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奴婢又去哪里找工?即便小姐把奴婢送回了家里,不要奴婢把卖身钱财退回,奴婢爹爹也会把奴婢再卖一次。这次是奴婢命好,能来伺候小姐,下一次若是没个合适的买家,奴婢可能就连个清白身都留不住了。更何况,您府上添的也不止奴婢一个下人,如若小姐是看不上奴婢,就让奴婢去做些别的差事行吗?若小姐执意赶走奴婢,奴婢只求一死。”招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决绝。
夜月儿到这时才仔细打量眼前的招娣,瘦弱的身子,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头发有些枯黄,露在外面的双手虽说不上粗糙却也实在算不上细嫩,显然是帮家里做了好些年的事了。脸蛋不算太过出众,却也是眉清目秀,配着这个身量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被卖到风月场所的可能性极大。看着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本该相看夫家的年龄却被父亲为了银钱卖与他人,夜月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实在不忍再执意把她赶走。
夜月儿走到桌椅上坐下,悠悠叹了口气,“招娣,你过来,我们坐下说。”
招娣怯怯的走到夜月儿身边,却没有坐下。“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奴婢站着听就是了,万不敢乱了尊卑。”
看他这个样子,夜月儿也不强求“你是家里第几代子孙?祖上在外面是神界还是魔界大能?怎么会到了如今这般境界?”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是自己上面有几位祖宗,奴婢家自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法,世代生长在桃源,只是凡夫俗子,并未与诸天神魔有所牵连。奴婢家里世代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现在净土城建立,田地都被城里的大人占去,这才卖儿卖女换取家人温饱。”
听着招娣的回答夜月儿不禁愣了,招娣说这些她从未听别人说过。也是,往日上街,街上都是神魔子孙,谁又会知道这些,谈论这些。
“桃源是哪?父亲他们怎么会去抢你们的土地呢?你们就不反抗吗?”
“回小姐,桃源就是祖辈对这方世界的称呼,虽这里少有桃树,可据传在这方世界,有一片流浪的桃林,有缘者方能得见,走进桃林,能看到一条小路,路边盛开彼岸花,小路路口立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桃源始处,神魔之界。据传,在这方永生之界,消失的祖上都去寻找那片桃林了,他们走后再没回来过,也不知是到了神魔之界还是葬身兽口,又或是饿死他乡。城主大人说净土城建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一切土地都该归城主府分配,要是谁种下就是谁家土地,那就失了规矩城将不城。也不是没人反抗过,可城里大人们虽没仙法傍身,却个个身手了得,反抗了也只是白白送命。我们也不是完全没了活路,只是苦了些,也就这样过了。”
听了招娣的话,夜月儿有震惊,也有无奈,震惊于这方世界的传言,无奈于城主府的专横。但事关夜弑天,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把话题岔开。
“招娣这名字实在太过俗气,我是月儿,那以后就叫你星儿了。你也别老自称奴婢了,我听不惯,要你坚持这样,我就真把你赶走。”
夜月儿话音刚落,星儿惊喜的跪下磕头“谢小姐收留,谢小姐赐名,星儿以后一定誓死效忠小姐,永不背主,如有违今日之誓,必不得好死。”
从露面起就一直怯怯的女孩此时竟无比坚定的起誓,让夜月儿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果然是苦命人,成为自己的奴婢都好像得了天大的赏赐一般,父亲他们做的似乎太过了一些。
留下星儿后夜月儿便在星儿的伺候下洗漱,倒也没什么不习惯,毕竟从简入奢易。洗漱完便向星儿询问了府里的现况。
