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景德镇青釉碗碟!!!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地盘,你让我滚哪儿去啊……哎哟,我的象牙筷子……”
“你!”瞧着肖云景对那堆废渣烂瓷的心痛表情,耶悉茗一跺脚,老子我豁出去了。一把扯下墙上悬着的三尺青峰,作势抹脖子。
肖云景惊呼,立刻上去抢。
“放手,不要你管,让我死得了,反正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班主他们都走了,你不是不认帐吗,你干吗还要阻止我,你让我死让我死!!!”
“你要死就死,我肖云景打从成立这个罗刹门,就没想要做什么英雄大侠……”
“那你还阻止我?”
“这剑是辟邪的,花了我五百两银子买回来的,还开过光的说,不能见血啊!!!能不能拜托你选个跳崖跳河的死法。”
“……肖云景,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耶悉茗无力得垂下了手,看着前者把剑反反复复检查了三遍生怕沾染上脏东西,压根从头到尾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生死。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肖云景突然坏坏得看了一脸呆了的人,把剑挂回原处,“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你都玩过了。这些被你砸坏的东西,你就等着干苦力还好了,晚上我让小苏给你写张卖身契。一套景德镇青釉碗碟XX两,一双象牙筷子有了点磨损,打个九点九折XX两好了,还有被碎片划破了的名人古画,虽然是盗版也是盗版中的A货,而且是绝版A货,翻个倍XX两,还有……”
望着拿出算盘嘀咕而去的背影,耶悉茗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肖云景心情颇好得推开帐房的门,没有注意到帐房先生头顶上的死气,喜滋滋得凑上去寒暄,“怀瑾~~我来报销~~”
一双布满血丝挂着黑眼圈的眼睛在一片不明阴影线条的背景下撞进了肖云景活力十足的黑眸中,后者额头挂下一颗汗珠,朝后退到安全距离,怯怯得补上一句慰问,“怀瑾,辛苦你啦~~啊哈哈哈”
孟怀瑾慢慢把脸从大堆的账本中升起,一头本该光滑明亮的乌发成了鸟窝,纠在一起的眉快固定成皱纹,唯独那身书生的衣着打扮还能看到往昔那个充满书卷气的秀气文生。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在看清来人的霎那,头顶的死气渐渐汇聚成一团乌云,最后吐出三个咬牙切齿的字。
“肖、云、景!!”
“是、是我,你不用叫那么大声,我能听见。”
“啊——”孟怀瑾发泄似的朝天大吼,挠了挠那头更乱的鸟窝,愤恨得瞪了来人一眼,放弃似的重新埋首。天哪,谁来告诉他,这些数字怎么就加加减减变成另一个数了???
“那,那个……我是来报销的……”见对方头上的乌云恢复到一团死气,肖云景试着开始谈正事,拿出他那张虚假的吃饭凭证。
孟怀瑾瞟也没瞟一眼,顺手从一堆账本里抠出二两碎银,不小心又算错一个数字,不耐烦的对着眼前那片没有离开趋势的阴影道,“还有什么事,掌门大人?!”
“呃……还有十八两……”
“……什么?”孟怀瑾木然地抬起耷拉的眼皮。
“二十减二,等于十八啊……呵呵,没关系的啦,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是有句话叫学无止境嘛,本掌门不会嫌你笨的啦~~”肖云景恐怕对方的数理能力还没升级,不假思索的解释,还非常好心地安慰。
“笨?”孟怀瑾仿佛被踩到了尾巴的狗,浑身汗毛倒立,“我孟怀瑾三岁识字,五岁背论语,七岁连夫子都赞我为神童,是我县最年轻的秀才。要不是你莫明其妙把我抓到这山上逼我帮你们算什么帐,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金榜题名,官拜一品了!!!”
“那你连账也算不好……”
“我学的是文科,不是理科;不是审计,更没有CPA证书!!!”
“我以为书生看那么多书,读那么多东西,肯定会算帐……”虽然气势弱了三分,却丝毫不见肖云景有任何愧疚的表情,转念一想,没心没肺地爆出一句,“既然你是学文的,那干吗还留下来?”
“……”孟怀瑾捂着被现实摧残的弱小心灵,跌回椅子上,“天下之大,除了你这江湖不义之地的罗刹门,我一个背着三条人命的杀人犯,还能去哪儿?”撇了眼仿佛在努力思考什么问题的肖云景,孟怀瑾突然把声音降至了冰点,“我说,你该不会忘了你和那个笑面虎抓我的时候,杀了那三个强盗吧……”
“哦,原来如此……”显然某人忘得一干二净,“不对啊,那三个是强盗,就算官府认为你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他们没理由抓你。”
“强盗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迂腐~”
“更何况,除了你、笑面虎、我三人,有谁相信那三个农民是强盗!”像是不愿意触及伤心往事,孟怀瑾认命得钻回堆积如山的账本中,扔出段秋回来那天就交过来的‘二两银子’的证词,口中念念有词,“20减2等于18,2减2就等于0了。不知道掌门对于虚开发票,虚增开销,讹诈公款有何惩罚没有?”
