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采用更隐蔽、更有效的手段。这使得罗新华不由又想起杀手托尼和他的“刺杀
迪姆虎计划”。看来欧安娜的分析和泰伯森的担忧都是有道理的,在托尼的背后一
定躲藏着某些大人物,在他的刺杀计划背后也一定掩盖着更大的政治阴谋。不论托
尼受雇于什么人或出于什么目的,一旦他的行动得手都会将卡特总统置于死地,也
会重新挑起美中两个大国之间的敌对情绪,更会导致这两个国家最高权力的重新组
合和世界局势的分裂动荡。泰伯森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切,也显然是想利用对托尼的
监控查清安全委员会的内奸,然后再顺藤摸瓜揪出隐藏在白宫或国会的幕后操纵者。
但他能成功吗?对手会上当吗?罗新华总有点将信将疑,也总有点忐忑不安。他明
白泰伯森面对的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分子,这些人不仅藏得很深,而且手里握有很高
的权力。他们像一只只巨大的毒蜘蛛在华盛顿,在美国无声无息地编织出一张张错
综复杂的大网,任何敢于冒犯他们的人稍有不慎都会触网而亡。其实,罗新华也同
意泰伯森的说法,他是特工,对那些搞阴谋诡计的政治家并不感兴趣,他关注的只
是像托尼这类的杀手。对他来说这些亡命之徒才是最危险,最可怕的。罗新华眼前
倏地又浮现出托尼那凶狠冷峻的面孔,浑身的神经不由一阵紧张。虽然泰伯森已派
人将这条“绿色幽灵”监视起来,但他总有些不放心,也总感到有些疑惑:托尼从
格林众议员的住宅逃脱后,明知已暴露了为什么却不肯离开华盛顿?为什么还要住
进“红色风暴俱乐部”?又为什么迟迟不见他采取行动?从欧安娜提供的情报分析,
他是在等待一个选定的时机?等待“卓娅”的配合。王枫说的对,这个“卓娅”不
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种新式的杀人武器。会是什么呢?炸弹?手枪?还是别的什
么暗杀器械?现在托尼也许已经得到了“卓娅”,并开始行动,或者已经察觉了欧
安娜。
一想到欧安娜,罗新华心尖又猛然涌起那种沉甸甸的焦虑和不安的感觉。自托
尼逃走后,他一直在为欧安娜的处境担心。他知道狡诈凶狠的“绿色幽灵”一定会
引起警觉,一定会对欧安娜产生怀疑,甚至下毒手。他真有些后悔,当初接到情报
后就该阻止欧安娜回到托尼身边去,或者应该早点将她的真实情况告诉泰伯森,请
求安全局采取一些必要的保护措施。但他没有这样做。一是他仍然希望这个美国姑
娘能继续盯住托尼,以便及时掌握这条“幽灵”的行踪;二是他也不想让美国特工
知道自己情报的来源,更何况欧安娜也对联邦安全局表示出极大的不信任。可现在,
他觉得自己的这两个想法都有些偏误,甚至有些冷酷。万一欧安娜真的遭到什么不
测,他的良心将会永远受到自责。
罗新华决定立即找到泰伯森,将欧安娜的真实情况告诉他,并请求他尽最大努
力保护这位姑娘的安全。他打开握在手中的高频无线电话,刚摁了几个键钮又停下
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对欧安娜也并不了解,确切地说他对她的来历和行踪并不
清楚,她怎么就取得了托尼的信任?她眼下又住在什么地方?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托尼独自躲了起来?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必要再找泰伯森。但愿她会这样做。
