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巷道,回到原来街市,见这儿的灯火也灭了,只有些清冷的月光洒落。
“咦?”
很快,他就发现壮汉的尸首不见了,那地上留着一滩血迹,发黑,至于别的,什么都没留下。
见状,陈唐很容易就想到,逃走的那位杨管家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此地不宜久留,一夹马肚子,快马疾驰而去。
这个时候的州府,街上连巡逻的兵士都看不见一个,打更人也不见踪影。
返回别院,守夜的门客见他回来,连忙开门,一个个欢天喜地。傍晚时分,陈唐选择跟随那九扇门的都尉走,顾家上下,无不捏了把汗,很是担忧。
九扇门神秘而强大,名头很大,并且不是什么好名声,凡是与它沾上的,都落不得个好下场,甚至要比官府衙门里的牢狱还要可怕。
苏涛与付明金两个迎上来,关切地问:“门首,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陈唐淡然道:“没事,九扇门也是朝廷部门,讲王法,讲道理的。”
苏涛两个面面相觑,半响说不出话,他们可从没有听说过这些。
陈唐呵呵一笑:“放心,那燕都尉就很讲道理,我把事情经过说了,明明白白的事。”
“那样就好了。”
两人如释重负,那位燕都尉一来到,就出手拿下跋扈的夏侯青,不管如何,光凭这一点,就能让人产生好感,诚如陈唐所言,对方讲道理,分得清青红皂白。这并不奇怪,好比天下官吏万千,有好有坏,有贪官有清官。
付明金忙道:“顾大人有吩咐,说等你回来了,就让人去府上报个信。”
陈唐点点头:“那你就去吧,就说我没事,明早再过去找大人叙话。”
今日遭遇此事,顾珩等人估计寝食难安。
“好。”
付明金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唐回到房间,打水做了梳洗,收拾完毕,坐到床上开始做日常功课。
过得半个时辰,嗡的一下,铁牌微动,阴气弥漫,王六郎现身出来。
“参见公子,我今日在阴司观察,果然发现有异动,特地回来禀告。”
陈唐问:“具体如何?”
王六郎忙道:“那座被阴气笼罩的城池,忽然传出巨大声响,犹如万兽嘶吼,颇为可怖。我听出来了,那都是饿鬼在咆哮,在渴望血肉的进补。”
“饿鬼?”
陈唐眉头一挑。
王六郎回答:“鬼如人,也得进食。”
陈唐一摆手:“这个,我自是明白,那你估计,城池里有着多少数目?”
“听那般动静,数以万计啊!”
王六郎心有余悸地道。
陈唐就问:“宋司命麾下,有这么多阴兵?”
王六郎说:“太平年间,肯定没有,无奈潘州前期发生兵祸,动乱,无辜死者无数,诸多阴魂都被牠拘到了阴城中去。”
陈唐沉吟不语。
王六郎继续道:“公子,如果被这些阴兵全部杀出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偌大城池,顷刻间便会成为鬼蜮。”
陈唐心里清楚,面对数以万计的阴兵,即使他背负剑匣也难以招架得住。他原本有过筹谋规划,便是想让王六郎到阴司去,发展起来。无奈时间紧迫,目前无法实施了。以王六郎当下的状况,根本无法对宋司命形成任何的阻挡,充其量就是当个跑腿放哨的,打探情报。
王六郎道:“城内万鬼嘶吼,还有金戈之音,战鼓作响,依小的看,不用多久便会出兵了。对,后日便是鬼节,最为适合。”
陈唐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继续观察,不过要注意行藏,不要被拘进城里了。”
“明白。”
王六郎恭声应道,他若是被抓进,被炼成了阴兵,便会丧失自主魂魄,沦为奴隶,任人驱使,当做炮灰了。
说着,身影消融进阴气中,很快不见。
对于中元节的变动,陈唐早有猜测,王六郎今晚带回来的情报,便是最有力的佐证和依据。
传言有云,中元节时,阴阳界限会变得薄弱而模糊,从而能让诸多阴魂跑出来,出现在阳间,得以享受人间祭品。显然,宋司命便要利用这么个机会,不过阴兵与孤魂野鬼不同,它们凶煞缠身,实力强横,却也因此受到天地规则更大的约束,想要冲出来的话,就需要一场相对应的血祭仪式,用浓烈的血气来冲破壁垒。
关键就在于到时候,潘州城中的内鬼是怎么操办血祭的。
内鬼十有八九,便应在神莲教身上。而神莲教的下手对象,应该便是谭家的兵甲人马。
基本的脉络已梳理清楚,没什么好说的了。
接下来,到了明天,燕还丹就会让潘州九扇门的人全部动起来,全城缉捕,去抓神莲教的人,尤其是那祸首陈鸿儒。
这一点,十分关键。
明天……
陈唐目光一闪而过,随即归于黑暗之中。
第三百九十五章:做事()
这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顾源便跑来别院,请陈唐到府上叙话。
在路上的时候,顾源赞不绝口:“无忌兄,你昨天挺胸而出,实在侠义,我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陈唐回答:“我既然当了门首,这都是分内之事。”
顾源叹道:“话虽如此,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他清楚地记得,当初约定,如果事不可为,陈唐便可抽身离去。
顿一顿,又问:“那位新上任的燕都尉,没有为难你吧?”
