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应有之义,有何可的?”
到这儿,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色,又道:“你我师生之情从未瞒过旁人,这个时候将我调开,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这一府之监考,原是轮不到我这区区县教谕的,却不成想老夫一生自廉,从不肯弄什么门路,偏偏临了,却是沾了自个儿学生的光。嘿,岂不可笑!”
他语声悲怆,话语里不出的悲愤压抑,苏默却只能默然。
旁边张悦忽然问道:“赵先生,听闻此次大学正领旨巡查北直隶,您这次山东监考,可是出自大学正之意?”
赵奉至闻言,赞赏的看了他一眼,摇头叹道:“大学正本来第一站便是要来武清的,又怎么可能将老夫现在调出去?嘿,是礼部下的公文,内阁和翰林院的推荐。”他到这儿,话便顿住不再继续。
苏默不太了解这方面的程序,听不出什么。张悦却是眼神一缩,脸色有些阴沉下来。
见苏默有些不明所以,便将里面的猫腻轻声了出来。原来,这会试之中的监考,起来是极重要的差事。按照各个地域不同,也必须分派相对等的主考人去坐镇。
而每个地方的考官则分为主考一人,副考两到三人,其余阅卷官数名。
其中,主考一般是皇帝和内阁共同商议指定。而副考则有内阁会同六部、监察院、翰林院共同甄选而出,提交大学正核准确定。
主考没什么,但是副考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利益分配。在古代科举中,各级科考的考官,都会天然的和考生形成师生关系。主考被称为座师,副考则被称为房师。这种师生关系在以后的官场中,也便顺势形成了山头派系。
而随着一代代的科举,这种山头派系便渐渐根深蒂固,越来越庞大。身在这个派系中的每一个人,都将自觉不自觉的为本派系的利益而动。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朝中各个派系都会为考官的人选争的头破血流。因为每个考官都意味着自己派系网络的展和前途,谁都不会谦让。
赵奉至作为武清县的教谕,按理只能做个副考,还是排位靠后的副考。除非是大学正特别指定,否则一般情况绝对不会改变。
但是如今赵奉至忽然成了济南府的主考官,这种改变,其背后必然有着极复杂的交换妥协。放在一些派系明显的官员身上还能理解,但赵奉至偏偏就属于那种天地不靠的另类,那除了对他颇为赏识的大学正提名指定外,能出现这种情况就肯定不正常了。
是以,这才有了张悦特别问赵奉至,是不是大学正为了提拔他,而特意开口了。但赵奉至的回答显然否定了这个猜想,那唯一的结果就是,对方肯付出这么大的价码,摆明了是要全力经营武清的事儿了。
因为调赵奉至去济南府主考,即调开了能帮助苏默的一条臂膀,同时也等于向大学正提前给出了一份人情。这样一来,原本看在赵奉至面子上,能为苏默出十分力的大学正,也要顾及这份情分,最多出个三四分力到头了。就这三四分力,还是要苏默能入得了大学正的眼的情况下。
可是,没了赵奉至的介绍引见,苏默区区一个蒙童,哪有机会入大学正的眼?甚至连走到大学正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对方这一手,跟当日乾清门田成安死谏如出一辙,都是老辣狠戾至极的阳谋,让人就是看到了其中的危机,偏偏却毫无办法破解。
听完张悦的解释,苏默也是心中凛然不已。同时心中却也暗暗咒骂,这他喵的得是多大的仇啊,出手之间招招都是半分生机不留。但凡过了这一关,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不可。否则日后这么个敌人潜伏在侧,他怕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了。
苏默暗暗诅咒着,却又想起一事,抬头看向赵奉至道:“老头儿,外面那几个军卒又是怎么回事?你别他们真是护送你的啊。”
赵奉至冷冷一笑,“能怎么回事,是护送不若是押送,无非是怕我犯倔不肯就范罢了。只是些人物,受了人家的好处,不值一提。”
苏默眼睛一眯:“老头儿,你的意思这只是针对你的?”
