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就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经义四,初场的三道四书题每道都要写两百字以上,四道经义题则需要写三百字以上;
第二场,则是五经一道,也就是常说的五经题。然后,试着以诏、判、表、诰四种格式各一道撰写,议论文要求三百字以上;
再以后为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论。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表议论或者见解,须以正规的八股文格式写就。
如此这般,会试才算结束。会试之后,取中者,也就是称为举人了的,再一同参加最后由帝王亲自拟题的考试,这便是殿试了。
殿试虽没那么复杂,却更加贴近实务。往往是君王正在解决,或者考虑将要解决的政务。令举子当场作出应答,时间多是四到五个时辰。
以苏默的水平,剽窃个诗词歌赋什么的,大明朝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可要是真按照考试规定考这些经义、八股什么的,那简直就是笑话了。
苏老师又懂个屁的八股?他倒是懂得屁股什么的。如此这般,冲动?考试?拉倒吧!
“得了,老头儿,别嚎了,也甭瞎想。没什么特殊原因,我就是不愿意去考这个试而已,真的。”苏默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道。
徐老和王姓老者都是一呆,口中的追问戛然而止。
“为什么?”半响,王姓老者面色沉郁的如要滴下水来,两眼冒火的瞪着苏默问道。
怒其不争!这是真真的怒其不争啊!有那么一刻,王姓老者很有一股冲动,想要砸开苏默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鬼。
“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非要去考?”苏默毫无半分惹人怒的觉悟,歪着头笑嘻嘻的看着王姓老者反问道。
王姓老者一呆,脑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问的,就像是在问问什么人要吃饭睡觉一样。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十年寒窗,然后入考,再然后入仕,这一环环都跟吃饭睡觉一样的道理,又何须什么为什么?可偏偏,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就那么问了出来,这让他那一瞬间,真的不知该怎么去回答了。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读书入仕,光耀门楣,份也!又何必问?”老头显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不过稍一愣神,便反应过来,当即愤怒的大声说道。
苏默却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哦,光耀门楣,就为这?也就是说,大伙儿费事八脚,挖空心思的读书考试、入仕做官,最终不过就是为了个虚名而已,是这样吗?”
王姓老者一呆,觉得这话根本不对,却又绕不出来,不知该如何表达。
“你这孩子,究竟想要说什么呢?”王姓老者皱眉苦思不语,旁边徐老者却是不糊涂,伸手在苏默头上轻轻拍拍,那双看上去浑浊的老眼,这一刻却充满着睿智,温和的看着他,轻声问道。
苏默对着这一双眼睛,心下不由的一突,忽然有种错觉,自己一切的把戏,在这双眼睛前,完全无处藏匿。便是徐老者那温和的声音,威力也比王姓老者的厉喝不知强大了多少倍。
“那什么,咳咳。”他不由的干笑了两声,不安的搓搓手,这才重新组织起语言。
“我就觉得吧,人不一定非要当官才能出头。为国家做贡献,为民众谋福利,又或者是光耀门楣什么的,其实办法很多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肯用心,肯努力,无论做什么,都能成为栋梁之才,都会对国家有益。既如此,又为什么大家一窝蜂的去挤那个独木桥,非要当官什么的呢?咱们读了书,学了那么多知识,难道不是为了学以致用,而只是为了当官?若如此,这书不读也罢。否则,要么是最终成就了蝇营狗苟的钻营之辈,要么就是成了什么也不懂,对社会、对国家、对民众毫无增益的书呆子、腐儒罢了。所以,或许没有我的参与,会让比我更适合做官的人去做官呢?岂不是比我做的会更好?至少我觉得,自己最适合的不是做官,那便不去做就是咯。嗯,这就是我的想法。”
徐老者和王老者静静的听着,起初脸上是震怒不信之色,但渐渐的,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良久,徐老者喃喃的念叨:“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学以致用……钻营之辈、栋梁之才、书呆子、腐儒……。适合、不适合、最适合……嘿!嘿嘿!”
他低声嘟囔着,每说一句,脸上嘲讽之色便重上一分。旁边王姓老者似也有所悟,脸色变幻不定,忽儿倔强,忽儿羞愧,忽儿咬牙,又忽儿颓然……
“精辟!却也精辟!”半响,徐老者忽然展颜笑了,扬声赞道。看看仍在挣扎的王姓老者,又看看一旁满脸无辜的苏默,眼中欣赏慈爱之色,毫不掩饰的倾泻而出。
伸出干枯的大手,粗糙的手掌在苏默头上轻柔的按了按,叹道:“想不到,想不到我徐溥一生自负清高,却终是逃不过一个钻营之辈。这一辈子糊涂而过,却能有幸晚年得闻此等警世之言。好!好!好!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是言也。可悲!可叹!可笑!哈哈哈哈,可笑之极矣。”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接着三个感叹,到了后来,猛然扶着案几站起来,竟是放声大笑起来。一张老脸上似乎有着光芒闪过,又似解脱了某种桎梏,充满了放松写意的快慰。
苏默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但是想要想明白究竟忽略了什么,却又怎么也找不到那感觉了,不由的微微蹙起眉头来。
王姓老者却是面色大变,连忙伸手扶住徐老者,颤声道:“谦斋先生,您怎可如此妄自菲薄!若您都是钻营之辈,我大明朝中,更有何人有面目立于朝堂,侍奉君畔!不可如此,万万不可如此啊!”说着,两眼中忽然便红了起来。
徐溥却微微笑着摇摇头,反手推开王姓老者的搀扶,却按在他肩头上,淡然道:“天意!天意啊!有心栽花无所得,偏无心插柳,却有如此收获。勤子,老夫觉得,你我这趟差事,到此刻算是可以交代了。你,意下如何?”
