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既然他已经识破了里面的阴谋,那么,若是再有人借此发挥,到处胡乱去传言什么谣言,鲁王府可也不是好惹的。
可以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不仅达到了探底的目的,震慑了那些个同伴的同时,也在某种程度上,转变了对自己不利的局面。这份智慧,又哪里是寻常人家孩子,在这个年纪所能有的?
苏默饶有趣味的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眯眯的道:“这位兄台,你这可真是冤枉在下了。我可真是好心给你指出某种可能而已,怎么就成了有阴谋了呢?你可知道,你口口声声要诛人家九族的是什么人?来来来,我介绍你认识下。”
说着,一侧身拉过躲到后面的张悦,满脸严肃的道:“喏,这位就是京中鼎鼎有名的张小公爷,英国公世子张悦。你说说,堂堂英国公家的世子,会做出那种不靠谱的事儿吗?”
张悦猛不丁被他拉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就是满头的黑线搭下。心中如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不待这么玩的好不好,你这是非得往死里坑我啊,生怕这小子认错人咋的,还如此郑重其事的验明正身。张悦真是有种哔了二哈的感觉。
只是这事儿到了如今,两边都报出了家门,就不再是晚辈间们的小摩擦了。双方都等若代表了各自身后的长辈和家门,那么必要的脸面,就必须维护住。
所以,再像之前那样的动手就不合适了。到了国公和藩王这个高度,讲究的是哪怕底下暗流激荡、天翻地覆,面上也得八风不动,笑语晏晏。这是范儿,属于顶级权贵的范儿!
“原来竟是小王爷,倒是一场误会了,还望小王爷莫要怨怼。”勉强挤出几分笑脸,张悦抱了抱拳说道。只是心中那个膈应啊,那就不消说了。
朱阳铸自然也深通此理,只是比之张悦来,他却显得稚嫩多了。虽也强作出一副笑脸来抱拳回礼,但那笑容却僵硬了许多,完全就是皮笑肉不笑,甚至连眼底的怨毒都藏不住。
“好说好说,小王也没想到,原来竟是小公爷当面。嘿,英国公啊,那可是咱大明朝的功臣,些许小小误会,哪有本世子怨怼的份儿。”这话说的看似谦让,但语中愤恨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张悦脸色也瞬间再次冷了下来,淡淡的斜了他一眼,便随意一抱拳闪到一边。一个藩王世子而已,真当英国公府是好欺的了?自己都已经给了台阶了,这小子却话中仍有不依不饶的意思。那么便放马过来,看我英国公府怵是不怵。
藩王,听上去好似很厉害的样子,但是实则大明的藩王也是分为几个等级的。
如昔日成祖时的赵王、汉王,还有目前的周王、蜀王、宁王、兴王这些个一字王,才是处于第一序列的;
而其后,诸如什么安化王、南昌王、山阳王之类的,包括眼前这位的老爹鲁惠王,都只是排在第二甚至第三序列的吊尾而已。
尤其是这位的老爹鲁惠王一系,严格说起来,存在感就更差了许多。
鲁王这一系第一代乃是太祖朱元璋的第十子,单名一个檀字。其生母郭宁妃,其时颇受太祖宠爱。曾在马皇后和李淑妃死后摄六宫事,是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妃子。
朱檀生来受到命运的垂青,两个月大就被封为王。他好文能诗,谦恭下士,本来可以得到令名。可是他却误入歧途,服食金丹,毒发伤目,年纪轻轻就死了。朱元璋十分厌恶他的行为,死后给他赐的谥号为“荒”,由此可见一斑了。
而朱檀的王妃是信国公汤和的女儿。朱檀虽然短寿,但他的独子鲁靖王朱肇辉却在位六十四年,后代人丁兴旺,共传十代,至明末国亡,一直在兖州府。明末监国的鲁王朱以海,便是其第九世孙。