从星儿口中夜月儿仿佛听到了别人的家事。府里现在多了近百名奴婢,自己这只有一个星儿还是父亲怕自己抗拒才拨了一个过来。像管事之类的竟也在一夜之间就配齐了,可见夜弑天早做这打算很久了。而这些人的来源星儿也不知道,星儿是夜弑天回府路上看到才买的,星儿被买下时夜弑天马后已经跟着这穿着统一的百来个人了。
关于下人的来源夜月儿并不好奇,毕竟夜弑天是副城主,手下有些人再正常不过。人都带回来了了,想到大概都是些苦命人,家里多养些,对他们好一些,也算是做了些好事,夜月儿便也不像往日那般排斥,安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在两人闲谈间,一个小丫鬟轻轻敲响了夜月儿的房门,夜月儿让她进来后丫鬟便说了花柔柔让夜月儿过去一趟。手边也没事,夜月儿便直接带着星儿随小丫鬟一同去了花柔柔院内。
第3章 迎娶()
随小丫鬟前行,夜月儿一路上却不停的皱眉,在这一小段路上遇上了第三个路口时终忍不住开口。
“莫非我睡糊涂了?怎么这一路上的院墙竟开了三扇小门,我们府上一直一来都只有一个正堂四个小院啊。”也不知夜月儿是在自言自语还是问人。
前面领路的丫鬟但笑不语,倒是星儿给夜月儿解了惑。
“小姐有所不知,不止这边院墙扩了三个小院,就是另一边的院墙也是一般,这路和门都是今早老爷让家丁新建的,院子应该是早早便备下了。”
听星儿说完,夜月儿也不再多语,虽看似满面平静,实则心里气愤不已。夜弑天果然早就筹划着娶这个狐狸精进门了,看这一路上,家丁都有条不絮的准备着迎娶事宜,整个夜府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大概只有她与花柔柔最后得知此事了吧。
思及此,夜月儿加快了脚步,往花柔柔房间赶去。
“娘亲,你找月儿来有什么事?可是想月儿了?”未进房门,夜月儿声音先至,听闻夜月儿的声音,花柔柔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紧接着,便看到夜月儿穿着一身半旧的白衣带着浅粉色丫鬟装的两个丫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花柔柔现在身在小院正堂,着一身明红衣裙坐在首位,比平日的柔美多了几分明艳。在她身边垂手站立着同样穿着浅粉色丫鬟装的两个貌美的丫鬟,下首还有一个略微平庸一些的小丫鬟,这小丫鬟倒也机灵,见到夜月儿进来也不站着,不用花柔柔吩咐就退了出去,大概是去奉茶了。之前带路的小丫鬟进了屋后向花柔柔服了一礼便站到了先前那丫鬟站立的位置。可以看出夜弑天对这些下人的训练很是尽心。
花柔柔招呼夜月儿在身边下首位置上坐下,小丫鬟也已经奉上茶水,夜月儿接过一口喝光,也不递还丫鬟,只随手放在身边案几上。上首两个丫鬟看着夜月儿的做派眼里有一闪而过的不削。也是,毕竟人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这样的夜月儿可以说完全没有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甚至比起她们来都还要粗鄙几分。就连脸蛋来说,也没有花柔柔的美艳,鹅蛋脸,大眼睛,不算太完美的鼻子,不算太小巧的嘴巴,看着倒是可爱,却算不得精致。
“月儿,娘亲就知道你一定没换好衣裳,还好这边给你备上了一套,今天你父亲成亲,是咱们府上的大喜事,你也要穿的喜庆些。娘亲带你去换衣。”
花柔柔说完,身边的丫鬟便立刻开口“大夫人,让奴婢带大小姐下去换衣就好,您这样子有失规矩。”
花柔柔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夜月儿倒先出了声。
“娘亲宠我疼我便好,若是连母女之间都要讲规矩那还是家里吗?难带你在家里时也是这般与你娘亲讲规矩的?这是我家,我说的便是规矩。”
刚说话的丫鬟还没答话,另一个丫鬟倒是开口了“大小姐,这是老爷教导奴婢们的,奴婢们小门小户人家没法和府上相比较,您这样比较是自降身份,被老爷知道了必定会训斥与您。”
花柔柔看两丫鬟和夜月儿争执,面上有几分不快“紫珠,老爷就这样教导你和主子说话的吗?这里就我们几人,你不说谁会知道?还是你会把我身边的事都捅出去?还有你,蓝羽,我身为大夫人,做什么事都要你来教导不成?还是说你成心想要看到我与月儿之间连母女亲情也没有,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规矩?在今日之前我们府上都是这般过的,老爷也没什么不满,怎么你们一来就得全变了?”
