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死了,都死了……”
顾源浑身发冷,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目失去神采。死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是应邀而来,自己该如何交代?忽又想到,如果不是陈唐,那么他也将成为倒毙的一员,死于非命了……
陈唐目光渐冷,心中明白顾源之所以能逃过一难,除了因为自己及时到来的缘故外,或许还跟顾珩有关。出身大官宦之家,多多少少,都会沾染着些官气。别的人,家中可能也有长辈为官,但比起学政,自是不如。
那么,顾乐呢?
陈唐一把抓起顾源:“二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去找三小姐吧。”
顾源到底不是普通的读书人,一咬牙:“对,得救妹妹……”
第三百七十八章:阴鬼()
偌大别院,一片寂静,只听得外面风雨交加的声响。想着大厅上满地的死人,顾源就浑身发冷,他身子本已亏空严重,要不是被陈唐拽住,根本走不动。
廊道上悬挂着灯笼,火光昏黄,更添几分诡秘之意。
来到顾乐所在的房间,敲门无人应,唯有破门而入。里头点一根蜡烛,已经烧得剩下短短一截,光亮飘忽。陈唐大踏步过去,见到顾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目发青。
顾源看见,只感到天旋地转:“妹妹被害了……”
陈唐伸出手指,放在顾乐鼻端探了探,沉声道:“只是中邪,尚有气息。”
听到妹妹没死,顾乐才略略心定,恨声道:“这些妖祟,端是穷凶极恶,横行无忌。”
就又想到这段时日来,闹得满城风雨的诸多事端。所不同的是,那些皆为传闻,心底里抱有侥幸,总觉得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然而今日在岛上的遭遇,这才切身感受到其中的恐怖。死亡,近在咫尺。早知如此,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来搞这个聚会的。
然而世上无后悔药吃,事已至今,只能亡羊补牢,寻求补救之道,当下急问:“无忌兄,你能救醒我妹妹吗?”
陈唐在顾乐身上感受到一团阴冷的阴气,笼罩不散,显得诡谲,一番观察后摇摇头:“无计可施。”
闻言,顾源六神无主:“那,那该如何是好?”
“可请浮山观的詹道长来看,或许有法。”
陈唐缓缓说道。
顾源一拍大腿:“对,詹道长乃世外高手,擅于此道,他一定有办法。”
陈唐又道:“此地不宜久留,三小姐的状况又不乐观,我们应该立刻坐船离开,返回州府。”
顾源连连点头:“好好。”猛地想到一事:“临水轩的画舫就停泊在码头,上面不知有没邪祟……况且,咱们的船会不会出事了?”
陈唐道:“妖邪目的性很强,一般而言,不会对普通人下手,那并无多少意义……嗯,不管如何,先去看看。就算没了船,但我还有马。”
顾源自无异议,唯陈唐马首是瞻。不过心里觉得奇怪:人在岛上,四面皆水,湖水深沉,没有船的话寸步难行,要那马匹有甚用处?以为陈唐口误,也不多问。
穿戴整齐妥当后,陈唐直接用一张被子把顾乐裹住,背负到身上,一手打伞,一手扶住顾源,离开别院。院中本有着不少随从奴仆,可当下院落沉沉,声气全无,不知那些人是死是活,哪里还找得到人?
“聿!”
马声嘶鸣,正从林子那边传来的,是胭脂马。
陈唐大步走过去,见到马妖被困在那儿,团团转,硬是走不出来,好像中了传说中的鬼打墙一般。而林子边上,挂着一盏大红灯笼。
“哼!”
陈唐毫不犹豫,一剑斩灯,破灭此火。
“聿……”
胭脂马得了自由,立刻跑来陈唐身边,嘶鸣声蕴含着愤怒和担心。
陈唐伸手,抚摸牠的鬃毛,以示慰籍。随即背着顾乐,翻身上马,又一手把顾源拉上。
驮负三人,胭脂马也不觉得吃力,撒开四蹄,朝着码头方向奔去。速度快,不用多久便到了。
风雨不休,天昏地暗,湖面上,一艘灯火辉煌的画舫十分惹眼。
顾源见着,颤声道:“看,画舫在那。”
陈唐眯眼看去,细细打量起来。
“咱们的船没了……”
顾源失声道。
码头上本来停泊着两三艘船,可现在全无踪影,也不见船夫他们影踪,码头黑沉沉的,如同别院一般冷寂。
便在此时,那画舫突然开动,往外飘去。
顾源惊道:“不好,画舫开走了。”
如果没有带着顾氏兄妹,陈唐倒想上船看个究竟,可眼下情况,不宜轻举妄动。见那画舫飘走一段距离后,突地冒出大火来,火光冲天。
“这,这船竟烧了!”
顾源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唐冷声道:“画舫烧了,想必那临水轩也被烧了。”
祸端源头,出自临水轩,顾源还想着回城后召集人手,前往临水轩兴师问罪,查抄一番,听陈唐这名一说,就知道这条线索或许要断。
“走吧。”
陈唐说道。
“走?往哪里走?”
