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我深有体会,顾客的微笑于我们来说就好比一笔数目可观的零花钱一样。
我出于礼貌,过去和她打招呼。怎么说柳迎风小姐也是我的一个顾客吧?!
柳迎风小姐见到我,一副比我最初看到她时还新奇还惊异的样子:“啊,真没想到洛科的歌唱得这样棒。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她说这话时,脸上果真流露出佩服我的神情。
我想柳迎风小姐不相信的倒不是我唱歌唱得好,而是她怎么也没料到我会出来唱歌。在她看来,我是个不怎么开朗的人。也或许说,她平时没怎么特别注意过我。其实,我只不过在她一个人面前表现得不够开朗罢了。这完全是因为我们还不怎么熟悉对方。
“您好。”我本想问问她怎么今天一个人有兴致来这儿听歌唱咖啡,但我还是只这么简单的、老套的说了这么一句。
“嗯”。柳迎风小姐边应声道边自顾自地从烟盒里很熟稔地拍出一支烟来,然后点着烟吸一口,又轻轻地吐出蓝色的烟。
我因为孤独寂寞的缘故,一年前也学会了抽烟。我比较喜欢抽555牌子的香烟。而且渐渐地也只习惯了抽这种烟。开始时抽这种烟我有点容易“醉”,头昏脑涨的。这牌子的烟有些冲,味道也很浓烈,不怎么适合刚学会抽烟的男子和学会了抽烟的女子。简单地说,这烟是男人们抽的。柳迎风小姐抽的也是我爱抽的555这个牌子的香烟。我没说我也爱抽烟,而且也抽这个牌子的烟,我只说道:“柳迎风小姐怎么爱抽这种烟呢?”
柳迎风小姐是蹙着眉说道:“怎么你也这么说?看来这个牌子的烟真的不适合我。”
我听出来了,这之前一定也有人对柳迎风这么好奇地问过。而且跟我一样,也是男子。我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其实我是想对她说,555这种牌子的烟太冲,不适合女子抽的。便看到柳迎风小姐听到我的好奇的问话后立即将剩下的半截烟给熄掉了。
我有些懊悔自已对她问了那样幼稚可笑的问题。
我觉得柳迎风小姐应当给我也来一支的,结果她连问都没问就自个儿抽起来了。但我立刻就忘记了去计较这个细节。
我得说,那一刻我是因为非常喜欢柳迎风小姐抽烟的样子才放弃去计较她的。她抽烟的样子不大像电影里的女主角抽烟的样子。不过,我仍然觉得好看得不得了。倘若她穿着她第一天穿过的天鹅绒旗袍、梳着爱司头、表情再热情点、忧郁点,也许更好看。
我禁不住说道:“迎风老师,您抽烟的样子真好看。”
柳迎风小姐掸掸烟灰,笑笑。似真似假地说道:“看来,你不是个好学生。”
我为她的这句话感到有些莫名,但立刻反驳道:“我每学期的成绩可是名列前茅呢,不信,您去查查……”
“不是开学的时候我跟你们有言在先过的么?”她打断我的话。然后微倾着头看着我,直到我真的想起她确实说过“有言在先”的那句话才肯笑着去掸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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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从柳迎风小姐教我们的第一天起,柳迎风小姐就说过她不喜欢别人叫她老师,她喜欢别人叫她迎风小姐或柳迎风小姐。
想到我的失言,我有些紧张,局促不迎风地问道:“柳迎风小姐真的叫我在学校那个公开的、露天的大舞台走猫步吧?!”
“说过了的也自然一定要办到的。”她狡黠地看了看我:“不过呢,在哪儿由我重新安排。记住啊。”
我想她这是放我一码的信号吧?!