花柔柔的声音并不威严,却让人能清楚听出不快之感。蓝羽听后老实了,也不说其他,告罪一声便站回之前位置,紫珠却一声不吭,满脸不快摆于脸上也不遮掩,却也没再开口。
“走吧,月儿,娘亲陪你去更衣。”花柔柔训完话后也不再不快,笑吟吟的看着夜月儿开口。夜月儿正在气头上,倔脾气一上来竟不答应换衣。花柔柔见此,只得耐下性子哄着夜月儿,奈何夜月儿就是不愿。见此,紫珠脸上的不快一扫而空,低头不漏声色的笑了,似乎达成了某种目的。
在夜月儿与花柔柔僵持不下间,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老爷回来了。听闻此,花柔柔慌了神,正要强制夜月儿去换衣,哪成想夜月儿竟先花柔柔跑了出去。
夜月儿一路小跑到了府门口,正好赶上刚到门口的夜弑天与迎亲花轿。
看到夜月儿一身半旧白衣夜弑天眉头微皱,很快便恢复满脸笑容接受着路边百姓的祝贺,夜弑天翻身下马之际对身边随从悄声说了几句,对夜月儿却是只当未见。
随从悄然走到夜月儿身边,轻声开口“大小姐,老爷见你在此迎接甚是高兴,只是今日是老爷大喜之日,老爷特派小人带大小姐先去换衣,免得因大小姐的穿着让大小姐遭人笑话。大小姐您请。”
随从态度恭敬,夜月儿却不领情,对着对她视而不见的夜弑天高声开口“父亲为何对月儿视而不见?父亲给月儿添置丫鬟,月儿接受了,父亲不问过娘亲和月儿便扩建府院月儿也没意见,可是父亲给月儿娶二娘这事为何从未与月儿说过?二娘还没进门,整个家里都变了味,连丫鬟都训斥月儿没规矩,在这之前,父亲可是最喜欢月儿的性子,说月儿是父亲的明月,无可取代,如今,是不是也变了?”
少女愤怒无助的神情与话语打破了眼前热闹喜庆的画面,场面瞬间安静,路人们不自觉的退开了些许,生怕夜副城主发怒被怒火波及。只有一少年看到了夜月儿神色间多了几分兴趣,本要进府的他悄然停步,站在路人之间。身后抬着贺礼的下人看到主子停步自然也停住了脚步。
尴尬让夜弑天有瞬间慌乱,却很快转变为愤怒“你也知道这是你二娘?那你为何如此不敬?你看看你这样子,谁家名门闺秀会做出这种事情?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女儿都比你明事理知进退。那丫鬟说的没错,你确实不知规矩。你这样的女儿,让我不耻,让我蒙羞。”
被夜弑天当街怒斥,夜月儿本就不满的心里更加生气,委屈,难过,各种情绪把她包围,明明周围路人都没有任何举动她却似乎看到了他们对她指指点点,笑她不自量力。夜月儿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泪水不知不觉从脸颊滑落,夜月儿却毫无知觉,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天旋地转,一转身再不理会夜弑天,跑回自己的闺房。
才随花柔柔赶到的星儿看着眼前一幕不知如何是好,狠狠心,只当不知,追着夜月儿离去。
花柔柔虽看到了眼前一幕,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得强挤出一抹笑,却正好落入夜弑天眼中,夜弑天满腹怒火正愁无处发泄。
“你还有脸笑,养出这么个女儿,这大喜的日子,夜府的面子都被你母女两丢尽了,还不快滚回房去,今日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花柔柔憋屈不已,却因性子使然,道了声是便带着丫鬟转身离去。心情低落的她并没注意到紫珠悄悄靠近轿子低语几句才匆匆赶来追上她。
看到夜月儿母女相继离去,站在路人中的公子哥自己都没察觉的皱了皱眉,眼中的兴趣更加浓重了几分。
