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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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闲人- 第5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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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将嚼碎的草屑吐出,目中的忧郁又多增了三分。

    青草的味道告诉他,夏季即将过去,秋天马上要到来了。或许在中原汉人的意识中,秋天代表着收获。然而在草原人的生活里,秋天则预示着寒冬将至,他们准备应对死亡的时间不多了。

    每到冬季,草原上总是要死去很多人。食物的短缺,酷寒的气候,都将是收割草原上人们性命的杀手。物资的极度匮乏,以及落后的生产力,导致了草原人哪怕再如何努力,也很难熬过这个关头。

    放在往年,大都是各部落开始集结,往南边去抢掠汉人,以备过冬所需。但是那需要用性命去搏杀,等若是一种透支。虽然说大多数时间,这种抢掠都是能达到目的的。但那毕竟是打仗,万一运气不好的话,东西没抢到,却是提前把性命丢掉了。

    所以格日楞并不认同这种方式,不是他不勇敢,也不是他多么的仁慈。在草原上生存,仁慈这种东西是最要不得的。草原的图腾是狼,狼性本就是弱肉强食,残酷暴戾才是生存之道。

    他只是觉得得不偿失,抢劫或许十次中能成功八次甚至九次,但是只要有一次失败,那就一切全都成空。或许对于那些个大部落的汗王头人来说没什么,他们人口众多,当然可以承受的起这种损失。

    可是对于如他这般的小部落,每一个成年男丁都是极为宝贵的,损失一个都是不能承受之重。所以他总是能推脱就尽量推脱,宁肯多费些力气去提前搜集尽量多的物资,也不愿参与那每次的打草谷。

    这也使得他在上面那些贵人眼中很不受待见。往往有什么好事儿,他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甚至不知道。便如这次南人收羊毛的事儿,若不是他那嫁给了贵人仆从的女儿偷偷跑来告诉他,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中呢。

    南人竟然要收羊毛?这事儿在格日楞初听到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羊毛是什么?那完全就是垃圾。半点用处没有不说,连用来烧火都不值得,因为羊毛燃烧起来,那味儿实在太恶,即便身为草原人都受不了。

    而偏偏就是这种没用的垃圾,南人现在竟要来收购,这让格日楞起初差点以为女儿被骗了。但是女儿一再的申辩这是真的,格日楞终于是半信半疑的接受了。

    或许,南人真的是有变废为宝的手段吧,毕竟南人一向擅长一些机巧之事儿。他们打造的一些器物,每一件都是那么精美。他们制造的丝绸、锦缎,即便是草原上的贵人们都趋之如骛。一匹丝绸,往往能换取整整十只羊。

    又或许,南人们只是发了疯,脑袋昏掉了,这才有了这种荒谬的行为。但无论如何,对于格日楞来说,这可是一件好事儿。至于说南人是不是发病,谁在乎?

    但是,这种好事儿现在看来,只怕真的是一个骗局。他千里迢迢的跟着赶来这边界之地,却发现根本没有半点交易的迹象。反倒是火筛汗的大军,现在就驻扎在大明边关下。

    对于火筛部出现在这儿,格日楞一点也不感到奇怪。想必这又是一次如往年一样的打草谷吧。唯一奇怪的就是,不知为何今年的打草谷竟然这么早就开始了。按常理说,再等上个把月后,秋草丰足,马儿吃的更饱,体力达到最高峰时才是最好的时机啊。

    不过格日楞也只是奇怪了一下就没再多想。毕竟,贵人们怎么想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猜度的。让他感到懊恼的是,他终于还是被骗了。什么南人收羊毛,根本就没影儿的事儿。想必就是为了骗他们跟过来,一如往昔那样,为大军提供粮秣而已。

    “呼——”他再次吐出一口长气,烦躁的晃晃头,将这股郁闷抛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既然来了,再想走却是不可能了。否则一旦被火筛汗知晓,定然会为部落带来灭族之祸。