王姓老者闻言转头看看茫然的苏默,不由叹口气,轻轻点点头。
徐溥便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转身遥望天边,目光悠远。须臾,忽然道:“此番回去,便正式递交呈文。老朽矣,也该去看看那春花秋月,尝尝那江渚渔樵的恣意了。否则,难道真要做那恋栈不去的钻营之辈吗?哈哈,去休,去休!吾心蔚也!”
老人说着又再大笑起来,笑声中却充满了欢喜之情,满是无拘无束的感觉,便如那飘过河面,穿过林间的风,自由、恣意。
王姓老者面色惨然,想要再劝什么,却是嘴巴张了又张,终是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转头看看仍是一脸思索的苏默,目光中不由复杂起来。今日无意中的相遇,对这小子或是一场大好事,但对这大明朝呢?对陛下呢?对自己这些贤良之臣呢?
徐阁老铁了心的要告老离去,没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耆老在,这大明终究会变成什么样?又将走向何方?
想及此,他不由深深叹口气。扶着徐溥小心的踏上小舟,吩咐收拾了东西开船。
“唉哟!我去!”岸上,皱眉苦思的苏默终于想了起来,不由的猛地大叫一声,急抬头看时,却见那小舟早已使出老远。小舟头上,两个老人并肩而立,看见他目光望来,其中一个轻轻挥了挥手,随后转身,矮下身子钻入船舱不见。
小舟顺风顺水,度极快。不多时,便已模糊起来。苏默呆呆的望着,忽然足冲到河边,使劲的跳着,大喊道:“老爷子,徐老爷子!徐阁老!回来!快回来啊,我给你作副眼镜啊”
第215章:谁欺负了谁()
傍晚时分,苏默和胖子二人才溜溜达达回了苏家庄。
这一天过得很精彩。前半天又是打又是闹,有欢笑有眼泪有偶遇有离别,还有一锅鲜美的鱼汤……
后半天则很惬意。嗯,不过惬意的是苏默,胖子却只觉得很闷。
原因是苏默顶了个熊猫眼,实在不好意思见人,在和徐溥、王懋分别后,索性在树荫下晒太阳,然后美美的睡了一大觉。
而胖子则只能对着河水呆,或者看蚂蚁上树什么的。看完蚂蚁继续看水,看够了水再继续看蚂蚁,直到太阳西斜,苏默醒来。
所以,这会儿苏老师精神愉悦、神采飞扬,胖子则蔫蔫的,两只小眼睛里至今都是一圈圈的,如同那河水上的涟漪。
“公子,您现在最好先别进去,找个地儿躲躲吧。”刚一踏进庄门,楚玉山偷偷摸摸的不知从哪儿转了出来,一把扯住苏默袖子,急急的说道。
苏默愣了愣,胖子却先急了。还躲?这看了一下午的蚂蚁不够,莫不成还要再去数一晚上的星星?
“老楚,怎么个情况?莫不是对头上门来了,好极好极,看咱去捏爆他的卵蛋!”胖子面孔狰狞,一伸手扒拉开楚玉山,急吼吼的就冲了进去,看那样子,眼珠子都红了。
楚玉山愣住,胖子这是咋的了?平日里多好脾气一人啊,怎么突然这么暴躁了呢?
“公子,他这是……”楚玉山有些不理解,愕然的望向公子求解释。
苏默也有些不明所以,托着下巴沉思,变色道:“难道,被狗咬了?”随即又摇摇头,皱眉疑惑着喃喃道:“不对不对,下午没听到狗叫啊。”
看楚玉山瞪大了眼,又拍拍他肩头安慰道:“放心吧,应该没事儿。想必是天儿太热,内分泌有些失调了。”
楚玉山瞠目不知所云。
“嗯,应该就是这样。啊,对了,你刚才说啥来着?”苏老师果断的下了判定,这才想起什么来,转头向楚玉山问道。
楚玉山张了张嘴,不等回答,便见刚刚冲进去的胖子又闷头冲了出来,狰狞已经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慌张:“公子,快走!”
苏默脸色大变:“对头什么人,你都不是对手?”
