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写字,只养神。
缺乏了外来气息的温补滋养,《善养经》进步缓慢,简直比乌龟爬行还要慢上几分。陈唐很怀疑,如果按部就班地修炼,循规蹈矩,这气起码得养上百年,才算略有小成——无奈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
自从返回潘州,在修为上并未得到发展,也就昨日剑匣摄收到一只小鬼罢了,聊胜于无。而瞧着这州府形势,越发紧迫,修为不到家,终是欠缺底气。
“嗯,到了晚上,得让王六郎出来,好好聊聊,看这潘州阴司地界,到底是甚样子。有机会的话,当取阴气一用。”
官气获得不易,阴气较为好办。犹记得,当日在正气山庄的乱葬岗上那一番痛快淋漓的掠夺,直接把剑匣喂足,养出剑气。而阴气最多的地方,当然便是阴司了。如果能再度进入阴司,并且逗留一段时间的话,相信会大有收获。
自古有言:阴阳有别。
但这个“别”,并不等于是泾渭分明,完全绝对。在特定情况下,阴司的鬼物能够到世间行走活动;而活人,也能跻身阴司,一探究竟。
比如上次,在钱举人的带引下,陈唐坐上鬼马车,就进入了阴司地界,并最终把燕还丹救了出来。
“有别”,其实代表着一种规则,一种规矩。而规则秩序,往往都是可以被打破的。尤其在天地动荡不安的情况之下,很多东西都纷纷崩坏。潘州城近期闹得很凶的“阴鬼巡城”一事,就有人说是此地被阴司选中,只要到了时辰,时机成熟,就会有大群鬼物蜂拥而出。到了那时,潘州将成为真正的鬼蜮。
此等消息骇人听闻,荒诞却又耐人寻味。
陈唐扶植王六郎,为的便是铺垫一条通往阴司的路径。只是现在王六郎太过于弱小,很多事情都力有不逮,目前能做的,只有收集阴器。
养神间,外面忽而一阵喧闹,隐隐还有啜泣的声响。
陈唐眉头一皱,开门出去,就见到一道娇弱的身影跑了过来,正是那春蝉。她发丝凌乱,双眼红肿,更添怜意。
“怎么回事?”
春蝉带着哭音道:“门首大人,我帮他们收拾,可他们竟对我动手动脚……”
陈唐就注意到此女衣衫有些凌乱,衣襟口处被扯开来,露出一片娇腻的雪白,非常吸睛。
“大人,你要为奴婢做主……”
春蝉低着头,有意无意间让那片雪白露得更多。
陈唐走过去,见两名门客神态讪讪地垂手站在院子内,不敢抬头。陈唐的声音倒是平静:“说吧,你们做了什么?”
“头儿……”
其中一个门客搔了搔头:“刚才我们见到她在里头忙活,也不知怎地,突然间就鬼迷心窍,控制不住手脚……”
心里颇为懊悔,那春蝉明显是门首的贴身丫鬟,头儿都没动,两人作为手下却乱了规矩,这不是找抽吗?
陈唐晒然道:“鬼迷心窍?我看你们是很久没碰过女人,见到母猪都想上树了。”
听得这话有意思,那门客差点忍俊不禁。心里一想,确实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开过荤了,心里头憋着一股火。然而回想刚才的情况,实在有点古怪,就见对方屁股扭了扭,顿时就精虫上脑,如饥似渴地冲了上去……
不过这事,自不敢对陈唐说。
陈唐一摆手:“你们去做事吧!记住,不要有下一次,有些女人是碰不得的,知道了吗?”
“明白。”
两人忙不迭说道,觉得头儿已经把春蝉视作禁脔了,赶紧跑了出去。
陈唐转头对春蝉道:“好了,没事了。”回到房间,继续养神。
外面,春蝉仍微微垂着头,一对带着雾气的眸子忽而闪过精芒。
喵!
