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数也数不清的人事纠缠,岂是说退就退。更何况尚有宋玉致。
寇仲暗叹一口气,苦笑道:〃秀芳是否明知我办不到,才会说出这番话来耍我呢?〃
尚秀芳娇躯轻颤,迎上他的眼神,语气出奇的平静,柔声道:〃是秀芳不好,就当秀芳没说过这话吧!从少开始,秀芳早立下志向,要穷一生的精力时间,全心全意钻研音律曲艺之学,再无闲暇去理会其他。〃
寇仲听出她说话间暗含的怨怼,偏是无法安慰解释,难受至极点,只好岔开问道:
〃突厥大军即来,秀芳一向讨厌战争,何不及早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卷入战争这无情的漩涡去。〃
尚秀芳淡淡道:〃你根本不明白我,少帅只管自己的事好吗?秀芳有自己的主张。〃
寇仲心中苦叹,道:〃颉利虽非好人,拜紫亭又能好到哪里去,我只是为秀芳着想。
唉!我对秀芳…〃
尚秀芳打断他,微笑道:〃少帅可知口说无凭?好听的话秀芳早听够听厌,寇仲啊!
你可知秀芳欣赏你什么呢?〃
寇仲老脸一红,道:〃以前或许尚有些优点,现在该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恶劣印象。〃
尚秀芳没好气的摇头道:〃少帅错哩!秀芳仍是那么欣赏你,因为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凯子和大混蛋。〃
寇仲听得目定口呆,〃傻瓜、凯子和大混蛋〃虽是骂人的话,但吐自她的香唇,以她动人的声音说出来,却是情意绵绵,诱人至极。
尚秀芳别转娇躯,双手抚筝,弄出连串音符,若无其事的悠然道:〃没事啦!不再阻少帅的时间,你去办你的大事吧!〃
寇仲头皮发嘛,进退两难,招架乏力。
尚秀芳收回抚筝的玉手,安坐筝前,柔情似水的道:〃少帅有很多闲暇吗?〃
寇仲不能控制的探手抚着尚秀芳香肩,感觉着她动人的血肉,把脸孔凑在她天鹅般优美的香项后,颓然道:〃秀芳!我很痛苦。〃
尚秀芳纹风不动,亦没有拒绝他的冒犯,轻轻道:〃秀芳并不比少帅好过。〃
寇仲嗅吸着她的发香体香,心内却在滴血,忽然坐直虎躯,放开双手,一字一字缓缓道:〃我要送秀芳一份小礼物,以报答秀芳对我寇仲的恩宠,那是我寇仲永志不忘的。〃
尚秀芳玉容平静,唇角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摇头道:〃罢了!少帅请!〃
寇仲失去理性的激动道:〃秀芳你怎能这样把我赶走?〃
尚秀芳别过俏脸,凝视他好半晌后,柔声道:〃是秀芳赶你走吗?秀芳怎么舍得呢?〃
接着望往前方,美目异彩涟涟,像陷进令她魂断神伤的回亿般道:〃我第一次认识少帅,是在洛阳王世充府内,少帅和其他人均不同,多出他们没有的坦承和率直,更好像天下间没有任何困难可把你难倒。你看人家目光直接,不会有任何隐瞒,现在仍是那样。要说的话秀芳全说出来啦!〃
寇仲呆头鸟般说不出话来,心儿给激烈的情绪扭曲得发痛。
尚秀芳又回过头来,抿嘴笑道:〃你要送什么礼物给秀芳,何不说来听听?〃
寇仲虽矛盾痛苦的想自尽,仍不由被她多采多姿的风情倾倒,道:〃倘若我能化解龙泉这场战争,秀芳可肯笑纳,并暂缓对小弟判极刑。〃
尚秀芳秀眸采芒大盛,迷人至极点,喜孜孜的道:〃少帅哄人家的话真厉害,你可不要骗人,此事你怎能办到?〃