但那也是明末各藩王大都没落之后的原因。可以说,要不是他们这一系是姓朱的,怕不早在第一代的朱檀死后,就要泯然众矣了。
而朱阳铸,现在来说,便是鲁王一系的第四代,还是那种没有继位的。
其祖在成祖靖难时,因软弱怯懦,从始至终没敢就当是之事发出半点声音。而当朱棣靖难成功后,又是早早表示臣服的,故而得到了朱棣的赏识,这才使得鲁王一系略略有了起色。
而之后,朱肇辉之子,也就是朱阳铸的父亲鲁惠王朱泰堪,愈发将鲁王一脉的低调软弱承袭下来。历史记载中,应是在成化九年时便已死去。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苏默的乱入,这位鲁惠王朱泰堪到现在还活的活蹦乱跳的。这让本来此时应该已经是成为了新一代鲁王,号称鲁庄王的朱阳铸,仍然以鲁王世子的身份混着。
但也或许正是这种变故,使得原本历史上这位在位许久的庄王殿下,竟而变得如此刻这般飞扬跋扈,俨然把他那个混账儿子的尿性给抢占了似的。
历史上,他那位儿子之荒淫无度、残忍暴虐,简直可与传说中的纣王有的一比了。后来被皇帝忍无可忍,革其三禄之二,好悬没直接杀了。
而眼下看来,照着这种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得那位端王还会不会出现,倒是他这个未来的庄王要先布上死路了。
以上算是鲁王这一系的说明吧,虽然朱阳铸之后的事儿,张悦现在并不知道,但从之上所述可以知道,张悦心中实则是并不把鲁王放在心上的。
英国公府,有这个底气硬抗鲁王。这也是为什么眼见苏默玩的过分,张悦虽苦恼却并没真的拦阻的缘故。
而至于苏默为什么如同发神经似的,非要招惹朱阳铸,在初时的忐忑之后,张悦也隐隐有了猜测。
蒙古公主图鲁勒图的联姻之事,怕是这位兄长早已心知肚明。而以苏默的性子,既然跟那位蒙古公主勾搭成奸了,又哪肯忍气吞声的接受这种局面?
那么,借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朱阳铸,小小的发作一下,也算是明确的向外传达一个态度。当然,苏默之所以敢这么做的底气,便来自于他几乎百分百肯定了皇帝对他有所求。
苏默看似胡闹的表象下,说到底,尼玛!全是套路啊。张悦这一刻,算是对这位兄长的认识,又增加了几分。
第670章 可还记否()
既然当面的是英国公的小公爷,朱阳铸即便再如何嚣张也知道不好继续下去了。且不说能不能打的过人家,单只勋贵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也不容彼此胡闹下去。只是那位是英国公世子,那眼前这个该死的小子又是何方神圣?
“我?嗯,你可以叫我**,我最喜欢的就是做好事了。”苏默笑眯眯的如是回答。
**又是什么鬼?张悦和身后的胖爷、石头等一干人面面相觑,心中吐槽。
朱阳铸却哪知道对面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瞪着眼胡说八道呢,眼神阴鹜的深深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既然无法进行下去了,再留在这儿等着丢人现眼吗?两个侍卫中,还有一个至今没醒过来的,只得让那个吐血的背了,一行人也不往酒楼里去了,很快便走的没了影。
张悦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微微皱眉道:“哥哥,这小子怕是不那么好打发的,要不要我找人盯着他点?”
苏默洒然一笑,摇头道:“一个小屁孩罢了,能翻出什么花来?由得他去。我还真就怕他认了怂,那可就白瞎我这么费力的表演了。”
张悦就叹口气,果然,你妹的,我就知道,这果然都是套路啊。无奈苦笑之余,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点点头道:“哥哥有计较便好。”
苏默哈的一笑,伸手揽住他肩头笑道:“放心吧,你多咱看哥哥我不靠谱过?”