胖子两手乱摇,“野生动物她爹来了。”说着,扯着他衣袖要走。
苏默愣了愣,随即也是色变,转身就走。旁边楚玉山两眼直,完全搞不懂这两人说的什么,只是看着胖子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羡慕之色。
公子在他心目中天人一般,胖子跟在身边日子久了,竟然也是高深莫测起来。说的话自己都听不懂了,不过却觉得很厉害的样子,必然是受公子熏陶所致,真让人羡慕啊。
楚玉山心中暗暗赞叹不已。
“苏庄主真是好忙啊,都这么晚了,不知还要去哪里呢?”一个冷笑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苏默脚下顿时一个趔趄,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似的。
一点一点,如同慢动作似的将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下一刻,忽然转过身来,满脸的欢喜:“哎呀,我便说怎么今个儿喜鹊喳喳叫呢,原来竟是何老爷子大驾光临啊,这个真是,蓬荜那个生辉啊,太生辉了,嘎嘎。”
出来混,终归是要还的。白天欺负了人家闺女,晚上人家爹可不就找上门来了。
“公子,咋办?”胖子小眼睛滴溜溜直转,小声问道。
咋办?凉拌!苏老师恨恨的咬牙。何拉拉太没品了!小孩子闹着玩的事儿,居然回去告家长,以后不跟她好啦!
“随便啊,不是我说你,怎么就改不了这个毛毛躁躁的毛病呢?以后一定要注意。”心中腹诽,面上却转向胖子,痛心疾的叹道。
胖子张大了嘴,小眼也不转了,想不通自己又哪儿招着这位爷了。
苏老师训完了道友,再回头对上何老爷子,顿时又笑的狗尾巴花儿似的:“让老爷子见笑了。这家伙刚才一看到是何老爷子来了,这激动的,都语无伦次了。非说要去拿最好的茶来待客,跑出来扯着我就走,这真是,哈,真是好笑,嘎嘎,嘿嘿,哈哈……。。”
“激动?”何老爷子霜眉一挑。
“是啊是啊。”苏默点头如捣蒜。
“语无伦次?”何老爷子目光如隼。
“是啊是啊。”苏默继续狂点头。
“去拿最好的茶?”何老爷子脸上露出几分嘲讽。
“是啊是啊……”苏默感觉有点不太对了,笑的有些勉强。
“哦,原来如此。那何以苏庄主刚才却是往外面跑呢?莫非苏庄主喜欢把最好的东西藏在庄外,嘿,老夫真是长见识了!”老头儿的讥讽再也毫不掩饰,目光冷的冰碴子似的。
“是啊是啊,呃,那什么,咳咳……。”苏老师下意识的继续点头,随即猛省,不由的大声咳嗽起来,那咳的叫一个山摇地动,让人很担心他会不会把肺咳出来。
“……。这孩子,天儿热的昏了头,连方向都分不清了。”苏老师咳了半天,忽然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即回身沉声道:“混账东西,一点儿定性都没有。还不快去泡茶来!哈,老爷子,咱进去说话,进去说话。”
最后一句却是冲着何晋绅说的,那脸色从容的,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根本没生一样。
楚玉山看的瞠目结舌,胖子抱头鼠窜,何老爷子努力的克制着,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袖子一甩转身跟着进了厅。
大厅上,张悦和徐光祚坐在下,连福伯和韩老爹都在上端坐着陪着,何言脸色复杂,又是无奈又是愤懑,看到苏默和老爹一前一后走进来,连忙站起身来,扶着何老爷子坐了,这才扭头狠狠瞪了苏默一眼。
苏默一脸的无辜,目光迎上张悦,张悦眼中露出你自求多福的神色,随即把头转开一边。
苏默好悬没背过气去。这就是兄弟,有这样做兄弟的吗?说好的两肋插刀呢?说好的赴汤蹈火呢?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哼!”
上面一声怒哼传来,将苏默的不忿惊醒。一不小心竟忘了,这儿还有个大麻烦等着解决呢。
施施然往主座坐了,手抬起来刚要说话,张悦忽然起身笑道:“哥哥这个真正的主人既然回来了,这里自然就不需要小弟了。呵呵,正好小弟那边还有点事儿,就先告退了。”说罢,冲何老爷子等人团团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我去练剑!”徐光祚哏儿都不带打一下的,利索的起身跟了出去。
“呵呵,出来时间不短了,后面孩子怕是要闹腾,老奴也告退了。”福伯笑眯眯的拱拱手,又冲何言点点头,转身也走了。
韩老爹面色复杂的看看苏默,起身硬邦邦的扔下句:“你苏家的事儿,与我韩家无关。”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厅。
瞬间,刚刚还坐满了一屋子的大厅上,只剩下何家父子和苏默这个主人了。
“也好,嘿,敢问苏庄主,我何家可有对不起你苏家之处?”眼见众人走了个干净,何晋绅也不用顾忌面子了,立即就将火力全对准了苏默。
苏默啊了一声,赔笑道:“老爷子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苏何两家一直交好,哪有什么对不住一说。”
何晋绅铁青着脸点点头,又道:“那,敢问苏庄主,老夫或者我何家人,可有哪里冒犯了苏庄主?”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苏庄主连连摆手。
何晋绅点点头,微微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眼,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好,既如此,那请问,可是我那苦命的女儿做错了什么,犯了贵庄的规矩?”
苏默就一脸的茫然:“咦,这是从何说起?有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