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默邨办公室门并未关严,里面传来他的声音。
“佐藤课长,两个共党即不说话,以我经验,对他们的信仰严刑已经没有用了。”
“是,除掉也好,什么时间?”
“明天?哦,不早不早,早除掉,早安心。好,好。”
丁默邨放下电话,甄稳敲门而入。
“丁主任,三封都破译完了?”
“辛苦了甄队长,时间不早赶快回去休息吧。”
丁默邨命自己的司机把两人送回住处,不忘叮嘱现在动荡,一切小心。
星光映在窗帘,楼下传来憨二宝无忌的鼾声。甄稳在想,如何找个理由让二宝住在楼上,他的鼾声,绝对会掩盖很多声音。只要足够小心,监听器将监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躺在床上,甄稳大脑又在思索一切环节。
三封文件拖住自己,别人都已下班,走廊无人也很寂静,这是有意为自己制造环境。
丁默邨的房门竟然没有关严,而自己过去,又正好听到他和佐藤安健的通话。内容又是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这一切太过巧合。
如此诸多事情,结果好似只有一个,怕自己听不到两人下面对话内容。
天色大亮,甄稳两人去吃早餐。他选择的这家饭店,是能经常遇到小岛一雄的地方。
两人吃完饭,看看已到上班时间,却没见到小岛一雄的身影。
两人走出饭店,走到远处一个拐角地方。甄稳指着小岛一雄所在的大院说:“二宝,这里有很多军犬。”
“啊?我去看看。”憨二宝不等甄稳发话,腾腾奔大院门口而去。
守门卫兵非常巧,正是爬上墙刺伤憨二宝的宪兵。
他一见到憨二宝,立刻认出来。见憨二宝瞪着眼直奔大门,难道上次没有抢到军犬,这次直接来训练基地抢狗不成?
“站住,站住。”宪兵大喊两声。
憨二宝听不懂日语,只想看看院里有没有狗,到时可以弄走一只给甄稳。
宪兵知道他是76号人员,若不然早已开枪。
虽然是76号人员,也没有权利进入这里,宪兵立刻上前阻止。
憨二宝猛然想起此人刺自己大腿,怒气上来一把抢过宪兵手上枪,抡起来就要砸。
甄稳见时机已到,忙喝住憨二宝。
世上的事很多没有理由,即使李士群喝止憨二宝,也要等他砸下去才会住手。而甄稳的命令,他却极其听话,立马把手放下。
嘈杂声自然引起里面注意,小岛一雄板着脸推门出来。
见是甄稳两人,脸色有所缓和。
“甄稳先生,你这是?”
“路过,路过。我这兄弟听到狗叫,过来看看。他就是喜欢狗,谁劝也没用。打扰小岛君了,我这就带他去佐藤课长面前领罪。”
憨二宝擅闯军营罪极大,可关可刑亦可杀。甄稳因此有此一说。
小岛一雄摆摆手,知道佐藤课长现在极其看重甄稳,到了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给佐藤添麻烦。
“甄稳先生,不必了。佐藤课长昨日早晨即到军部开会,估计今日下午回来。这点小事,让他下回注意就是。”
“谢谢小岛君,晚上我请你喝酒。告辞,告辞。”
甄稳拉着憨二宝离开,心中的困惑已经有了答案。丁默邨昨晚电话是自导自演,目的是什么却未可知。
甄稳即感觉出陷阱,不敢大意,回到76号和往常一样,不露痕迹。
午后三点二十,丁默邨匆匆离开办公室,甄稳在窗前看他离去,已经猜出他去了特高课。
佐藤安健依旧精神,虽然一路劳累,并未显出半点疲惫。
丁默邨进门施礼后说:“佐藤课长,目前未见甄稳异常。这两个共党,是不是如期处置?”
