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润滑的液体一入口,如同酒里沉睡的花魂在身体里悄然醒转,轻吟浅唱,低低悠悠,如雾如烟,带着花殇的残香和失落,慢语着风吹雨打后的凄迷旋律,温柔地、温凉地钻进了酒意恍惚的人心。
明明是那么悲伤的酒,却为什么又让忍不住想一喝再喝,直到让这悲伤永远淹没自己呢?
“真不像是酒。”追命将葫芦还给花想容,微眯起眼,掩饰不了的一点迷离似沾了酒的粉色娇花无端端染了几分惑饶,看得花想容心跳不已。“确是酒中异品,引人悲伤的酒。酿这酒的人,八成是个多情又伤心的人吧。”
“你能品得出这酒里的伤心?”花想容的回问夹杂着爱恨难辨的刺,“酿酒的人说,只有伤心人才喝得出这酒里的伤心,也才能不被这酒所迷惑。可他是一个又冷酷又自私的人,完全不是你说的‘多情又伤心’呢。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容易伤心的人……”
“你喜欢他?”追命瞧着她的表情,直接就把心里的想法问出来了,问完才惊觉怎么问出这么不合适的问题。
“你背不背我?”花想容只反问。“南方总捕该不是食言而肥的小人吧?”
“什么话,你才是那个……”追命的理直气壮陡然矮了半截,这些古语箴言看大师兄平时用得手到擒来,如鱼得水,怎么轮到自己想用就总是缺胳膊少腿的不上道呢?“那个,那个什么什么左右而言他呢。我是最讲信用的了,来吧。”追命稍弯下腰,爽气地邀请。
花想容在追命背后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好,我来了,你可站好别把本小姐摔着了。”掂量了下距离,起跑,跳跃,猛虎落地式,命中!
追命被忽砸到背上的那股力量冲击得向前晃了晃,随即稳住了身子。“看不出来那么娇小,还真有些蛮力……”
“少废话!”花想容双手圈住追命的脖子,兴奋地说,“快走吧。”还顺手很来劲地扯了扯追命脑后绑得好好的束发。
“你住手,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了是吧?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清泉似的怒声仿如枝桠间调皮穿梭的日光,跳跃了一路。
如风慢悠悠地跟在主人身后,善解人意的黑眼珠里荡漾着一波波名为同情的光,可是,这路边如此爽口的草是它此时更为关心的事。
转入一条阶梯式的幽静山道,马蹄声混合着春日的暖光,交织成让人倾心欢悦的沉醉春风。
花想容在追命背上拨弄着他的头发,丝毫不理会那个人的哇哇乱叫。啧,又密又直又亮又顺,哪有男孩子长这么好头发的?真是没天理。趴下去,脸微微贴近他的颈窝,似乎还有幽幽的酒香,清爽好闻,像哥哥酿的果酒,噫,他怎么脖子上全红了,还发烫,脸上也是……切,我一个小女子都不计较了。
“喂,你的头,……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就把你扔下来了。”追命很不自在地嚷道。
花想容贼贼地一笑,在追命耳边哈了口热气,“害羞了吧,名捕也会脸红啊?”
追命差点就要把背上的小坏蛋甩飞,“胡扯!”连话音里都徒洇了一层粉色逼人的恼意。
嘴硬!脖梗都快红得滴出水来了,当我花想容是傻子啊。花想容偷笑。
这个南方总捕看起来高高挺挺的,其实还不怎么壮实嘛,跟那死人老哥有得比……哼,闷老哥,就知道整天板个脸,不许这不许那的,一点都没这个人好玩,有事才找我商量。可为什么我就那么欢喜地听你的话……“要是我哥哥像你一样就好了。”不自知地磨蹭着那人温暖的背,花想容的叹息几不可闻。
7 千年断续,斩筋断骨
追命顿住。他们走到了一块平地上。
阳光还是那般明亮,景色还是那么清新,追命却感到一股寒意正自背后慢慢升起。
周遭的一切渐渐阴郁起来。
在四大名捕中,最擅于跟踪追缉的,是追命。他轻功最好,追踪术最高,天生能测知敌人、罪犯的藏匿之处。 是以,只要他们追捕的人一旦失其所踪,大都由追命把断线“续连”,所以其他三名师兄弟都戏称追命为“千年断续”——因为“万年断续”正是一种了不起的金创药,能使断肌愈合,故而有此引申谑称。
相对的,四大名捕中能最迅速察觉到敌人的包围埋伏的,也是追命。
追命,追别人命的同时,也得防着自己被别人追命。当别人对他“千年断续”的时候,他最拿手的就该是“断筋斩骨”——斩包围网的筋,断埋伏圈的骨。
这是他之所以成为追命,而不是别人成为追命的主要原因之一。
天下间少有人能追追命的命。基本上别人的包围网一拉起来,追命就可以感觉得到。
譬如此时此地。
让追命冒寒气的不是这个埋伏圈,而是他感应到来人的气息似乎都是冲着他背上的大小姐——花想容来的。
不但如此,他还能感觉到强烈的杀意,属于不世高手才有的杀意。
这才是最麻烦的。
他一个人绝对可以、能够轻松地毫发无伤地溜出这个埋伏圈。
但是若带着背上毫无武功的花想容,追命确定自己是少不了要干一场硬架的。
就在花想容方才对他拉拉扯扯时,追命已不露声色地探明她内力全无,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否则,他也不至于这么放不下她的安危。假如是个有功夫的女子,劝导两句他也就不八婆了,不找高手挑事的话这样的女子一般都足够自保。
从追命略显僵直的背上,花想容觉察到了什么,眼里蓦然一黯:该来的,总是要来。吸口气换了副天真无邪的迷糊情状,“怎么不走啦,有什么事么,大名捕?”
