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琪发出一声欣喜的欢呼:“抓到了!”这是好胜心得到满足时的必然表露。
叶清风轻叹一声:“倒霉。”
楚天琪合着笑意道:“怎么?你不服气?”
叶清风指指楚天琪抱住他腰的双手:“人都被抱住了,还能不服气?”
楚天琪松开双手,问道:“叶虚清是你什么人?”
叶清风盯了楚天琪片刻,道:“好眼力!叶虚清是我爹爹,我是神偷世家的第十三代子孙。”
“怪不得轻功……”楚大琪正待说一句出自内心的赞扬话。
叶清风突地跪下,纳头便拜:“师傅在下,弟子叶清风给您老人家磕头!”
楚天琪急忙托住叶清风双臂:“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清风抬眼瞧着他:“你忘了那夜叶某的誓言?你若追上我,便是我师傅。”
“这……”楚天琪早就将这话给忘了。
“师傅受弟子一拜!”叶清风又要磕头。
怪事接踵而来,又一个要认自己做师傅!
是侥幸,巧撞,还是精心安排?
楚天琪硬拉起叶清风:“听着!不许叫我师傅,也不许跟着我!”
叶清风呵呵一笑道:“行!不叫你师傅,叫主人,不跟着你,可为你办事。”
楚天琪道:“为什么?”
叶清风头一扬,道:“谁叫我输给了你?神偷世家名声虽不正,但视诺言重于性命,历来是说一不二,算我倒霉!”
楚天琪脑际灵光一闪,即沉声道:“这么说你是愿意为我办事了?”
叶清风笑道:“那还用说。”
楚天琪道:“今晚去客店找段一指测字的两人是你?”
“主人才智过人,那商人果是叶某。”叶清风仍是眯眼笑着,一副十足的贼像。
楚天琪摘下竹笠,板着脸道:“那么你知道我是谁,要上哪儿去了?”
“当然知道。”
“那好,明日清晨,你弄两匹好马迭到客店来,随后去神龙峰听命。”
“遵命,主人。”叶清风点头领命,那神气就象点将台下领旨的将军,丝毫没有委曲的样子。
“你去吧。”楚天琪摆摆手。
“是!”叶清风大喝一声,整个人笔直冲霄而起。
他象是要在楚天琪面前,再次卖弄一下虚无鬼影的轻功绝技,在身形上冲之际,他的脸上闪过一抹隐约的酡红,忽地,一声长啸,上冲的身形突兀变成一串幻影倏然消失。
楚天琪心一颤,脸色变得铁青。
叶清风的功力根本未曾耗尽,凭刚才冲天之际运功脸红的情况来看,叶清风的功力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叶清风是故意输给自己的!
叶清风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谁要叶清风这么做?
翌日清晨。
东方发白,时辰业已不早。
由于阴沉沉的天空始终未开笑脸,因此天色显得格外昏暗无光。
楚天琪已用越早餐,在余龙陪同下走出店外。
叶清风答应清晨送马来,可此刻还不见他的人影。
楚天琪抬头看看天空。
漫天浓厚的灰云从四面八方涌向头顶,象是将天空压低了许多,使得天地之间的距离骤然减编不少,无形中透出一分室人的沉重。
“得得……”街口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马蹄声。
叶清风送马来了?
楚天琪扭头望向街口。
一人坐一骑,牵一骑,绕过街口拆进小巷,飞也似地向客店奔来。
见那娴熟的骑术,便知骑者必是位驯马高手。
两骑奔至店门前,那人一勒疆丝从马背上弹落到楚天琪身前。
那人瘦小身材,三十出头,一张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透着刚毅和坚韧,一眼可以看出这是位久闯江湖的老手。
“在下阿七叩见主人!”阿七双袖一卷,单膝下跪,行了个江湖大礼。
楚天琪很不自在,急忙伸手托起阿七:“休得如此!你是替叶清风送马来的?”
“是。”
“叶清风现在哪里?”