突地一声猫叫,一头体型不小的大猫不知何时出现在屋檐上,它一身黑毛,一对碧莹莹的眼睛正瞪着春蝉。
被其这么注视着,春蝉莫名恼怒,不过很快平静了下来,眼内光芒敛去,也不理会黑猫,低着头,自去忙活了。
黑猫卧在屋檐上,转瞬间变得懒洋洋的样子,伸出爪子在梳理皮毛。过得一会,它似有发现,抬高了头。
在屋宇的另一边,忽而出现一头大老鼠,浑身肥嘟嘟的,足有两三斤重的样子,一对小眼睛骨碌碌转,极其灵活。
一猫一鼠,在屋顶上对持着。
呼,有风吹来,然后猫和老鼠都不见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提亲()
屋子内,正在养神的陈唐若有所觉,忽而睁眼。仔细倾听,又似无物,想一想,终是坐不住,开门出去。
院子里显得清静,门客们基本都出去忙活,打探消息了,就连那春蝉也不见人。
四下走动一圈儿,并无发现。
“门首大人,你有事吩咐?”
春蝉从一间屋子里走出来。
陈唐扫她一眼,道:“无事。”
春蝉就说道:“门首大人,若无事,我便请回主宅一趟,收拾些东西。”
“去吧。”
陈唐一挥手。
春蝉连忙道谢,小步行出。外面街道行人寥寥,天气炎热,有狗躲在树荫底下纳凉。这丫鬟走得一段路,转而在一家摊子前停住。
这是个算命摊,摊主年约五旬,穿一件洗得颜色斑驳的旧道袍,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摊子上竖一面旗幡,写着“铁口神算,占卜吉凶”的字样。
在潘州,类似的卦摊不少,大都是些假道士野道人,做些行走江湖的勾当。
生意清淡,见得有人来,这野道人精神一振。
春蝉走上前去,问道:“道长,请问卦怎么算?”
“呵呵,姑娘,那得看你算什么卦了。姻缘、财运、还是命数?”
“若问阴阳呢?”
“阴阳有别,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我倒听说有神莲一瓣,能测天机。”
野道人目中光芒一闪,神态顿时肃穆起来,低声道:“圣姑请吩咐。”
春蝉说着:“那厮戒心颇重,不好女色,下不得手。”
野道人略一沉吟:“凡人皆有弱点,钱财?权柄,而或武功秘笈?”
“其人有些古怪,但哪里怪,接触时短,我又瞧不清楚。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野道人一怔:“怎么会?若有这般本事,怎会屈尊来当个门客?”
门客之首,也是门客,所谓“大人”,不过是称呼上的一种奉承,并无实则的权力和名义。说不好听,门客几乎与“门下走狗”一个意思。
春蝉道:“我也疑惑,据说其是由浮山观引荐来的。”
“浮山观?”
听到这个字号,野道士现出忌惮之意:“那真是可惜了,教主最为惜才,若不得用,只能除之,以免阻碍。”
春蝉神色踌躇地道:“我面对之,有些拿捏不准,恐怕棘手,这才来这与你商讨一二。”
野道人左右看了眼:“圣姑,我也是无法,只能先禀告给教主大人,再下命令。”
“好。”
春蝉应了句,随手撩拨几下摊上的事物,忽而嚷道:“都是骗人的东西……”
转身就走了。
野道人坐了一会,随后也收拾摊子,摇着一口灰不溜秋的铜铃,慢慢远去了。
喵!
在附近的一株树上传出猫叫声,一只大肥猫正懒洋洋地盘在树丫上。
“有猫?”
那叫声吸引住了路过的两名布衣少年,他们跑到树下,仰着头去看。
“是附近人家养的吗?”
“我看着像野猫,要不咱们拿棍子去捅它,打落下来,正好炖一锅。”
说到炖肉,两少年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喵!
