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呃,玩笑,我就是那么一说。这不是觉得有些沉闷,调节下气氛嘛。”
张悦斜眼睨了他一眼,苦笑道:“算了,也不知你究竟怎么想的,非要来搞上这么一出。接下来去哪儿?”
苏默眼珠儿转了转,抓着车辕爬上去,头也不回的道:“去四海楼,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张悦嗔目,随即长长吐出一口气。也罢,四海楼便四海楼吧,总好过这爷再去别的地方搅事儿。话说这一天可够刺激的,张悦觉得再继续下去,很担心自己的小心脏是不是能承受的住了。
车驾粼粼而动,一路出了皇城往外城而去。四海楼建在西市,在这京中也算的上一个极有名气的酒楼了。眼下天早已过午,这一通折腾的,张悦也着实有些饿了,去饮上两杯也好。
方才在镇抚司,他倒也不是一点脸面没有。英国公的牌子还是很有些威力的,并不是像苏默说的那样不堪。今个儿若不是有他跟着,就苏老大起初那嚣张劲儿,怕不当场就能给拿下。别说要人了,连他自己个儿都能给搭进去。
京都的西市跟武清相比,完全不在一个等阶上。且不说来往的行人了,便只是各家商号的店铺规模,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目中所及,多是三层的建筑,间中还时不时能见四层的高楼。
至于那些个一层两层的,除了在一些边角的地方偶尔可见,其他地方根本就没有。而便这些地儿,也大都是些力巴脚夫之类的人歇脚驻留。
一盏大碗茶,再随便配上两三个粿子之类的便是一顿。堂上也是有些说话的肴客,或评说一段段子,或清唱几句小曲儿,便引得下面连声叫好,倒也颇为热闹。
苏默看的眉飞色舞,大有亲切之感。不由想及昔日自己刚来那会儿,可不就是在这种地儿混着吗?由此,不由的又想起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苏宏来,也不知现在跑到哪儿去了,但愿真如消息说的那般,一切平安吧。
这么心潮起伏着,车驾在一栋四层楼前停住。早有楼里小二迎了出来,不迭声的宣扬着自家楼里的菜肴如何如何好,酒水如何如何香醇,口沫四溅的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他们一行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又是车驾又是随从的,便连驾车的马夫都一身的锦绸衣料。这些小二个个都是人精儿,哪里有不热情的道理?不但那小二热情,一呼啦的还涌上来三四个,帮着拉车的拉车,连带着招呼石头和胖爷一干下人的,各有分工,杂而不乱。彰显着热情之余,却又不让人觉得厌恶。
苏默饶有趣味的看着,心下对孙四海的能力再次提升了几分。武清四海楼他是常客,对招呼客人的那一套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可和眼前一比,却又是另一种模式。这只说明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孙四海已经有了初步的市场细分化的概念,因地制宜,并不是生搬硬套的全是一个模子下来。
“行了,带我们去顶楼的雅间吧。”挥手打断小二的白活,苏默随口吩咐着,迈步向里走去。
他在武清四海楼时,孙四海便特意给他留出了一个雅间使用。平常时间,从不对外开放。那么,在这京里,想必也是如此。要知道从名义上来讲,他苏默现在才是四海楼的真正主人。
结果这话一出,忽然就觉得身边一静。正愣神间,冷不丁前面传来一个讥讽的语声嗤笑道:“哟哟哟,这哪来的乡巴佬,竟跑咱京里装大尾巴狼?还顶楼雅间呢,你个土包子能上了三楼就是祖宗坟上冒烟儿了,可笑死我了。”
苏默脸一僵,皱眉循声看去,却见正有四五个人往大门里走去。显是路过这儿,听到苏默的话后,便插言讥讽起来。
这四五个人个个都是一身锦衣,有大有小。年龄大的有二十出头,年纪小的不过十四五岁。但无论年纪大小,却都有一个同样的特征,那就是傲。
这种傲不是装出来的,而是那种发自骨子里的。几个小的也就罢了,虽然傲气却并没表露的太多。而以当先一个十七八年岁的少年为首的,却是个个鼻孔朝天,就差没在脸上写一个大大的“贵”字了。
而开口出言讥讽苏默的,也便是这个为首的家伙。看见苏默皱眉望了过来,不由撇撇嘴呸了一声道:“怎么着,瞅什么瞅?土包子,不服气啊。信不信小爷一句话,让你进顺天府大牢里凉快凉快。”
苏默和张悦面面相觑,这王八犊子谁啊,怎么竟二到这种程度?按说看起来这架势,怎么也得是哪家权贵的子弟吧。可若真是京里权贵子弟,又有哪个不认得英国公府的小公爷的?叫嚣着把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抓紧顺天府大牢,这是要逗逼吗?