“禀主人,”阿七象是说惯了嘴,“主人”二字又随口而出,“他要小人给主人回话,他已先行赶去神龙峰天武堂了。”
“哦,”楚天琪从怀中摸出一锭纹银递给阿七,“辛苦你了。”
阿七摆着手,连退几步:“银子,叶爷已经偿过了。”
楚天琪目光一闪:“难道你还怕偿银多了?”
“银子这白花花的东西能换吃换穿,谁不想要?但按规定,替主人办事乃是小人的职责,不能向主人讨偿。”阿七态度极其恭谨。
“这么说,你也是神偷世家叶虚清手下的人了?”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话怎么讲?”
“主人,马已送到,小人就此告辞。”
阿七转身一跃,随着话音,几个跳掷抢向巷口,身形迅速之极,兔起鹊落,一闪而过。
楚天琪呆在原地,还在捉摸阿七的话。
余龙近前道:“主人,马已备好,小人这就去拿行李。”
楚天琪目光落到两匹马上。
两匹黑马,鬃毛黑得如同油墨,无有一根杂毛,四肢修长刚健,胸腹肌肉如同浇铸。
“好马!”楚天琪忍不住一声轻赞。
马鞍坐垫已经配好,鞍是嵌金镶玉的彩鞍,相当精致名贵,一块块黄金、玉片,耀目生花,垫是十锦软垫,锦绣绸缎,光彩耀人。
想不到叶清风的鞍垫会是如此豪华富丽。
眼光顾鞍而下,马臀上一个裸白的烙印记跃人眼帘。
御马厩!这两四黑马原来是皇宫御马厩中的乌龙和青风神驹。
叶清风居然偷来了两匹御马!
此时,余龙拎着行李从店内走出。
说是行李,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小的包袱,往马鞍旁一挂,就算是收拾好了。
余龙站在两匹马中间,手执疆丝,挺胸而立,光景是在等待楚大琪的出发命令。
“上马!”楚天琪接过缰丝,跃身上马。
“是。”余龙应声,也弹身跃上马背,他身材高大粗壮,动作却十分敏捷。
“哎……”段一指背着一只木箱,举着一幅算命布帘,从店内踉踉跄跄奔出,“臭小子!想扔下老夫,一个人就这么走了?”
楚天琪眉头一皱,道:“马厩里有我的坐骑,你骑着吧。”
“呸!”段一指往地下呸一口唾沫,“你小子想坑老夫?你们坐这乌龙、青风御马,明老爷子坐那蹩脚马,放屁!办不到!”
楚天琪一抖疆丝,双腿猛夹马肚:“走!”
余龙也丢了一句话:“矮老头,神龙峰天武堂见!”
两匹神驹颇通人意,主人刚抖缰丝,已四蹄蹬地弹出。
“哎……臭小子!你真走啊?”段一指追上前,“老夫昨夜最后一点银子都给你付了店钱,连饭也没有着落呢……”
两匹神驹眨眼间早已掠出小巷,转过街口。
“扑通!”段一指一跤跌倒,震开的木箱内药瓶、药罐和各种各样的小纸包撒得遍地都是。
“臭小子!不得好报的混小子!该千毒、万毒毒死的丑小子……”段一指一面忿忿地骂着。一面哭丧着脆收拾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那些东西,可是他的命根子。
“咴——”远处传来两声神驹的嘶鸣,象是对这位天下神手的嘲笑。
段一指五短身躯从地上蹦起老高:“臭小子,老夫决饶不了你!”
天空突然放晴。
重叠的灰云象被人扫去,空中露出一片碧净天空,空中尽是耀眼的彩霞。
霞光反照着大地,舔吻着巍峨的峰峦、丘岗和每一片绿林。
楚天琪骑着乌龙驹,按辔徐行。
他并不急于赶路,眼下的时间对他来说还绰绰有余。
如果明天能在神龙峰天武堂找到杨红玉,将杨红玉送回鹅风堡,决误不了师傅的十天限期。
至于余龙和叶清风,他已断定那是官主给他派来的帮手,否则谁会知道他的身份?谁会来帮他?
