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钏应声放下孟廷跑出去找郎中,我和孟廷围到孟老夫人身边,孟廷哭的脸红红的,嘴唇都发紫了,大声喊道:“奶奶!奶奶!你没事吧!奶奶你起来!”
许是听到了孙子的哭声,孟老夫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乖,廷娃不哭,奶奶,好着呢……”
“奶奶骗人!奶奶,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孟廷抱着孟老夫人不撒手。
“奶奶累了,奶奶,想好好歇歇了……”说完这句话,孟老夫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便撒手人寰了。
孟廷哭的昏天地暗,孟河放下孟老夫人,起身走到瘫倒在地上的徐氏旁边,大声道:“现在你满意了吧!她再不好,也是我亲娘!你……”
徐氏一听孟河对自己发火,直接在地上耍起了无赖:“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还不是维护你!再说了,是她自己凑过来的,怨不得我!都是这个贱女人!不知好歹多管闲事!”说完后这些话后她又变了幽怨的口气道:“大河!怎么连你也怪我!那我死了好了!”说完就要撞桌子角,孟河赶紧拉住了她,再也不敢抱怨一句,只说:“怪我!我就不该带你回来!让你受委屈了……等我把娘的丧事办好,咱再也不回来了!”
徐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孟河看着自己亲娘的尸首不禁叹了口气,当初费尽千辛万苦娶了徐氏进门,不曾想,竟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不知道是伤心亲娘还是伤心自己,孟河哭了。
第二十四章 不孝之人()
住进这个家才一天多,就再次尝到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为什么人总是这么脆弱,昨天还笑着和我们讲自己的故事,今天却是天人两隔,永不相见。
孟河本来想给孟老夫人风风光光地办一个丧礼,但徐氏却死活不同意,每每见到孟河往家里买来什么东西,就恨得牙痒痒。
孟廷不受父母待见,就和我们住在一块,可孟老夫人一去,我和小钏也就失去了这个栖身之所,孟廷今后的路又该如何走呢。小钏一脸愁容,倒个水都心不在焉,我叹了口气道:“不曾想孟老夫人那么善良的人竟是这样的结局。”
“这个徐氏真是太可恶了!害死孟老夫人不说,连个丧礼都不让办好!”
“她会遭到报应的,我们现在不适宜再留在这里了,收拾收拾走吧。”
“那孟廷怎么办呢?”小钏看向哭累了睡着的孟廷,不禁有些担忧。
“她母亲必然不愿意带他回安京的,他父亲又唯徐氏命是从,一点都没有自己的主见,恐怕就是有心带他回安京,也会顾忌徐氏。孟廷现在才六岁,根本不可能自力更生,若是他有其他亲戚到还好说,若是没有,只有我们带走他了。”
“姐姐你是说,孟廷和我们一路?”小钏有些吃惊,却也有些期待。
“这只是最后不得已的办法,我们的未来怎样还没有定数,他一个小孩子跟着我们也是不妥当。”
这时候,屋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小厮隔着门对我们喊:“两位姑娘,我家夫人叫你们去北屋。”
我和小钏都愣了一下,小钏回道:“知道了,马上就去。”
我不禁有些烦躁,小钏气呼呼地说:“这个徐氏,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姐姐我们怎么办?”
“她既然叫我们去,我们就去吧,毕竟孟老夫人一去,这里就是她的天下。”我叹了口气,“我们走吧,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我这次倒要看看她还会整出什么事来。”
我们一前一后往北屋走,还没有靠近就听见徐氏摔杯子的声音,接着又吼道:“我才不去她灵前!这样晦气的事,别来跟我商量!”
明明是她害死的孟老夫人,如今居然又说晦气!这样的人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憋着一肚子的气,我推开北屋的门,徐氏此刻正坐在桌前和孟河怄气,孟河无可奈何,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来回踱步。
“孟夫人说这些话可就是大不孝了,孟老夫人再不济也是孟大人的亲生母亲,而你作为孟大人的妻子,孟老夫人也就是你的婆婆,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她灵前?莫不是你自知自己是杀人凶手,害怕孟老夫人来报复?”我故意说得吓人,果然徐氏脸色有些发白了,没想到鬼神这一招对宫里的嬷嬷不管用,对徐氏还是管用的。
“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害死的她!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打到她!”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还想着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怪不得你祖上会落得个这样个下场!”
徐氏一族的过往似乎也是徐氏的软肋,我这句话一说完,徐氏就彻底被激怒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我喊道:“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祖上!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
“你祖上若是问心无愧,你何必这样歇斯底里?”
“你!”说着,她就要动手,孟河赶紧拦住了她,道:“福颖!”
徐氏发了疯似的吼道:“孟河!你干什么拦我!我今天不杀了这个贱人,我就不姓徐!”
我冷笑一声:“孟夫人不会是恼羞成怒,想要杀我泄愤吧?难道孟夫人以为杀了我就能堵住悠悠之口吗,徐氏一族是怎么来到琥珀村的众所周知,你是什么样的性子,也是众所周知。你既然怕孟老夫人回来报复你,难道就不怕我变成鬼了也来找你?”
