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
没有容先生的下落不知他死活,二来年纪渐长,谋生不易。廖氏没有推脱。就这么安心进了纪府当妾。别的不说,至少吃穿不愁,生活也太平了。
只是心里深处还时不时的记挂着容先生。
当她听说纪府西席先生姓容时,以为是当年的容先生,借口送寒衣试探。此容先生非彼容先生,所以就没了下文。
一口气说完这大半生的经历,廖氏抿口茶,苦笑:“我这辈子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骆凛没有提及她当年在江湖中的手段。而是问:“你只知容先生是雷老虎的人不知其他?”
“他从未提及还有其他身份。”廖氏好奇问:“他,到底是谁?”
“这个,由我来说。”纪浅夏清清嗓子,笑眯眯道:“首先呢,我的好奇心立了一大功”
“我来说吧。”骆凛平静的抢过话头:“容先生其实还有一个身份,是朝廷暗卫。”
廖氏咽咽口水,失态:“什么?”
“他是朝中派往江湖的卧底暗卫。成功潜入雷老虎这个杀手组织,取得信任,升为二号人物,并不是偶然也不是好运。而是故意为之。”
廖氏眼神木然:“原来如此。”
“雷老虎这个杀手集团消失不见,十之**跟他运作有关。容先生最新的任务是回京,潜入侯府。”
这就牵涉到朝廷的布局。
不过,现在说无事,不算机密了。
骆凛条理清楚,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廖氏。以及容先生因何而死的原因。
廖氏有种透不过气来的窒息感。好半晌,她才长长透气:“他瞒的好苦啊!”
“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当然要瞒紧一点喽。”纪浅夏很想得通,还安抚她:“这也是为什么容先生迟迟不给你任何承诺的原因。”
“我懂了。”廖氏缓缓点头。
以容先生的身份处境,的确不适合成家。
“你放心,他没有白死!”骆凛宽慰她说:“皇上其实知道他。”
廖氏苦笑不已:“原来,我跟他一直相隔并不远,却咫尺天涯,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个才是令她最悲伤的。
明明两人都在京城,却从未曾谋面。
主要是她的身份变成了纪家妾,轻易不出面,也跟外界消息完全隔绝,自然一丁点消息也传不进来。
“廖姨娘,你也别难过了。至少,容先生心里是有你的。他临死,将你赠送的玉石是含在嘴里的。”浅夏递上手帕。
不说还好,一说,廖氏就捂脸开始哭泣了。
骆凛跟纪浅夏对视一眼。都没劝,由她哭一场。
世事就是这么难料。
廖氏心结打开了,说不上是为什么。她从此就一直在庵堂度日。就算纪府接她回去过年什么的,都推辞了。只有儿子纪安让来时,会见一面,其他时候吃斋念佛,很用心。
回城的途中,纪浅夏还在感慨:“如果当时廖姨娘一直待在碧嫣楼,说不定容先生还能跟她见几面?”
“也只能是如果。”骆凛叹气。
“所以,是个悲剧。”浅夏总结。
骆凛望她一眼,问:“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当初在凉山,你跟蒋氏做了笔交易。你答应不会迁怒纪六小姐。蒋氏说了什么?”
纪浅夏干笑:“这个,恕我保密。”
“可以,依现在这情形,你跟纪六小姐之间”
骆凛还是分了点心思关注她们纪府变化。知道纪映芙不是个省油的灯。
纪浅夏耸下肩:“我跟她反正亲厚不起来。她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如果她不怀好意,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啦。”
“她,接手了不少残部?”
“我知道。”纪浅夏展颜笑:“你要能抽得空来,不如斩斩她的臂膀。省得她有恃无恐。”
骆凛眼光放远一下,慢慢点头:“其实用不着我动手。”
“哦?”浅夏眼光放亮:“残余势力,自有官差辑拿?”
骆凛笑了下:“这是当然。乱党同伙,当然是朝廷操心。你还记得吴小姐吗?”
“定远侯吴小姐?她不是成功逃遁了吗?”
骆凛拉回眼神:“天罗地网,又有赏金,能逃到哪里去?”
“这么说,她”
“吴小姐还没信,不过她身边的心腹婆子丫头都没逃过追捕。”骆凛只能透露这么多了。
纪浅夏微张嘴,点下头:“也是,养尊乱优的千金大小姐,从此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捱不了多久。可怜!”
“你可怜她?”
“从旁观者角度来说。也有可怜之处。千金小姐们的一生都拴在父兄辈的仕途上。父兄辈作官平稳,那么她们也就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若父兄辈稍有差池。她们就会一夜之间从贵小姐沦为贱民。这种落差,没几个能承受。反正,于私方面,我是同情的。”
第360章 志向()
纪浅夏此时得感谢保国公没什么野心,就这么一事无成也挺好。
不用担心站错队,一朝从云端跌下凡尘。
骆凛没吭声,只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她。
“看什么?我也没说她们家造反有理呀?”浅夏不乐意了。
骆凛一怔,失笑:“胡说!造反怎么有理了?要杀头的。”
“知道啊。所以,我感激我爹整天无事是是,不求有功但求平稳的心态,其实最为明智。”
骆凛苦笑不得:“这点出息。”
浅夏不以为耻:“我一介小女子,就这么点出息。”
“好啦,别扯远了。言归正传。”骆凛不跟她多扯。
浅夏问:“正题是啥?”