寇仲心中稍定,又暗骂自己作孽,问题是他纵使牺牲性命,亦不愿尚秀芳伤心难过,叹道:〃确是难比登天,却非绝无可能。人说倾国倾城,只为博美人一笑,我只好来个反其道而行,救回龙泉无辜的百姓,让秀芳可在和平安乐的环境下阐发仙姿妙乐。〃
接着把大头凑过去,爱怜地在她香滑娇嫩的脸蛋香上一口,哈哈笑道:〃就当是秀芳给小弟的奖赏和鼓励吧!〃
尚秀芳横他一眼,娇羞的垂下头去。
寇仲长身而起,心中百感交集,眼前明明是自己心爱的玉人,但他却因种种原因,不能抛开一切令她幸福快乐。
徐子陵说的对,他根本不应见尚秀芳,可是若时间能倒流,事情能重演,他仍禁不住要见她、接近她。
眼前情景实在太动人。
寇仲转身离开,直抵大门。
尚秀芳的话从后方像清风般拂来道:〃少帅何时再来见秀芳?〃
寇仲答道:〃只要我有空便来,纵使要过五关斩六将的杀进来,我也要见到秀芳才肯罢休。唉!又是斗争哩!秀芳定不爱听,不过事实如此,我更没有夸大,请秀芳见谅。〃
说罢大步踏出。
来到堂前花园,客素别迎上来道:〃大王正恭候少帅大驾。〃
寇仲依依不舍的回首一瞥,深吸一口气道:〃请引路!〃
客素别领路前行。
寇仲仰望晴空,想起不知去向的徐子陵、生死未卜的阴显鹤、压境而来的突厥大军和自己为讨美人欢心的承诺。
暗叹一口气,迈开步伐。
第 44 卷 第一章 难反劣势
小龙泉并非一座城,只是龙泉东渤海湾以码头和造船厂为重心的小镇,沿海设有七、八座望楼,海上交通往来亦不见繁盛,连刚出海的一艘船在内,徐子陵两人眼见的不过二十艘大船,渔船倒有数十之众,与中土像扬州那类重要海港,实有小巫大巫之别。
其防守力量是建于离岸半里许处的一座石堡,可容数百兵员,以之对付海盗、马贼或是绰有余裕,遇上突厥军或外敌大举来犯则只能应个景儿,恰供攻打龙泉前热身之用。
在海港西北方有一列军营帐幕,兵力在千人间,以他们抵挡突厥人的进犯,亦与螳臂挡车无异。
徐子陵和阴显鹤在西面的一座丛林内,遥观形势。
各码头活动频繁,一艘泊在码头的大船有数十壮丁忙着把货物搬运上船,一副准备扬帆出海的姿态。
徐子陵想起在美艳夫人手上的五采石,忽然之间,他清楚掌握到此石的关键性。自五采石落到他们手上,携石而来,最后又给所谓原主的美艳夫人没收,他对此石虽有作过思量,可是特别在这与师妃暄热恋的数天之内,一切都糊里糊涂,只有在面对危急存亡的时刻,始从迷惘中清醒过来。
现在师妃暄已像云彩那样去无迹,他也如从一场梦里醒过来般脑筋回复平常的灵动性和活跃。
突利见五采石立即放弃追击颉利,还接纳毕玄的提议与颉利修好,正是看到此石对──诸族的影响力。只要拜紫亭戴上嵌有五采石的帝冕,不论是支持他的──部落又或反对他的族人如铁弗由者,均无法不承认他成为──诸部大君的合法性和地位。加上邻国高丽的支持,将会成为挑战突厥的最大力量。
引发徐子陵思路是眼前的海港,当这海港发展成另一制海大城,拜紫亭的力量将会以倍数增加,物资源源而至,那时拜紫亭将肆无忌惮的扩展军力。大小龙泉互补互助下,深悉中土城战的拜紫亭,会是塞外最擅用这形势的人。
拜紫亭之所以不择手段的敛财,是在这情势下没有选择的做法;一方面要压低赋税,以吸引人到这里做生意开拓事业,另一方面却要迅速发展初具规模的城市海港和建造贸易用的大船,在在须财,不能以正当手法得之,只好用卑劣手段求之。
五采石本身顶多是稀世的珍宝,但其象征的意义却主宰着东北各族的命运。