“……”肖云景快速收起二两碎银离开,“今天的太阳好亮啊~呃,早饭吃得好饱,去厕所酝酿一下~”
“风吹着杨柳嘛~唰啦啦啦啦,小河里水流嘛~哗啦啦啦啦,谁家的媳妇她走得忙又忙呀~原来她要回娘家~身穿大红袄头戴一只花,胭脂和香粉她的脸上擦~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喂~~”
嫌弃自家门派里的厕所风景欠佳影响蹲坑心情,肖云景很没道德地跑到后山里来酝酿情绪,一首小曲儿才开始哼,满山的鸟儿无奈地配合着气氛扇动翅膀装作惊恐得离开鸟巢。
干完正事,发现忘带了厕纸……溪底的鱼儿提前五百年体验了化工污染。
绕到上游,两个模糊的人影纠缠在一片灌木中隐隐绰绰。
肖云景识趣得掉头走人,非礼勿视,可是这非礼勿听,怪不得他啊,是那对顺风耳。
“恩……不……不行了……征……”
“啊哈……”
“不、不要……我……啊……征……恩啊……啊——”
“……”肖云景背对着那片灌木丛,蹲在草地上,对着手指……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可千万别长针眼……
“你这只小妖精……呼~”
“呵呵~”
“那件事怎么样了?”
“做这种事的时候,你就不能专心点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图谋不轨似的。”
“难道不是吗?”
“真是伤感情哪~”
“说正事。”
“四个字,静观其变。”
“还没打探清楚吗?”
“我的目标可没有你那么伟大。别忘了事成之后,你许我的那二百两黄金。”
“哼,那家伙藏的金银珠宝还满足不了你这只小猫吗?”
“我要的可是那四分之一张藏宝图。”
“胃口不小啊~”
“比不上你梵公子。那掌门宝座就那么值钱吗?”
“那破图凑不齐,不也只是废纸一张么?”
“罢了,我们的价值观不同。”
“不过,我们的身体倒是相当的配合啊~”
实在是消受不了这等无限春光,肖云景摇着头离开。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勇气可嘉。那种杂草丛生的地方,他们就不怕做到一半冒出些蛇虫鼠蚁来搅局么?
回去后,肖云景第一个去了归无涯的房里,趁着房主人还处在气血不足的状态下,翻箱倒柜找到了他那条苏绣锦帕。接着跑了趟月霜阁,奄奄一息地闯过那倒五行血八卦,在屋前的人工小湖边见到了对着湖水出神的花绫,终于了了心愿把帕子给了美人,临走前无意瞧见了湖底深处模糊的人影。然后,去找苏行之讨论厕所的整修事宜,会谈快结束时,来了个人串门。
肖云景的视线在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身上足足停留了一盏茶的时间,“我是不是见过你?”
“……”苏行之见怪不怪得介绍道,“这位是江南第一剑梵儒征,一个月前的入门仪式上,您见过。”
“哦~~我记起来了,就是那个你师父教了上中下三套剑法,你上中没学就学会了下。”
“……”
“来来,坐,别客气~其实我这个掌门也就是摆设,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我是你爹就成。”肖云景殷勤地拉了张椅子给对方,亲自斟茶,递点心。
后者有气不好发作,脸上挂着微笑,还必须得客气两声颂扬几句才坐下。
“……”苏行之努力憋着笑,很心慈仁厚地挥退了那些憋笑快憋到内伤的兄弟,“不知梵兄前来所谓何事?”
“我是听说掌门在你苏兄这里。想我来到这罗刹门一月有余,只在那次入门仪式上远远瞧见过掌门的英姿,前几天晚上的接风宴席和聚餐都因外出任务而没来得及赶上,所以今次冒昧特来拜见,想一睹掌门的风采。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乱世出枭雄,不仅英姿勃勃,还很风趣呢~”显然那最后一句,梵儒征还咽不下刚才的那口气。
“那也需要你儒征兄那名号配合的好才是啊~~哈哈哈!!!”肖云景摆起了豪气,猛拍着梵儒征的后背,直当他是好兄弟。
后者干笑的承受着一下比一下更重的拍击,输人不输阵,有模有样的抬起手掌,对着前者的窄肩回敬了一番。
肖云景被拍得从喉间咳出一声,丫你够狠!收回虐待对方后背的手,藏到桌子底下狂搓通红的掌心,丫脊梁骨真硬!
打蛇打七分,肖云景没必要硬碰硬,一门心思放在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孙子兵法上了,两道如饿狼扑羊的视线在对方身上探索着软肋何在,对苏行之和梵儒征的对话有听没有懂,典型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梵儒征不过才来一个月,在几次任务中都展现了非凡的才气和不输段、归二人的武艺,在大家口中评价很高,颇有威信啊……”苏行之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影,倒是事不关己的忧心起一件事,“话说回来,段秋一天没出现……掌门?肖掌门?肖同志?肖同学?”
“叫掌门师……呃,我以为你是无涯了,呵呵……你刚说什么来着?” 肖云景又低头琢摸了一番,男人么,腹下三寸,差不多都是软肋,嘿嘿~
“罢了,习惯成自然。”苏行之自我催眠。
“对了,小苏,我发现有人趁我不在进过我房间。”
“你怀疑我?”