罗新华收拢思绪,正欲返回大厅。忽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掌。扭头看时,见
丹尼尔笑吟吟地站在身后。罗新华冲他礼貌地点点头:“你好。”刚才,他看见这
位高级特工指挥一队军警冲进草坪,毫不客气地驱散了闯过警戒线的由戈德华特参
议员统帅的“美国军团”。可能是刚刚经过急促的奔跑,他瘦削的脸上还浮着一层
细汗珠,宽厚的胸脯像一只鼓风机将黑色的牛皮夹克衫吹得忽起忽落。
丹尼尔朝罗新华摊了摊两只布满汗毛的大手:“罗先生,实在对不起,竟发生
了这种不愉快的事。不过请你相信,在美国反对你们的人很少,很少。”他将食指
和拇指捏到一起,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嗯,只是一小撮。”
罗新华表示理解地笑笑。他同丹尼尔虽然接触不多,但印象颇佳。也许是多年
特殊职业养成的习惯,他很少讲话,那沉稳的气质和安详的神态,丝毫不像一个久
经沙场的老特工,倒像一位文质彬彬的老教授;无论什么人,一见面都会从他那和
善的微笑中得到一种亲切感和信任感。尽管这或许是一种假象,但罗新华仍觉得他
的模样总比泰伯森那种锋芒毕露,盛气凌人的架势要令人舒服得多。从查阅的有关
资料中,罗新华也觉得丹尼尔的经历要比泰伯森的光彩,至少他没有跑到朝鲜战场
同中国人打过仗。他虽然是泰伯森非常信任的下属和助手,但在联邦安全局他的资
历却比泰伯森要长,贡献也比泰伯森要大,他曾担任过三届总统的贴身保镖,还在
一场刺杀事件中为保护杜鲁门总统负过伤。
可使罗新华不解的是,有着如此光辉业绩的丹尼尔并没因此而受到上司的器重
和提升。他苦苦奋争了三十多年,才得到一个局长助理的职位,而业绩平平,毫无
建树,原本是他下属的泰伯森却升任副局长,成为他的顶头上司。是什么原因使他
受到显然并不公平的冷遇呢?罗新华不好推测,也不便探问。但从几天的接触中可
以看出丹尼尔对这些权势荣耀似乎很淡漠,给人一种超然处之,与世无争的感觉。
他同泰伯森相处得很融洽,配合得也很默契。泰伯森对他更是非常敬重和信赖。连
历来喜欢挑剔的布热津斯基也认为总统任命的特别执行小组组长和副组长是一对难
得的好搭档。罗新华曾听泰伯森说过,他本来正在得克萨斯州休假,因为邓小平突
然来访,才被白宫紧急召回。当然,泰伯森也确实很需要这位助手。
丹尼尔看了看手表,轻声告诉罗新华再有二十分钟签字仪式就要结束,为了避
开“美国军团”的骚扰,邓小平将由白宫后门返回布莱尔大厦。
罗新华对这种改变并不感到意外。为防发生不测,安全特别小组事先已在布莱
尔大厦与白宫之间选定了三条往返路线,且全部进行了A 级警戒。中国代表团的车
队可随时更改行进路线。
“没问题吧?”话一出口,他便觉得问的有点多余。
丹尼尔自信地笑笑:“放心吧,我将沿途的警戒又全部检查了一遍,绝对不会
出任何问题。”
罗新华望着对方因过度疲倦而显得有些苍老的面容,由衷地说了声:“谢谢你。”
“不,我应该感谢你。”丹尼尔稍稍拉开皮夹克顶部的铜链,灵巧地转动了几
下脖梗儿。“是你的中国药膏治好了我的脖子。”
罗新华关切地问:“还痛吗?要不要再换一块?”
“不用了,已经彻底好了。”丹尼尔仿佛想起什么:“哦,泰伯森让我告诉你,
那个托尼仍没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罗新华也觉奇怪:“是啊,这小子总躲在‘红色风暴俱乐部’里干什么?”
