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陈唐心头豁然开朗,对于胡不悔姐妹的出身有了一个直观了解。她们的确出身世家,但却是个半种,怪不得气息有所不同。只是如此一来,就不好区分了。是人?是妖?而或妖人?还是得反过来称呼?
燕还丹继续道:“据我所知,半种世家一向主张与人为善,并主动积极地进入世俗中生活。”
这一点,陈唐深有体会,不管在潘州,还是京城,都有着胡家的产业生意。那时雪灾为祸,胡不悔等还搭设粥棚,施粥赈灾。
诸多行径,与纯粹的妖魔大相径庭。
燕还丹又道:“正因为如此,在发展理念上,纯种与半种之间,发生了巨大矛盾,积怨颇深。千百年来,争斗不休。”
陈唐喃喃道:“这可以说是内讧了。”
不禁想起在潘州时,胡老爷三番几次要请他去当塾师,不过他拒绝了。为了躲避,甚至出门去游学。过了不久,胡家庄便出了事,胡老爷等人横死。胡不悔也受了重伤,躲进州府中,还听陈唐读了七天书。
看来那一次,便是世家之间的冲突爆发。
燕还丹点点头:“不错,内耗使得他们的势力大有削减,对于整个天下,其实是好事。”
陈唐疑问:“邪祟为官,妖魔也为官,难道大家都不知道?”
燕还丹道:“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官场上的东西,本就腌臜凌乱,一言以蔽之:平衡。好比天下贪官污吏,比比皆是,皇帝不知道?能赶尽杀绝吗?”
陈唐闻言,作声不得。黑幕也好,有便宜交易也罢,本质上,其实都是权势的角力和博弈,没有多少是非错对可言。毫不客气地说,有些贪官酷吏,他们犯下的恶行,可能要比邪祟妖魔还要多得多。
燕还丹道:“不过严格而言,真正的世家子弟,他们很少现身于公众之前,出来做事,大都是让培植的附庸势力代表出面。一来那些世家子弟大都专心修炼一途,不愿理会琐碎事务;二来,他们也能保持着神秘性,不会轻易被人捕获行踪。所以,你说那个黄道志出身黄家,我得见过人才能确定。”
陈唐听罢,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燕还丹瞥他一眼:“不矜,以你之见,你觉得妖魔纯种与半种,哪个更加适合这天下大势?”
陈唐不假思索:“半种。”
“何出此言?据我了解,半种选择与人结合,可是会牺牲掉天赋神通,从而实力有所衰减的。”
燕还丹问道。
陈唐回答:“很简单,起码他们的血脉得到了传承,可能会越来越稀薄,但毕竟是传了下来。可纯种呢,只会越来越式微,也许过得几百年后,纯种便成为绝种了。”
燕还丹大笑:“这道理,正是如此。不过都是以后的事情了,今晚咱们把酒论妖,当浮一大白。”
说着,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错,也是真心要指点陈唐这位挚友之后,不吝教导,几乎有问必答——只要说得上的。
如此请教的大好机会,陈唐自是不肯放过。燕还丹虽然被困阴司十几年,对于人间世情,多有不懂。可他毕竟是有着丰富阅历的高手人物,以前行走天下之际,阅历丰厚,那可都是知识来着。不管怎么说,比詹阳春之流是强多了。也许比不过那几位浮山老道士,问题在于,那些老道们一个个讳莫若深,难以说得上话。
言谈皆欢,酒肉尽兴,燕还丹忽地拔剑而起,在庭院中舞起剑来。
已入夜,今晚有月,月光如水,剑光矫健。
他一人一剑,似能映照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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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三十七章:谈武()
这一夜,陈唐与燕还丹促膝长谈,获益匪浅。第二天,他准时起身,精神奕奕。燕还丹的到来,使得他宛若吃了一颗定心丸,对于某些事情,不再畏手畏脚。
黄道志一行,如先前的叶望春一样,也是住在驿站内,并在那办公。
师爷一死,等于畏罪自杀。黄道志当即雷厉风行,对此案进行了笔录结案,把责任推到师爷身上。不过案卷之中,自然提及陈唐的失察之过,有连带责任。
这一点,毋庸置疑。
此段时间,陈唐自在衙门,不与黄道志有甚牵涉来往,属于基本的避嫌原则。
衙门清闲无事,正好跟燕还丹学剑。
燕还丹的剑法自成一派,深得精妙,有大气之风。根据他的说法,其刚出道时,修为勉强入流,但被困期间,心无旁骛,道行日益精进,才有现在的实力水准。
对此,陈唐并无疑问。当一个人陷身绝境,与世隔绝,如果不成为疯子,就会成为天才。又或者,两者兼备。在那般艰苦的环境之下,反而能激发全身潜能,使得修为突飞猛进,正应了那句老话“宝剑锋从磨砺出”。
从某种程度上说,燕还丹被困,并非完全坏事。
面对陈唐,燕还丹不吝指教,心得经验,倾囊相授,几乎等于手把手的教导了。
短短两三天,陈唐虽然在实力上不见提升多少,但整个人的心胸眼界豁然开朗,恍若柳暗花明般,见到了新天地。
在此之前,他修习武功,收集各种秘笈,萃取其中精华,糅合成招。但不管如何修正,本来的招式套路,框架依然存在。
有框架,好入手。然而到达了一定程度,原本的框架,反而会成为限制的天花板,压制住了技艺提高的空间。
以前陈唐气息不甚强大,与《九极技》《草莽剑法》等搭配,恰到好处。不过随着不断汲取官气阴气,他的天人之气已经略有火候。如此一来,那些武功招式,就跟不上步伐,显得拖累了。
“那该如何解决?”