陈唐打趣道:“若有为难,我就回不来了。”
顾源呵呵一笑:“说得是,看来这位都尉很正直,讲王法,不似夏侯青胡作非为,为虎作伥。”
他心里萌生希冀,觉得州府九扇门换了人执掌,对顾家有利。
到了大厅,一脸微笑的顾珩已等在那儿。从某种程度上讲,陈唐的行径,等于救了顾家,学政大人自然不吝礼待,甚至在想,之前女儿顾乐不是对其暗生情愫吗?原本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乐意把女儿嫁给一名江湖人士,现在一想,都什么时候了,如果能找到一位武功高强,又有但当的女婿,未尝不是件好事,对于顾氏,有莫大帮助。只是早上探问顾乐口风时,女儿却说并无此意,让顾珩愕然。就想到自从醒来,顾乐的确有诸多改变,视宁弈为救命恩人,频频示好,大有非君不嫁之意。
想到那,顾珩又觉得头疼。宁弈是读书人,模样算周正,不过功名太低,又是秦州人氏,山长路远的,女儿嫁给他,是否良配?
这时候,顾源带着陈唐来到,分宾主落座,自有丫鬟奉上香茗。
饮得一口茶,顾珩就忍不住开口问起来。一方面表示关切,另一方面是想通过此事,了解燕还丹为人如何,会对州府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陈唐一五一十说起来,除了隐瞒两人故知之事外,别的都说了,重点在于介绍燕还丹的光明磊落,以及嫉恶如仇。
顾珩听着,双目放光,连声道:“好,好。”
当下的潘州形势,顾家式微,被阎谭两家左右夹击,生存得艰难,如果能与燕还丹打好关系,便能扭转乾坤。
他忽然想到一事,就问:“无忌门首,昨天你说州府在中元节时,会有剧变,此事当真?”
陈唐正色道:“事关满城百姓性命,绝无戏言。”
顾珩霍然站起:“那,那该怎么阻止?”
陈唐道:“此事我已与燕都尉详谈,燕都尉说他新来初到,许多关于地方上的事情并不清楚,需要有人鼎力帮助。”
顾珩朗声道:“若有差遣,顾某愿尽绵薄之力。”
陈唐就等他这句话:“如此甚好,具体如何协作,稍后燕都尉会派人来与大人联络。”
顾珩答应了,自然要拿出诚意。他见到了阎之峰等人的嘴脸,也就不再抱有幻象,知道这样的斗争凶恶异常,失去了中庸之道的支撑,终要拼出个你死我活来。
顾珩明确表态,陈唐这边就又多一份人手,增添了些把握,又说了一阵话后,他起身告辞。明天便是中元节,箭在弦上,有着很多事要赶着来做,不能久留。
出到外面,就见到宁弈等在那儿。
顾源送陈唐出来,看见宁弈,不由嘴一撇。经历这些事,他是想要妹子嫁给陈唐的。不过终身大事,还得顾乐喜欢才行。现在顾乐对宁弈青睐有加,溢于言表。顾源不好干涉,毕竟妹妹说宁弈是她的救命恩人……
转念又一想,从头到尾,不见陈唐表态,或许人家根本没有男女私情的想法,即使顾乐钟情,也可能是一厢情愿罢了。
他一拱手,说了几句,就返回厅堂去了。
陈唐与宁弈走着,问道:“你有话说?”
宁弈叹口气:“有些言语,不吐不快。”
“说。”
陈唐异常简洁。
宁弈犹豫了一下,见左右没人,才道:“便是小环附身之事,来龙去脉,她都跟我说了,说那顾家小姐已是濒死之人,如果魂魄无法融合,那天晚上都熬不过去。而若是她生机断绝,小环也根本不可能再附身了。”
陈唐点头道:“情况的确如此。”
宁弈皱着眉:“只是我心里始终觉得有根刺,颇不好受,总觉得害了人家性命。”
陈唐沉吟片刻,问:“那你面对她时,感觉她是谁?”