场面一度尴尬,在僵持中轿子里传出了女声“夫君,今日是我们大喜日子,你就不要生气了,你再这般站下去,妾身都要闷死在轿中了。”
声音酥软,撩人不已。夜弑天听着这个声音心都要化了,怒火瞬间一扫而空,又恢复了笑容满面“家丑,让各位看笑话了。今天是我大喜日子,若各位不弃,还请移步府内吃顿寒食。”
随着夜弑天的话语,静止的画面再度恢复喜庆的氛围,一行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副城主府。
寒食也就夜弑天自谦之语,满桌珍惜佳肴让来宾大饱口福,酒水竟然是桃源最为缺稀的桃花酿。
拜过堂,新娘子被送入喜房,花柔柔与夜月儿也未曾露面,宾客一一送上贺礼,先前站在路人中的公子哥也不例外,“恭喜夜城主大婚之喜,小子垚阳子,家父垚焱,今日家母身体不适,家父着实抽不开身,特派小子送上贺礼,魔石一箱,玉如意一双,夜明珠一双”
贺礼还没说完,却被一稚嫩女童音打断。“这位哥哥怎么把我送给父亲了?我可只有一个,天地间独一无二,没有一双。”童言童语让人忍俊不禁,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女童,略微黝黑的皮肤,瓜子脸,挺翘的小鼻子,狐狸眼,小巧的嘴巴,眉心还有一颗美人痣,这女童,和狐媚媚七分相似,不是狐媚媚的女儿夜明珠又是谁。
第4章 姐妹()
被夜明珠这么一打岔,贺礼礼单自然没再报下去,垚阳子把礼单和贺礼交给夜弑天后便带着下人入了席。
喜宴过半,宾客尽欢,夜明珠找到半醉的夜弑天“父亲,珠儿还没见过姐姐和大娘呢,可否让府中下人带珠儿去看看她们。”听到夜明珠谈及花柔柔与夜月儿,夜弑天犹又看到了夜月儿拦门质问的一幕,喜意淡了些许,眉头微皱“今日是我们一家大喜的日子,珠儿就别去看不相关的人了,以后想见有的是机会。”
听到夜弑天如此回答,夜明珠似模似样的板起小脸,拉着夜弑天的衣袖。
“父亲这话说的珠儿可不爱听,大娘姐姐怎么就是不相关的人呢,我们同是一家人,虽说今天姐姐对父亲不敬,可换个立场想想,若是父亲给珠儿找了三娘,却直到三娘进门珠儿才知道,必不会好过,就算未像姐姐这般当场责问,也要与父亲置气几日不可。大娘更是无辜,自始至终一字未说,却被父亲如此怪罪,此事若是换了珠儿的娘亲,必会与父亲闹上一番呢。”
看着眼前小女儿如此乖巧懂事,夜弑天也不愿在阻拦夜明珠,便随了夜明珠的意,仔细想想,花柔柔确实不曾做错什么,是他迁怒于她了。
夜明珠心情很是愉悦,果然,按娘亲教的话与父亲一说,父亲就同意她去找姐姐玩了呢。
走进夜月儿住的小院,带路的下人行礼告退,夜明珠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走到夜月儿闺房前。
房门未关,夜明珠轻轻敲了敲房门,星儿听到声响看了过来,看到女童的脸后仔细想了想,这般年纪的女童,应该就是今日进门的二夫人所出的夜明珠小姐了“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星儿声音虽不大,却也足够让人听清,夜月儿却依旧无动于衷,只趴与木桌上看着茶壶,心却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看着夜月儿这般模样,星儿不知该怎么办好,夜明珠却是嘟着小嘴走到夜月儿身边,半分不客气的坐在夜月儿身边,看到珠儿不给自己倒茶也不恼,转头让身边的丫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泯了一小口便放在手边,歪头好奇的打量着夜月儿。
看了一会,夜月儿依旧不曾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