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半于易仍未出现,我却要迟到,跑跳出门,发现楼下仍停着于记车辆。
挤公车赶到公司,正遇见Carles,打了招呼,他却怪异看我。
我摸摸脸摸摸头,不会吧,今天我明明是最细心打理……哪里还有不妥?
Carles似看出我迷惑,摆手释疑:“我以为你今天会请假去送机。”
我惊异:“送什么机?”
Carles竟比我还惊异:“不会吧,于易出国进修,不说是今早班机?”
“……”
…… ……
我操!于易!你真不是个东西!
撇下公文包丢掉外套抓出手机我边拨号边气呼呼往外冲。
搞了半天吭吭叽叽欲言又止是因为这个?!
摆出张我欠他钱的脸耍个深沉用一双黑瞎瞎的眼瞅那么久……结果不还是没告诉老子!
我凶狠地按着号码,心里把于易骂上千八百遍。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我在这边莫名烦躁得恨不能砸了慢吞吞的电梯。
听筒里还没有声音,我已经噼里啪啦先摔出去一长串话去。
“于易你现在在哪里你要去哪里你别再在那儿装傻玩儿沉默老子知道了你干脆地给个话!”
……于易那边仿佛沉默到哑,我盯着电梯闪烁的红灯要发疯。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于易才缓缓地说:“别急着过来了,马上就要登机。”
我迎着上班人潮往电梯外挤,在刚要拔腿飞奔前听到这么一句。像是为了印证这人像极了敷衍的真话,背景响起曼妙而可恶至极的女声:“……XXX航空公司XXX航班,现在马上就要起飞……”
……操!
全部力气一下子被抽干,我猛地靠在墙上,动作粗鲁估计神情也温柔不到哪儿去,活活吓坏一干白领丽人,纷纷躲离我三尺开外。
于易拿着电话继续温言:“苏杨,好了,我该上飞机了。”
我咬着牙,想象手里捏着的是这家伙的脑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喂,我说,你要去哪里?
……喂,我说,你要去多久?
……喂,我说,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喂,我说……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无数个问题就在嘴边打转,到最后还是一个“我说”都没出口。
我怕我一开口就是一串骂先出去,没准能助于易一臂之力提前把他嘣上机去。
电话那边明显嘈杂起来,我只听见我粗重起来的呼吸。谁把排风给关了,妈的怎么就憋得要死!
于易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苏杨,等我电话。”
我几乎破口而出——妈的!人都走了,电话有个屁用!耳边却只剩一片忙音。
“……操!”算你狠!
“……啪嚓!砰!”
手机在墙上摔成了几瓣,偏偏还这儿牵扯根线那儿连接一点地不干不脆地在那儿碍眼。
保安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抓抓头发只解释句“失手”,残片也不捡转身上楼。
靠,老子的手机!于易你跑了不赔我我把你房子卖了抵!
Carles一天过来看我几遍,眼神闪烁,仿佛我是洪水猛兽,我统统当作压根没看见。转头去方便,倒是在镜子里都能看见我头上还冒着烟。
死于易,别跟我说丫连续几天不着人影是忙着安排离开后的事宜,别跟我说丫是非特意地跟Carles提起,别跟我说你买东买西是当我小狗小猫哄,别跟我说丫是没办法开口才跟我装哑巴——这般“羞涩”不像你!……也别反问我说“我是你的谁管你这么多”——这台词都要老掉牙了你能不能给我换一句!
……我想我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生气过,打回两份报告返工重做捡出无效语句若干个,同小组的成员纷纷退避三舍就差点没想把我直接列为危险分子。
但是仿佛马力全开我这一天倒是高效全速运转,化怒气为动力——靠,我以前还真没发现我还有小宇宙转化方面的天分!
Carles晚上下班的时候过来叫我吃饭,我摔开一沓资料丢给他一句:“不饿!”
他看看我摇摇头:“你一天都没吃饭,别忘了我还有个兼职……”
我大翻白眼:“哈,监控的人都走了你还遵守个什么意思?!”
Carles皱眉,不愿理我的无聊,直接用行动——揪起我就往外扯。
我发疯:“我靠,大老板,现在是下班时间你无权管我!”
Carles凶狠地瞪我:“靠你个鬼,妈的我现在是你朋友!”