身后石头几个就纷纷怒目而视,伸手按在腰畔的刀把上,但要张悦稍一示意,便要让这傻逼小子好好生受一番。
张悦也大是气闷,这尼玛今个儿出门没看黄历还是咋的?真是流年不利啊。受了一天的惊吓不说,连随便来吃个饭都不消停,什么小猫小狗的都蹦出来在他头上撒野了。莫不是自己这阵子太过低调,以至于让人觉得他转了性了?可以随便揉捏了?
还有,这几个小子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话说京里各家亲贵子弟,不敢说自己全都认得,但说认个七八成还是有的。而这几人,自己竟然一个都没见过,想必定然是从外地而来的吧。
不过这几人从穿着打扮上看,显然也都是不一般的家世背景,不然也不敢如此嚣张。如今京城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是暗流激荡,要不自己就先忍忍?
只是这小子那模样,真是招恨啊,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上去踩两脚呢。唉,罢罢罢,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爷今个儿便且忍了。
这么想着,脸色便愈发阴沉起来。
只是他想着忍,旁边有人却不这么想。比如苏默,这货原本就是个无理都要争三分的主儿。旁人不来惹他就便了,这被人欺到眼前了都,他又怎肯善罢甘休?
更何况,他今个儿一再的做出各种出格,本就暗含着深意。如今忽然有了这么个良机,他又怎么可能放过?
所以,这一刻,他忽然笑了。以目示意石头几个稍安勿躁,自己却上下打量打量那小子,又转头冲张悦呲牙笑道:“悦哥儿,你们京城人都这么逗逼吗?唉哟,人家要把你送进顺天府大牢呢,这可咋办啊。”
张悦好悬没把鼻子气歪了,这可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哈。咋的,我要给抓去了顺天府大牢,你这当哥哥的难道就脸面上好看吗?还有,我去的,人家那是冲你说的好不好?又关我个屁事啊?你这一转手就硬扣到我头上来,这么不要脸真的好吗?
“谁说他是我们京里的了?我们北京城里可从来没这一号,至少我就不认得。”张悦悻悻的翻个白眼说道,眼神儿连正眼都不带看那小子的。
苏默哈了一声,拍手笑道:“不认得?这么说来,他是外地来的?哈,那岂不是一出妥妥的过江龙斗地头蛇了?好啊好啊,我最喜欢看这种戏码儿了。上!踩他!哥哥挺你。”
张悦气结,你这是当哥哥的样子吗?还上,挺我,好吧,总算你没说出关门、放张悦的话来。只是我得多无聊,才会跟这么个傻叉较劲啊?我堂堂英国公世子,真要撸胳膊挽袖子的跟这么个二货当街厮打,怕是转过天来就能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
不过算了,反正今个儿也是郁闷了,这不开眼的傻货自个儿送上门来,偏又遇上身边这么个不着调的哥哥,显然也是想着借此发散下,拿这货撒气呢,我便顺了他意便是。
这么想着,便要示意石头动手。却不料他这还没等动作呢,对面那小子却先恼了。
两个乡下土包子,竟然敢无视他,这让一贯在自家地盘上称王称霸、作威作福的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来人!给本世子拿下!”随着一声断喝,两道黑影猛的从角落中窜了出来,犹若苍鹰扑兔一般,向着苏默和张悦抓来。
第667章 鲁王世子()
这突兀而来的变化,饶是作为始作俑者的苏默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倒不是他身体意识的反应慢,而是着实想不到对面这小子竟如此狂躁,一言不合就动上手了。由此可见,这小子往日里究竟是如何的嚣张了。
只是他不动不代表旁人不动,不说胖爷这个大高手就在身边,便是石头,在跟着苏默学了八极拳后,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又岂容他人近了身去?