一想到那位无所不能的宫主在身后,他便没有了后顾之忧,飘浮不定的心也沉静下来。
乌龙驹缓缓而行,余龙骑着青风驹紧跟在后,他那魁梧的身躯和威武的神仪,俨然是一位护驾将军。
回头看到余龙的神态,楚天琪不觉心中一动。
师傅经常教导他,学好武功外还要学好其它的学问,日后方能出人头地,做个人上之人。
宫主曾向他们少年杀手许诺,秘宫任务完成后,将向朝廷为他们讨封一宫半职,让他们高头大马,衣锦还乡。
此时此景,若再加上一队挑着行李箱的脚夫,岂不就是自己常常在梦中幻想的衣锦还乡的壮景?
楚天琪哑然一笑。
笑自己的闲情,笑自己的痴梦。然而,这也确是他所追求的目标。
这种追求是不自觉的,无意识的,麻木的追求,因为从他入宫那天起,宫主就开始有计划的向他灌输这种追求权欲的思想。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以他为主体的阴谋,许多的人,许多的事,许多的性命和灾难,全都在这阴谋之中,只是除了宫主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个阴谋而已。
马在行走,痴梦还在继续。
做官就要做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骑上赤兔,垫上更华贵的马鞍,穿上紫袍,系上玉带,前面二十四个鸣锣开道的差使,十八位威武的宫廷武士,身后一辆华丽无比的马车,车内坐的是……丁香公主,马车旁十二位美貌的年轻婢女,马车后两队禁卫军卫士……
少年的幻想力极强,也极为丰富,极为大胆。
楚天琪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余龙也在笑。但不知他笑的什么。
突然,“救……命……”一声呼喊从左侧的山林中传出。
痴梦中断,楚天琪勒着乌龙驹。
余龙策马上前:“主人,这不干咱们的事……”
楚天琪一拨马头:“去看看。”话音甫落,乌龙驹已奔向左侧山林。
他生性清高,虽为秘宫杀手却自认是侠士,岂能见死不救:这就是他的与众不同之处!
余龙眉头一皱,但没说什么,也急忙拍马向前。
穿林来到一座山峰前。
呼救声和呻吟声从峰前的山壑深处传来。
往下一看,在山壑底部乱石堆中,躺着一位背背药篓的青衣老头。
不用说,一定是老头在山腰谷采药,不小心掉进山壑了。
“接着!”楚天琪将缰丝扔结余龙,纵身跃下山壑。
余龙板着脸牵着马站在壑旁,凝视着壑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楚天琪将采药老头抱上山壑。
老头浑身是血,在楚天琪怀中痛苦呻吟。
“我已经检查过了,都是些皮肉之伤,不要紧的,只要止住血就得了。”楚大琪边说,边将采药老头放在草丛上,准备动手轻伤。
“主人,让我来。”余龙伸出蒲扇般的手将楚天琪拨开。
“你行?”楚天琪望着他圆柱般的手指,怀疑地问。
“主人看着好了。”余龙从马鞍上取下自己的包袱,从包袱中中出一只小药瓶和一卷布带。
小药瓶上贴有标签,楚天琪认出那是宫廷用的极为贵重的金创药“百伤灵”。
百伤灵这种金创药,只有内华宫侍卫头领才能拥有,余龙为何会有此药?
楚天琪心中又起一团疑云。
余龙撕开采药老者的衣裤破处,就近取来泉水将伤口洗净,然后涂上百伤灵药粉,再用纱布带将伤口裹扎好。
他粗大的手指干这种细巧之活,竟是十分灵活,若不是亲眼看见,楚天琪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百伤灵药粉十分灵应,涂上之后,采药老头立即停止了呻吟。
“谢……”采药老头不知如何称呼楚天琪,愣了愣,才道:“谢斗笠公子相救!”说罢双膝一弯,就要向楚天琪行大礼。
楚天琪扶住采药老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大爷不必放在心上。”心中却在想:斗笠公子?亏这位大爷想得出来!
