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段时日,衙门安然无事,偌大县城,平澜无波,只发生过几次鸡毛蒜皮的事。
无事得好,陈唐清闲下来,天天在后院与燕还丹探讨问题,而或切磋一二。
经过这一阵子的相处,对于乖巧的苏菱,燕还丹颇为喜爱,直接认她做了女儿。
对此,苏菱非常高兴。她出身卑微,孤苦伶仃。虽然多与陈唐朝夕相处,但随着陈唐身份地位的不断提升。彼此之间,仿若拉开了一道天堑,差距越来越大。现在拜燕还丹为父,便等于得了一个名分。
陈唐自无意见,他也没想到一向孤傲酷冷的燕还丹,与苏菱如此投缘。
身边有名师倾囊相授般的指点,进步可想而知。半个月后,陈唐战力跃然提升一大截,武技和剑法上的不断打磨修正,已渐渐跟上天人之气的进度了。
两者结合,相辅相成,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杀伤威力,可以翻上数倍之多。他觉得,要是当前面对上黄道志,即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此际,潘州等地作乱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但总体影响不大。毕竟距离太过于遥远,百姓心中,总觉得事不关己。他们关心的,还是眼前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已入冬,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这日,燕还丹提出,他明天就要返回秦州藁城而去了。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事,只因为指点陈唐,才在南服县盘桓多日,耽搁了行程。
陈唐颇为不舍,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燕还丹此去,虽然是为了过上一段平静的日子,但依他的性子,以后肯定还会再度出山的。
当晚,后宅中架起泥炉,菜肴十数碟,有肉有菜,打起火锅来。又开了一坛好酒,炭火温热,酒气扑鼻。
喝得一阵后,陈唐忽道:“燕伯伯,我有一事相请。”
“说!”
燕还丹言简意赅,只顾夹起一大块肉进嘴里,浑然不怕烫。看来他的武功真得修炼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连口腔都坚韧无比了。
陈唐道:“我想请你把苏菱带上,前往藁城。”
旁边苏菱听见,身子微微一个颤抖,忙道:“不矜哥,你不要我了吗?”
陈唐摇摇头:“苏菱,你不要胡思乱想。如此安排,是为你好。”
燕还丹放下碗筷,沉声问:“你觉得江南要乱了?”
陈唐叹口气:“怕撑不了多久。”
当大乱起,谁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到其时,兵戈战马,泥沙俱下,他自顾不暇,很难照顾得到柔弱的苏菱。如果苏菱与燕还丹不好相处,他不会提出这要求。但两者已经缔结成父女名分,便顺理成章了。
燕还丹吐口气:“其实我也有这个想法,阿菱跟着你,我不放心。但这样的事,需要你先提出来。”
陈唐呵呵一笑:“那就说定了,等会阿菱便回房收拾东西。”
苏菱轻咬嘴唇,双眸有了水雾。不过她也明白,陈唐真是为自己着想。要怪,只能怪自己娇弱无力,遇到事来,便会成为累赘。她心里暗下决心,有机会的话,便跟燕还丹学武。学得如何是一回事,但起码要尝试下。以她现在的年纪,起步未算晚。
又吃了一阵,剩得残羹冷炙,丫鬟阿花收拾东西,苏菱则回去整理行李了。
要带上她,燕还丹的出行计划也得改变,至少得带一辆马车。陈唐说,就用他们南下那辆车,只不过不用胭脂马,而换另外的健马。
各自回屋,坐在房中,陈唐想到明日的离别,就暗怀惆怅。过了一阵,苏菱来到,她已洗过身子,穿一身宽松袍子,头发有些濡湿,一双眼睛,却见红肿,分明哭过。
陈唐看着她,微笑道:“傻丫头,只是让你随燕伯伯去暂住一段时间,我会去看你的。”
“不矜哥,我舍不得你……”
苏菱哇的一声,扑进陈唐怀里。
陈唐搂抱着她,一手轻拍其背。
苏菱忽而低声道:“不矜哥,你要了我吧。”
说着,鼓起勇气,一把抓住陈唐的另一只手,便往自己胸间按上去。
触手处,酥软有弹性,初具雏形的地方虽然不大,但自有妙处。
陈唐瞬时间气血翻腾起来,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表现都有了,他赶紧长吸一口气,定住心猿意马,柔声道:“阿菱,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等长大后再说。”
苏菱浑身便丧失了力气,松开了手,一脸沮丧状。
陈唐伸手拍了拍她脸颊:“傻丫头。”
语气一转:“我要写一首词送给你,快帮我磨墨。”
闻言,苏菱心头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赶紧去帮忙铺开文房四宝。
烛光之下,陈唐提笔醮墨,稍一思虑,便运笔如飞起来:“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笔墨酣畅,词句婉约,字里行间,一团文气笼罩其上,欣欣然。
好墨好笔好诗词,出来的作品,文气果然丰盈得多。
苏菱拿过,读了一遍,掩饰不住的喜欢,忽而探过头来,往陈唐脸上轻轻一吻,随即转身,一脸娇羞的走了。
脸颊留香,陈唐忍不住叹一声:“罪过……”
第两百四十二章: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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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马车行李等已收拾完毕。吃过早饭,便准备启程。
突然间,就见到王甫背负一口包袱跑来,跪拜在燕还丹身前,说他也想跟去。
燕还丹沉声问道:“王甫,你不是要在公子麾下效力的吗?”