佐藤安健目不转睛盯着桌上茶杯,水面平静一枚泡散的茶叶横卧水面。
“水面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佐藤安健手指弹在杯上,立刻水波荡漾茶叶上下飘动。“外力越大,水波越猛,给他足够大的力,比如这个。”
佐藤安健手指‘砰’用足力气弹在杯口,茶水溅出流到桌下。
佐藤安健抓起一张纸擦擦桌面,桌面上留下几道水痕。
“按你说的去办,即使没有明确的证据,也会留下破绽。若是什么也没有,就撤回监听,安心重用于他。”
“明白,告辞。”
丁默邨回到76号,召及几位队长开会。
“各位,抓获两名共党,佐藤课长对我76号能力很是赞赏。为警示其他隐藏上海的共党残余,佐藤课长决定,明日午时,西郊外枪决两人。吴四,你午时前必须到达西郊,对四周进行警戒。”
“是。”
“甄稳队长,明日随我同行,佐藤课长指示,由你对两人执行枪决。”
第17章 郊外枪决()
日本宪兵队要枪毙的人,目前而言,绝对没有机会被人半路劫走。想要劫人,这点想都不用想。
时间安排如此紧凑,层层递进没有半点空隙。
似天空乌云密布滚滚而来,把万里阳光吞噬殆尽,根本不给甄稳多余时间。
甄稳听完命令,应一声“是。”
散会后,丁默邨很是关心甄稳的安全。他明言,明天处决老罗两人,非常可能是佐藤安健对甄稳的考核。
丁默邨把所有责任推给佐藤安健,他也知道,即使自己不说是对甄稳的考核,甄稳也会想到这层。何不顺水推舟,获得甄稳好感。也许他不是共党,将来还要利用。
丁默邨特意加派人手在甄稳住处四周,美其名曰保护甄稳的安全。实则是看住甄稳,不让他有机会向外传递消息。
甄稳倒是随遇而安,和平时一样到点睡觉。
时间,有时感觉度日如年。有时眨眼之间已是天明,让人不能左右。
憨二宝看甄稳穿好衣服,随他走到院中,终于挠挠脑袋说:“你没有杀过人,我替你杀。”
“你杀过?”甄稳随口问道。
“是,杀过。”
甄稳停下脚步细细打量憨二宝,自己曾问过憨二宝为什么不带枪,他说过那样会伤到人。突兀听到他杀过人,一时有些不信。
“你杀了谁?”甄稳打开院门,门外丁默邨的司机正在等他。
“不知道,别人叫他左手。”
司机在外,甄稳未在多说,两人锁上门钻进车里。不等他指示,车已经直奔76号驶去。
车行驶到中途,路旁有一弱妇挎着花篮在卖鲜花。
甄稳叫停车,摇下车窗。
“卖花大姐,给我挑几枝比较香的花朵,最好香气能久一些的。”
瘦弱女子很快将一把花朵递给甄稳,并报以感激的微笑。
“甄队长很有雅兴,76号可没见过有谁买花。”司机说道。
“谈不上雅兴,只是鲜花能冲淡一些血腥。”甄稳随即深吸一口鲜花。
憨二宝学他模样深吸一口,甄稳索性把花交在他手里。
车驶入76号,甄稳去了自己办公室,司机随后进去,直奔丁默邨办公室。
“报告丁主任,有些异常我要向您汇报。在天华商场路口,甄稳叫停车买了一把鲜花。”
丁默邨眼中闪烁光芒,扔下手中报纸,急命司机把瘦骆驼叫来。
“丁主任,您喊我?”
“你马上去天华商场路口,有一个卖花妇女,你给我打探出她的底细,回来直接向我报告。”
“是,即使她千变万化,我也能弄明白她是谁?”