“蒋氏跟你说什么了?”骆凛可记着呢。
“她?”浅夏迟疑了下。
蒋氏跟她说的,十分震骇。内容不宜对外透露。
但是,纪浅夏现在闲来无事,通过最近的一些事件细节回放,她脑海中,窜起了一种不切实际的猜想。
那就是蒋氏说的可能是真的!很可能是真的!这才是要命的!
“怎么啦?什么天大的秘密这么纠结?”骆凛还真不信,蒋氏能有可以交换的条件让纪浅夏迟疑。
纪浅夏看他一眼:“我?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你等我捋清楚。”
“要帮忙吗?”
停顿了一下神色,纪浅夏摇头:“暂时不需要。其实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是府里的家务事。”
“哦。”骆凛就不好过多关切人家的后宅家事了。
“对了,骆凛,你喜欢文房四宝?”浅夏神来一句。
骆凛莫名其妙:“没有啊!”
“可是,上回在竞拍会上,你家大少奶奶拦着我说,那方七宝砚是为你拍下来的,因为你喜欢。”浅夏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
骆凛面上果然有一丝难堪,眸光中愠恼一闪而过,他淡哼一声:“没这回事。”
“那为什么骆大少奶奶会这么说呢?”浅夏眼里升起玩味光芒。
“我怎么知道?”骆凛淡然:“我跟她一年说不过三句话,哪里知道她怎么想?”
“呵呵。”浅夏就坏笑:“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骆凛脸色不好看反问。
浅夏摇头晃脑:“不告诉你。”
“切。”骆凛白她一眼。
纪浅夏挑挑眉,促狭笑笑,钻回马车内。
进城没多久,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开朗大笑由远渐近:“哈哈哈,终于被我逮个正着了吧?”
“聂其仰?”纪浅夏惊喜的一挑帘。
聂其仰笑的灿烂,随便跟骆凛打个招呼,就转向纪浅夏:“四姑娘,好久不见。”
“是呀,回京后真的就没见面了。你还好吗?”
“就那样吧。”聂其仰神色暗下几分。
浅夏笑着打听:“那你还缠着京府断案吗?”
“别提了。京府衙门那帮家伙现在见了我就躲。哪里去断什么案?”
“商九也不理你吗?”
聂其仰奇怪道:“他?你不知道呀。他现在忙着呢?忙着讨媳妇。”
“是吗?”浅夏讶异。
“哦,就是你们府上那个漂亮的丫头。”
“啊?我没听说呀。”浅夏更奇怪了:“多寿姐姐的婚事没定下吧?”
“是没定,所以商九才急的上窜下跳的,无心公务嘛。”聂其仰鄙视的笑话他。
纪浅夏了然嘿笑。
多寿的宅子已经差不多搞定,接下来肯定是挑选合适的人家。别的好说,只要过了老太太的法眼,这事就成了。商九只要能让纪老太太首肯,就好办了。
能让纪老太太首肯却又很艰难。他非得利用商家捕快世家的名头四处找人打点,在老太太面前说上几句好话不可。
聂其仰挠挠头,看一眼全程黑面的骆凛,小声问:“你去城外了?”
“是呀。城外秋景蛮好的。”
聂其仰兴奋:“有空吗?明日还去,怎么样?”
咳咳骆凛看不下去了,直接干扰。
纪浅夏瞄一下骆凛,笑着对聂其仰说:“明日的事我说不好。可能有空,也未必出得来。”
“不要紧。只要你有空,我明日找了顾小姐一起去约你怎么样?”
“阿娴?好呀。”浅夏猛点头,笑说:“说起来,我好几天没跟她见面了。就这么定了。”
“一言不定啊。”
聂其仰得到满意的答案,笑嘻嘻对骆凛:“骆公子,你不是一直在奇石斋忙吗?”
“我不能闲会?”骆凛没好气呛他。
“能能。不过,我说真的,我才知道原来京城赫赫有名的奇石斋是你的名下呀?”
“你没想到的事多着呢。”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聂其仰也就不跟他闲聊了,转向纪浅夏:“那你这是回府吧?”
“是呀。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浅夏很同情他,摊上骆凛这么一个不会聊天的人。笑着道:“对了,上次竞拍会,你怎么没来?”
“我被押着在家念书呢。说是明年考试。得了,我就不是那块料。”聂其仰叹气。
“那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聂其仰小声说:“我祖母求情,关了我这么些天,放出来会会友透透气。”
惹得纪浅夏哈哈大笑。
聂其仰幽怨看着她:“别笑话我了。四姑娘,能帮我想个办法不?”