王甫摇头叹道:“燕前辈,我饱受战乱之苦,夜间多做噩梦。思前想后,就想寻个安静地方,避世隐居,了却余生,还请燕前辈收留。”
燕还丹看向陈唐。
陈唐道:“王甫要去,就请燕伯伯成全他吧。”
近日来,安排他在衙门当文书,但状态委实不好。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遭逢兵祸,几乎家破人亡,如此创伤,岂是容易能抚平的?
不说他,就说阿宝两个长随,听闻家乡的剧变,也是大哭了一场,对于家人的担忧,溢于言表。不过现在的情况,他们也无法回去。
闻言,燕还丹一点头:“好,既然你下了决心,便一起同行。”
“多谢燕前辈。”
王甫感激地道,然后来到陈唐面前:“不矜,我这便走了。”
陈唐拍了拍他肩膀:“保重。”
送他们出城数里,这才止步。马车辚辚,帘布掀开,苏菱探出身子来,拼命地望向后面,看着拉得越来越远的陈唐,恍然间,已是泪流满脸。
等马车一个拐弯,在官道上消失不见,陈唐才一勒胭脂马,缓缓骑马回城。
这天下大势,扑朔迷离,风雨飘零。江南可能会乱,那秦州那边亦然。不过听燕还丹的说法,其故乡地理位置超然,而且明显不是那种普通的村庄。是以在乱世中,成为一处世外桃源,是大有可能的事。反正会比留在南服县要好得多,再说又有燕还丹在,自能庇护周全。而苏菱他们不在身边,陈唐也没了后顾之忧,遇到事后,就显得从容得多了。
离别之后,又过去数天,一封来自州衙的公文书函这才姗姗来迟。公文上措辞严厉,很是不满陈唐对于南服县的管治,以至于发生巡按大人遇刺的事故……
虽然陈唐接任南服县县令,才短短时日;虽然一些事情完全无关;但官场的规矩,责任逃不掉。
而关于黄道志的身份问题,则如同泥牛入海,沉寂了下去。不知是州衙为了遮丑,要压下此事呢;还是有别的势力干扰,不许公开。
对此结果,在陈唐意料之中。当日之所以选择在夜间下手,请燕还丹斩杀黄道志,并不拿着首级去邀功,就是顾忌到此事牵涉颇深,闹将起来,绝对讨不到好。不如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对方做掉,算是了却后患,免得整天被黄道志惦记着算计着。
黄道志来自世家,属于真正的妖魔,他的死,肯定会惊动其背后的庞然势力。如果陈唐去邀功,可就等于正面跟黄家宣战,当真是闯下了泼天大祸,极不明智。
如今的场面,才是最合适的,哪怕黄家有人来查,陈唐也有办法应付。毕竟以他表现出来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对付得了黄道志。而黄家的仇家对头,不知多少。算起来,陈唐就是个小角色。
南服县,也不过是这天下的一个小小旮旯角落。
如此正好。
于是乎,收敛低调,埋头苦学,提升实力,便是陈唐的既定计划和目标。
当然,埋头不等于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时局问题,他一向颇为关心。为此给了阿宝一笔盘缠,让他前往宁州府打探情报。
其实在这般形势之下,真正的私密讯息,阿宝此去,断然打听不到。大部分的东西,只能道听途说,零散收集。不过州府乃大地方,消息肯定比下面县城要灵通得多。况且江南要乱的话,也是从州府开始。以县城的那点人力,很难乱得起来。除非遭遇天灾,有难民造反。
时间忽忽而过,这便到了十二月,气候已经相当寒冷了。
江南入冬,也有雪。
来到这方世界已有两三年头,知道天下分九州,可九州之外有什么,仍是不明所以,无从了解。这又不是真实历史存在过的时空,疆域概念也迥异,很难对号入座。季节气候,更是不同。
其实这都是入乡随俗的问题,陈唐并非考据党,只想在此好好活下去罢了,哪有闲工夫去研究那些?
冬雨淅沥,更添寒意。许多人都说,今年的冬,分外寒冷。
陈唐莫名想起去年在京城时,所遭遇到的那一场大雪灾。至今为止,都还有不少人说,正是那一场持续日久的天灾,葬送了王朝的龙气,否则的话,怎么会有暴乱接二连三地发生?