“当然不是。我是在琢磨着谁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在你天下第一神偷面前班门弄斧?”
“哦?”
美人计(三)
【本掌门被篡位了】
今天的晚餐大家都是在自己房里安全解决的,一天没见段秋现身,倒是有惊无险。
肖云景回到房里的时候毫不意外看到耶悉茗一身绸质的单薄春衫坐在房中等他,勾勾手指,后者疑惑中夹杂着谄媚蹭了过来。
“夫君~”
“手!”
“手?”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耶悉茗还是乖乖伸出了一只手,歪着头,天真地眨了眨眼睛。
很好看的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还留着形状十分令女子羡慕的指甲,皮肤很嫩,也很细致,不过还是段秋和绫儿的好看,也耐看!肖云景捉住一根食指,往自己嘴里一塞。
嘣!耶悉茗脑中一霎空白,他倒没发现这个看似纯良的家伙如此开放,居然喜欢用这种方式调情!接着,指尖就是一阵刺痛,离开了湿热的口腔,被按在了一张纸的右下角上。
“搞定!”肖云景把签了约的卖身契收进怀里。
靠!耶悉茗气白了脸,为了今晚能成事,自己特地开了窗让月光洒进来烘托气氛,顶着凉爽的夜风自己就套了这么一件春衫,袒肩露骨的,我容易么我!!!不动心也就罢了,大不了用‘肖云景不好男色’这个撇脚的理由说服自己,居然欺骗他感情签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卖身契!!!!可气的是,他这个一掷千金风华绝代的临春般红角,居然就只值那几个破碗破碟!!!一怒之下,扑上去就抢!
可惜,肖云景个无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欺负弱小,谁让平日里罗刹门的人个个比他掌门狠来着,为了防止精神创伤压抑过度导致心理变态性格偏激,丫只好逮个比自己弱的欺负。
“给我!把东西给我!!”
“这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你这是讹诈!”
“那是你警惕性太低!”
“你分明是逼良为娼!!!”
“喂喂,我可不是老鸨,罗刹门也不是勾栏秦楼!”
“你根本就是欺压良民!”
“你是良民?”
“我……我怎么就不是良民了?”
“你怎么就是良民了?”
“就算我不是良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嘿嘿,爷爷我本来就不是东西~”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耶悉茗被窗里吹进来的夜风冻得手脚冰冷,转身爬床去了。
“诶~主子的床也是你这个下人可以爬的吗?”肖云景横在床与耶悉茗之间,曲着一只膝盖,耸着肩,典型的小人得志,趁火打劫。
“……”耶悉茗咬了咬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妈的,老子忍!“那我睡哪里?”
“出门右拐笔直,到底,左拐,步行三百步,西南角那方向有个门,进去,再走几步就到了。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耶悉茗狠狠瞪了一眼钻在温暖被窝里的人,重重得摔门而去。
肖云景被那关门声震得耳膜一阵嗡嗡响,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朝外喊了一声,“小心点,我那门是红木的说……摔坏了你可要多做一年的小厮!”
门外扑通一声,结果人摔了。
肖云景摇摇头,钻回被窝。
年轻人,就是经不起挫折~
不一会儿,快进入梦乡的肖云景听到了远处的一声嚎叫。模模糊糊想起苏行之的话,段秋一天没出现啊……拿被子捂了头,会周公去也。
而耶悉茗站在这间阴暗潮湿的柴房前,生平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冲动。
肖云景,我跟你没完!!!
耶悉茗的小厮生涯不堪回首,劈柴打水杀鸡屠牛端茶跑腿,在肖云景不可见的地方,还能靠那些献殷勤的人帮把手,在肖云景眼前的话,哼哼,就是被穿小鞋的奴才命,气得耶悉茗连天降大任的笺言都快默念疯了。比如现在,他就恨不得把换了五次的茶水给泼到这张欠扁的脸上。
“火候还是不到位。”肖云景颐指气使的又把茶给退了回去,十足的小人,难得门里有个弱者给他欺负,还不过足瘾!!!
“我不干了!”耶悉茗掀了桌子,回头就要去收拾行李走人。
“先把欠的钱结了再走,还要算上地上被你打翻的茶壶茶杯。”肖云景咧着嘴,得意洋洋地看着掀翻在地的桌子,急了的兔子果然也会咬人!
“给你!”耶悉茗从怀里拿出装着碎银的钱袋,狠狠的砸在了肖云景的脑门上,后者一阵杀猪似的惨叫,耶悉茗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你,怎么不躲?”
肖云景揉着脑门,他一门心思在计算敲诈耶悉茗多少钱,哪会想到对方二话不说就扔了钱袋过来。
在屋里走进第三个人的时候,耶悉茗眼里的疑惑更深了,“他不会是假的吧。”
“老子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最新江湖杀手组织排行榜第三罗刹门,第一代掌门肖云景是也。”还没等梵儒征回答,肖云景已经迫不及待替自己澄清身份了。
“可实在是,和外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