所以拜紫亭即使有五采石在手,亦绝不肯乖乖的交出来,在精心计划下,他早打定主意冒此大险。
阴显鹤道:〃宗湘花是来接船,甚么东西如此重要?〃
宗湘花一行十多人,来到其中一个没有泊船的码头处。三艘大船,出现在海平线的远处,扬帆而至。
码头上还有一群二十多人的──兵,由另一将领领队,此时那将领正向宗湘花报告说话,宗湘花仍是那副冷冰冰的神态,只听不语。
忽然另一群人从那艘正在上货的船走下来,往宗湘花处奔去,带头者赫然是昨夜宣布离开的马吉。
徐子陵醒悟过来,难怪马吉如此有恃无恐,原来早安排好退路,就是坐船离开,那颉利和突利亦莫奈他何。他可以到高丽暂避,也可去任何地方匿藏,待这里形势安定下来,他再决定行止。
拜紫亭、马吉、伏难陀,至乎韩朝安、深末桓、呼廷金、烈瑕、杜兴、许开山等全是冒险家。他们要改变塞外的形势,改变颉利对大草原的控制,从突厥的暴政解放出来,自然要冒上被颉利大军扫荡之险。
而引发这危机是因颉利采纳赵德言和暾欲谷的进言,意图杀死突利,显示他要把权力全集中到自己手上。所以马吉和杜兴等虽是突厥人,仍在不同的参与程度下,助外人来反抗颉利。招引外族是更不用说。
阴显鹤凝望远在码头的宗湘花,双目射出奇异的神色。
徐子陵留意到他的古怪的神情,讶道:〃阴兄是否与宗湘花有交情?〃
阴显鹤微一摇头,冷冷道:〃我从未和她说过话。〃
徐子陵欲言又止,因明白他的性恪,不敢寻根究底,岔开话题道:〃马吉肯定是知道狼盗内情的人,若能把他抓过来,可省去我们很多烦恼。〃
马吉此时抵达宗湘花旁,对进入海港的三艘大船指点说话,只看其姿态,可知这三艘船与他大有关系。
阴显鹤道:〃马吉的手下有个叫拓跋灭夫的高手,此人对马吉忠心耻耻,要抓马吉,单是他那一关已非常难过。凭我们两人之力,还是不打这主意为妙。何况马吉本身亦非易与之辈。〃
徐子陵记起那晚在马吉帐内见过的党项年青剑士,心中同意,更感奇怪,问道:〃想不到阴兄对塞外东北的人事如此熟悉。〃
阴显鹤没有答他,道:〃际此大战即临的时刻,能使宗湘花和马吉这么紧张的在这里接船,船上装载的必是与龙泉存亡大有关系的物资,不出粮食、兵器、弓矢等物。龙泉藏粮丰富,故以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徐子陵双目亮起来,微笑道:〃阴兄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阴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就是立刻回龙泉找到寇仲,告知他这里发生的事。〃
阴显鹤一呆道:〃徐兄留在这里干什么?〃
徐子陵心忖或者是逮着马吉的唯一机会,怎肯错过。当然不能贸然说出来,要阴显鹤陪自己冒这个大险,答道:〃我留在这里监视事情的发展,寇仲自有找到我去向的方法。〃
阴显鹤怎想到徐子陵在骗他,点头答应,悄悄离开。
拜紫亭接见寇仲的地方是在皇宫咋一边,与尚秀芳的西苑遥遥相对的东苑,位于西御花园正中,周围草木小桥温泉环绕,境致颇美。
宫内的气氛和以前并没有不同,可见人人早有突厥大军早晚来犯的心理准备,故不显惊惶失惜。
寇仲心知肚明与拜紫亭已濒临正式决裂的地步,随时可一言不合拚个你死我活,因为拜紫亭连颉利和突利也不怕,何况他区区一个寇仲,孤掌难鸣,能有什么作为?