赵奉至瞪了他一眼,不耐道:“你想做什么?老夫还没沦落到需要你出头的地步。行了,也不光是我,只要是去外地办差,按规矩便都有士卒护送,这点上谁也不出什么来,你不要节外生枝。”
苏默眼神看向张悦,张悦轻轻点头,示意没错。
赵奉至看着他二人眉来眼去,又是感动又是好气。瞪了苏默一眼,转身从案桌上抽出一封信来,往他手里一递,没好气的道:“这封信你收好,他们只当把我支开了,你便没法见到大学正。却不知道我早已跟大学正提过你,甚至大学正对你所创的拼音法还极为看重。有了这封信,只要等大学正来了后,你觑机使人递上去,定叫他们一番心机枉费。嘿,对了,这便如你那三国演义中的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老夫子着便嘿嘿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得意。苏默心下感动,这才知道老夫子原来早有定计,竟而在一开始便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原就以这老头的尿性,怎么可能明知道是计,还能如此听话呢。感情,这是准备阴人呢。
既然难题解决了,而这次济南主考的事儿对老头儿来也算好事儿,苏默和张悦都轻松了下来。
这一轻松下来,苏默的毒舌属性就不由的又开始作。翻手将书信收好,脸上却一副鄙视的神气,评价道:“老头儿,你这人真阴暗,太坏了,我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呢?”
着,又一脸的若有所思:“你以后我是不是要多个心眼,别最后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钱。我是如此的纯洁老实,哎呀,可怕,人心太可怕了。”
张悦脸皮子直抽抽,强忍着将头扭过一边。赵奉至脸上的得意顿时僵住,瞪着苏默的眼中,简直要冒出火来。
正闹腾着,忽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老管家叩门而进,还不待开口话,身后一个人影便抢先蹦了出来,上前一把扯住苏默衣袖就往外拽,一边不迭声叫道:“老大,快,快,祸事了!祸事了!”
第113章:大战百合()
武清县中,大街上一辆马车飞快的奔驰着,惹的路上行人纷纷惊骂着躲闪不迭。><
车后七八个汉子甩开大步,撒开脚丫子紧紧跑着跟上。领头一人手里还拎着把黑黝黝的大斧子,让路人惊骂之后又吓了一跳,赶忙将骂声咽了回去,慌不迭的转身而逃。
车厢中,苏默脸黑的什么似的,恨恨的盯着对面受气媳妇儿似的徐鹏举,咬牙道:“一个娘们儿,能翻了天去?祸事祸事的,祸你妹啊祸!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啊。”
徐鹏举低着头不话,两手食指急促的对点着,眼神儿瞟啊瞟的,却怎么也不敢跟苏默对视。
时间回朔到半盏茶功夫之前。
赵奉至的书房中,徐鹏举突然的从天而降,让众人都大吃了一惊。再听到此人口中不迭声的祸事了仨字儿,原本正刚刚讨论过眼前危机的几人,顿时都不由的警觉起来。
只是等到再一仔细询问,徐鹏举吧啦吧啦一通完,张悦是满脸的无语,赵奉至老夫子是一脸的耐人寻味,而苏默同学,则是满满的一脑袋黑线了。
事儿不大,甚至可以根本就不算事儿。就是一个女人忽然上门了,这个上门的女人的名字,叫何莹。
何大女侠神经结构大概确实与人不太相同,她不觉得自己冒然的登门有什么不对,也从没想到过,自己或许不太受人欢迎。
当然了,何女侠还是承认自己跟苏默有些不对付,但也仅仅只是一点不对付而已。这点不对付应该不至于不让自己进门吧,要是那样的话,心胸岂不是太狭窄了?太不男人了?江湖儿女,怎么可以这样呢?不会的!