“……”我顿时哑掉,只能腹诽:靠,这家伙怎么也学得这般粗俗!不情不愿也只能被这人拉去吃大餐。
真是能与于易周旋的人,最懂得戳人死|穴。
一餐饭Carles几次想提个“于”字都被我打断,到后来他索性也不再说。
海塞一气,我的优点就是愤怒的时候吃得更多。
Carles开车送我到家,问我是否要请假。
我撸了把脸看鬼似的看他:“我干嘛要请假?不过你要白给我工资倒可以另说。”
他果断抽车而闪,夜风里飘过一句:“想得美,做梦吧你!”
连句再见都没说。
——跟于易学的倒全!
力劈华山开了门,好在带了钥匙,否则我岂不是要追到他国去?!
把大堆水果从冰箱里扯出来挨个吃,我仰躺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电视。把旁边茶几拽过来放脚上去,把那上面的电话一脚踹到一边。
……想想还是又捡回来……
……靠,什么玩意儿!再丢开……
……再扯回来……
……再推开……
……再拿回来按在沙发上……
…… ……
妈的破东西,跟买它的主人一样差劲!搁哪儿哪儿不顺眼!
电视里演的啥我压根就不知道,想想就用力瞪……丢掉果核桔皮继续瞪……就差在上面瞪出个窟窿。
瞪到后来累个半死……结果也没有半点儿响动。
……靠!谁是为了等它响啊!
我猛地清醒过来用力跳起。奶奶的死于易,老子只是在等你一个解释!
索性冲去浴室洗澡,中途支了耳朵仔细听……老子只是在等解释,老老实实让老子骂你一顿出口恶气……别误会别的什么!
…… ……
二十二点半,洗好澡擦头发。
二十三点十五,看电视吃桔子。
二十四点整,看电视吃桔子。
一点二十,上网聊天。
两点三十五,上网刷网页。
三点四十,刷网。
四点零五,看电视吃桔子。
五点,天亮。
六点半,早间新闻,有亚热带气流经过公海。
…… ……
七点,Carles以不放心的名义在楼下狂按喇叭。
我直接从阳台上丢下去一只拖鞋:“你这是扰民!”
七点三十分,我跟Carles坐在粥铺里喝粥。
Carles状似无意地提及于某人昨晚致电已经成功抵达并请他代为转告,停了下他看我脸色又继续吞吞吐吐地说姓于的麻烦他照顾好某人。
我把粥直接摔到桌上,冷笑:“别跟我说这个‘某人’恰好姓苏,苏杨还真是担待不起!”
遂不理会Carles,直接狂奔去公交站。
原来只有我等的电话成了哑巴。
原来我在心里翻腾到死,姓于的也看不见。
有火从嗓子眼烧到五脏六腑。
——于易,你真他妈的是天下最混的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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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是好物呀是好物~~~~~爆炸|||
Part Y。 如此
李利奔到我的公司抓人的时候,我正在电脑前拼死拼活。
看不见Carles端着炒面在我面前晃过第一十二次,听不到背后神神秘秘的视线以及“吵架了吧”,“闹别扭了吧”,“分手了吧”等等八卦。
……保持着脸上纹丝不动的表情,键盘却已快我敲爆掉。
妈的老子跟谁吵架跟谁别扭!就算分手也得曾经交往过才能这么说好不好!
李利那大嗓门从一出电梯就嚷得无人不知,那头骚包的红发在我面前闪了闪,爪子就逮着了我胳膊往外拽。
我把眼睛粘到屏幕上,用力与他撕扯:“你等我看完这段程序……”
话音未落,就被他一巴掌关了显示器:“靠,你跟我装什么!”
我顿时火大:“靠,老子这是努力工作!”
李利似笑非笑,用力点头:“是是是。”然后眼神往那边正探头探脑的Carles处一瞥,恶狠狠一句抛过去:“走了啊!”
Carles马上一副正直老板貌:“去吧去吧,苏杨你也歇一下。”
我看看他俩,虽然还不明白怎么李利就能治住Carles,但李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脚趾头也想得到。于是用力狠瞪作无辜的家伙:“那还真是多谢!”