徐氏一听这话,方才的气势早就消减了大半,只是等着杏大的眼睛看着我,仿佛想用眼神把我千刀万剐。
“来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累了,不知孟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跟我们说?哦,莫不是要来杀我们的吧?”
我故意提高了声音,徐氏似乎怕被人听到,赶紧喊道:“你们赶紧给我滚!离开这个地方!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们!”
这句话正好合了我的心思,我顺着她的话说:“我们怎么能走呢?这时候孟老夫人灵前需要有人守着,孟大人一时又走不开,孟廷可怎么办呢?他那么小,没人照顾可不行。”
徐氏想都不想,吼道:“带着那个杂种,都给我滚!”
这时候,孟河有些不自在了,他轻声道:“福颖,孟廷是我们的儿子。”
徐氏一把推开了孟河,瞪着眼睛说:“什么我们的儿子!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他从小就跟着你娘,没少听我坏话,我何苦养虎为患!”
看来,徐氏是铁了心不要孟廷了的,我对小钏使了个眼色,趁着徐氏和孟河争吵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屋子。
回到东屋,孟廷已经醒了,他乖乖的坐在床边,一见我们回来,赶紧跑下来抱住我们哭道:“若岚姐姐,你带我走吧!”
我蹲下身子,抹着他小脸上的泪水,说:“好,若岚姐姐带你走,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我们这就离开。”
孟廷咧嘴笑了,使劲摇头说:“没有要带的,我只要和若岚姐姐走!”
小钏已经背上了包袱,我拉着孟廷,一起走出了孟家这个小屋。村里村外的人一看到我们,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低声说着些什么,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只有怜悯和幸灾乐祸。
现代人都说人心不古,如今在我看来,古人也不是那样淳朴热心。罢了,反正都要离开了,他们爱怎么样,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二十五章 有缘人()
像初次来到琥珀村一样,我们走在田间的小路上,只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失去了笑容,这个村子有了我们太多的记忆,也有太多的不舍和遗憾。
一路向北走去,忽然一个老妇走到我们面前,孟廷喊了一声“田婆婆”,不曾想这个老婆婆竟然红了眼睛,哭道:“可怜的廷娃子,我知道你父母必不会容你,本来想着让你到我家里住着,谁知道我那不孝的儿子死活不愿意,这是我刚做的一些饼子,你们带着在路上吃。”
我接过田婆婆递来的包袱,说:“谢谢田婆婆,我和孟廷也是有缘,他有我您就放心吧。”
田婆婆边点头边擦眼泪,说:“廷娃子从生下来她娘就去世了,他爹为了徐氏一族在安京的那一点势力,又费尽了心思娶了新媳妇,廷娃子没像别的娃娃,生下来有爹娘宠着,他一直跟着孟老太太,孟老太太身体又不好,家里也没有几亩田,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了下顿,如今离开了村子,可要好好的。”
“嗯。”我点了点头,不曾想孟廷的幼年竟然这么坎坷。
孟廷跑上前抱住田婆婆说:“田婆婆,你不要哭了,若岚姐姐对我很好的。”
“好,婆婆不哭,再往前走就是颍州了,你们到那好好歇歇。”
“嗯,知道了。”
告别了田婆婆,我们继续向北走着。孟廷忽然喊道:“若岚姐姐,你看,算命先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昨天看到的老道士正站在村口,他仿佛像一尊雕塑,只有衣袂随风飘扬着。
小钏奇怪的问:“那位师父怎么站在那里?”
“我想他可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或许是来帮助我们的。”对于他,我总是会不自觉的相信,总是有一种从内心深处的臣服,仿佛只有按着他的指示,我才不会迷失未来的方向。
我们走到老道士面前,道士点头行礼,我们也点头还礼,我先开口问他:“师父何故站在村口?”
只见他微微一笑,捋着他长长的胡须,道:“在等一个有缘人。”
我一听这句话,倒是来了兴趣,问:“不知师父所等的有缘人是谁?”
他笑着将目光移到了孟廷身上,我倒有些吃惊,“这个有缘人莫不是孟廷?”
“正是。”
“师父是要带他入道修行?”孟廷生性聪颖,又好学,有朝一日入朝为官,飞黄腾达也不是不可能。
“他幼年多灾,如今失了庇护,贵人难道认为自己有能力带他四处游走?”他说完这些话顿了一顿,我也有了思考的空间。的确,如今自己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居无定所,即便孟廷聪颖好学,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去给他提供很好的学习环境,也根本没有能力去给他请老师。
老道士又说:“贵人也不必不舍,你与这个孩子缘分不浅,日后必有相见之日。”
“师父带走他我没有意见,只是,不知道师父要带他去哪里?”
老道士摇了摇头,“云游四方。”
“也罢。”哪有高人道士是终老一处的,说不定,孟廷跟着他还能见多识广,多学些东西。我蹲下身子,对孟廷说:“廷儿,从今以后,你就跟着师父走,他会教你很多东西,你喜欢吗?”
