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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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金身-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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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此情此景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皇帝也是身后宫妃们的夫君,也是她们儿子的父亲,但他眼中只有正妻和嫡子,把其他人都视若尘土。

    霍萨兹尔所在的西域是母权的社会,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他很难理解中原的这种婚姻制度,但因为从未真的接触过,所以还能保持对他国文化的尊重。

    但此刻他感到浑身不适,甚至觉得荒唐。他身后那些宫妃皇子们真是可怜至极。

    他突然想起子孤熙曾跟自己说“我会给予你锦衣玉食的一生”。

    可看着身后那些尴尬站在原地,正目睹着丈夫对其她人百般爱护的女子们;看着她们锦衣玉食,披金戴银的模样

    身为男子的霍萨兹尔只有一阵恶寒。

    打破这个局面的人很快就出现了。

    一个手拿金鞭的男孩子踏着钢铁的靴,器宇轩昂地从凤金车后面走出。

    这是霍萨兹尔从没见过的一个人,可他看上去实在似曾相识。

    男孩子扬着眉,除了更年轻之外,神态相貌和子孤熙起码有八分相似,就像子孤熙少年期的翻版。

    “母亲见着了哥哥,怎么就把孩儿给忘了?”那个男孩子凑到帝后面前。

    “荣儿连我的醋也吃?”子孤熙在看到这个男孩时,第一次流露出了对待兄弟的正常态度,他掸了一下这个男孩的额头,然后捏了捏男孩的脸。

    这是子孤熙一母同胞的弟弟,那位嫡次子的信王荣。

    从仪态体型来看,信王还有些超越子孤熙的势头,他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在身高方面就和子孤熙平起平坐了。

    一开始子孤熙并没有觉得不妥,但久而久之,他似乎意识到了身后那满场等候的宫妃和兄弟们,于是轻轻咳了一声:“家话慢慢说。不急于这一刻。”

    说完后,子孤熙扶着弋皇后的手,一步步踏上通往内庭的高阶。

    霍萨兹尔一言不发跟在他们身后。本来以为子孤熙无暇顾忌自己,但等搀扶着母亲走上台阶后,子孤熙难得的不再出风头,而是握着霍萨兹尔的手,把他领到了后面一些的位置。

    “不用去陪你的母亲吗?”霍萨兹尔不敢说话,只能用目前学到的简单汉文悄悄在子孤熙手掌上写道。

    子孤熙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那是她们间的事,我不必掺合。”

    刘贵妃率领着众妃嫔们,在皇后走上最后一阶时,盈盈下拜行礼。

    “起身吧。”看向眼前这个衣着淡雅的女人时,弋皇后简单地做了个免礼的动作,“许久未见了,贵妃可安?”

    “尚好。”刘贵妃回答。

    但其余人心知肚明——贵妃这段日子,过得哪里好。除了自己儿子变法得利之外,她可是落得个痛失亲兄,女儿出家的惨况。

    “那就好。”弋皇后点点头,笑道,“前几日我送了宫中一些披浪园摘得的鲜樱桃,听陛下说妹妹喜欢得很。本来我留了一些,想等回宫再吃,贵妃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全送了你吧,改日有空本宫再找人摘也不迟。”

    刘贵妃有些惊讶:“改日?不是今天?”

    “不是。”弋皇后又摇了摇头,“孕中胃口挑,急不得。我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既然贵妃那么喜欢这鲜樱桃,我不好夺人所好。”

    说完后,她有些乏累地坐上了内庭行步时专用的步辇,陛下已然在帝后同乘的步辇内等候多时。

    临行前的时候,弋皇后在刘贵妃的肩头,佯装拂去对方肩上灰尘,实则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句话:“所以,你更不必忧心本宫要抢你什么。本宫孕中挑口,现下不稀罕什么樱桃,贵妃可放心了?”