Carles顿时干咳,掩嘴躲开。
身后一片哗然,可以预见,谣言版本顿时便会升级为“三角关系”,“横刀夺爱”,“男人的战争”等等。
李利一边拉我一边还笑:“你们公司的人真有意思哈~”
我保持沉默,神经比钢筋还粗,这我还真是做不来。
李利回头戳我:“嘿,你给我精神着点儿!”
我扭过头,看着电梯闪烁的数字,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只是摸摸口袋,已没有手机可给我摔。
楼下有香车相候,只不过开车的美男面部怎么瞅怎么有幸灾乐祸的迹象。
愤愤不平地上车,一路无话地行驶,司机竟然完全不专注,还与李利于后视镜中暗送秋波,完全没有一点对正郁闷着的人的同情心。
遂更加愤怒,我伸手就搂住了李利,果然见其脸色立刻晴转阴,握方向盘的手绷起青筋……顿时心情舒爽不少。
李利转转眼珠子,倒是也伸了手与我搂作一团,我反而大惊,怎么看前面的人也是图谋在无人处将我毁尸灭迹的表情。
李利笑我:“你怎么就是有胆量动手动脚却没胆量面对后果呢?”
我白他:“你给我个有胆的例子试试?”说话间我的眼睛瞟向某人,那张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李利嘿嘿笑起来,松手拍拍我:“别指望我呀,你可以拿你家那位试试~”
……我的脸估计是红白青交错着变着花样,半天唯一能挤出来的句子只是:“靠,我那位又是谁?!”
李利瞄我一眼,但笑不语,倒是让我七上八下又加脸红又加愤怒地自己折腾自己半晌。
后来看到另两位又恢复眉目传情的架势,才反应过来,感情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俩人还真是有夫妻相!
在李利家厮混,我若老僧入定,对二人种种令人发指的粘腻恶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打定主意让他们尝尝什么是“请佛容易送佛难”,千瓦的大灯泡我也就做了!
倒是这两人,也真叫我佩服,还真是能做到旁若无人,自客厅沙发到主卧大床,从晚上打牌打游戏到半夜挺不了了去睡觉,愣是粘在一起没分开过。
李利还与我说得热闹,那位就干脆当我是空气。
久了,竟有些气馁。颇有点儿意兴阑珊。
那种紧贴在一起的距离,怎样都像是在狠狠戳我心里的一块地方,疼得厉害。
还是忍不住开口:“我该回家去了。”
李利自某人怀里挣脱,笑嘻嘻拉我:“别呀,羡慕的话来一起玩儿嘛~”
…… ……
“开什么玩笑!”
某位长爪子一伸将其带回去,一脸锅底灰,我一脸酱色,倒是难得异口同声。
李利吐吐舌头:“我只是说着玩儿……”他眼睛转转,伸手戳我:“你要也不给你。”反手又搂着某人的脖子。
眼见着某人的脸色晴朗得万里无云,我心里却窝得要呕血。
不用这么做给我看吧,谁稀罕要你家那死人脸!还不如去看于易!
……于易?于易。
突然的想法让我的心情又沉了几分,隔着个天空隔着海洋隔着多少万里,怎么就还能让我不安宁!
打发了某人去洗澡,李利笑着拿脚踢我:“不是吧,你原来有的那些个,还不也是这样?”
我仰面躺倒,懒得理他。这家伙,多半是专门想刺激我这个眼下是孤家寡人的。
李利见我没有动静,也凑过来躺下,语气里竟带了点儿深沉:“在一起的情人,总是要觉着甜蜜的。”
我觉着心里的某处被不轻不重地敲了那么下子,不由得开口反驳:“也不一定要在一起才觉得舒服,像我跟于易……”
也会斗嘴互损,也会小打小闹,外科主刀会日日下厨做饭,早起买早餐,会等我加班回家等到半夜,会紧张我有没有受伤嘴上却不承认,会冷嘲热讽其实只是在吃醋,会由着我性子放纵着不管不顾,下班的时候永远能看到阳台上亮着灯,节日的时候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呵,原来只是像空气般自然的事情现在竟能感觉出这么多好来,却终究只是一个“像极了情人”的总结。
李利突然叹气:“苏杨,差不多自己好好想想。”
我恍惚地抬眼看他,想什么?现在还有什么好想?
咧咧嘴冲他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呢,人都跑了,这要是说了什么,还得了?”
李利又拿脚踹我:“你又知道了?人家怎么想的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