不等他们去拿棍子,有风吹拂,树丫的大猫影踪渺渺,消失不见了。
“它跑了……”
“可惜……”
两人叹了口气,怏怏地走开,就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兵甲,约四五十骑,轰然驰骋而来。
两少年被吓得不轻,赶紧让到边上去,躲得远远的,一个低声道:“看,他们停在那户人家门口了。”
“走,我们走,那是学政大人的府邸,看来有事发生了。”
两人慌忙离开,生怕被祸及池鱼。
别院内的陈唐也听到了马蹄声,走将起来,背负上剑匣,开门出去,到了院子,正见到顾源走来,看他脸色,带着惊慌。他年纪尚轻,以往惯于吟诗作对,流连风月,到这世道,一旦遇着事,难免情绪流露。用顾珩的话说,养气功夫不济。作为标准的读书人,顾源身上毛病不少,自命清高之类,只是基本。不过他脾性算是可以,自知不足,是以把门客的事全部交给陈唐来打理。
“无忌兄,出事了。”
陈唐看着他:“顾公子,慢慢说。”
顾源喘口气:“谭钊那厮,带着兵甲上门来了。”
“谭钊?”
“便是谭佰川的三子,为人纨绔,而且霸道。”
顾源咬牙切齿地道,看来与对方有过龌蹉过节。
陈唐问:“他来作甚?”
“提亲,要娶我家妹妹顾乐。”
陈唐又问:“顾大人态度如何?”
顾源哼一声:“谭家乃乱臣贼子,兵痞子。家父自是不同意,然而谭钊不死心,三番几次纠缠,今日居然还带着兵甲来了,耀武扬威,逼人太甚。”
陈唐道:“那二公子的意思?”
“我见势头不对,自是来找你带人过去,压一压场子。”
顾氏有家丁护院,但对上兵甲就不够看了。顾源觉得虚,想到武功高强的陈唐,赶紧来搬救兵。
“好,我去看看。”
陈唐答应道,正好去见一见谭氏子弟,看是何等模样。至于手下门客,他们在不在差别不大。
两人就离开别院,前往顾府。大门外兵甲围绕,谭钊此来,有着震慑的意思,自己进府了,却吩咐二三十名部众在外面陈列,好不威风。
顾源不愿从正门通过,受气。带着陈唐绕过去,从后门进。后面一个大花园,夏天,有花朵灼灼,有蝴蝶飞舞,景致不俗。只是没了赏景的人,满院景色也只能自怜自艾。
“二哥,你总算回来了。”
顾乐等在那儿,迎上来道。眼睛瞥见陈唐,当即施个礼。
顾源问:“怎么样了?”
“刚才在厅外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禀告,说里头说话声很大,爹也发火了……二哥,你说会不会打起来?”
顾乐说着,双眼微红。谭氏逼娶,她内心是决然不愿意的。
顾源冷笑一声:“他敢!咱们顾氏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顾珩名望颇高,桃李满天下,而长子又在朝中当官,官运一向亨通,有着不小的权柄。这些,都是顾氏能够在潘州立足抗衡的重要因素。
“三妹,你就呆在后花园,我与无忌兄进去。”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终是担心父亲吃亏,有陈唐在,会安心许多。
第三百六十五章:挖角()
厅里头的气氛剑拔弩张,养气功夫很好的顾珩怒形于色,显然被咄咄逼人的谭钊给刺激得不轻。
谭钊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冷笑道:“顾伯父,这潘州形势如何不必我多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难不成你还想举家迁徙,远走京城?那得舍弃多少?再说了,能否安全走出潘州地界,亦是未知之数。”
顾珩怒极而笑:“世道沧桑而豺狼当道,但老夫却不信,尔等便能为所欲为。”
谭钊面色一沉:“顾伯父,别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能含沙射影地骂人。家父去世不久,不宜婚娶,小侄今日来只是为了定亲。你我两家联姻,乃强强联手,天作之合。伯父何必执迷不悟,要逆势而行呢?”