顾源茫然道,没了船,怎么走得了。这个样子,恐怕得等到天明求救才行。
陈唐不废话,一扬缰绳,“驾”,胭脂马泼喇喇地奔跑起来,直接往湖里走。
顾源正待惊叫,就发现这马奔到湖面上,如履平地,跑得还快了几分。
这马,是神马吗?
顾源神情呆滞,说不出话来。
马蹄霍霍,湖水激荡,不用多久,一跃而上,已经落在岸上。
顾源长叹一声:“真是天外有天,马外有马,我要写一篇赋,歌颂此马。”
陈唐没好气地道:“二公子,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吟诗作对?”
被冷风一吹,顾源打个激灵,想到今晚的遭遇,还有别院里的诸多死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此事必须禀告给父亲知晓,让他定夺。事情到了如斯田地,已经不是他所能解决的了。
此刻天上早没了雷电,风雨也在变小。
陈唐举目看去,忽道:“看来进城,也不容易。”
顾源紧张地问:“又有什么事?”
这边本来设有卫所,可此刻一片黑沉沉的,灯火全无。马蹄踩在地上发出的“得得”声,分外清脆。
毫无阻碍地穿过卫所,走得一阵,转上城府街道。
这是一条大街,直而悠长,两边一座座的宅子,黑沉沉的,看上去像是一头头蹲着的巨兽。屋檐下,淅淅沥沥,正在滴水。
顾源浑身有点冷,不禁一缩脖子,喃喃道:“这地方怪异得很,白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无忌兄,咱们还是快走吧。”
陈唐左顾右望,就见到两片漆黑的阴影从后面慢慢席卷上来。
“聿!”
胭脂马发出长嘶,很是不安。牠感受到了极其浓烈的阴气,已成包围之势,弥漫住了四周。
阴影绰绰,不知多少,正在逼近。
陈唐一手持剑,一手执掌灯笼,慢慢说道:“这,便是阴鬼巡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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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再破()
有三四章被屏蔽,缺失,这是大环境所造成的,估计要等一段时日才能放出来,写书不易啊。
阴气沸腾,好像大团大团的乌云,从后面弥漫而来,目标正是行走在街上的马匹,以及马背上的三人。
陈唐从未想到,这城中竟然潜藏着如此浓厚的阴气,那么其中出现的阴魂会有多少?成百上千,乃至于万数……
真是可怖的数字。
由此可知,当初的战乱所造成的杀戮何等可怖,死伤不知多少。亡者游魂,不得消散,落入阴司之内,显然被那宋司命通过特殊的手段拘禁住了,并加以利用,很可能炼成阴兵之类。那就不是等闲的孤魂野鬼,战力完全不同。甚至会超过凶魂的范畴,从而晋身到更高的品阶层面。
量多且狠,恐怕剑匣都吃不消。
顾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四下黑洞洞的,阴森可怕,又觉得有寒气入体,吹拂到身上,有一种透骨的寒意,他不禁打个哆嗦:“无忌兄,我似乎冷到,受了风寒,病了。”
陈唐双腿一夹马肚子:“驾!”
胭脂马也已感到不妙,得了命令,立刻撒腿狂奔。
呼呼呼!
前面忽而有光亮发出,不知何时,街道两边被点起了灯笼。大红灯笼高挂,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一盏。
“好喽,有灯光。”
顾源喜道。
陈唐见着,心里却一沉:这些灯笼并非人间灯火,而是来自阴司,看那排列形式,隐隐构成阵势,人陷身其中,很容易就着了道儿,从而沉沦。
鬼物善用迷魂之术,低层次的多是障眼法,高一些的为鬼打墙,更高的,便是妄境了。等闲人等,不识厉害,困身其内,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源区区一介读书人,哪里明白其中道道,见到火光亮起,还以为来到了街市。
得得得!
马蹄霍霍,跑得很急。
这条街颇长,可也不可能长到这个程度,依照胭脂马的速度,早该穿过去了的。
陈唐双眼眯了眯,往前看去,见长街漫漫,似无尽头。两面灯笼,一盏接着一盏,都是同样大小,同样款式,看上去,没有任何区别。
“嗤!”
一勒缰绳,胭脂马冲过去,剑光一闪,斩在一盏灯笼上。
啵的一下,如同斩在水波之上,泛起一圈涟漪,但剑锋落空,毫不着力。等跑过去后,那灯笼重新出现,好像从没有变过一样。
“果然如此……”
陈唐吸一口气,把马停住。
顾源今日饱受惊吓,又被吸了大量精元,身子十分虚弱,加上风雨侵蚀,此时变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有点迷糊了,感觉到马匹停了下来,下意识地问:“无忌兄,到了吗?”
陈唐不理他,一声吆喝,胭脂马奋力冲刺起来。借助冲势,陈唐持剑在手,心无杂念,一片空明,很快就进入到天人合一的玄妙状态。
“在那!”
