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绫扯了个苦笑,“你先把那柜子里第二层左边数过来第三瓶里的药让我和水喝下,不然等归无涯回来见到我的原形,估计他会崩溃的。”
肖云景傻笑着挠了挠后脑,想当初他知道花绫是只狐妖的时候很没形象的当场昏了过去,倒是段秋出奇冷静的把自己搬回房间后再昏倒在床前。
“给。”
一声硬梆梆的使唤把肖云景拉回了现实,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回忆,倒是让段秋帮忙把药和水端过来了。接过陶瓷小碗,抬头对上那双杏眸,后者的视线却故意撇了开去,肖云景小小蹙眉一下,喂了花绫药。
反倒是差点无奈显露原形的花绫注意到了移步离开的那个倩影的落寞,“肖云景。”
“是掌门师父。”
“我没事了,你去看看他吧。”视线往门口示意了一下。
“你脸色那么难看,怎么可能没事?别唬为师,不然门规伺候!”
“这个世上值得你对他好的人,不是我。”
“废话,你又不是人。”
“我叫你一声师父,你偶尔认真听我说一句,钱失去了还可以赚回来,人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无意中攒紧了手中那株历经千辛万苦盗回来的曼兰,花绫的视线移向了另一个方向,肖云景用脚趾头也猜到那视线的焦点是湖底的那具无名尸体。
“你确定你没事了?为师可是把你当儿子一样疼的,骗爹是会天打雷劈的。”
肖云景胡扯的表情未免过于认真,花绫又泛起一丝苦笑,“我的年龄都可以当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
“你还能说笑就证明真的没大碍了,恩,那我先出去瞧瞧,过会儿再来看你。那个如来的师弟,爹帮你摆平!”肖云景拍拍胸膛,还真有模有样的自称起‘爹’来。
花绫无奈的摇摇头,等人离开,才奇怪的嘀咕了一句,“如来的师弟……是谁?”
“喂,你干吗走那么快?”肖云景气喘吁吁的追上迷雾中的人影,有些埋怨的拍向对方的肩,后者不露声色的往旁边挪了一步,肖云景一掌拍空,脚步踉跄了一下,还没等他奇怪段秋的行径,一句淡若白开水的话飘了过来。
“花绫伤的不轻,你不在月霜阁陪他,跟出来干什么?”
肖云景眼珠子一转,从脑海里抓到个词,叫‘吃醋’,眨了眨眼睛,然后很没形象的笑得花枝乱颤。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什么时候居然关心起别人来了,你不是从来无所谓这些名义师门情份的吗?整他们的时候你可从来不心慈手软。”
“是啊,我在意的人只有一个,可是那个人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紧张过我。我段秋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如果那个人跟我挑明一切,说他爱的人不是我,我不会强求,偏偏他总是若即若离,浅尝即止,我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起码是排在第二位的,可是就在刚才,我明白,那种担心紧张嘘寒问暖的表情永远不会出现在我面前……罗刹门已经在杀手组织中闯出一番天地,归无涯和苏行之是很好的帮手。”
自始自终,段秋的视线没再和肖云景有任何交集,踏步而去的倩影突然显得那么遥远不可及,恍若梦境的迷雾中,飘来最后一句。
“那晚的事是碟仙作祟,你我就只当是一场残梦,你还是你肖大掌门,而我不再是你徒弟,也不再是罗刹门的人。”
“……”肖云景想要喊住人的叫声卡在喉咙,愣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委屈,“我不紧张你,那是因为你武功高人又聪明根本就不需要我担心嘛……”
灵异记(最终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归无涯找苏行之花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谁能想到苏行之会在梅园里找林思贤谈论炮灰命运。
“花绫受伤?他会受伤?”虽然对月霜阁的主人不甚了解,苏行之凭借他多年的经验觉得花绫是个厉害的人物,不该这么轻易被打倒。
“你先跟我去。”归无涯的担心溢于言表,拉了磨磨蹭蹭的苏行之就要往月霜阁赶,也不顾自己贸然打断了别人的谈话。
“知道了,你别拽我。”苏行之知道花绫长的的确媲美天仙,只是一眼就难再抹去脑海中的研影,但是动情容易长情难,归无涯对花绫的执着也可位居罗刹门痴儿第二了。
前脚才跨出门槛,走廊尽头的转角就走出了一个人,那人褪去了以往的笑颜,神色木然,黑亮的青丝随风扬起几绺,无力的垂在脑后,虽没有了往日的柔媚惊艳,却是另一种颓废的美感。
“段……秋?”苏行之犹豫着开口确认。
段秋走过来,看到了他们,只轻声道了句,“花绫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我还要去吗?”苏行之指了指自己。
段秋与他擦肩而过,道了句‘随便’,进了房。
归无涯此刻心中只念着花绫,自然没那心思放在段秋的异常上,想想还是不放心,不由分说拉了苏行之再去把一下脉。
“花绫就是那个被外界传的天花乱坠貌比天仙的月霜阁主人,你的四师弟?他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林思贤刚在屋里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问题一堆,如果真是传说中的美人,那自己的竞争对手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呸呸呸,又想到哪里去了?