于是,她很淡定的叩门,很淡定的推开拦着她问她来意的苏家下人,又很淡定的强行走入前院。然后,她开始不淡定了。
不淡定的原因,是因为她居然被人拦住了。拦住她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那个前天来时见过的那个好像不怎么话的冷面人。这个人也就罢了,何女侠从不强求别人非要对她笑脸相迎。
可是另一个人就让何女侠咬牙了。
徐鹏举,那个狗屁的什么公爷。一个当街调戏妇女的淫贼,一个不敢跟自己单挑的胆鬼,一个能和自己对骂半个时辰,骂词儿愣是不待重样的混蛋!
而就是这个混蛋,居然敢率先对自己难。不但拦着自己不让进门不,还连讽刺带挖苦的挑衅自己。这个能忍吗?绝对不能啊!
瞅瞅那总是跟在这家伙身边的那八个人不在,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于是,觉得自己不是君子,可以动手,也充分满足动手环境的何女侠,立即便付诸行动了。
就在徐公爷刚刚拉开架势,毒舌才翻转了不过三转的时候,何女侠一个弹跳,然后前蹬。
呯!世界终于安静了。
何女侠心下大爽,觉得终于扫清了障碍,可以去后院追寻自己的真爱了。
但是,原本站在旁边懒得打嘴炮的徐光祚见她动了手,终于怒了。上前只一个冲拳,便将何女侠震了个趔趄。
而唉哟着爬起来的徐鹏举公爷压根不敢多看,哭爹喊娘的先将八健卒等人喊了来护驾,这才感觉心中稍安。
而心神稍安之后,却见虽然前面有徐光祚挡住了那彪悍的女人,但无论是闻声而出的楚玉山,还是后面又出来的福伯和韩老爹,都是一脸的为难之色,不好对那女人怎样。徐鹏举公爷觉得事态危险了。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喊着要找韩杏儿,可韩杏儿是谁啊,那可是老大的女人,算的是自己的嫂子啊。
对于何莹百合花的性质,徐鹏举虽然不甚明了,但是从十岁起就混迹花丛,堪称实际行动上的矮子,却绝对是理论上的宗师级的徐公爷来,本能的感到某些不和谐。
所以,他认为这个时候,应该立即报知自己的老大亲自来处理才是王道。
就这么着,他暗暗嘱咐八健卒看好那女人,自己喊了楚玉山,让他派人领着,一路直奔城中,径直来寻找苏默。
本来么,这事儿到这儿也没啥,不定苏默还能大大夸奖他几句,比如急老大之所急、为老大扎好篱笆不辞辛苦之类的。
可惜,可惜的是徐公爷觉得,既然来通报了,那就应该把事儿尽量详细咯。兵法上不是有云:报必精细嘛。自己名鹏举,那可是岳元帅转世,别的事儿可以出错,涉及到兵法的事儿决不能含糊。
于是,就在赵奉至老夫子的书房中,当着赵奉至老夫子和张悦,以及跟在一旁的老管家的面前,徐公爷语声铿锵的将事情仔仔细细的了个通透。
“……她对嫂子有图谋!绝对是!以弟丰富的经验分析,应该有两个可能。一是想帮着她那个哥哥跟老大你争女人;二嘛,会不会是老大你沾过她什么便宜,她想通过这种方式赖上你……”
就是这一句话,徐鹏举誓,如果人生再重来一遍的话,他绝对绝对不会将这么精妙的推论拿出来。
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话果然有理。就算是英明如苏老大这样的,也在听到自己如此强大的推理后,当场脸就黑了。
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爷爷可是曾经教过的,永远不要表现的比你的上司更精明。唉,天才如自己,竟也一时忘形,犯了这么大的错误,怨不得老大如此生气啊。
徐鹏举默默的想着。
这个可怜自恋的孩子,压根就没觉,当他出那个强大的推论后,满屋子里赵奉至老夫子,还有老管家望向苏默时的眼神儿……
苏默也绝想不到,这个奇葩的弟直到此刻,也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哪儿。