自从在S厅遇到柳迎风小姐后,我的心情好极了,常常动不动就会莫名地兴奋。从以前的敬而远之到现在的看到她觉得很亲切。直到后来我才感觉到一种与雪晴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好感。和雪晴在一起,我感觉她就像我意象中的妹妹;和柳迎风小姐在一起,我才真正感觉到是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在一起。
这感觉还处在萌芽状态之中。平日里,我依然还和雪晴一起手拉着手一齐逛街,一齐吃饭,一齐上学放学。但我满脑子里总是柳迎风小姐的音容笑貌。
柳迎风小姐从前也许不怎么注意过我。尽管我在学校学习成绩名列前茅。但自从在那家S歌厅里偶然遇到柳迎风小姐之后,她较以前乐意关注我了。里面带着一份友情的。友情是私人性质的。
当然,我曾在她的课上帮过她几回。因为她漂亮、年轻,我们这些学生也正值豆蔻年华,也正是个处在危险的、浑身燥动不安的时期。尤其看到自已心仪的漂亮女人。
我看到美女也这样,容易在晚上或者大白天里产生性幻想呀之类的事儿。这是正常的生理或心理行为,我们的身体各方面机能都熟透了。我承认我有时就使用自蔚的方式来满足我的性欲,但我不搞偷偷摸摸地下流动作。我瞧不起我们班里的男孩这样做。
我们表演一班的同学就在夏天柳迎风小姐穿裙子的时候,做那些另人讨厌的事儿。班里分成两派:一派猜柳迎风小姐穿红色内裤;另一派猜柳迎风小姐穿白色内裤。陈安那家伙最下流无耻,一定坚持说柳迎风小姐根本就没穿内裤。赌注是若柳迎风小姐穿了内裤的话,他甘愿为全班四十个男女学生擦一个星期的臭鞋。结果大家为这事儿争论不休,全体一致通过把证明谁猜得对与否的任务交给胖子牛去解决了。
胖子牛从家里弄来一块小镜子踩在脚尖儿处,这是我们少年时玩过的一种下流的游戏。在柳迎风小姐经过的时候,趁机将脚伸过去,镜子里面便出现柳迎风小姐的内裤了。结果出来了:内裤自然是穿了,但既不是红色也不是白色,算是扯平了。
但陈安那家伙输得奇惨,活生生的给我们擦了一个星期的臭鞋。我觉得很泄愤。我甚至真后悔当初没提出和陈安这家伙赌吃屎。
早在夏天刚刚来临之前,也就是半个月前。陈安那家伙就开始在班里造谣说柳迎风小姐夏天穿裙子不穿内裤,我为出面制止这行为,和陈安打过一回架。陈安个儿虽不及我高,但劲儿不在我之下,结果那场架不分输赢都带了彩。
为此,我几乎得罪了班里所有的男同学,他们都觉得是我的不对,都指责我阻碍了他们的好事儿。包括看柳迎风小姐的裙子的拉练崩开了露出半个臀部的事儿。从这回崩开的拉练事件中我知道,原来同学们的传闻的确是真的。
虽然这事儿确实是真的,但我不太喜欢同学们继续将此事没完没了的传出去。我觉得这有点龌龊下流无耻。为了阻止下流无耻的言语像原子弹那样在学校炸开,我不客气的警告过班里的多嘴多舌的麦可那家伙。麦可那家伙是我们表演系有名的“小广播喇叭”。我们平时给他取的就是这个外号。这外号确实是名副其实。
继陈安之后,我又和“小广播喇叭”麦可那家伙干过一场。那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吃了我的败仗后虽当场告饶保证过坚决不说,结果弄来一班的人来合伙整我。
我本来只与麦可和陈安俩个不共戴天。那俩个家伙学习一塌糊涂,但我低估了那俩个家伙天才般的演说能力,他们的口才真是这整个表演系里一流的。尤其是散布流言和大肆鼓吹的能力,言辞和表情里注满了无限的激|情,像十八世纪里的天才般的牧师布道一样,精彩得令人叫绝。当然,每次学校举行的演讲活动时,冠军一般都是他们的。