“对了,刚才苏大哥找我谈话,说是你想和他演戏气……咦?啊啊啊,你干吗动我衣服,你又想赶我走!!我说了再没赚回本钱之前要在这里蹭吃蹭喝的。”林思贤抢过包袱紧紧抱着,一脸警惕得盯着段秋。
“那是我的衣服。”
“那也不行,难道你就想用你的几件衣服就打发我走吗?虽然我是很想要的说……但还是不行!”
这人脑子是什么做的?段秋郁闷的瞥了一眼,走近虎目圆睁的人,“你赖在这里的原因是因为上次调查颜宇宁的事让你觉得亏本了,是不是?”
当然不是。不过林思贤表面上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林家堡大不大?”段秋转身又去整理那些随身物品。
“怎么说我们林家堡也被称作富甲武林,当然大了,从正门到后面,走也要走上一炷香的时间。”
“恩,那就好。”
“好什么?”林思贤被问的一愣一愣,再看段秋的行径,终于明白他的动机了,“你要离开?难不成要去我家?”
“林家堡富甲武林,多一个人也不过多一双筷子,林二少不会那么小气吧。”段秋回眸一笑,顺便拿回被抢走的包袱,继续收拾。
“本少爷当然没有那么小气,只是……”只是你刚才的笑好像在哭……
“傻站着干什么,你还不去收拾一下?”
“哦……”难不成是段秋接受了苏行之的提议找自己演这离家出走的戏试探肖云景?可是这演技,会不会太入戏了?而且演戏的话,不是应该在观众面前吗?难道中途有了变故?
“你确定要去我家?”林思贤想了想,还是觉得有问题,这气氛不对。
段秋抬头看了看满脸狐疑的人,挤出个笑容,“如果林二少不欢迎,我也不勉强。”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所。
“你别后悔。”像是嗅到了什么机会,林思贤嘴角不经意划开一个得意的笑。肖云景你个财迷,你不怜香,自有人惜玉。
“我欠你一场公平的比赛,和一个人情。”
段秋此话,险些浇灭了林思贤心底窜起的火苗,不过没关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林二少打定主意吊死在这棵树上了。
事情还没有完,肖云景站在月霜阁外回味方才段秋那段话的个中奥义时,那如来的师弟出现了,惊的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展开双臂,像是母鸡护小鸡似的堵在月霜阁入口。
“这里是私人领地,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那双闪着妖冶光芒的眸子扫了一眼肖云景身后的月霜阁,手上捏了个口诀,心念一动,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上空。
“你、你做了什么?”肖云景缩了缩脖子,看来这如来的师弟当真不赖。
“只要它把偷的东西还回来,本天师就不予追究。”轻飘飘的口气,把那‘不从的话会如何追究’的潜台词彰显的尤为可怖。
“绫儿偷了你什么东西?本掌门替他赔给你,当然,前提条件是数目小的话……”肖云景这会儿也不忘他的抠门原则。
“赔?”一声蔑笑,仿佛睥睨天下万物的傲然神态,“曼兰是用一百个生魂做肥料培育出来的奇葩,除非肖掌门打算用你整个罗刹门的人和本天师做交易。”
“如来不是慈悲为善的吗?怎么有你这么个坏师弟?”肖云景脑抽的鄙视对方。
“掌门师父,他不是什么如来的师弟,他是江湖人称嗜鬼天师的千圣,千载一圣,鬼见愁神见忧。”花绫拖着刚恢复七成又在刚才被伤了四成的身子走出月霜阁。
肖云景回头去看由‘徒弟’升级为‘儿子’的花绫,很不巧后者因为方才的攻击挂了彩嘴角多了抹红色。呃……肖云景白眼珠子一翻,在这重要时刻晕血了。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戏剧性的听到了那千圣天师的感谢之言。
“多谢肖掌门款待,那欲色鬼道行不错,它跟着你的时候似乎也吃得挺饱,真是意外的收获……哎呀,听不见了呢~”
“别伤害他,与他无关。”花绫拂袖一甩,凭空一股无形的气流包围了整个月霜阁乃至这迷雾阵法。
“道行不错,都快被本天师打回原形了还能制造结界。”千圣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这迷雾的入口,那里正有两个欲进来的人被及时挡在了外面。
“你是冲我来的,别殃及无辜。”
“啧啧,这话说的,好像本天师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你拿生魂做肥料,难道还算好人吗?”
“你既然知道我不是好人,应该不会蠢的认为我会听你的话不殃及无辜吧~”
“你!”
