎叫呼唤,直吓得冷汗直冒。后来打斗声往另一边的林子去了,再没了动静。
“难道有鬼物伪装成陈秀才,故意来诓我的?”
他心里迟疑,不敢现身。
陈唐走到马车前头,悬挂在那的马灯没有灭,散发出昏黄的光:“老张,快出来,恶人鬼物打着打着,往那边去了。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老张心中一动,悄悄探头来看,见到站在灯旁的陈唐,灯火映照之下,后面拖着一道身影,并无异样;再观察林子里,那些阴气森森的灯笼全部没了,一片漆黑。
他再无迟疑,赶紧起身走出来,低声问:“陈秀才,我在这。”
陈唐道:“快走。”
两人当即上了马车,老张一挥马鞭,这马此时能动了,撒开四蹄,得得得,掉头疾跑。
陈唐没有到车厢内,而是坐在车辕上:“老张,今晚真是晦气呀,差点死无葬身之地。”
老张哭丧着脸:“可不是!好在我见机得快,躲了起来。陈秀才,你刚才也躲起来了吧,可曾看见什么?”
陈唐随口道:“我躲在树后,大气都不敢喘,哪里敢冒头?”
老张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相比陈唐,他才是老江湖,都吓得不轻。陈唐能及时躲起来,表现机敏,已经称得上是“胆色过人”了。
“陈秀才,此地距离赵家别院近,今晚且到那歇息,明早我再送你回村。”
“好。”
陈唐毫无意见。
一路狂奔,没有再出意外,顺利抵达赵家别院。老张对此地熟,很快叫开了门,安排陈唐住了下来。
这别院,其实就是赵家在城外的一处庄园产业,占地颇大,附近数百亩地,都属于赵家的。
赵三爷一向豪爽好客,别院内备着十数间客房,每一间都甚为宽敞,房中用具,一应俱全。
老张交代下来,说陈唐是三爷贵客,自有丫鬟打来热水,让陈唐洗漱一番,换了衣裳。忙完这些,又送来酒菜给陈唐享用,服务十分周到。
关门洗身子的时候,陈唐把钱倒在水中,清洗干净,又拿出那张画皮,搓洗起来。
此物极为神奇,上面的面目也不知用什么秘法颜料描绘上去的,栩栩如生,水洗不脱,半点褪色变形都没有。
洗完,晾起来,不一会便干了,手摸上去,柔软如皮,肉感十足。
吃过夜宵,坐在灯下,陈唐一时间睡不着,抬头见书桌上摆着一面铜镜,他当即拿起画皮,往自个脸上贴上去。
画皮稍稍大了些,但贴到脸上后,居然会自行调整,立刻无缝结合,几乎没有什么异样感,而镜子中,映照出一张陌生的面容来。
阎之海戴着画皮,显露的样子有几分阴鸷凶狠之意,可换到陈唐脸上,不知是否收缩了尺寸的缘故,使得五官面目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看上去,神色呆呆的,天生面瘫的模样。
对着镜子,陈唐左看右看,眨眨眼睛,还一吐舌头,做各种鬼脸怪样……
很真实,根本看不出戴着画皮。
不过他还是最喜欢那种自然的面瘫相貌,木木的,有点酷。
前些时日,天人之气练成第一次周天的时候,陈唐幻想自己当上了武林高手,白天做三好学生,晚上则飞檐走壁,劫富济贫什么的……只是苦于无法合理地进行身份转换,但现在有了这张画皮,一切问题皆迎刃而解。
那当初詹阳春花费高价收购画皮,是否也是做此用途?
很有可能。
陈唐终于明白画皮价值不菲的缘故了,真是易容乔装,分身出行的神物。
话说如果有数张在手,岂不是能换成很多个人了?
当然,此物应该颇为罕见,詹阳春三千钱收去的,只是皮纸,属于原材料,还得在上面描绘面目之类,估计,这道程序才是最重要最关键的。
所以,一件画皮成品的价格肯定会翻倍,甚至卖到万钱都有可能。
能戴着万钱在脸上到处走的,能有多少人能做到?
不说凤毛麟角,也是少之又少。
阎之海出身望族,家财丰厚,本身又是内家高手,这才弄到张画皮。他大概是畏惧邪祟寻仇,是以跑出城来,戴上画皮,要乔装逃走。但到头来,还是恶人自有报应,被邪祟生吞了去。
邪祟存在,对于气息何等敏感?估计早把阎之海锁定了,怎么都跑不掉。
其实阎之海武功不弱,只是白天之际,挨了一记毒刀,还没有完全康复,又疲于奔跑,与邪祟斗了几个回合,最后被陈唐一掌拍在小腹丹田处,终于引得经脉气息紊乱,崩溃开来。
外家练力,内家练劲,而真家练气。
完成第一次周天运转后,陈唐实则上已经迈入了真家门槛。倒不是说他已经成为了绝世高手,而是他已经奠定了绝世高手的基础。
心性胆色、临阵经验、以及武功招式等,诸多因素结合起来,才算是真正的高手。
这些,陈唐都有所欠缺,也是他下一步要学习的方向目标。
陈唐一掌,把天人之气拍入阎之海的丹田内,使得他遭受重创,再无法对付邪祟的猎杀。
他死了,死得连渣都不剩。即使阎家权势滔天,也查不到当其时发生了什么,只会认作是邪祟把阎之海杀了。
但那邪祟,也已不复存在。灯笼轿子等,化灰的化灰,破碎的破碎。
所以整件事,就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本还担心老张躲在草丛里,会听到什么。可一路交谈后,陈唐可以确定:对于另一侧林子里发生的事,老张一无所知。可能是相距得远了;可能是老张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没心去听;也有可能是悬挂着松树上的白皮灯笼,有着隔绝声气的特殊作用,使得外界无法窥伺到里面正在发生的事……
反正这个结果是最舒服的。
轰隆一响炸雷,酝酿许久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这场大雨过后,那片树林肯定会被冲刷得更加干净吧。
陈唐伸手揭下脸上的画皮,对着镜子,微微一笑。
第五十一章:无忌()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张赶车送陈唐回陈家村,顺利抵达村口处。老张忽然出口道:“陈秀才,昨晚之事,你会不会告诉三爷?”