气运之说,虚无缥缈,但天灾人祸,的确能让天下元气大伤,从而滋生出诸多问题来。更要命的是,那等灾祸属于不可拒因素,一旦发生,便无可避免。如此一来,就更印证算命堪舆的说法。
阿宝去往州府前,陈唐教牠一套搜集讯息的独门方法,然后通过驿站传递的方式,把信笺发回来。主要还是阿宝能书会写,比阿来要强得多,阿来除了自己名字,别的便是睁眼瞎了。
信笺传递的次数不算多,但每一封信上,记录的内容却是相当丰富。
从信上读到的事件情况,陈唐隐约猜测到江南时局已经在发生变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其中最为显著的一点是,宁州府街头上,兵甲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规模越来越大……
这是一个相当不好的信号。
陈唐认为,江南的平静不会维持多久了,今年能否安然度过,都是个未知数。
兵乱的根源有着诸多因素:对于皇帝新政的不满、州郡大将的桀骜、又或者有各方实力在不断推波助澜……
诸如此类,非常复杂。
一直以来,陈唐总想着要未雨绸缪,但当真得要面对起来时,却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徒劳无功,无能为力。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而卑微。
哪怕他现在,已是一县之长。
州府方面的局势变得如何微妙,无法去理会;便是南服县内,近日来,也出现了些诡谲事件。
衙门的清闲日子宣告结束……
第两百四十三章:吃人()
更夫刘老八这几天过得惶恐。
晚上出更的时候,他总觉得身后有人尾随着自己,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很不好受。只是霍然回头,后面空荡荡的,但见浓郁的黑暗,以及被手中灯笼火光映照出的,拖在地上长长的自己的影子……
接连数晚,刘老八都过得心惊胆战,赶紧将此事禀告给上司官吏知晓。
官吏问他,可有发现异状。
刘老八如实禀告,官吏便骂道,说他是犯了疑心病,疑神疑鬼。
刘老八无法,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出更,心里安慰自己: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今晚,月黑风高,或有冬雨。
到了时辰,刘老八穿戴整齐地离开家门,如常般沿着街道走起来,准备打更报时。
风有些大,吹到脸上一阵生寒。他把灯笼握得紧紧的,生怕被风刮掉了。
已入夜,街道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两边房屋排列,一间间的,半点火光都见不着。
这个时候,人们早已入睡。
刘老八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嚷了句,继续走着。
来了,那种有人在背后注视的感觉又来了,似乎有两道目光落在背上,显得很不自在。
刘老八忍住,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
然而幻觉越来越真实,就像是有一只大蚂蚁在后背上爬着,毛茸茸的腿肢划过皮肤,痒痒的。
他忍不住腾出手来,摸了摸后背,什么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刘老八搔一搔头,为了壮胆,敲响了手中铜锣,当的一响,在寂静的街上分外响亮:“寒潮来临,关好门窗呦!”
脚步不禁加快了些。
然后被人凝视的感觉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再度掠上心头。
这一次,那感觉重了些。不再是只大蚂蚁,而像是有一只毛脚蜘蛛,在背上游弋。牠游走得越来越快,锋锐的肢脚扒拉着,仿佛要撕开刘老八的皮肤,噬食里面的血肉……
“谁?”
刘老八猛地回头,大喝一声。喝声中带着颤抖之意,流露出他内心的惊慌。
风声若有回应,呜呜作响。距离稍远一些,便是一团团的黑暗,泼墨一般,没有人知道黑暗中隐藏着什么。
刘老八睁大眼睛,四下瞧着,只感到八口干舌燥。随后,他急速转身,逃也似的往前面走着。
唰唰唰……
身后沙沙作响,似有怪物爬行,声甚可怖。
这一次,刘老八再不敢回头,几乎跑了起来。
呼!
忽地一阵怪风卷起,他手中的灯笼熄灭了,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完全黑暗。
刘老八丧失了视野,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噗通一下摔倒在地。两个膝盖都摔破了,生疼得很。他顾不得这痛,就感觉到有人在靠近,无比的真实,只是没了灯火,他根本看不清楚。
“你,你是谁?”
然而黑暗将他笼罩住。
沙沙……
细微的声响席卷而至,似乎在蚕食着什么。
……
“大人,大人!”
上午时分,有着阳光,通过窗台洒进来,带来了几分暖意。
陈唐坐在桌前,脸色颇有几分凝重。
这时,师爷王默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大人,昨晚又有人死了,是个更夫。”
陈唐问:“死状如何?”
“和前面几桩一模一样,被啃食得只剩下一副骸骨,真是惨呀,要不是留有些衣物东西,认都认不出来。”
王默说着,浑身打个冷战,不寒而栗。
陈唐眉头一挑:“记得不错的话,已经是第九个了。”
王默点点头:“不错,现在城中人心惶惶,各种谣言满天飞,说城中有吃人的妖怪出没。有些人家,都选择逃离出城了。”
陈唐伸手揉了揉额头。
这几天来,接二连三地有事端发生。遇害者成分复杂,有的是农人,有的是走贩,还有的是更夫,甚至还有个孩子……他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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