此刻作为异类的狐妖反倒是重义气讲人情。
俗话说得好,人有时,比鬼还可怕。
“追了你十来天,打也打累了,我看这座山人杰地灵,确是你们妖怪修行的好地方,你这只狐狸眼光不错。一株曼兰,一百个生魂,我看你也没交还的意思,我那地方也住腻了,不如就搬来这里,刚好肥料也齐全。”
花绫紧握的双拳隐隐有血从指缝间淌出,在出发去盗曼兰的时候,他已经想过自己的下场,即使没了这条命断了狐仙的前途,他也不在乎;可是罗刹门上下这百号人的生死,他不能不顾。他做不到人类的铁石心肠,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为修行成仙而日行一善,多少年养成的习惯居然演化成了一个叫做‘心地善良’的成语。
“还你。”
扬起手,那株泛着淡蓝荧光的曼兰回到了主人手中。
“你不适合当狐仙。”千圣也不再多做为难,拿回东西转身即走人,“仙是不能动情的。湖底的那个人,你还是放弃吧,逆天是会遭天谴的。人海茫茫,相遇已是万幸,你就知足吧。尘埃落定,不如归去。”
肖云景悠悠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晌午,昨天下午晕血的他顺便睡足了一觉。熟悉的药香味儿,自己还在月霜阁中。侧过头去看大家,花绫在拨弄着香炉调节薰香的味道,归无涯偶尔抬头看看前者,痛并快乐得抑制着鼻腔里的涌动,苏行之的手指无意识得敲打着桌面,发出没有节奏的音律。
好像哪里不对劲,肖云景坐起身,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听得动静,三人齐齐把视线集中过来,却在下一刻,又眼神闪烁的撇了开去。
“一群没礼貌的家伙。”肖云景嘟哝了一句,开始唠叨这群家伙的懒散,“都杵那儿干什么呢,没有事情可做吗?现在市场不景气,我们更要加倍努力,做好宣传工作,不然等着坐吃山空喝西北风去啊!”转而,面对花绫是另一副慈祥的面容,“绫儿,昨天那个臭天师没有为难你吧~”
花绫摇了摇头,越过肖云景的肩去看坐在桌边的两个人:说啊!
归无涯和苏行之整齐的摇了摇头:你说!
花绫有些不悦的小蹙了一下眉:为什么是我!
归无涯和苏行之对视一眼,又整齐的点头肯定:因为肖云景比较疼你,万一他抓狂,你可以挡挡。
仿佛是肖云景对花绫的和蔼态度再度肯定了这个想法,苏行之清咳一声,“掌门,花师兄有事和你说。”
说完推了推归无涯的胳膊,后者干笑着附和,“是啊是啊,四师弟有很重要的事和掌门师父说。”绫儿,你别那么看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被鸭子一样赶上架的花绫瞪了一眼,敢情我为了你们都放弃了让他起死回生的机会,你们就这样出卖我?
“重要的事?什么事那么重要啊?”肖云景头脑简单的看着花绫。
“掌门师父,你先答应我听了别气。”
“只要不是我的小金库被盗,天塌下来还有你们撑着呢。”
“其实……这事……”花绫真是不想当这个出头鸟,移步到了归无涯身边,把他给推了出去,“还是让二师兄跟你说吧。”
“我我我……”归无涯也不想当炮灰啊,转眼去看陪笑的花绫,猛然发现两人的距离近的可以感受到双方的鼻息,深呼吸一口,理所当然的跑一边喷鼻血去了。这么一来,晕血的肖某人自然不会来问自己了。
“啊哈哈哈……”苏行之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角色设置为好好先生了,对着花绫投过来的感激眼神,只好拼着横竖也就脖子上碗大的一个伤疤,豁出去了。
“启禀掌门,昨晚罗刹门遭窃,金库一夜清空,一文不剩。”
砰——才转醒的某人倒地不起。
“我就打赌他不能坚持听到第二个消息。”苏行之耸耸肩,伸手,“拿来拿来,每人十两,我赢了。”
“大家赌的都一样。”归无涯拍掉苏行之的手。
“咦,你不是喷鼻血去了吗?装的啊?”
“哼哼~”
“别闹了,把他搬到榻上去。”花绫吩咐道,悠悠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要是听到段秋离开的消息,会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次会不会也是段秋的恶作剧?他有前科的,说不定不甘心就这么离开,所以卷走了掌门的金库,打击报复。”苏行之煞有介事的分析道。
“不会是他。”归无涯语气出乎意料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
“他走的时候你没看到他的表情吗?也不知道这个财迷做了什么让他那么心灰意冷,认识他到现在,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决然的表情,如果真的决定放手,凭他的骄傲和自尊,是不屑做这种小人之举的。”
“那会是什么人做的?”
“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神偷的人吗?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厉害的同行?”
“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我早洗手不干隐退了,哪还知道现在的行情。”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看来今年的分红,上上年的存款,再上上年扣押的薪水,都泡汤了……”
花绫无语望苍天,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讨债记(一)
【师门有难,匹夫有责】
“掌门,这是我在罗刹门两年的积蓄,您先拿去救急吧。”
“师门有难,匹夫有责,算上老子一份。”
“现在门里揭不开锅,掌门,这是我收藏的半只鸡腿,虽然上面长了些毛,擦擦应该还是能吃的。”
“屠大娘说掌门您要是真饿的慌,她愿意拿自己的大腿肉给您做叉烧包。”
“掌门,我家亲亲说了,他很感激你照顾我这么久,这些就当是他的一点心意。”
“掌门,虽然您老是搜我的私房钱,但我没怨过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