于是,便在两道人影刚刚扑倒近前,眼见着那手堪堪抓到苏默二人面前,猛不丁一声断喝响起。随即就是两声沉闷的大响次第响起,而伴随着响声的,却是那两道黑影比方才扑来更快的速度向后飞了出去。
是的,就是飞了出去。只不过两人中,一个是被人扔飞了,而另一个却是带着满嘴的血沫子,被人生生撞飞了出去。
对面那小子原本正满脸冷笑的看着,这种情形他见得简直不要太多了。以前在自家封地,也有些骨头硬的跟他叫板,但无一例外的,都在自己这两个手下变成了残疾人士。甚至更有甚者,连小命都丢了。
眼前这两个土包子,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儿的,想必也是家里有点背景。可那又怎样,他可是堂堂皇室之胄,天下除了皇帝外,还有谁敢治他的罪?这两个混蛋竟然敢藐视他,活该被打死。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兴起,便被突然而来的变化惊呆了。一直以来无往不利的两个手下,竟先后被打退了。不但退了,甚至其中一个眼看着首创极重。
身子在半空时就吐血如瀑,待到落地后,竟是半天没爬起来。而另一个倒是没吐血,可无论是在半空里还是落地后,都是半点动静也无,在地上翻翻滚滚几圈后,便一动不动的趴伏在那儿,如同死人一般。
这下可把那小子震住了,笑容还僵在脸上,两只眼睛却是不受控制的一个劲儿抽抽。
旁边跟着的几个半大小子也都吓呆了,不约而同的都往后躲去,生怕被波及到。
出手的便是胖爷和石悦。扔飞出去的那个是胖爷出的手,以胖爷的手段,在接触的第一时间里,那人便被击晕了过去;
而另一个则是石悦的手笔了。他一身功夫全是硬扎硬马,可没有胖爷那般巧劲儿。八极拳刚猛勇烈,方才那一下,正是八极拳中极有名的铁山靠。
八级中,其实也有比这招更厉害的招数,但是唯独这招最合石悦的脾性,往日里便勤练不辍。时至今日,一靠之力,一人抱的大树都要震颤不已,可想而知这力道得有多大了。
而今,对面那小子的两个手下之一,挨上了这么一下,没当场骨折筋糜死掉,而只是吐口血,已然是自身极高明的表现了。
这些事儿说来话长,但其实不过也就是眨眼间事儿。兔起鹘落之中,两下里便胜负已分。
胖爷自矜身份,击退了对手后便站在苏默和张悦身前冷眼看着。但是石悦则不同,他本是英国公府上的侍卫统领,奉行的却是军中那一套杀敌务必穷尽的规矩。
一击退敌后,并不停留片刻,大手一挥,带着一众侍卫便将几个小子尽数围了。自己也是大步冲了过去,探手便掐住了为首那小子的脖子拎了起来,狞笑道:“小子,敢对咱家小公爷和少爷动爪子,找死!”