陈唐关切地问道:“要去寻求更高层次的秘笈吗?”
燕还丹回答:“秘笈有强弱之分,但到了一定层面,那些武学皆是量身定做,很难再套用到外人身上。不是说不能学,只是学了之后,同样会遇到难以突破的瓶颈,等于把之前的路,又走一趟罢了。譬如别人身上的衣服,你怎么穿,都不会百分百合身。”
陈唐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如此,岂不是要自创?”
“不错,如果你是新学武,没甚基础的新人,当然最好的方式,便是从模仿开始,从低到高,练习既成的秘笈开始。不过你有《善养经》打底,起点比别人不知优胜多少,再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就是浪费时间了。”
燕还丹解释道。
“我明白了。”
陈唐双目有光芒闪过,其实他隐约间也发现了其中问题,但一直不得要领,以为是学到的武功原型过于普通的缘故,却没意识到,症结出在此处。
“对了,燕伯伯,我一直听说外家练力,内家练劲,真家练气。其中又分成多种小段,那么,我现在究竟属于什么级别?”
他问出一个很关心的问题。
“分很多小段?”
燕还丹疑问。
陈唐回答:“就是外家几段几段那样。”
闻言,燕还丹哈哈一笑:“那不过是江湖上一些不入流的武者,约定俗成的一种说法罢了,当不得真。练武修习,无法肉眼可见,更别提论斤论两地进行区分,如何能弄得那么清楚?当时街市上卖猪肉,切一块,多少重量,可以用秤来称?”
陈唐听着,也不禁一笑。
燕还丹又道:“至于外家内家真家之分,倒可以成立。你练出了气息,属于真家范畴,在武林中,本可以跻身一流行列。不过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真实战力远未达标,所以只能算二流了。”
这个分析评价,还是很到位的。
陈唐笑道:“这么说来,一流高手,岂不就是最拔尖的了?”
燕还丹道:“正常的说法,一流之上,还有大小宗师之说。呵呵,其实都是些谈资概念而已。实战当中,影响胜负的因素不在少数。别的不说,便是那下三滥手段。如果一不小心着了道,便是宗师,也得阴沟里翻船。”
“不错。”
陈唐附和道。
好比他之前,刚接触《善养经》时,也就一个身体稍稍强壮的书生。说不好听点,如果遭遇些泼皮闲汉,他都对付不住。然而面对凶祸级别的邪祟,却安然无事。原因无他,皆因他身边恰有剑匣在,专门克制邪祟鬼魂。套句哲学上的话,说人类善用工具,是以成为万灵之长。剑匣属于工具范畴,那么蒙汗药石灰粉毒药陷阱之类,也都是工具。在本质上,彼此都是一样的。
想通这一层,陈唐都懒得问燕还丹的境界了,想必应该已是宗师层面。反正实战中足够生猛,便是厉害。
燕还丹瞥他一眼,悠然道:“说到自创武功的方面,那绝非易事。外人也很难给予帮助,必须由你独立完成,那才算是真正的好。”
陈唐答道:“明白的。”
燕还丹又道:“以你的年纪,不用操之过急。”
陈唐苦笑道:“不是我急,而是时势所趋。”
燕还丹叹道:“那倒也是,大乱已始,半点不由人。”
陈唐道:“远的不说,这城中就有一个黄道志,对我虎视眈眈。我很怀疑,若非我有这官身,只怕他早已悍然动武。”
“就因你斩杀了他手下精怪家奴?”
“把人家狗打杀了,当主人的自然不高兴。只是死的家奴,还不足以让他大动肝火罢了,但梁子一定是结下的。”
燕还丹问:“你要怎做?”
陈唐朗声道:“还能如何?总不能坐以待毙,天天担心遭人算计。”
燕还丹目光清冽:“那样的话,你就不怕丢了官帽子?”
陈唐慨然道:“若当这官,得与妖魔为伍,眼睁睁看着虎狼吃人而袖手旁观。那这官,不当也罢!”
“哈哈,这才是老陈家的种,当浮一大白!”
燕还丹大笑起来。
第两百三十八章:杀机()
第五日,黄道志的事务基本处理完毕。临行前循例来衙门,与陈唐叙话。
“黄大人这便要返回宁州了吗?”