孟廷看着我,问:“那孟廷以后还能见到姐姐吗?”
“师傅说了,我们的缘分不浅,日后必有相见之日,我们还会见面的。”
孟廷这才点了点头,说:“孟廷要跟着师父好好学东西,以后像爹那样住到安京去,然后把姐姐也接过来跟我一块住。”
我被他逗笑了,说:“好,姐姐等着廷儿和爹那样住到安京的那一天,姐姐一定陪着你,永远不分离。”我松开了孟廷的手,说:“去吧。要听师父的话。”
孟廷走到老道士身旁,对着我们摆了摆手。老道士拉起孟廷的手,转身朝着东边的方向走去了。一老一少渐行渐远,这幅画面那么和谐。只是,分别容易相见难,不知道再次见到孟廷是什么时候,那时的孟廷又会是什么样子。如今他有了老道士的庇佑,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艰苦了,都说人生是先苦后甜,希望他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看向小钏,她还在看着孟廷离开的地方,默默伤心,她感受到我的目光,轻声问:“姐姐,我们真的还会见到廷儿吗?”
“未来的事交给未来,现在又剩下我们两个人了,走吧。”
“嗯。”
小钏整理了一下背在肩上的包袱,我们重新上了路。
第二十六章 追杀?()
离开琥珀村,又是满眼的荒芜,只不过,越往颍州的方向走,所经之处的似乎越来越像一片废墟,碎石,支离破碎的兵器,歪歪扭扭的碑石以及黄沙里露出来的几只白骨。
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黄沙也漫天飞舞着。我们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一片废墟,我问小钏:“这里以前是战场吗?”
“看这个样子,应该就是了。我记得宫里有老人说过,安国和敬国曾经在安京和颍州之间交过战,当时敬国一支近万人的精兵队伍躲过所有人的眼睛,一直来到安京城下,却恰恰遇到了那时皇上的弟弟广平王,广平王认出了这支队伍里的一个小将军,才立即出兵阻止了敬国的阴谋。敬国的精兵存了必死之心,他们在这里和广平王的军队连战三天两夜,最后全军覆灭。”
忽然对这片土地产生了一种敬畏,千古难得忠义之士,敬国能有这样义无反顾殉国的兵士,到底是对自己国家最为真挚的热爱。
缓缓行走在黄沙之间,脚下时不时会踩到一些白骨。蹲下身捧一抔黄土将白骨掩盖,小钏却叹了口气,说:“姐姐,皇上曾经下旨,这些遗骨世世代代不得入土为安,好时时提醒着敬国这些惨败的过往。”
“他竟然下这样的指令。战争本来就是罪恶的,他却把罪恶的成果作为耀武扬威的资本……”我欲言又止,心里却为这些殉国的士兵感到伤心,不能入土为安,这是多么大的惩罚,他们忠心于自己的国家,何错之有?
“战争是罪恶的,可是国与国之间成王败寇不是一句罪恶就能改变的,更何况,若是那时广平王没有发现这支军队,今日躺在这里的就是安国的将士了。”
“罪恶的源头无非就是欲望。”我站起身,“如今躺在这里的人都是战争的结果。不论胜与负,从战争开始的那一瞬间,安国和敬国都已经输了。”
“胜也好负也罢,那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啊。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争取天黑之前到颍州安顿下来。”小钏拉着我说。
“好吧。”
继续北行,我们加快了脚步。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来到颍州城门下时,只看到太阳要偏西了。颍州来往的人很多,毕竟靠着安京,这里也非常繁华。
一进来,小钏就感慨道:“没想到,颍州也这样好玩!”
“我们先找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出来玩玩。”
“好!”小钏兴高采烈地四处寻找客栈,忽然她伸手一指,“姐姐,前面有一家客栈,我们去看看。”
跟着小钏进了一家名叫聚云的客栈,这家客栈的老板娘非常热情周到,带我们刚安顿下来,就立刻送上了两碟小菜,又说:“今晚是谷神节最后一天晚上了,可热闹着呢!”
谷神节是安国一个特殊的节日之一,他们认为掌管稻谷丰收的神仙叫谷神,谷神年纪大了,每次睡觉都要举国上下的人一起热闹起来,才会把他给吵醒,以保佑安国年年五谷丰登,百姓富裕,因此又叫做闹谷神。
出于好奇,月亮刚刚明亮起来的时候,我和小钏也去了大街上。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时不时有一群小孩子呼喊着从人群的空隙中穿过,又跑到人群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花灯,游龙队,闹谷神队伍,各种各样的小吃,穿城河,茶楼,客栈,高阁都站满了人,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烟花和孔明灯,天空太寂静了,寂静的有些可怕,仿佛这些只是人们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天下人的独角戏。
忽然,房檐上飞速走过几个黑衣人,如果不是我恰巧抬头看天空,根本就无法注意到他们。心里忽然有一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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