    在草原上,因为这种事儿被整族屠灭的事儿,简直不要太常见了,他不能去冒这个险。那么,就希望这次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胜利吧。唯有胜利了,他才有可能分到战利品。

    不得不说,草原上这种不成文的规矩还是很严谨的。只要你为战士们提供了物资,为大军出了力,那么只要战胜后,就一定会分到战利品。当然,多少就不一定了,那全看你的付出而定。

    只是这次能胜利吗?格日楞想到这儿,眼神中不由的闪过一抹阴翳。

    听说前方每日里都会鼓角齐鸣的,貌似声势很大。但是从他来到这里后,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却仍然没传来任何胜利的消息,每次问起,都是说还在相持中。

    火筛汗啊,那可是草原上最勇猛的战士。他在草原上人们的心目中,如同一个传奇般的存在。可就是这么一个英雄,竟然现在也只能和对方僵持,那岂不是说,对面大明早有了准备,已经可以和火筛汗这样的存在颉颃了?

    格日楞虽然不愿参与这种劫掠,但是作为一个部落的头人,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他当然明白,就草原和大明之间的战争,草原利于战决,而南人则利于坚守。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转凉,若是草原一方迟迟不能突进,最后的结局就是黯然收场、败退而归。否则不用对方来打,单只是严酷的气候,就能轻易的杀死整支大军。

    而如果再遇上高明的敌军将领,一旦找到己方的漏洞,乘势追击的话,那结局就更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他想到凶险处,眸子猛的缩了缩,赶紧将这个念头驱赶出去。

    那可是火筛汗啊!他再次暗暗跟自己打气道。以火筛汗的英明,是绝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的。

    只是,只是就算那样,自己将要如何?没有胜利就没有战利品,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必然也没了充足的时间去搜集囤积过冬所需的物资。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想到这儿,他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颤,一种渗入骨髓的冷意,紧紧的攫住他的心,让他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费事八脚的弄了这许多垃圾,整整两爬犁啊

    他目光巡梭着,最终落到营帐后边,看着那足有半个帐篷高的堆积,眼中露出又是懊悔又是失望的神色。

    为了这次传说中的交易,他足足忙活了好久,将属于他的所有的羊,挨个的剪了一遍,足足装满了两爬犁那么多。想想当时,心中那份激动满足感,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笑。

    可以说,当时有多么的期盼,现在就有多么的失望。不,已经不单单是失望了,而应该说是绝望!或者,还有愤怒

    为了这次的交易,他准备了许多许多。不单单有羊毛,还有他积攒了许久的毛皮、翎羽,各种骨头和筋络。甚至,连马粪都也装了一些。

    据说南人都是烧柴火的,他们的百姓很多都是以卖柴火为生。那么,马粪也是可以烧的啊。或许,可能,万一他们也能接受马粪呢?那将又给自己带来一些额外的收入。

    而每多一分收入,就意味着他能更多的换取一些物资。比如盐巴、比如茶叶,或者,如果宽裕些的话,是不是也能换取一件瓷器?

    大明的瓷器啊,那可完全是草原上的陶器没法比的。那种精美的花纹,靓丽的色泽,简直就是巧夺天工,让人只看一眼就会不自禁的沉迷进去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梦醒了,唯一留给他的,就全是无尽的愁苦了。这个冬天,他要怎么捱过去?

    “阿乌格,阿乌格!”

    忽然,一声声焦急的呼唤传来,将他猛然惊醒。转头循声看去,但见远处一骑飞驰而来,正是他部落中的一个叫温都的少年。

    温都是他安答的儿子,他的安答为了大汗的征战战死了,只留下了孤儿寡母。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抗拒战争的原因。

    阿乌格在蒙语中就是叔叔的意思。他视温都如己出,温都便也称呼他叫阿乌格。

    “我的小马驹,为什么这么焦虑?真正的雄鹰,在任何时候都需要的是冷静。”格日楞从地上站了起来,笑着伸开双臂招呼道。

    温都一脸的焦灼,并没有如往常一般调皮的回应他,而是看到他后,离着老远便眼睛一亮,随即大声道:“阿乌格,有骑队向我们来了!近百人的骑队!他们带着刀枪!”