冷是没有声音的,但有着我们的表情——HC哇的这句话
潜了;匿了;遁了,考试去也^^哇;等我回来
'1 楼' | Posted: 2006…08…24 22: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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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暮暮聆花怨
1 花怨暮
“你以为攀上名捕就可以带花魂逃离折花山庄了么?”清远的声音传过来,极清极柔,让人想到蔚蓝天际悠然飘过的缕缕白云,飘飘忽忽的,看似绵软可亲,实则远不可及。
花想容听见这声音,脸色唰地一下变了,立即从追命背上蹦下来,指天骂地,“你管我!我就是要带花魂走,就是要毁了它,让你种不出花魂,让折花山庄在同行面前贻笑大方!”
“小心!”追命抱了花想容往旁边一掠,两枚飞针斜斜飞过追命的耳侧。
看那方位,竟是对着花想容的双眼打过去的。一出手就如此歹毒,追命火气一冒,踏前一部护住花想容,拍胸脯大声道,“南方总捕追命在此,若有人不分青红皂恶意伤人,休怪我请他去六扇门的天牢里凉快凉快!”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崔大总捕真是豪气得很哪,舍妹承蒙照顾了。”来人三分揶揄,三分不屑,三分打趣外加一分好笑。
追命转身问着已是一脸忸怩的花想容,“他是你哥?”
“想容小姐是折花山庄的大小姐,庄主的亲生妹子。”
“她受不得庄规的约束,竟偷了庄主苦心研制的用以培植新花种的花魂酒跑出来。”
“这是犯了庄规大忌。她若是再不回庄,按规定理当格杀勿论。”
从西、南、北三个方位分别走出了三个人,双目炯炯,脑|穴高鼓,一看即知是高手。
自追命身后冒出来的是一位头发灰白、形貌矍铄的老者,其他两位一个脸戴面具,一个长相彪悍,俱为铁塔般的壮汉,应是其手下。
那位戴面具的汉子可以说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想容看。
见了这老者,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花想容脸都白了,不仅白,还发冷,冒出阵阵冷汗,艰难地唤道,“方伯。”
追命瞧这大小姐忽然之间竟满脸惧色,悄声询问道,“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方伯是,庄里的右总管,刑罚之事也归他管。可是只有在需要对庄内违规人处以极刑的情况下,他才会亲自出马。”嗫嚅着回答追命,花想容面色一凛,朝着东边恨然喊道,“你,你居然带了方伯来,你是存心不给我活路!”
随着一声悠悠的叹息,一阵异香扑面而来,教人顿生了种漫天花雨的错觉。
来的只是一个人。
一个气度极其雍容而淡雅,服饰极其贵气而朴华,面容极其俊美而清冷的男子缓缓地向追命和花想容走来。
他一出现,那奇异好闻的幽香就变得理所当然了。一身华贵蓝杉给人一种朴素优雅至极的质感,整个人那么静静站立着,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株不染烟尘的花,神秘诡丽,让人联想到晨雾清风中欲开欲合的蓝莲。
追命最先注意到的,是来人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美,比月光更明,比星光更远。看任何事物,都又似多情,又似无情。那眼光,像月魂尽慑在眼里,而梦魂又浮现在心中。梦是遗忘的记忆,月是寒夜的心。(作者插花:这两句是照搬了温瑞安温巨侠对无情的描绘)。
真像……追命心中感叹,原来除了大师兄外,世界上居然还有人会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双眼睛。可是呢,追命带了点小私心地想,当然还是大师兄的眼睛最漂亮了。
大敌当前,他居然还有心思比较敌人的眼睛美不美之类的问题。更要命的是,追命一点都不认为这有何不妥。 “谁让他一出现就那么引人注目嘛,我自然是顺便、恰好地关注一下罗。”若有人就此质问他,追命也许便会如此振振有辞地回答,说不定还会弩一下嘴,好无辜地睁着双大眼睛盯着对方瞧,倒让发问的人自己先心虚而败下阵来。
“你就是庄主?”追命端起名捕的架子,公事公办地问。
“是,我是想容的兄长花怨暮。”男子彬彬有礼地回应,目光扫过追命,唇边含了几分笑意。
“恩。”追命看看那方伯和花想容,忽而眉开眼笑地对着花怨暮道,“既然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就好好说嘛,动刀见血的多伤和气。”
花怨暮打量着追命一点心机也无的笑脸,和和气气地说,“崔总捕有所不知,舍妹违反庄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祸闯得实在太大,我也保不住她。方伯做事有他的规矩,我不便插手。”话锋一转,花怨暮似是极好心地劝告,“不管怎么说,这是折花山庄的内务,就不劳驾崔总捕操心了。”言下之意的提醒很明显,这是家族内部的事务,官府是无权管辖的。就算追命是捕头,也不能坏了这江湖与官府之间固有的潜规则。
花想容冲到花怨暮面前,又伤心又绝望,“你果然就是想我死!”