余龙牵马走到来药老头身旁:“请上马。”
“上马?”采药老头瞪大了眼。
余龙道:“你伤未好,若要行走,伤口一定又会流血,我家主人当然是要送你回家了。”
楚天琪略一迟疑,点点头道:“大爷请上马。”老头既在此采药,一定住在附近,送上一程也不误事。
“斗笠公子,老汉我……哎……”
余龙不待老汉把话说完,便伸手象拎小鸡似的将他拎起,搁到马背上,随后又将药篓、锄头、绳索等物,一古脑撂上马鞍。
未等楚天琪开口,余龙已牵马走出林外。
主人当然要乘坐骑,而他又不能与采药老头同乘一骑,所以他只能有牵马的份儿,他干侍候主人这活已久,颇有经验,知道该怎么做,于是未等楚天琪吩咐,已主动行动。
三人两骑,在道上行走。
余龙执着缰绳,大步走在头里,他身高脚长,一步就是丈许,却也不似吃力。
楚天琪和采药老头并骑而行,边走边说话。
“老汉姓岳,名山芍,在家排行第四,人称仙药岳老四。”采药老头道。
“原来是岳老前辈,久仰。”楚天琪这只不过是一句客套话。
“老汉此次为治儿子之病,下壑采取无须草,不幸坠入壑底,若不是斗笠公子搭救,老汉就没命了,公子这等救命大恩,老汉和拙子都将永生难忘。”
“岳大爷言重了,救死扶伤乃人之责,无论遇上是谁都会这么做的。”
“唉,那倒不见得,眼下象公子这样的好人是越来越少了,请问公子爷尊姓大名?”
“在下姓斗,名笠,在家排行老大。”楚天琪有意如此回答,同时暗中观察着岳山芍的反应。
“姓斗?”岳山芍满脸惊愕,憨态可掬,“我叫你斗笠公子,你就姓斗名笠,是老汉的嘴灵,还是天下真有这般巧事?”
“这就叫无巧不成书。”楚天琪在岳山芍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异样,于是话锋一转道:
“无须草已经采到了吗?”
岳山芍忙道:“托公子福,无须草已经采到,拙子这次有救了。”
“不知公子得的什么病?”楚天琪问。
“说准确点,拙子不是病而是中了瘴气之毒。”
“瘴气毒?”
“半年前拙子随老汉到亡魂谷去采百蛇灵,因出谷稍慢,中了亡魂谷的瘴气,回家后便一病不起。”
“哦,原来是这样。不知大爷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老汉、拙子之外,就是儿媳妇,一共只有三人。”
“大爷就靠卖药为生?”
“不错。老汉得祖传绝技,观天色,察地气,能知深谷、山坳隐生的奇珍药材,所以专采奇药出卖,日子倒也过得去,只是老汉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以前健壮,手脚也不如以前灵活了……”
真是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想不到采药也有如此绝活!楚天琪不觉侧脸惊异地看着岳山芍。
岳山芍顿了顿道:“瞧!老汉只顾着自己说话,忘了问公子爷府上了,真该死!公子爷贵府哪里?”
“问这干什么?”
“常言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公子爷的救命大恩,老汉岂能不报?日后来得灵芝、首鸟之类的珍贵药材,老汉自要送上一株到公子贵府,以谢大恩。”
楚天琪呵呵一笑道:“斗某父母早亡,剩下孤儿,独身浮萍,飘落江湖,四海为家,哪有什么贵府?”
岳山芍瞪眼盯着楚天琪道:“不对!不对!公子爷天庭饱满,地角方圆,眉字间一团英气直冲脑顶天门,是个王候达官富贵之相!怎会父母早亡,流落江湖?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
“是吗?”楚天琪心一动,扭头笑问。
“决错不了!”岳山芍十分自负他说,“老汉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