来到东苑的白石台阶前,客素别有礼的道:〃大王就在梵天阁内恭候少帅,少帅请!〃
寇仲微笑道:〃在中土扬州的说书先生,最爱说廊外两旁各埋伏五百个刀斧手,希望贵王不会连故事内的情节也来个照本定科。否则小弟情愿留在这里浸温泉哩!〃
客素别尴尬的道:〃少师真爱说笑,大王明言单独接见少师。〃
寇仲哈哈笑道:〃君无戏言,如此小弟放心。〃又环目扫视道:〃这御园的围墙特厚特高,不适合埋伏刀斧手,来百多个神射手就差不多,恐怕我的鸟儿也飞不出去。〃
客素别意仍不动气,哑然失笑道:〃少帅令我想起大王,大王每到一地,必会细察形势,作出兵法的评论。〃
寇仲心中暗凛,拜紫亭肯定对兵法下过一番苦功,至少是个勤力的军事家,在战场碰上他时必须小心在意。
这客素别也是个高明人物,说话不亢不卑,又能恰到好处地化解自己的言语冒犯。
寇仲哈哈一笑,踏上石阶,朝入口走,去还不忘回头挥手笑道:〃不知待会是否亦由客大人押我离城呢?〃
客素别为之气结,乏言之对。
寇仲跨步入厅。
两边均为棱窗,阳光和园境映入,彷佛像置身一座大花园内,厅堂和花园再无分彼此。
活像秦始皇复活的拜亭傲立对正大门的另一端,哈哈笑道:〃少帅确是勇者不惧,劫去我拜紫亭的弓矢,还有胆单人匹马的来见我?〃
寇仲含笑往他走去,淡然道:〃你劫我,我劫你,人与人,国与国间就是这么的一回事。我敢来不关有没胆的问题,而是看事情有否和平解决的可能?〃
拜紫亭待寇仲在丈许外停步,微笑道:〃少帅还我弓矢,我就送一个小礼给少帅。〃
寇仲心叫糟糕,究竟有什么把柄落到拜紫亭手上,所以一副不愁你不听话的模样呢?旋即想起越克蓬和他的兄弟。
苦笑道:〃大王的确厉害,小弟甘拜下风,究竟是什么礼物如此值钱?〃
拜紫亭双手负后,往向西那边棱窗迈步直抵窗前,凝望花园某处,叹道:〃为何少帅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敌人?少帅确是个不平凡的人。〃
寇仲移到堂心的桌旁,一屁股坐下,淡然道:〃坦白说!我对大王的高瞻远瞩亦非常欣赏。是否因置身于大草原,看东西亦能看远点,能够在今天计算几年或数十年后的事,但会否因此而忽略眼前的形势呢?〃
拜紫亭傲然道:〃这方面毋庸少帅担心,只有掌握今天,才能计划明天。少帅请移贵步,到这里看本王为少帅准备的小礼物。〃
寇仲暗想对方正以行动来嘲讽自己,教自己面对眼前残酷的现实!无奈下起立移到拜紫亭旁,往外望去。
全身五花大绑的宋师道,被两名骠悍的御卫高手押着,出现在二十多丈外*墙的小径处,置身在春天鲜花盛放的美丽花园的浓荫的树丛下,旁边尚有〃天竺狂僧〃伏难陀,面无表情的盯着寇仲。
宋师道身上有数处血污,神情萎靡,显是经过一番激战后遭擒,内外俱伤,但态度仍是倨傲不屈的向寇仲展露一个苦涩的笑容。
寇仲气往上涌,拜紫亭的手段实在卑鄙!由此更想到昨晚伏难陀出手对付他两人,应是得拜紫亭首肯,并且趁宋师道往宫廷赴宴,设伏把他擒下,如能杀死寇仲和徐子陵,便将宋师道一并处决,一网打尽,乾乾净净。现在因两人成功突围,又劫走弓矢,故以手上筹码来向寇仲交换。
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弓矢,眼白白又要送回给拜紫亭!但为拯救宋师道,寇仲只有这条路走。
拜紫亭哈合一笑,道:〃事非得已,开罪之处,请宋公子见谅。〃
宋师道眼角飘出一丝不屑鄙视的表情,眼睛往伏难陀转过去,微一摇首,再闭上双目。
寇仲明白他的意思,知是伏难陀亲自出手制服他,并表示伏难陀高明至极,提醒寇仲勿要鲁妄逞强。
寇仲回复冷静,淡淡道:〃有机会定要再领国师的天竺秘技,或者是今晚,又或是明早,哈!想想也教人兴奋。〃
伏难陀并不答话,只举单掌回礼,一副有道高僧的模样,此人城府极深,并不会因任何人的说话动气。
至此刻寇仲仍弄不清楚拜紫亭和伏难陀的真正关系。
拜紫亭向寇仲微笑道:〃宋公子是生是死,少帅一言可决。〃
寇仲耸肩道:〃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