    格日楞一怔,随即猛地神情一变,瞬间身上爆出一股凌厉的气势,如同一只欲要捕食的苍狼。

    “吹号角,准备应战!”他大步跨了出来,沉声吩咐了一句后,随即闪身钻进旁边的蒙古包内。再出来时,已是挎弓提刀,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

    抬手在唇边发出一声唿哨,随着唿哨声,唏律律一声马儿嘶鸣,一匹黑色的健马奔腾而至。

第910章:神经病组团来袭() 
“列——战队!下马,投斧准备——”

    苍凉的号角声中,看着前方三十余骑呼啸而出,已堪堪到达营地前里许之地的苏默一方队伍中,奥利塞斯猛地双目圆睁,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催马向前厉声传令。

    霎时间,战马嘶鸣,金戈声响。骏马原地打着转儿,扬起漫天的尘土草屑。众瑟雷斯战士齐声呼喝,眨眼间便在前方站出三列横队,将苏默和徐鹏举等人挡在后面。

    “我去,玩大发了这是。赶紧的,汤圆呢,白狼呢,快把那笨熊叫回来啊。”徐鹏举紧紧跟在苏默身边,脸上却又是兴奋又是紧张的大呼小叫着。

    苏默给了他个老大的白眼,懒得理这货。脚下一踢马腹,上前与奥利塞斯并骑而立。

    不想打归不想打,可是必要的防范却是绝对要的。草原上可没任何温良恭俭让的说法,弱肉强食才是贯穿始终的法则。

    唏律律——

    鼓角声中,格日楞带着三十余部落战士飞马驰来,离着这边将将两百步外,才挥手示意停下。目光在那横列成三排的战阵上看了看,又仔细盯了下瑟雷斯战士们手中的小斧,眸子猛地紧紧一缩。

    作为一个生长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天生就是战士。对于相关战斗的意识,已然近乎骨子里的本能了。对方那种站位,还有手中那小巧的斧头,格日楞不过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平原之上,骑兵为王。步卒一旦对上,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即便是以弓弩阻击,最多也就是射落一些马上骑士而已。然则骑兵冲阵,真正厉害的并不是骑手,而是战马那发力冲刺之后,庞大的体量带动而起的冲击力。那才是骑兵对上步卒时,最凌厉的杀着。

    但是现在对面,并不是用的弓箭,而是沉重的手斧。这种手斧经过抛飞后,旋转之后的动能,已然足以威胁到战马了。一旦战马倒地,骑兵的冲阵必将受到阻碍,甚至可以造成局部崩溃。

    或许这对于成千上万规模的大阵并没太大作用,可是对小型集群,却是有着致命的杀伤力。而恰巧,他们现在就正属于小的不能再小的阵势了。没法儿,他们整个部落的青壮男子加起来,也便只能拼凑出来眼下这个规模的战阵了。

    “阿乌格”半天不见格日楞下令,温都有些耐不住性子,不由低声唤道。

    格日楞脸色凝重的摇摇头,举手示意众人不要妄动。然后自己则轻提马缰,踏踏踏从阵中独骑而出。

    “远方的客人,请问你们来自哪里,来到我们的部落又是为了什么。”他驰出十余步便停了下来,扬声向对面高声喊道。

    苏默微微一笑,对着旁边的奥利塞斯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带着徐鹏举也是催马而出,同样在出阵十余步后停住。

    “窝闷,商人的干活。不打架,来做买卖滴。银子、珠宝、货物,很多很多滴”

    身边徐鹏举在马上一哆嗦,差点没一头栽下来。这尼玛什么腔啊?老大您哪里人啊?