张悦翻了个白眼,很想问一句,你丫有靠谱过吗?这忽风忽雨的,心脏稍差点的,你这么个折腾法估计就得英年早逝咯。
“成了,该做的事儿差不多都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祭咱们的五脏庙。走走,都进去,吃饱喝足了,哥带你们发财去。”再次拍拍张悦肩头,苏默笑呵呵的招呼着众人道。
外面这一通变故,早惊动了里面的管事。与小二们不同,管事早就得了孙四海的嘱咐,自然知道这位爷是谁。
此刻眼见失态平复下来,便抢先迎了出来,恭恭敬敬的给苏默等人见礼,一边将他们请了进去。这一幕让酒楼中不少人看的心中暗惊,对苏默一行人纷纷侧目不已。
若说张悦这个小公爷,京中自然不少人识得。以他的身份,能让四海楼管事的亲自来迎倒也不算什么。可眼下分明是张小公爷如同个跟班的所在,那管事的迎的也不是张小公爷,而是旁边那个一脸笑眯眯的少年,却不知这又是哪位权贵公子。
京城之地比之武清不知大出多少倍去,但是比起信息的传播速度,却能甩武清八条街去。
四海楼前的这一幕,很快便传到了各家府邸和主事人的耳中。这些人自然不是那些不明情况的路人,只稍稍一转念便猜到了苏默的身份。毕竟,当初英国公为了苏默,那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也因此,让苏默以区区蒙童的身份,冷不丁便一飞冲天,成了堂堂的钦差副使。
李东阳府中,听着下人回报的消息,坐在阴影中的李东阳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眸子精光闪烁着,良久才轻轻摆摆手,示意下人退去。
那小竖子终于还是回来了,他竟然回来了。李东阳嘴唇微微翕动,发出几声低低的呢喃。目光从空洞转为实质,最终落到身旁供案上的灵位上。
如同橘皮的老脸上闪过一抹哀恸之色,缓缓伸手将灵位取下,在手中轻轻抚摸着,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示着他心里与表面上截然不同的起伏。
而在另一处府邸中,一个一袭红袄裙的小丫头欢快的跑着,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鹿。待到奔进一处树石掩映的小楼中后才放轻了脚步。
“死丫头,又在鬼鬼祟祟的作甚?别装了,我早就看到你了。”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小丫头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咯咯咯的笑着,迈动着两条小短腿儿一溜儿烟的跑了上去。
“咯咯咯,小姐又来糊弄人。人家才刚刚过来,你又怎看的见人家?明明是兔子耳朵长,听到了才是。”
人影一闪,房门处一个曼妙的身影走了出来。一系粉色襦裙装扮,衬的其人肤如凝脂,直如月中仙子一般。一只欺霜赛雪的玉手中,尚自握着一本线装的书籍,显然主人刚才正在阅读之中。
小丫头如同飞燕般扑进女子怀中,甜甜的不依嗔道,语声甜懦,说不出的娇憨之意。
女子便宠溺的摇摇头,用手中的书轻轻敲了小丫头的脑袋一下,嗔怪道:“整日介便知疯跑瞎玩,当心又被爹爹知晓,罚你抄书。这回又得了什么新奇事儿,跑来这里献宝?”
小丫头便哈的一声跳了起来,满脸潮红的兴奋道:“哎呀,这回可真是大好事儿。默哥哥回来了,他从蒙古回来了。”
女子原本恬淡微笑的面庞猛的一僵,随即不由下意识的猛攥紧了书本,强作镇定的颤声道:“谁?谁回来了?”