瘦骆驼急匆匆走出76号,心中感觉丁默邨对自己逐渐重视,他日,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
甄稳在等待,等待举枪的时刻。佐藤安健在考验自己,这一枪是必然要开。
午后,丁默邨来敲甄稳的房门。
憨二宝打开房门让他进来,随即又将门关上,身体靠在门上。
“甄队长,时间已到,咱们现在出发,莫要让佐藤课长等咱们。”
甄稳掏出手枪打开弹夹检查子弹,确认无误别好枪随丁默邨下楼。
丁默邨坐在车前,示意自己的保镖和甄稳坐在车后。
甄稳打开右侧门钻进车里,丁默邨的保镖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弯腰进去被憨二宝一把拽出车外。憨二宝随即钻入车里,‘砰’用力把门关上。
“二宝,你留下,丁主任的安全重要,让保镖上车。”
憨二宝装作没听见,那个保镖职责是保护丁默邨,如今被关在车外,自己若是连坐都抢不上,丁默邨岂不会当自己是废物。
保镖人高马大,毛茸茸大手伸进车窗抓住憨二宝衣领,憨二宝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瞪眼大吼。
“松手,不松我就动手。”
保镖虽然身材魁梧力气也大,但论力气76号没有一个人比憨二宝大。他都百思不得其解,比自己矮上一头的憨二宝,力气都是哪来的?
平时保镖绝对不会和憨二宝拼力气,此刻却是面子问题,不得不用尽力气向外拽。
憨二宝被他拽的气恼,单手将他的胳膊拧转半圈,举起来就要向车窗下砸。
保镖被他拧的身体弯曲以减轻扭力,见憨二宝猛然抬起自己手臂,暗叫休矣。这磕在车门上,胳膊非断不可。
甄稳忙抓住二宝胳膊:“松手,松手。”
憨二宝停顿片刻松开手,保镖捂着胳膊站立起来。
丁默邨瞪着保镖说:“留下,你不用去了。”
“丁主任,抱歉。二宝,还不快下去。”甄稳呵斥着憨二宝。
“算了,甄队长,开车。”
门岗老乔见主任车驶出,弯下腰一伸手臂:“丁主任,您走好。”
吴四提前到了西郊,率领手下把四周检查个遍,确认安全随即分开站在远处警戒。
甄稳几人先到,郊外空气略带青草香气,闻起来沁人心脾。
远处两声鸣笛,一辆卡车在土道上颠簸不停驶到近前,车上跳下八个宪兵。
老罗两手绑着白布,上面血渍已经成黑色。他的面孔更加灰暗苍白,腰板却挺的笔直,站在草地上,自然有一股傲气。
翟均恒浑身皮开肉绽,衬衣已经和伤口粘在一起,他每走动一下,身体即颤抖一下,似咬着牙忍住伤痛,快步站在老罗身旁。亦抬起头颅,瞪眼目视一副不屈之色。
佐藤安健的车随后开到,他走下车观望四周。似被大自然景色所迷,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丁默邨快步走到近前:“佐藤课长,一切准备就绪,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红花绿草活一秋,人生百年一世休。我敬慕英雄,即使是敌人。此处甚好,准备吧。”
甄稳目视着老罗,老罗目视着远处。
丁默邨到两人身前,长叹一声:“两位,现在交待还来的急。我不喜欢拐来绕去,我只听两位一句话,说或不说。”
翟均恒一脸不屑,提高声音:“别废话,赶快开枪。老子眨一下眼,算我输。”
丁默邨并不气恼,和将死的人动怒,很没必要。
“你哪?”丁默邨转头去看老罗。
老罗声音沙哑,没发一言。咳嗽两声,一口吐在丁默邨脸上。
丁默邨拿出手帕擦拭面孔,擦完把手帕扔到地上。他脸色青暗,几步到甄稳身侧。
“甄队长,立刻执行枪决。”
第18章 敌之破绽()
枪的使命制造杀气。
子弹的使命才是终结生命。
老罗目光平和的从甄稳脸上扫过,似在鼓励他不要犹豫,开枪。
翟均恒目光里带着怒火,身边的空气似被点燃,他瞪着甄稳,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小子不要发抖,一个汉奸的下场绝对不比我们的好。枪拿稳了,开枪吧。”
翟均恒声音郎朗傲然而立,似不把眼前倭寇放在眼里。
佐藤安健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甄稳的眼睛。
丁默邨却一直注视着甄稳手上的枪。
甄稳暗暗惊骇,两个人所注视之处,智商远见高下立判。
佐藤安健注意的是目光,一个人的目光最能反应内心,哪怕一丝眼波晃动,也会透视出心里的波动。
丁默邨只是盯着枪口,枪不过是冰冷的杀器。它即使指向对手,你也无法猜出持枪者心中所想。
佐藤安健既然想看出自己眼中的慌乱,那就给他一些。一个镇定自若的人,反而会更加引起他的怀疑。
佐藤安健在甄稳的目光中发现一丝游移,突然开口问:“甄稳先生,曾经杀过人吗?”