结果,我不但没能成功的做到与他们不共戴天的地步,反而,我成了我所在的整个班的男生似乎都与我不共戴天,我被他们开除了,我变成了一个能够浮动来浮动去的孤岛。我知道这是陈安和麦可俩个捣的鬼。我表面上装做有没有友情、有没有伴儿无所谓,其实我心底很有所谓。
阿帆虽然与我的教室隔了一层,但我打架的事儿已经私下地在我们表演专业的学生中传开了。还好,是一股暗流,并未张扬到下一届或上一届或别的专业的学生中去。阿帆也劝我“别多管闲事。”
我也为此差点跟顾阿帆翻脸。在我们班我几乎处于被孤立的局面了。我身边现在只剩下顾阿帆这一个朋友了。这个同我一起由南京大学逃到这大老远的北京里来的朋友。
从到北京这个学院里来后,我时显地感觉到阿帆不是我在南京大学时认识的那个阿帆了。南京时的那个阿帆有点爱惹事生非、有些爱屌,胆大、想什么就做什么。比如我和他决定冒险考北京这所电影学院的事儿。但现在的阿帆,为人处事都变得小心谨慎了,话也不象从前那么多,一次也没有惹过祸。
也许阿帆说得对,所有的祸都来自于嘴唇。但我从心里对阿帆的这番话表示不屑,对他的改变也不表示赞美。
我与陈安和麦可打架的事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包括某些议论。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就不再有人把这件事儿挂在嘴边儿说了。可是,事隔多日后,柳迎风小姐还是知道了。我想多半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女生们告诉她的。班里的女生一如既往地坚持着对我好。她们认为告诉班主任是为我好。
后来,全班女生都在说我暗恋柳迎风小姐了。也许甚至包括柳迎风小姐本人在内也这么想。因为我明显的觉察到自从她了解到我不间断地为她打架后,她连看我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偶尔在路上碰到我,也特意绕道而行。
我暗自猜想,像柳迎风小姐那样开明的女人,(我是通过她的着装来判断她是个开明的女人)不是真的怕我追求她,而是害怕我成为她的麻烦。我想,她不怕我爱上她,也不怕“师生恋”情传开之类的,而是怕我爱上她又死皮赖脸地缠住她不放?!——我就是这样想的。何况,一个学表演专业的男学生以同老师保持亲密关系来为他以后成功的进入影艺圈的事例,在我们这个学院并不是随意臆造出来的故事。只要看看我们学校附近停放的越来越多的、那些豪华气派的小车及缺课的女生就明白是什么缘故了。学校的老师也是人啊。尤其是男老师。
起初我自已都分不出我是不是真像同学们说的那样,我跟陈安那家伙打架是因为暗恋柳迎风小姐。“我不是有雪晴吗?”想到雪晴,我否认我暗恋柳迎风小姐。我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么?可是,我为什么要跟陈安和麦可干架,且造成现在跟全班的男生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为了想引起她的注意?正义?
见鬼。我洛科几时有这样的正义?!从前在公车上看到小偷偷东西,我连眼都没眨一下。偷吧,你!