顾珩一甩袖:“废话少说,这门亲事老夫不可能同意。当初谭统领在时,我是这句话;现在,同样是这句话。送客!”
谭钊勃然,便要发作。门外脚步声响,顾源带着陈唐走了进来。谭钊与顾源同辈,年纪相差不多,昔日在一些场合上曾经遭遇过,一文一武,一向不对眼。现在见着,更是四目相瞪,仿佛要喷出火来。
谭钊目光一瞥,落在后面的陈唐身上,扫了一眼,面露轻蔑之意。顾氏招揽门客之事,他自是知晓。在他看来,那些门客不外乎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至于陈唐斩杀妖道法师的事,却被神莲教那边压住了,没有传扬出来。
顾源冷哼一声:“谭钊,我父亲已经下了逐客令,你还死皮赖脸地不走,堂堂男儿,形同泼妇,叫人齿冷。”
谭钊心头有怒意,一张面孔更是阴鸷。其身后站着的一名中年侍卫猛地踏出一步,手按刀柄上。
与此同时,陈唐也踏出了一步,身子前倾。
“噫?”
那侍卫轻唤一声,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神色变得凝重。
谭钊注意到了,微微一怔。他身边的几名贴身侍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浑身杀气缭绕。世人认知有偏差,总以为江湖上多人物,却不知真正的高手大都出自军中,尤其是高官将门之内,养着的人更是厉害了得。否则的话,怎么能当侍卫,守得主人家安生?想当日陈唐杀出南服县,所面对的杨家侍卫,便是一群精锐,斩杀十数人,损耗不小。这些侍卫由于某些原因,不可能名号响亮,扬名立万,但并不表示他们能力庸碌。
一刹那间,顾源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喝道:“谭钊,你想撒野逞凶吗?这是我家,可不是你家军营。”
谭钊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摆手:“我不与你计较,过得些时日,有你们来求我的时候。”
带着一众侍卫离开,到了门槛处,霍然回头,指着陈唐道:“阁下不错,我欣赏你。以你的本事,何必屈尊在此当个门下走狗?不如来投我,我许你一场荣华富贵。别的不说,带个几百兵甲毫无问题。”
陈唐不语,姿态高冷。
谭钊哈哈一笑:“阁下好好考虑一下,选择了破船,可会一起沉下水的。想好了来找我,随时欢迎。”
大笑着走出了顾府,带上兵甲,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动静,返回军营去了。
被当着面挖墙角,顾源一脸愠怒。不过内心暗暗紧张担心,不知陈唐是否会被说动。今时今日,顾氏的处境的确大不如人。但希望其出身江湖,讲究信义。嗯,不管如何,看来待遇方面还得提高才行……
陈唐不知他内心想法,微微躬身道:“大人,如无事,我便告退。”
顾珩稍稍平复下心情,露出笑容来:“好,辛苦了。”
等陈唐离开后,他看着儿子:“源儿,你怎地来了?”
顾源回答:“我怕爹爹吃亏。”
顾珩叹口气:“这谭家是越来越霸道,只怕大乱在即。”
顾源听着,心里一惊,他见识有限,遇着这般大事,说不上话。
顾珩又道:“本来谭家内讧不平,是个机会,如今看来,他们似乎是谈妥了。这谭钊看似跋扈,傲慢无礼,然而刚才观察,并不简单。虽然还稍显毛躁,可已经大有成长。”
说到这,又看一眼垂手肃立的儿子,忍不住再一叹。家族传承,开枝散叶,为了互成辅助,自幼便开始培养。顾源少有才气,性格不羁,适合当个风流才子,积攒文才名望。不料到了这世道,就显得格格不入,难有作为了。已经这般年纪,再想纠正,也是来不及。至于仕途得意的长子,远在京城,而今京城风云变幻,十足大漩涡,各方势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