陈唐问:“怎地?你怕三爷责罚?此乃无妄之灾,飞来之祸,与你无关。”
“不不!”
老张连连摆手:“我昨晚想了一宿,此事诡异,邪得很。听人说,邪祟之事,不可乱嚼舌头,否则的话,会遭遇不详的。”
陈唐笑道:“我明白了,我不会跟三爷说的。”
“那多谢陈秀才了。”
老张笑逐颜开。
陈唐道:“应该是我多谢你,一路赶车辛苦。”
“好嘞,那我回城去了。”
老张说着,驾车掉头,返回潘州府。
陈唐回到家,开门进去,咿呀一响。
这段时间没人居住,本来就破旧的祖宅更显残败。
陈唐一皱眉头,想着是不是请人将旧房子拆了,重新建一座好的,反正现在兜里有钱。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应该等参加完举子试,放榜后再做决定为好。
中了举人,翻建祖宅,光宗耀祖,最为合适。
新弄的书箧才背一回,便被踢散了架,不过在赵家别院时,老张特地找来匠人,将书箧修补好了。
陈唐放下书箧,把房屋里里外外作了收拾,主要扫干净灰尘,便可住宿,比较为难的是家里没米没菜,吃饭有些麻烦。他想了想,干脆决定到乡上饭馆解决。
乡上等于是个小型市集,有卖肉卖菜的,还有小酒馆之类。走着去,一刻钟便到。陈唐内蕴气息,健步如飞,半刻钟即可。
听说江湖上有轻功,可飞檐走壁,甚至踏雪无痕草上飞,让人颇为向往。
现在陈唐有天人之气作为基础,学起轻功武功来,一定很快。可惜他没有秘笈在手,不得其门而入。要学的话,要走赵三爷的路线。不过不是用“陈唐”这个身份,而是另一身份:
面瘫侠还是燕子李三?
想了想,陈唐决定给自己的新身份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唤作:无忌。
不取姓氏,就用两字称呼。
快意恩仇,百无禁忌!
当然,现在“无忌”还拿不出手。江湖险恶,不同寻常,一旦踏入,就是刀光剑影,处处陷阱,稍有不慎,便会有血光之灾,喋血街头。
所以过硬的武功本事非常重要。
陈唐虽然有天人之气在身,但一来没有练成气候;二来也缺乏套路招式支撑,对阵搏杀,很是吃亏。
昨晚之际,他一掌伤了阎之海,主要还是攻敌不备,属于袭击得手。如果正面一对一厮杀的话,只怕近不得身,就被阎之海一刀刺了。
这一点自我认识,陈唐心里很清楚。
他现在的情况,与那虚竹还不同样,毕竟人家和尚是得了醍醐灌顶,一下子拥有雄浑的真气内力,一掌拍出,断木破石。即使还无法灵活施展使用,但横冲直撞开来,对手也是畏之如虎,一旦被碰上,就是伤筋断骨。
可陈唐呢,以他目前的水准,对付两、三闲汉,不在话下,但如果人多了,还会武功的话,就力有不逮了。
不过他不急,一步步来。
“陈唐,你回来得正好,快把苏菱那丫头交出来!”
喝骂声起。
陈唐走出去,见到那泼皮陈虎站在院子中,上身打着赤膊,穿条短裤,手中还提着一柄尖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倒不疯癫了。
“陈虎,你做什么?”
陈虎有些色厉内荏地道:“我不是找你,要找那姓苏的。”
陈唐有秀才功名,虽然是个士大夫底层,但陈虎也不敢动他。要是闹到衙门去,可吃不了兜着走。
陈唐冷言道:“你找她做什么?”
“哼哼,我上次中邪,便被她害的,害得我灰头土脸,被全村人笑话,我要讨个公道。”
陈虎气呼呼地道。
陈唐稍一思索,便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应该是苏菱娘亲下的手。后来苏菱娘亲的阴魂被詹阳春收掉,这陈虎便不药而愈了。
他脸色一冷,踏前一步,喝道:“苏菱只是个弱小女孩子,怎么能害你?是不是你欲行不轨,遭了报应?”
那事陈虎如何敢说出来,又想到当时那惊骇的鬼魂情景,他顿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
陈唐怒道:“好胆,你这泼皮竟敢打苏菱主意,走,咱们到衙门走一趟,好好讨个公道。”
陈虎只在乡里横行,欺负些老实弱小,哪敢到衙门,连忙道:“陈唐,此事我就不追究了……”
说着,飞快地转身,逃也似的走掉。
其本来瞧着陈唐是个木讷秀才,就想要来讹诈些钱财,不曾想陈唐表现得咄咄逼人,极为强势,难以招架。
陈唐脸色清冷,双眸有精芒掠过。
在另一时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语文老师,有着一腔抱负,血仍未冷,可限于现实,很多东西,只能想想,愤怒一下,谴责几句,就过去了,最后存得满腹牢骚,没了半点脾气。
但到了这个不正常的世界,当具备了某些条件,没了诸多禁忌束缚,心中的猛虎便会被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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