我觉得柳迎风小姐那姿态伤害了我。我也不大去柳迎风小姐的办公室了。在公开场合偶尔遇到她,我能避就避,实在避不了,也就低着头含暄几句,以示礼貌。
我由那件事之后在班里显得孤注一掷了。而且,我心里一直对于柳迎风小姐的冷漠态度耿耿于怀。我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怎么爱笑了。
沉默的人的沉默都是有理由的;但挂在脸上的笑于自已不一定有意义。我不大爱笑。没有意义的笑还把它挂在脸上做什么呢?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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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晴也是这样。自从雪晴从武汉回来后,也一直在很少说话,也不大来我这儿了。有时候一说话,就没个完。全都是抱怨、不平、责备。这是因为她妈妈的缘故。她妈妈的一条腿被截了。那个肇事者一直没有露过面。雪晴很恼火,眼睛整日的泪答答的。一会儿批评警察是干什么吃的;一会儿骂那肇事者的良心被狗吃了。我的安慰对雪晴起不到疗效。我早应当想到这一点的:一个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
一直以来,我的生活几乎是平静的,畅通的,即使生活中有点风浪,也是我爸妈在承受。所以,我没有经历过什么大悲大苦之类的事,故然也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心体验。就像雪晴经历过的这样的痛苦,我能理解却不知怎样去安慰。
那一夜,我的内心从未有过对于爸妈的思念与牵挂。想得一夜都睡不着。我索性起来到附近的公用电话亭去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我妈妈接电话后,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也难怪不叫妈妈心跳的,因为我给她打电话是在北京时间是零晨一点多钟。我妈妈是个想象力丰富的人。
拿电话时,我妈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啊,科子?!”我本来在来电话亭的路上就攒足了劲儿想对我爸妈说我是因为想他们想得睡不着觉。结果我只说了几声说没事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时间在指缝之间不断地流淌,就象山间的条形河流里的水流一样转眼即逝。可是,我第一次感到时间缓慢得叫人窒息和不可原谅,凝住了一般。我真恨不得拿把剧子,像剧掉枕木上那朽掉的一小截儿那样干脆利索。
北京的夏天不比我们南京的夏天好过。气候干燥,时不时来一场沙尘暴,加上人流特别多,空气的味道怪怪的。太阳简直烫得可以烙熟一张带笑的脸或在瞬息之间烘干一副湿淋淋的表情。我不喜欢北京的夏天,就跟不喜欢暑假来临一样。但不喜欢的,偏偏要一齐来临。
我浑身都感觉到不畅快,仿佛我身上的五经六脉都给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空空的、胀胀的,骨头也变得软不拉叽的。力气固然是有的,可就是支撑不起我的身体。
总想睡觉,眼皮儿像遇到夏季高温的橡皮儿,熔了,化了,粘住了,阻隔了目光的进进出出。瞌睡虫却肆意啃噬我的意志。接连过了几天从早晨睡到黄昏的浑浑噩噩的日子,越发的觉得不畅快。时光的朽木一点一点地在滋长、延伸。
进电影学院的第二学期,我就同阿帆一齐申请在外租房,便于我们起早贪黑。学校的寝室夜里九、十点钟就熄灯关门了。我和阿帆有时夜里出去唱歌赚外快,不可能这个点回校就寝。
我在外面和阿帆租来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老式的三叶吊扇。吊扇正对着我的单人床的正上端。吊扇转动的时候总是发出嘎吱嗄吱的声响,像病入高肓的吱气管严患者由吱气管里发出来的不自觉的喘息声,时而嘶哑,时而尖锐,随时要掉落下来,将我的脑袋砸碎。
我的心情很糟糕。
我想睡觉是不能解决什么的,我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得出门去走走,走到人群中去。而且,最好是往那些流汗流得多的人群中去。我容易被打动。我想借助流汗的人们的劳动来寻找生活的意义与热情。这是我一惯的驱逐我的慵懒的做法。当然,流汗流得最猛的不是我们城里人,而是建设城市的乡下人。他们无论天气有多热,也可以吞下两大海碗白米饭或好几个白面馍馍。我先开始也像我们所有的城里人一样不怎么正眼瞧他们。但后来,当我看到这群人在露天工地上扼起袖子、甩开膀子,为低得可怜的工资玩命的干活时,互相还开着玩笑,说着黄段子取乐儿。我从中受到了启发:对待生活时,必须就像Zuo爱一样热情。
关于我在学校暗恋柳迎风小姐的事儿传到了雪晴的耳朵里去了。其实雪晴早有耳闻,但一直相信那是无聊的谎言。直到后来了解到我接二连三的和陈安、“小广播喇叭”麦可干架都跟柳迎风有关,雪晴不得不相信。我谈不上有多么在乎雪晴相不相信是不是真有其事。但说一点也不在乎也是不可能的。这是因为我觉得有人试图在伤害我。
我知道这是陈安和“小广播喇叭”麦可这两个卑鄙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