“想容,你错得太多,怨不得别人。”花怨暮容光淡漠,冷然道。
追命望着这对兄妹,左手插了腰,右手烦恼地挠眉,殊不知这一举动为他凭添了许多稚气,教方总管等人更为看轻了他。
哪有兄妹这样的?“想容姑娘不就偷了一瓶酒么,不至于要动用什么庄规处置吧,还极刑?”追命试着以私人的身份劝道。
“他偷的不是普通的酒,是庄主近年来苦心孤诣的成果,事关本庄于下一季的花展中能否如期推出新品种。”方总管不徐不急地解释,“折花山庄向来以推陈出新、不落俗套而享誉京华,若此次失信于花展,对本庄的声誉及营生将大有影响,故而老夫才亲自跑这一趟。事情也并非那么严重,只要大小姐能把花魂完好无损地交出来,并保证以后永不再犯,老夫可以看在前老庄主的份上宽大一次。”
花怨暮感激地朝方总管看了一眼,转向花想容,“还不快谢谢方伯?”
追命心中奇怪,怎么这管家表现得比庄主还威严?见花想容还没有动作,也便笑嘻嘻地劝她,“我是不懂什么庄规不庄规的。不过听那位老人家的意思,他是放你一马了。好啦,以后别这么调皮了,把东西乖乖交给他们就回家吧。”
花想容瞪他一眼,恨恨地把装着花魂酒的小葫芦往他手里一塞,“要给你自己给他们!”
追命扁了下嘴,瞪我做什么,我是在帮你哎!哼,看你心情不好,我追三爷就不跟你计较了。他把葫芦递给花怨暮,“你们要的,是这个吧?”
花怨暮微露喜色地接过葫芦,仔细查看了一番,勃然变色,“想容你动过这酒了?”
“是啊。”追命好奇地探头,不假思索地说,“有什么问题吗?她刚才就给我喝了一口。”
“你喝过?”花想容的脸色简直可用惨白来形容,白得让追命都忍不住同情他,“这是我两年前收集了百余种落花颇费心思酿造的花魂酒,只为浇灌酒魄而用,不到酒魄结苞,万不能启封。否则,花魂一散,酒魄也不能培育成功了。”花怨暮闻了闻,颓然道,“这酒,已经没用了。”说罢不等追命阻止,扔了这葫芦,清澈的带了点粉色的液体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全渗进了土地。那种让追命闻之忘俗的香气确乎也真少了方才摄人心魄的魅力。
“没用了你也不必这么浪费吧。”追命可惜地死盯着那葫芦。
“混帐!”方总管听完花怨暮的颓语,一时杀气腾腾,跃身而起,举掌就要向花想容天灵盖拍下!
这一掌出人意表,来势汹汹,听掌风便知,若花想容被结实击中,断无生理!
2 追命的血
花想容逃无可逃,大惊失色之际,一道白影倏地划过眼帘,追命一脚蹬到,硬生生地挡开了这一掌。
方总管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震得自己手臂发麻,连忙收了手,朝追命冷哼一声。
追命神色无恙,轻松一笑,转了转脚踝才落地,“方总管好掌力,可是怎么说杀就杀啊?”
“花魂已破,大小姐大错铸成,生路被她自己堵死了。”方总管冷冷道。
追命来气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还比不上一株花么,这是什么道理?植不出新花种就这么要紧?”
“是。”方总管一口回应,“在折花山庄,人命的确不如新花种。南方总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我要 在这里处置破坏山庄繁荣的败类,与你无关!”说着手一挥,一直在一旁待命的两个大汉齐齐逼近了一步。
“呵,”追命冷嗤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几个大老爷们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这么不公平的事我追三爷能不管吗?”
“我折花山庄本不想与你为敌,若你执意干涉本庄内务,那就休怪方某得罪了。”方管家与两名手下又欺近一步,双方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住手!”花怨暮淡淡的一声呵斥,仿佛所有的唳气都于无形中消解了。
只见他从从容容地走到追命面前,从从容容地发了话,“看来宅心仁厚的崔总捕是真的有心救想容?”
“你想说什么?你是他哥哎,怎么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说过,方伯做的事,我即使身位庄主也无权过问的。”花怨暮摆摆手制止了追命的责问,又看了看听天由命的花想容,“要想舍妹无事,在下还有一补救的方法,就看崔总捕肯不肯合作了?”
追命横他一眼,大大咧咧地把手一伸,“切,有办法你不早说!有什么事,只要我追三爷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听说崔总捕从小酒不离手,日日斗酒三百?”花怨暮斟酌着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