想想当时赵夫子和老管家的眼神儿,苏默真想在地上找条缝儿藏进去。
嚓的!又是跟人抢女人,还是在这个时候,自己还能不靠谱点吗?自己跟人抢女人的名头,难道真的就摆脱不掉了吗?苏默觉得很忧伤。
这还不算,这个奇葩弟居然还要再给自己栽上一个沾女人便宜,然后不负责被女人追上门的帽子。那一刻,苏默是真的很想很想掐死他。
可惜,苏默的心情不被理解。于是,他只能在赵夫子和老管家哀其不争的目光中掩面而去。至于一出门就吩咐快马加鞭,其实并不是急着赶回去,实在是感觉身后赵夫子和老管家的目光如芒在背,急于让他摆脱这份窘迫所致。
但是又要可惜了,只听着外面石悦那厮的一句大吼:“再快点!敢跟公子抢女人,回去砍死他!”的话后,苏默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车厢中,徐鹏举忍辱负重,低头不语。旁边张悦面皮一抽一抽的,拼了命的忍着不笑出来,肚子都快要抽筋了。从头到尾,最明白事情真相的就是他了。从未想到,这次出门一趟,竟能看到如此妙事,张悦欢乐的不要不要了。
“想笑你就笑出来,心憋死!”苏默恨恨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道。
张悦再也憋不住了,终于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直笑的天昏地暗,笑的鼻涕眼泪的,直到进了苏家大门还不能完全消停。
前院中,何莹满面悲愤,对着冷脸站在面前的徐光祚声声血泪控诉着。为啥不动手了?动了,但是完全不是对手啊。
老天不公啊!为什么这些恶人都这么厉害?师父常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果然大有道理。世间正义想要得到伸张,便是要我辈侠义之人不怕牺牲、不畏才能得以实现。
他们阻拦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仗着武力强横欺负自己,还仗着人多势众围观自己,但是自己绝不屈服!绝不!
何莹攥紧了拳头,哪怕今天怎么也进不去,却也一定要表露出自己的决心,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态度。
就这样,在这种沉默的僵持中,苏默阴沉着脸走入了院中。
“何姑娘,你究竟要做什么?”苏默咬牙怒道。
何莹也怒,瞪眼道:“你回来了,正好,你,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凭什么不让我见杏儿?”
苏默差点气笑了,满脸古怪的看着她:“凭什么?这里是我家又不是你家,我凭什么要让你进去?杏儿是我媳妇儿,你又凭什么见她?”
何莹噎住,窒了窒,涨红了脸挥拳道:“你家不进就不进,好稀罕吗?但是你杏儿是你媳妇儿,你们成婚了吗?可笑至极!再了,你贪花好色、浪荡无形,而且还胆怯懦,天性凉薄。如你这般,杏儿真要跟了你,岂不是要害了杏儿一生?休我对杏儿一见爱慕,便非如此,单只凭我被侠义之道,便容不得这事儿!”
这话一出,苏默脑门上青筋都要蹦起来了。怒道:“喂,八婆,别无理取闹啊。我怎么贪花好色了?又怎么放浪无形了?还什么胆怯懦、天性凉薄,这都他妈的什么跟什么?别以为老子不打女人啊,再信口开河,女人老子也照打不误!”
何莹哈的一声,不屑道:“还不承认?你既然有了杏儿,那上次街上那个妙芸又是怎么回事?别你们之间没什么啊,那女人的眼神儿可骗不过我。还有你,你那眼神恨不得把人吞下去,你敢你们之间没什么?嘿,只是让人不屑的是,即是你的女人,当那个淫贼调戏她时,你在做什么?躲在后面,话都不敢一句,跟个缩头乌龟似的。现在倒好,竟还跟这淫贼同居一屋成了朋友。可怜那位妙芸,被人无情的抛弃了,这会儿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