甄稳摇摇头:“没有,实不相瞒,我现在有些紧张。”
佐藤安健鼓励说:“那你更要练练。”
“是。”
甄稳扣动扳机,子弹的终结使命启动。
在他身旁的丁默邨没想到他突然开枪,脸色立变,急转身去看甄稳对谁开枪。
子弹擦过翟均恒的左脸颊,击碎耳朵尖部飞向远处。
“遗憾没有打中,见笑了,待我走近一些。”
三十米远的距离,甄稳握枪向前走出二十多米停下,还剩不足五六米的距离,再次举枪指向翟均恒额头。
如此近的距离,即使一个初次摸枪的人,也很少打不中。
佐藤安健很是赞赏,说:“甄稳君,还是用我帝国的三八步枪,这代表着帝国的荣耀。”
一个宪兵跑上前把枪递给甄稳,接枪在手甄稳并不习惯长枪。
一辆摩托车轰轰响着从道路上驶来,来势甚急,到了路口急拐停在佐藤安健近前。
“报,佐藤课长,军部急电。”
佐藤安健接过电文,扫视片刻突然抬头:“甄稳君不要开枪,军部在行动中抓获一名共党师长,他已效忠帝国。他说识得两人,军部命择日将两人押送军部,让此人游说劝降。”
甄稳放下枪:“佐藤课长,这两人骨气很硬宁死不屈,用大刑他们尚且不说,劝降更不可能。现在不杀,恐留后患。中国有句古话,斩草除根。”
此说大出佐藤安健意外,甄稳说的是实话。
“甄稳君,中国还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为保安全,今夜即押送两人去军部。”
丁默邨在旁听佐藤不再叫甄稳先生而是改成甄稳君,心下明白,佐藤对甄稳的好感正在增加。
甄稳不好在说,佐藤安健摆手让宪兵把两人重新押到车上。
翟均恒怒目圆睁,半脸血没有喊叫半声。经过甄稳身旁,还轻蔑的笑了两声。
甄稳冷笑:“你不要得意,到了军部,只怕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默邨重回车上,感叹道:“两人此去,只怕如甄队长所言,生不如死。”
“我想也是这样,动刑除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车回76号,进入办公室,憨二宝见左右无人,凑到甄稳近前。
“这两人真是这个。”憨二宝竖起大拇指。
“二宝,在别人面前你可不许这样。”
甄稳靠在沙发上,渐渐捋顺细节。
甄稳枪口先对着翟均恒,是因为他让甄稳产生了怀疑。他和老罗都受到重刑,以他的体质并不比老罗强。
老罗大刑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翟均恒却底气十足,话语洪亮不和逻辑。
其后,自己试着给翟均恒一枪,丁默邨露出惊急之色,这也不和逻辑。
枪毙共党,是丁默邨所愿,不该有此表情。只有一点可能,想不到自己突然开枪,引起他担心翟均恒被打死。
佐藤安健叫停自己说是换枪,而恰在此时却莫名其妙来了军部命令,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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