陈唐问道。
黄道志坐得挺直:“不错。”
陈唐道:“如此,我便在酒楼设宴,为黄大人饯行。”
黄道志一摆手,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一顿酒就免了,陈大人,恕黄某直言:叶巡按死在城中,对你政绩有损,州衙方面,很快便有问责文书下达。可惜陈大人好好的一桩斩妖之功,却变成了坏事,实在遗憾。”
陈唐神色不变,叹息一声:“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奈何?”
黄道志道:“既知晦气,便更应修心养性,安分守己,莫要自误前程。”
陈唐目光淡然道:“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罢了。”
“好,很好!”
黄道志脸色阴沉,一拱手:“就此辞别,陈大人事务繁忙,就不劳相送了。”
陈唐起身:“祝黄大人一路顺风。”
竟真得只送到衙门口,便返回去了。
“这,这个……”
陪坐的杜望云与吴云悠面面相觑,一同走到陈唐身边,低声道:“陈大人,你不送黄大人出城,乃是忌讳。传扬出去,会落得一个不识礼仪的把柄。”
陈唐道:“尔等没看出来?黄大人言辞不耐,不愿意让我送。”
杜望云急道:“他不乐意是他的事,咱们也得伺候着不是?”
陈唐叹道:“热脸贴冷屁股,徒招人烦恶,不做也罢。你们两个,便代我送黄大人他们出城吧。”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叹息,忙着追出去了。
到了外面,杜望云问道:“吴县丞,陈大人与那黄大人,莫非有怨?”
吴云悠道:“我哪知道,前时他们交接,不是很顺利,好好的吗?”
杜望云道:“可不是……难道是黄大人到来查案,嫌陈大人失了招待礼数?”
吴云悠一努嘴:“能作何招待?送礼更不可行,这等关头,贸然送礼等于送上把柄。如果陈大人真送了,万一黄大人翻脸不认人,告上一状,那就欲哭无泪。”
杜望云附和道:“说得也是。”
吴云悠目光悠悠:“依我看,这位探花郎年轻气盛,性子太直,可要吃亏的……”
顿一顿,似笑非笑:“杜县尉,你不会跑去告状,说我非议上司吧。”
杜望云连忙道:“吴老放心,杜某岂是那样的人?”
心中暗道:你一把年纪都要致仕了,说些闲话,谁又能与你较真?
却说黄道志带领师爷返回驿站,吩咐兵甲收拾东西,准备出城。“大人,那姓陈的不识抬举,委实可恶!”
在房中,黄师爷见缝插针地开始上眼药。
黄道志瞥他一眼:“你觉得他不送我们出城,便是不识抬举?”
黄师爷叫道:“何止如此?看这几天来,一点表示都没有,就这态度,还想当官?”
黄道志似笑非笑:“那你觉得,他应该作何表示?”
见着他的这副表情,黄师爷心里一个咯噔,讪讪道:“请茶喝酒,总该示好一番,那才像话。”
黄道志眉头一挑:“如果他那样做,咱们便不追究,让他继续当官了?”
“天下间,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黄师爷恨声道:“就算他跪地求饶,苦苦哀求,我都要替诸位兄弟报仇雪恨。”
黄道志一笑:“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委屈自己,讨好于我?”
黄师爷一愣:“大人的意思,他什么都明白了?”
“八九不离十。”
“此子年纪轻轻,便能看得通透?”
黄师爷疑惑地道。
黄道志冷笑:“若非如此,那你觉得老卢他们怎么死的?”
提及这茬,黄师爷脸上恨色更甚:“原来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小子,城府可深着呀。”
黄道志咧嘴一笑:“我倒希望他不装,要在我面前直接发难。那样的话,就能名正言顺地杀掉他了。”
黄师爷赶紧一记马屁拍上:“正是,让他以为有几分手段,便觉得无所忌惮。却不知在大人面前,杀他如杀鸡耳。”
黄道志缓缓道:“话虽如此,但此子所学,的确有独到之处,似有些火候了。”
黄师爷立刻道:“如此,更不能留。”
“呵呵,他这官,做不了多久。当其失去官身庇护,罢免回乡,便是不归路。”
“大人安排妙计,小人佩服至极。”
黄师爷赶紧赞道,想一想,疑问:“既然他都知道了,应该不会坐以待毙吧。”
“聪明人,当然不会。”
“那大人的意思?”
黄师爷眼珠子骨碌碌转,脑海灵光一闪:“难不成他要垂死挣扎,反戈一击?”
黄道志目光森森:“你说呢?”
黄师爷越想越觉得会是这么回事,神色变得兴奋起来:“他一定会这么做,想把咱们拿下,以此立功,从而扳回不利的形势。”
黄道志问:“那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怎么可能!”
黄师爷嚷起来,一拍大腿:“如果他真得敢来,却等于送羊入虎口。妙,妙不可言!原来大人早已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就等这厮自投罗网了。哈哈,想到他满怀信心而来,却不堪一击的惊惧模样,我就非常兴奋。”
黄道志一摆手:“不说了,趁着时辰,早些出城吧,免得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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