“当然是小环……不对,有时候,她的言行举止又显得陌生,吟诗作对,尤其是画画的时候,颇为异样,像是另一个人似的,应该便是那顾家小姐平时的模样。”
宁弈老实地说道。
陈唐说:“就是了,魂魄融合,玄之又玄,很难说得明白,当两者成功地糅合到了一块,就无法分辨清楚了。当其时,我发现端倪,也是左右为难,本想出剑。可真要那样做的话,扼杀的是小环呢?还是顾家小姐?已经分不开了。”
说到这,拍了拍宁弈肩膀:“此事着实叫人头疼,慢慢来吧。”
宁弈面露一丝苦笑:“只好如此了。”
陈唐打趣道:“或许这便是你的机会,能成为学政大人的乘龙快婿。”
宁弈叹口气:“我从没有想过那些,不管如何,我既然选择跟随公子,自当效命。”
陈唐道:“这两天,城内风云激荡,多事发生,你要小心点。”
宁弈忙道:“小环跟我说过了。”
陈唐哦了声,不过这也不奇怪,小环本为女鬼,对于阴气波动十分敏感,有些事情可能她知之不详,但对危险的嗅觉,不会差到哪里去。
就道:“那好,你不用多想,既来之,则安之,放宽了心,也要劝劝小环,她的身份不同了,却不能忘本,要做好本分。”
“是。”
宁弈恭声应道,与此同时,心中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小环的做法都不光彩,难以被人接纳。
离开顾府,陈唐快步走回别院,喝道:“所有人全部集结起来,快。”
苏涛与付明金连忙吆喝起来,很快把人集齐。
陈唐骑上胭脂马,冷声道:“今日,开始真正做事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传言()
“开始真正做事了……”
听到陈唐的话,众人皆是面色一紧。不过对此也早有预备,不可能一直在别院里养着,吃白饭。
陈唐目光扫过:“今日,九扇门的人,顾大人的人,统统上街缉捕与神莲教有关系的野道人,教众等。而你们主要的事,便是参与其中,听从顾大人的指挥调遣。”
苏涛开口问道:“那门首大人你呢?”
一直以来,众人都是听陈唐指令,形成了习惯。
陈唐回答:“我自有事做,反正你们做好本分即可。”
“喏!”
众人应声,倒是齐整。
陈唐又吩咐几句,随即骑上胭脂马,直奔浮山观。
昨晚与燕还丹商议,主要有两大块事情急需解决,一个是找出陈鸿儒,阻止血祭的发生;另一个,却是要密切关注谭家那边的人马动静。
双管齐下,神莲教由燕还丹他们来办,而谭家,只能让陈唐去盯着了。但在此之前,陈唐得找詹阳春说话。
“可恶,金禅寺的那些肥胖家伙根本不信州府面临莫大危机,特别那位什么了缘大师,摆着架子,捏着腔调,口口声声说州府有他们在此坐镇,万无一失。”
詹阳春忿然说道。
陈唐疑问:“他们真得是释家弟子,有修为在身的人?怎么感觉全是瞎子,一桩桩事端,一个个死人,全部视而不见?还有城内夜间翻腾的阴气,这些都感应不到?”
詹阳春没好气地道:“这些秃货,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他们一贯不与我道家来往,存着门户之见,我又是个小辈,很难说得上话。”
阶层身份这东西,颇为玄乎,便如鸿沟般,把人与人之间隔绝开来,分成了尊卑高下。而很多时候,身份地位,又决定着言语的力度和可信度。相同的话,由不同的人说出,影响力可能天差地别。
闻言,陈唐默然,随后问:“其他人呢?”
詹阳春叹一口气:“潘州修行圈子,人丁不旺,主要由金禅寺一家独大,剩下的,大都是些散修人士,只学得点皮毛功夫,不堪驱用。而本来还有几家观庙,在兵祸的时候毁的毁,破的破,人都跑得差不多了,聚不起多少人来。”
这一下,陈唐都觉得头疼了。此方世界,虽然不正常,但真正掌握术法的人物还真不多。修行路难,要资质根骨,又要钱财资源,还得有师傅开门带路……条件苛刻,能入门的自是少之又少。与武者相比,完全不成比例。看浮山观就知道了,道家翘楚,全观上下,不过二三十人而已。
如此情况,与陈唐想象中的宗派弟子数以千计的规模相差甚远。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得存在那般庞大的宗派势力,这个天下,肯定是另一个样子了。
修行者少,有造诣的武者其实也不多,其中还有一部分人被收编进了九扇门这等机构,替朝廷效力,是以现在詹阳春出去找人,注定要失望而归。
没办法的话,只能靠自己了。金禅寺家大业大,在潘州根深蒂固,又与阎之峰来往密切,后面不知有着什么便宜勾当,很难再去说动。
思索之间,陈唐想起一事:前一阵子,不少被异宝传闻吸引而来的江湖武者莫名失踪,很可能与胡家庄的神秘妖女有关,假如说那妖女也替宋司命效力,那些武者,一个个亦是气血旺盛的,虽然数量没有兵甲人马多,可也不容小视……
这几天忙得飞起,差点忘记了这一茬。
“詹兄,我们得去胡家庄一趟。”
詹阳春问:“你担心什么?”
陈唐把心中的疑虑道出。
听毕,詹阳春呵呵一笑:“有些事情原本我也不明,不过后来弄清楚。胡家庄,那是胡家的产业,不会乱来的。”
陈唐一怔,感觉道人话里有话:“你的意思是?”
詹阳春道:“此事我不便多说。”
陈唐却听出了弦外之意,那盘踞在胡家庄的妖女是友非敌,那样的话,过往的疑窦也就能够得到了解释。
是胡氏安排的人?
对方来潘州,是来提供帮助的吗?
原来如此……
怪不得自从返回陈家村,总觉得某些事情进行得顺利,想必是存在着的麻烦,已经被人解决了。
不过显然,对方并没有直接出面的意思,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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