小丫头猛点头:“小姐,你没听错,是默哥哥!武清的苏默哥哥,他已经从蒙古回来了。我听人说,先头便在四海楼那边,跟一个什么小王爷怼上了,只三拳两脚便把那个什么小王爷的随从打的吐血而倒。哈,默哥哥果然是最厉害了。”
小丫头叽叽咯咯的说着,小脸兴奋的红扑扑的,连比划带说的,便仿佛当时她就在现场似的,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之下,两只大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新月。
“菩萨保佑,他……终于是平安回来了。”小姐静静的听着,一动不动。只是嘴中低声呢喃着,急速起伏的胸脯,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小丫头鬼精灵的歪头瞄了小姐一眼,眼珠儿转了转,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过去,低声道:“哈,这下小姐可放心了?也不用整日介没白没黑的求神拜佛了。”
小姐白皙的脸庞上猛的浮起两团晕红,大羞道:“又来说什么疯话!哪个……哪个没白没黑……。那什么了?死丫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竟敢编排起我来了。”
哎呀,小丫头惊叫一声,慌忙跳开逃了。主仆二人一追一逃,便在屋里追逐起来,顿时间屋中一片欢声笑语。
这主仆两个却正是大学士王懋家的小姐王泌,以及她的贴身侍女鹿亭。
当日武清一别,王泌与苏默便再没有相见。原还期盼着这次大考,以苏默之才,当能力压群雄,便不说高中状元吧,少不得也得是个榜眼、探花什么的。
结果哪成想,不但没等到苏默参考的消息,反倒是传来苏默被皇帝拔擢成了传奉官,一路往北去了蒙古出使去了。
这让王泌当时又是惊讶又是黯然。但想着好歹也算是入京做了官儿,虽说传奉官有些名声不好听,但总是能有再次相见之机了,但也算是一桩意外之喜。
然而,又过几日便传出了之所以苏默成了这个什么钦差副使,实则是不得不为。早在之前,其人便已莫名其妙的到了边塞那边,据说是因被人追杀一路逃了过去的。而后英国公为了保护他,这才去磨着陛下,硬给他讨了这么个官帽儿,所为的不过就是让那些杀手多出几分顾忌来。
这下子差点没把王泌吓掉了魂儿。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被人追杀了?那追杀他的又是哪里的恶贼?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就惹上了这种麻烦?
天,既然他是被人追杀过去的,那岂不是说,此番北去蒙古,根本就是仓促而行,不但什么准备都没,甚至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那草原上盗匪横行、凄风冷雨的,据说还有无数的凶险,他此番一去哪还有命在?
便不说这些,单就那些个鞑靼人,听说也都是些蛮夷边鄙的野蛮人。虽说他顶了个钦差的身份,但终究只是咱们这边知道,那些个蒙古人又怎会知晓?毕竟他是孤身逃亡过去的,代表身份的官印仪仗不可能送到他手中。如此一来,蒙古人一旦借此为借口,便是杀了他也不奇怪。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由此,使得王泌不知多少次的午夜梦回,日夜担忧不已,没奈何之下,也唯有整日求神拜佛,默默的为苏默祈祷,希望上天有灵,保佑他一切平安。这也是鹿亭因此拿来说笑的来由。
对于苏默,王泌其实心中是极复杂的。她说不上究竟是怎样个心思,或许只是被他的才情打动,又或是少女怀春的青春懵懂。两人之间严格说起来,并无太多实质的交往。交情谈不上多深,但却在相处之时,双方都感觉很舒服。有着某种说不出的默契,还有几分淡淡的温馨和暧昧。
这种感觉,朦朦胧胧,偏又让人如饮醇酿,薰然欲醉,不可自拔。可要是真说这就是爱情,王泌便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男女之间或有那种一见钟情的,但她自问却不是那种冲动之人。她的性子一向恬淡,偏向于理性更多些。似她这种性情的,又怎么可能出现什么一见钟情?
若非要给个说法的话,王泌倒是觉得,两人算是那种知己更贴切些。当然,这其中不排除几分暧昧,还有一些莫名的吸引。毕竟,郎才女貌,两人都是那种惊才绝艳之人,因欣赏而互相吸引,也算是题中之义。
可这种朦胧的情愫,可以私下暗暗的品味,独自陶醉,一旦被人堂而皇之的揭破说出口来,便有些让人难堪羞恼了。鹿亭这死丫头,当日在武清受了苏默不少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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