    话虽说的含糊,可刘贵妃懂皇后的意思。

    她看向那渐渐行远的步辇,隐约透过步辇若隐若现的薄帘,只看到辇内好一副伉俪情深。

    她的夫君根本算不上什么忠贞专爱之人,帝王之爱最为薄情。可他唯独对弋氏呵护备至,把弋氏生的儿子视若珍宝。

    刘贵妃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仲春季的艳阳让她感到闷热,还有点精神萎靡。

    她正呼喊着侍女们将自己搀扶回宫,只听到后头那群小辈们中,好似传出了激烈争执声——

    “荣儿,放开她!”眼前乱局,只让子孤熙觉得一阵头疼。

    在诸亲王与外命妇们的队伍群中,此刻局面相当微妙。

    方才皇后离去之前,信王和子孤熙一起,回到了众亲王的队列中。再依次拜问完兄嫂叔婶后,信王故意离得准宋王妃近了些,套了点近乎。

    准宋王妃自幼生活在宫中,除了与宋王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之外。她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也相交甚好,尤其是信王荣——信王与准宋王妃同岁,自小关系亲近。

    抛开男女有别,他们二人算是一起玩到大的挚友。

    信王荣离宫一年有余,见着了准宋王妃后谈得兴起,激动之余竟然扯起了准王妃的袖子,说要拉着准王妃离场。

    而宋王殿下又哪里肯让未婚妻跟着幼弟离开,在准王妃即将被扯走的那一刻,也伸手拽住了她另一只手腕。

    两方僵持,场面气氛凝固。

    宋王最先开口:“七弟懂些礼数,她现在不只是你的友人,还是我的准王妃,你未来的六嫂,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你放开她。”

    信王盯着宋王许久,然后不屑地挑眉一笑。信王一开口的架势就让人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信王的话中火药味甚浓,这态度可不是只为了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友人”,而是为了“女人”:“六哥也太心急了一些,这还未拜堂的事情,哪能说得准呢?就像舍脂妹妹,不也曾是弋家的未婚妻吗?”

    挑衅之意相当明显,宋王皱紧了眉,仍坚持不放手:“我不与你做诡辩,但七弟莫丢了你的教养,你是嫡子,更应该懂得礼节。”

    “原来六哥还记得我是嫡子。”信王笑道,“长幼有序不假,嫡庶尊卑更真六哥高我一尺,我高六哥一丈。所以六哥还跟我争什么?”

【第二十七章】() 
宋王咬着牙,攥紧了准宋王妃手腕的那只手也气得发抖。

    不知道为什么,他脸色都因为愤怒而变得煞白,但就是不敢和信王扯破脸,只在那里僵持不下。

    准王妃往宋王那里躲了躲,表明了她的态度,“如果殿下有意邀妾,大可将请柬送到宋王府上。若我夫婿允准,我自会应邀,您犯不着这样。”

    她说完后,信王明显神色不悦。

    信王低下头,看向准王妃:“我知道。琼玖等你和六哥成婚后,我会遵从礼数。我离宫一年有余,久别重逢难免有点热切过头,但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说,六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信王说着说着,目光缓缓移向宋王:“对吗,六哥?”

    这个眼神是宋王再熟悉不过的了——这个名义上的弟弟,看自己的眼神和郑王熙如出一辙,一模一样。

    本来子孤熙想先回宫,用晚膳的时间再和霍萨兹尔好好解释。之后抽空沐浴更衣,等着晚上再去拜见母亲。

    现在人多眼杂,不是与母亲弟弟叙旧的好时机。

    那些客套流程走完后,子孤熙虽察觉到不远处的仪队好像起了争执,一开始他以为又是那些宫廷琐事。

    子孤熙本不想去理会,直到他转身回顾,身旁不见了信王荣的踪影。

    窃窃私语的闲话终于落到他耳中。

    子孤熙对霍萨兹尔说了句:“先等我,那边儿不知又出了什么乱子,待我去看看。”