猛地间,他有所发现,伸手一指,胭脂马心领神会地就朝着那个方向冲去。
同时间,陈唐脑海正在演练不久前新创立的那一招剑。
新的剑式,虽然已经在岛上成功施展过一回,但毕竟略显生涩,不够完全成熟。现在面临差不多的处境,正好再用一次。
“破!”
一声大喝,剑光熠熠,不偏不倚地刺在那个出现破绽的地方。
如果说“破釜”蕴含着一种背水一战的决绝,是气势凶猛的“劈势”;那“破妄”则是凌厉无比的“刺势”,锋锐,尖利。
哗啦一下,剑光带着人马直愣愣地穿了过去,好像从一个地方,跳跃到了另一个地方,虽然只是一片黑灯瞎火,但没了那一种入骨的阴寒之意。
“哇哇哇……”
“吼吼吼……”
身后,有不甘的咆哮声和愤怒的怪叫响起。
陈唐回过头去,见那两片巨大的阴气乌云,正裹挟着无数鬼物在慢慢退去,最后隐藏进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这个城府,终归还是人道之城,并没有真正形成鬼蜮。虽然阴司鬼物趁着入夜,笼罩住了一条街道,形成妄境,要把陈唐等困住,然后吞噬。不过被陈唐破开之后,它们就无法追击上来,只能退走,重归于阴司。
这已经是一次影响深远的越界行径了。
陈唐心里明白,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下次的话,肯定会更加严重。正如市井流言所说的那般,阴司幽冥,已经开了门户,而潘州之地,被选中了……
得得得!
胭脂马拐过一条街道,前面出现了亮光,这是真正的人间灯火,带着一种温馨的暖意。
时辰已不早,天气不好,夜市早收了,显得冷清。
陈唐想了想,没有返回顾府,而是直接来到浮云观外。见观中窗户,有灯光透出,詹阳春显然没有睡。
咿呀一响,门扉打开,道人走出来,脸上带着一抹喜色。
陈唐翻身下马,开口说道:“你倒似在等着我一般,知道我今晚一定会来?”
詹阳春打个稽首:“贫道曾学过些占卜推算之术,虽不精通,但也有几分造诣。”
陈唐不和他打机锋:“我来之时,有阴鬼出没,数以千百。我认为,阴司要对潘州下手了。”
詹阳春叹道:“我早便说过了,此乃城中杀戮过重,秩序混乱的原因。光凭道释,而或九扇门,都难以平息。要想邪祟退散,必须治本,重振衙门,匡扶民生。否则的话,那鬼物只会越来越多,汹涌成灾。”
陈唐知道他所言不假,归根到底,又是绕到他这个“潘州巡抚”身上来了。
詹阳春目光灼灼:“陈老弟,你今晚表现可真是出色,安然脱身,我自愧不如。”
陈唐叹道:“顾家三小姐中了邪,算不上安然。”把顾乐抱过来:“你给看看,能否救她。”
噗通一下,却是顾源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昏迷过去了。
当下詹阳春帮忙,把两人搬进道观内,先把顾源放到床上。其问题不大,主要是亏空得多了,睡一足觉,吃顿好的,慢慢就能恢复精神。可往后数天,自免不了腰酸背痛,疲倦无力一番。
主要是顾乐。
詹阳春仔细看过,又把了脉,叹息一声:“阴邪入体,魂魄昏沉,怕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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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试试()
诊视一番后,詹阳春摇摇头,表示对昏迷的顾乐无能为力。
陈唐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詹阳春解释道:“对付男女,邪祟各有不同手段。男的汲取精阳,女的怀有文气,也不放过。于是阴气入体,侵害魂魄,受损时间久了,顾家小姐的魂魄已经消散,虽然气息尚存,但空得躯壳。”
说白了,便等于植物人。
陈唐叹一声,又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詹阳春道:“不用多久便天亮。”
陈唐吃惊,转念一想,肯定是在鬼街上被困住,耽误了时间。虽然当时感觉并没有多久,但陷身其中,时间流逝而不知。
一会之后,果然破晓,东方泛起鱼肚白。顾源从噩梦中惊醒,只感到浑身都疼,身子发软。他挣扎着去找陈唐,听闻妹妹情况不乐观后,忍不住双目垂泪:“此事得赶紧回去禀告父亲。”
陈唐就用胭脂马驮着顾氏兄妹返回顾府。顾珩闻讯,疾步而出,慌乱间,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在父亲面前,顾源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顾珩宽慰几句,让人带公子和小姐回房休息。顾源是身子虚弱,顾乐则昏迷沉睡,不省人事。做完这些,顾珩立刻来问陈唐。
陈塘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
顾珩听罢,拍案而起:“邪祟鬼物,实在猖獗,罪大恶极!”背负双手,眉头紧锁,在厅上踱步。
此等事态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掌控的范畴,力有不逮。心中更担心女儿的身体,连浮山观的詹道长都说难以诊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越是想着,越是烦躁愤懑。
他霍然抬头去看陈唐,隐约间,已把此子视为依仗,开口问道:“无忌门首,邪祟横行,该如何应付?”
陈唐回答:“詹道长明言,若想治本,当从衙门人事开始,恢复民生,斩邪方能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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