口中说着,手上用劲儿。那小子顿时就觉得喉咙间宛如被一双铁钳子扼住,呼吸不畅之下,一张原本白皙的脸蛋儿,开始紫涨起来。两手无力的拍打着石悦的虎钳,眼中露出惊恐绝望之色。
“有……有话好……好说,莫……莫伤了……咳咳……。莫伤我家世子!”那被石悦撞得吐血的随从好歹算是支撑着爬了起来,然而一抬头间,正看见自家小主子的惨像,登时吓的魂飞魄散,踉跄着扑了过来,口中跟着大叫起来。
“石头住手!”后面张悦总算回过神来,慌忙喊住石悦。他可没有苏默的身手,刚才那一刻可是真没反应过来。直到这会儿还觉得一颗心砰砰直跳,脸色发白。
堂堂英国公世子,下一任英国公的袭爵人,竟差点被人当街给殴了,若说张悦不恨那绝逼是假的。可他终归是见惯了世面的,惊怒交迸之中,猛然听到那人喊出的“我家世子”四个字,顿时就是心下一惊,刹那间对这几个小子的身份有了几分猜疑。
前些日子,皇帝下旨各地藩王,召集各皇室适龄子弟入京,欲要从中择选一人,与蒙古公主婚配,此事早已在京中传的纷纷扬扬的。随着这道圣旨,很快各地藩王便做出了反应。除了那些离得实在太远的还没到之外,河北、山东、河南、关中几处离得近的,早在三日前便陆续到来。
只是这些人来的时间毕竟不久,张悦虽听到了消息,但是却一直不曾得见。而眼前这个小子,能被称为“世子”,那么定然就是某一家的藩王子弟了。
这倒霉催的,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这几个龙子龙孙呢?若说他英国公小公爷的身份,在京城里绝对可以横着走了,但是若跟这些个龙子龙孙比起来,却又是有些差距了。
这个差距倒不是说张悦真就怕了对方,认真说起来,这些个藩王的地位看似高贵,但真正情况却不然。
昔日明太祖朱元璋分封天下,令自己的儿子们分守各地,固然是彰显皇家的高高在上,但也未尝不是一种顾忌。怕他死后,这些个儿子们不消停,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来。
事实证明,他的这种担心大有道理。而后燕王朱棣靖难反叛,以叔代侄,将朱元璋亲手扶上皇位的建文帝赶下皇位,位登九五便是明证。
而朱棣这个恶劣的开头之下,他自己的三个儿子也有样学样,好悬没紧跟着也来上了这么一出。幸亏当时的几位军中大将力挽狂澜,这才平复了汉、赵二王的叛乱,让大明得以平稳下来。
而当日的几位大将,便是今时今日几位国公的父祖辈。在这种情形下,从那之后的历代皇帝,都对各藩王大为提防。不但一再削弱其卫士的规模,更是整日介被无数的密探监视着。只要稍有异动,立时便是灭家圈禁之祸。
所以说,这些个皇室之胄,其实远比不得几位国公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但是事实虽如此,但这些个藩王终归还是皇家之人。若是真个伤了他们,皇帝的面子上却须不好看了。而且那样的话,岂不等若向天下人表明,皇帝是个刻薄寡恩之辈?
而且一旦这个由头被人抓住,怕是各地的藩王也要心中不安。昔日建文帝削藩之事,说不得又将上演一遍。如此,谁又敢保证,燕王靖难之事不会重演?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这些个龙子龙孙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去轻易得罪的好。这也是为什么张悦在一听到对方的身份后,便再如何恼怒,也要连忙阻止的缘故。
“咳咳咳……”收到了张悦的命令,被石悦悻悻放开的那小子下地后,捂着喉咙连连咳声不绝,满脸惊恐的向后躲去。
方才那一刻,他可是真真的吓坏了。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一刻,眼前这个黑大个儿是真想要杀了他的。那种令他似乎连灵魂都要冻结住的杀气,是那么的清晰。从没有一刻,他觉得死神离得他是那样的近在咫尺。
“你……你你……咳咳,你不要……。不要过来……。呜呜……”好吧,这孩子真吓坏了,眼见苏默和张悦二人靠前,慌不迭的往后再退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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