“对不起,你们家事务,我不好干涉。”
“咱们不是亲戚吗?”
浅夏无奈:“其仰呀,你就不能直接跟你爹说想去做捕快吗?这也不丢人。总比吃喝玩乐逛青楼强吧?你要对症下药嘛。先找个京城败家子们的反面典型时时在令尊面前提一提,然后你再适当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许这么两相一对比,令尊就松口了呢?”
聂其仰眼光一亮:“这也行吗?”
“总要试试吧。你文不成武不就的,也快订亲的人,总是这么晃荡,你爹娘急也是应该的。所以,你要真的想入公门混饭吃,正当营生,说不定令尊就松口答应让你试一试呢。”
这么一说,聂其仰就有点动心了。
他的情况还真是这样。
文不成,武不就,就爱断案,可是光凭着一腔热血兴趣,半吊子实在难以做出成绩。若是真正入了公门,好好跟着学,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而且他真的快要订亲了。虽然他不关心跟谁订亲,可他在京城世家长辈中的名声并不太好。
第361章 夜潜()
“行,就按你说的办。”聂其仰燃起希望。
“明天约上阿娴,再讨论细节。”浅夏好心的建议。
聂其仰大喜:“好呀好呀。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你。”
“行。”
骆凛磨磨牙:“两位,要不要找个地方好好坐下来聊?”
“可以呀。我没问题。”聂其仰看向纪浅夏。
浅夏咧下嘴,干笑:“不用了。其仰,我得回去了。你跟阿娴去说一声好了。”
“那行。”
马车继续回纪府。
骆凛脸拉长着,十分不爽的样子。
纪浅夏本来要视而不见的,实在瞄不下去了,挑帘问:“哎,你不高兴啊?”
“没有呀。”口是心非的答。
“聂其仰这人挺不错的哦。没什么弯弯绕绕的,也没公子哥的习气,值得结交,对吧?”
骆凛不置可否的轻哼一声。
这是默认吧。纪浅夏轻笑一下,又说:“我还是真的挺欣赏他的。”
“是吗?欣赏他什么?”
“磊落正直喽。”
骆凛不屑一顾:“切,明明无所事事罢了。”
“得了,你就别埋汰他了。已经是很难得的公子哥,还想怎么着?”
“那我呢?你怎么评价?”骆凛好奇。
“你呀?”浅夏眼角暴一下,嘴角小小轻扯,为难:“一言难尽。”
“什么?”骆凛真不满意了。
浅夏忙安抚他:“就是说你优点太多了,一时总结不出来。等我慢慢想。”
骆凛才不信她,斜眼睃她:“是吗?”音调还拖长。
“嘿嘿,真的,你要相信我。”浅夏心虚干巴巴笑。
“好,我信。给你一天的时间总结。明天我来听准信。”
“明天?准信?哎,这个,明天我”浅夏略急。
骆凛木着脸追问:“怎么?明天你不是有空哪他们出门吗?别说你不得闲呀?”
“呃?那么说,你明天”
骆凛淡淡:“我明天,说不准。可能有空闲,也可能忙得很。”
浅夏翻他个白眼,回马车内。
瞎琢磨着,纪府后宅,除了纪映芙外,就没什么烦恼事了。而且纪映芙玩宅斗,自有狄夫人镇着。怕的是她跟外头联手。可是现在得到明确的消息,官府还在围剿残余乱党。所以说纪映芙其实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那么眼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跟骆凛的婚事了。
是顺其自然看情况呢还是先解除了另觅良缘?放眼整个京城,骆凛已经算不错了吧?感情这回事,也许慢慢培养就有了。
夜深人静的纪府,空荡荡的。
一条黑影掩映的墙根下,张望片刻,然后熟练的攀上墙,一跃而入。他跃入墙内,警惕的四下张望,熟门熟路的一直摸索到了后宅。
小偏院内。
白氏放下账目,以手撑额,听着窗外秋风瑟瑟,无端叹口气。
冤曲是洗清了,可狄夫人好像并没有马上让她重新协管家务,还是由陈夫人帮忙。白氏无所谓,就是闲不下来,还是喜欢翻看账薄。
“姨娘,夜深,歇了吧?”细纹小声来劝。
“嗯。”白氏口里应着,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她睡不着呀。
屈默的重新出现,还有那根花簪,怎么就会落到浅夏手里了?是故意的吧?实在可恶!
想到府里那些针对狄夫人的流言,她十分不安内疚。
狄夫人对她而言,亦主亦友亦师。如果没有狄夫人庇护,她难以想像,这些年她该怎么办?
‘咣’有器物落地。
丫头出去查看,回报:“是猫碰翻了墙根的花盆。”
好像为了应景,窗外真的传来几声猫叫‘喵呜’
白氏眉宇含愁,不甚在意。
外头的猫却不知为何,又接二连三的‘喵呜喵呜’的吵。细纹几个丫头先恼了:“哪来的野猫叫唤。快让人赶走。”
白氏猛然睁眼,满目不可思议。
“姨娘?”
“没事。由它叫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