    格日楞也是脸色古怪,他自然也早已看到了对方这队人古怪的穿着打扮。只是此刻听了苏默刻意展露出的“西式汉话”,仍是有些感到怪怪的。

    不过好在这个时代的草原上,偶尔也会见到一些西方来的商队,苏默这种假洋鬼子,倒也没让他太过震惊。当然,这也是他听懂了苏默的意思的原因。

    稍稍迟疑了下,他扬声道:“远方的客人,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部落。只是你说你们是商人,可我看到的却是锋利的刀斧。那么,你们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战争,还是友谊?”

    苏默啊了一声,做出恍然状。回身摆摆手,示意众人垂下刀枪,这才回身笑道:“误会,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你要知道,我亲爱的朋友,这个大草原上,不单单只有好客的鞑靼兄弟,还有凶残的狼群和强盗。我们呃,窝闷只是必要的防范。必要的防范,明白了吗?”

    嗯,说顺了嘴儿了,差点腔调上露了馅。苏大官人赶紧又拐了回来,旁边徐鹏举好悬没笑喷了出来。没奈何强自忍了,却把自己憋得脸孔涨红,两个肩膀也在一抖一抖的。

    苏默狠狠瞪了他一眼,再回过脸来,却又化为满脸的祥和,一脸的真诚。配上他那包的跟个大饼的脑袋,还有那一袭长袍,俨然如佛陀临世、释迦谪尘。

    噗——

    徐鹏举再也憋不住了,瞅着这位老大一本正经的样子,当即就喷了。但随即猛省过来,慌忙一勒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走,“那啥,我呃,窝尿急,嘘嘘去先,噗啊哈哈哈”

    苏默就一脑门黑线啊。尼玛,这混蛋,真不该带他来的。竟然笑场,太不专业了!

    对面格日楞愈发惊疑不定了。这怎么个意思这是?那人为什么忽然走了?他方才说的啥?尿急?是尿急吧?可是尿急就尿急吧,又笑个什么?尿急很好笑吗?

    好吧,这个时候忽然尿急似乎,好像嗯,确实有些怪异。可那也应该是咱们笑才对吧,你自个儿又欢乐个什么劲儿啊?

    格日楞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越发没底了。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确实没有恶意。可问题是,恶意是没有,可这帮人给他的感觉,总是哪里似乎不对。

    这个时代的草原上有没有神经病格日楞不知道,或许连听说都没听说过。不过癔症和疯子的概念,大抵还是有的。

    可是没听说癔症又或疯子,都会组团出游的啊。眼前这帮神经病呃,这帮“商人”,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才好呢?

    格日楞忽然感觉好纠结啊。

    “哦,我窝亲耐的盆友,请相信窝闷。真主作证,我们窝闷真的没有恶意。窝闷可以与你们交易,盐巴、绸缎、茶,所有的。你们需要付出的,只是让窝闷停留一下歇歇脚就可以了。你看,窝闷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恨疲倦,恨累。看在真主的面上,阿门”

    感觉到了格日楞的犹豫,苏默心中一边暗骂徐鹏举露馅,一边连忙补救。言语中极尽诚恳之能事,外带着赤果果的物质利诱。当然,如果不是最后那句不伦不类的“阿门”的话,简直就是完美了。

    格日楞有些不好意思了,旁边温都等一众部属这会儿也算是看明白了,知道这些人不是来厮杀的。前面种种怪异他们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当盐巴、绸缎、茶等等几个关键词落在耳中后,这帮年轻人就有些不淡定了。

    “阿乌格,要不就让他们进来吧。或者”他凑近格日楞低声说道。说到最后,话头顿住,但却暗暗使了个眼色,眼中闪过一抹狠辣之色。

    格日楞一惊,随即狠狠瞪了这个侄子一眼。真是初生之犊,不知天高地厚。眼前这帮人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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