    霍萨兹尔点点头。

    等子孤熙穿过人群来到事发地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头疼。

    子孤熙并非不知道弟弟的心思。身为嫡次子,信王荣在皇帝的七位皇子中排行最小。幼子得宠,父母娇惯,他虽不像子孤熙那样一呼百应,但身份仍凌驾其余皇子之上。

    虽然知道他对颜琼玖有些心思,但大家从没真当过一回事。

    弋皇后膝下两子都备受帝宠。但碍于礼法,也不能因为信王的个人喜好,就逆改了宋王与颜琼玖从小定下的婚约。

    郑信二王恃宠而骄的名声本就不好。

    尽管子孤熙在政局上曾多次针对宋王,但表面文章也得做个样子,总不能真让弟弟踩在宋王头上。

    子孤熙赶到现场时,他开口呵斥了一句:“荣儿,别不懂礼貌。放开她——”

    本来看到亲哥哥到场,信王还颇为得意。但他没料到子孤熙一开口就是向着宋王,他一开始先是难以置信地盯着子孤熙。但他沉默过后反倒犟上了脾气,把准王妃的袖子攥得更紧。

    信王那句嫡庶尊卑的话,子孤熙来的途中也听到了半句。

    嫡庶不假,但从来没有哪个嫡子敢这么直白说出来。

    子孤熙气得心脏砰砰直跳。

    看到弟弟一副不肯服输的样子,子孤熙甩下一句狠话:“嫡庶尊卑什么时候成了你炫耀的资本?宋王是你的兄长,你是该服从他。别像六七岁孩子一样不懂事,犟个脾气就得人人哄你。”

    信王从小到大,从没听过这样的重话。

    过了好一会儿,信王才低着嗓音,只有他们几个才听得到:“哥哥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我和你有一样的出身,你可以做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可以做的事情?”子孤熙一开始冷笑。但他慢慢收敛了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因为我就是兄长,宋王皓顺从我,就像你必须顺从他一样。这无关嫡庶,只有长幼。”

    旁敲侧击之意明显,宋王忍不住看向子孤熙。

    “我也并非父皇长子。”子孤熙伸出手,一点点掰开信王的手指,“我们的长兄悾醢海蘼墼谑妨霞锹忌希故窃谟耠鹤迤字校判杏涝对谇啊U馐撬嘉薮臃髂娴牡览恚阌制臼裁蠢猓苷驹谒瓮躔┲希俊

    说完后,正好信王的手松开了准王妃的袖子。

    子孤熙握着弟弟的那只手,盯了他很久后,才狠狠把那只手扔下:“话都到了这份上,懂了没有?”

    “”信王低着头,许久后他才轻轻嗯了一声。

    本来以为这场闹剧已经结束,子孤熙松了一口气,让人把信王送回华霜殿,然后又安抚了一下在场的贵人们。

    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霍萨兹尔早过来了,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远处的一角。

    “走吧。”子孤熙并不想说什么,恐怕霍萨兹尔来到即墨城后,也早就习惯了兄弟之间你争我抢的画面。

    但让子孤熙意料不到的是这件事的最终收尾。

    等他走后,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的时候。一旁默不作声的刘贵妃突然走到了宋王面前。

    彼时宋王正轻轻弯腰,一言不发地系好未婚妻刚刚被半扯落得的袖领。身侧猛地出现一个人影,宋王抬起头来向来人,正好对上母妃冷漠的眼神。

    下一刻,他瞳孔倏缩——

    刘贵妃二话不说照着爱子的脸颊上掴了一巴掌。

    “母亲刚才怎么教导你的?”宋王捂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母妃的话一字不差落在他的耳中,“莫要再去与人争抢!”