丹尼尔解释道:“据我们掌握的线索,他可能是为了复仇,因为他发现俱乐部
里有人出卖了他。这家伙对内部的叛徒历来极端仇恨,也极端残忍,不久前,华盛
顿支部的哈森因不愿参与‘刺杀迪姆虎计划’,就被他在俱乐部里活活勒死了。”
罗新华蓦地又想到欧安娜,想到她面临的危险,也想到了自己刚才反复思索后
做出的决定。他望着丹尼尔,语气郑重地说:“请你和泰伯森先生尽快派人到‘红
色风暴俱乐部’查找一个叫‘特丽丝蒂’的舞女,如果她还在那里,务必帮她离开,
请你们尽一切努力保护她的安全。”
丹尼尔点点头:“明白了。”
这时,大厅内传来鲍威尔那优美的男高音式的声音:“我非常高兴地告诉各位,
卡特总统和邓小平副总理刚刚完成一项伟大的历史使命。他们分别代表各自的政府
签署了几项极为有意义的协定,这标志着美、中两国之间在各个领域的广泛合作已
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
有记者问:“美中科技协定是否包括加强军事方面的合作?”
鲍威尔回答:“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又有记者问:“卡特总统对这些协定的签署有何评价?”
鲍威尔回答:“总统认为,这是美中两国实现关系正常化的一个良好开端,一
个非常务实的、有建设性的新方针。它们不仅有利于双方现代化经济的发展和民众
生存条件的改善,也有利于世界和平与稳定的事业。”
一个女记者尖声问道:“卡特总统是否知道戈德华特参议员在白宫前的抗议?
对此他有什么评论?”
鲍威尔语调温柔地说:“总统当然知道。他问我‘有多少参议员同戈德华特先
生在一起?’我说:”只有戈德华特一个。‘总统说:“哦,那还有五百三十四名
参、众议员没有来。’”
大厅中响起一片哄笑声。
女记者接着问:“如果国会不赞成这些协定,卡特总统将采取什么措施?”
鲍威尔高声回答:“总统已带着全部协定副本上了国会山。我相信国会的绝大
多数议员会支持他的。”
第二十七章 桃树开花了(一)
……中国共产党领导人邓小平来美国访问表明,美中这两个世界大国之间开始
了文化交流,扩大贸易和旅游事业。它将增加我们两国人民之间的接触并使两国能
够吸收和学习彼此的长处,尤为重要的是,这次访问对特别来自苏联的霸权主义和
侵略将是一次沉重的打击。……邓小平的访问受到了美国绝大多数人民的欢迎,然
而,一小批反动派和极端主义分子极有可能利用这个机会加紧他们的反华活动,甚
至会采取恐怖手段破坏这次访问。一个自称“忠于马克思主义”的组织给总部设在
华盛顿的美共(马列)中央负责人打电话,声称他们将以“无情的革命行动”抵制
邓小平的访问,并给美国政府一点颜色瞧瞧……
美国共产党(马列)机关刊物《号角》1979年1 月31日社论一1 月31日。深夜。
托尼关灭电灯,屋子里顿时一片漆黑。他走到宽大的落地窗前,轻轻拉开紫绒
窗帷的一角,将举到眼前的望远镜贴在玻璃上向外了望着。“圣诞老人”说得不错,
在俱乐部对面的人行道上果然多了间售报亭;不远处的马路旁还停着辆车身偏长的
奥兹莫比尔牌轿车。白天,他曾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胖女人在亭子里叫卖报纸。当
时,他还以为这是“红色风暴俱乐部”的新支部书记迈克尔。杰特开办的宣传点。
“这群狗杂种,又把老子盯上了。”他恨恨地骂了句,继续窥探着。虽然他并没发
现什么人影,但他知道,此刻在那间黑漆漆的小售报亭里,一定潜藏着像警犬一样
凶猛狡诈的特工,他更知道这些特工藏在那里的目的。他蓦然想到昨天夜里自己出
去给“梅茵霍芙”送“红卫兵蛋糕”时,恍惚记得有一辆瓦蓝色的奥兹莫比尔牌轿
车曾跟在自己后面出现过几次。“他妈的,当时只顾对付那个臭婊子了,竟没发现
这些狗娘养的。”他不免对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些懊丧,也为那位神秘的“梅茵霍芙”
感到有些担忧。跟踪自己的特工也一定会盯住那个越南妓女,或者干脆把她抓起来,
然后轻而易举地就会找到“梅茵霍芙”的藏身地。那个可怜的“日本记者”就会稀
里糊涂地被干掉或关进美国人的监狱。那样,凶狠的巴德尔肯定会不满意,甚至会
怀疑他的诚意,也许还会对他采取报复行动。对“梅茵霍芙集团”的残忍和冒险,
托尼是非常熟悉和畏惧的。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位“日本记者”
协助行动的要求。没想到,他为“梅茵霍芙”送去了“红卫兵蛋糕”,也引去了联
邦特工。当然,这并不是他托尼的过错,只能怪“圣诞老人”通知的太晚了。他是
十分钟前才接到“圣诞老人”打来的电话,他才明白自己又落入对手挖好的陷阱…
…不,自己原来就一直在陷阱里,就一直在安全局或情报局的监控中。惊愕之余,
他对这位“圣诞老人”也感到有些不解和不满:“圣诞老人”明明早就知道他已被
监视为什么迟迟不告诉他呢?为什么直到现在仍不允许他离开俱乐部或采取别的行
动?如果天亮前不除掉盯梢的特工,如果今天夜里军警突然冲进这座大楼,那他精
心设计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就会彻底落空,什么美元、议员,什么声望、权力,
也会他妈的成了泡影。
托尼心绪不宁地离开窗前,重新躺回大床上。一侧的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流
水声,特丽丝蒂正在洗澡。
那天他从格林议员的住处逃离后,就按着“圣诞老人”的指令上牛溪迎接期盼
已久的“卓娅”,并毫不犹豫地杀死了那头“弗吉尼亚种猪”。返回华盛顿后,他
便躲进“红色风暴俱乐部”。当天晚上,他就把正在一楼表演大厅演出的特丽丝蒂
叫到305 号房间,告诉她原先的住所遭到警察搜查,他幸亏有位朋友帮助才得以逃
脱。特丽丝蒂听后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劝他赶快逃离华盛顿。他吻着她那金缎般的
秀发自信地说:“不,我要完成一项伟大的使命才走,而且要带你一同走,一同到
一个美妙的乐园去度蜜月。”
托尼忽然惋惜地轻叹一声。“圣诞老人”的电话使他不得不稍稍改动一下自己
的计划。
挂在墙上的电子钟发出几声悦耳的鸟鸣,似乎在提醒他夜已很深了。可托尼仍
无丝毫困意。再过几个小时他就要开始行动了,震惊世界的“刺杀迪姆虎计划”就
要实现了。一种狂奋、激昂的情绪像烈酒烧得他周身发热,心跳加剧。他睁大两眼
盯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雕塑,静静地等待着“圣诞老人”的新指令。
特丽丝蒂从浴室走出来。柔声问:“亲爱的,你睡着了吗?”
托尼忙拧亮床头灯:“不,宝贝,我在迎接战斗。”
第二十七章 桃树开花了(二)
1 月31日。晚11时。
答谢宴会结束后,罗新华和泰伯森一同护送中国代表团的车队从联络处返回下
榻的布莱尔大厦。布置好内勤警戒,已近午夜。奔波了一天的罗新华感到两条腿像
灌了铅似的沉重,肚子也饿得咕咕乱叫。他这才想起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便到一
楼餐厅要了两碗面条,一盘牛肉包。说也奇怪,以前在国内总想吃点西餐,甚至把
馒头做成汉堡包也当成一大乐事。可真到美国来了,吃过两顿洋餐便腻得胃里直冒
酸水,觉得还是中国饭菜可口。三十年的粗米细面,咸酸麻辣,早已使他的肠胃中
国化了。
走出餐厅,罗新华在走廊又遇见泰伯森。这家伙不知为什么还没离去,大概又
在检查他的“立体警戒网”。几天的相处,罗新华对这位傲慢的美国高级特工已逐
渐产生了好感,特别是对他恪守敬业的精神更为佩服,多年淤积在心底的那股历史
的积怨和仇恨竟在不知不觉中有些淡化了。想到明天一早就要离开华盛顿,彼此也
许就此分别,不免有些依恋之感。
罗新华热忱地邀请他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