    这段时间相当漫长,宋王咬紧牙关才把激烈的心情压下去,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语气回应:“是。”

    等子孤熙用完晚膳后,才从管事那里听到了这件事的收尾。

    他眉头一皱,但并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霍萨兹尔脱下那身繁琐的礼服,也卸了妆。他没有再穿那些女性化的服饰,而是随便拿了一件子孤熙的寝衣,简简单单套上。

    子孤熙单手撑腮,看着他此时的模样,说了句玩笑:“胖了不少,也高了一些,前几天我见你穿这件正好。”

    霍萨兹尔抿着唇,低下头打量了一下:“是有一点。”

    子孤熙走上前,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低声道:“你还可以再喂胖些,我可不会介意。”

    霍萨兹尔瞥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掸了子孤熙的鼻尖。

    “别闹。”子孤熙躲开了,然后又凑上去揽住他的腰,“我要去见母后,你真的不和我一起。”

    子孤熙说完,霍萨兹尔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伸手替子孤熙整理了一下发冠。

    等完成这些后,他才不急不缓说道:“我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你的妾。我不是你的什么人,实在没这个必要。”

    子孤熙哑然。霍萨兹尔反倒催他:“时辰不早了,去吧。”

    本来子孤熙想解释,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无奈道:“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罢了,等我回来再跟你讲,别胡思乱想。”

    之后他简单梳洗穿戴了一下,去拜见母亲。

    比起其他后妃热衷于花卉,弋皇后的宫苑里多得是一些茶树。

    平常日子里,这个时辰宫女们都会摘下庭院里的花茶,去为娘娘熬制一盅茶汤。

    但如今凤宫四十岁有孕,高龄怀胎实在危险,这几个月就免了那些茶饮。

    通报完毕,宫人们领着郑王进入内殿。

    弋皇后正躺在凤塌上,整个人都显得懒懒淡淡的,直到子孤熙的身影落到她的眸中时,她的神情才多了几分光彩。

    “过来吧,阿熙。”皇后拍了拍床榻边,“到母后身边来。”

    子孤熙朝着母亲笑了笑,然后坐到她的床榻边。正巧宫人们乘着茶盘过来,子孤熙接过一杯蜂蜜水,拿着茶勺喂给了母后。

    皇后接纳了他的孝心,低着头啜了了一口,然后她执起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

    做着这个动作的同时,她问道:“方才荣儿来过,说你今日对他发了好大一通火。”

    子孤熙拿着茶勺的手微微一顿,回答:“被宠坏了的人太多,我不希望荣儿也成为其中一员。”

    “话说的不错,但我与你父皇也很宠你。”弋皇后轻声回答,“我对你管教弟弟没有任何异议,可你也要自律。”

    “好。”子孤熙没有多想,随口应了下来。

    子孤熙的母亲弋皇后与“母仪天下”这个词相去甚远,在许多朝臣眼里,她过于小家子气,起话来也捻得轻柔柔,垂目含羞。

    她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阿熙,你猜这是个弟弟还是个妹妹?”

    子孤熙微笑:“我不知道。”

    “我希望是个公主。”弋皇后垂着眼睛回以笑靥,“我有两个儿子了,勇武优秀如你,聪敏好学如荣儿。可儿子和闺女终究不一样,你们都很孝敬我,我也很疼惜你们。可有些女人家的话,还是希望和女儿说,也只有女儿能感同身受。”

    子孤熙听着母亲的话,突然眼睛一红:上辈子他记得也有一个孩子。

    上辈子的时候,这个孩子来的很不合时宜。

    那是他死后的第三年,这个孩子才在母后肚子里不过五个月大,宋王就谋逆弑君。

    他父皇死后不久,这个遗腹的嫡子也莫名其妙胎死腹中。

    而他的母后被囚禁宫闱,与世隔绝。

    子孤熙上一世的记忆仅限于宋王子孤晧篡位之后,他不知道母亲的结局最终如何,但不用想他也能料到。

    “公主也好。”子孤熙伸出手,替母亲盖好被子,护好她的小腹和膝盖,“我向您发誓,只要我活着一日,您与荣儿,还有这个还没出世的妹妹,我们一家四口都会一世无忧,平安终老。”

    弋皇后睁大了眼睛,然后很快释怀:“你已经很久没这样坐下陪我说话了。阿熙,或许母亲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你们男人的雄心壮志,在政局上想要大显身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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